掌上春——求之不得
时间:2020-09-01 09:09:14

  苏锦没有多应声,只是示意青苗扶她上前。
  青苗会意。
  见她上前,周穆清笑笑,继续道,“当初柳郎与你和离也是给你留了颜面,否则当时停妻再娶,你和苏家多难看!成亲三年,你在柳郎面前什么都不是!他是因为我才同你和离的,我才是远洲城内的才女,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你苏家不配。你如今是攀上高枝了,可小心高处不胜寒,摔下来尸骨无存。”
  苏锦行至跟前,平淡道,“我若是你,就不会这么不聪明。”
  周穆清手心死死攥紧,果真厌恶透了苏锦这种压根不将自己放在眼中的清高与无视。
  分明就是惺惺作态,特意来看她笑话,来她面前耀武扬威的,但却忘了她是知晓她早前的可悲模样,柳郎有多憎恶她,她就算讨了柳家上下喜欢又怎样?
  当和离和离,当休妻休妻,她周穆清才是最后的赢家。
  苏锦轻声道,“一个名门才女,撵去京中给人做外室,我是配不上……”
  “你!”周穆清似是忽然被戳中了痛楚,更尤其想起早前被人逼得喝绝子汤,做了人外室,本想飞黄腾达,最后却被正室做了手脚塞了男子在她房中,最后被人轰了出来,她可是远洲有名的才女啊,又不是那些只凭姿色取悦男子的庸脂俗粉,她为何要沦落到这一步,若是没有被人做手脚,她眼下已经是……
  周穆清眸间更加愤恨,她分明只差一步之遥。
  谁稀罕这种无权无势,还自恃清高的落魄书香子弟,终日念着她是他白月光,谁稀罕做他的白月光,但她分明厌恶,却不得不回头去找柳致远这根救命稻草。
  若不是后来柳致远高中,她心中这怨念更无处发泄了去。
  只是当下,忽得被苏锦戳中痛处,周穆清恼羞成怒,更加口无遮拦,“苏锦,你好到哪里去,无非就是个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在后宅时勾搭上了平阳侯,同平阳侯搅到了一处,如今京中谁不知晓平阳侯同你……”
  话音未落,苏锦上前,“啪”得一巴掌扇过。
  周穆清尚未反应过来,下意识恼了句,“你!”
  周穆清似是彻底被这巴掌彻底打懵了,诧异看向苏锦。
  她是没想到……她是没想到,她一直挑衅都不会为之所动,一直软绵绵,仍她呈口舌之快,强装清高的苏锦……竟真会这么打她……
  她好似想到了两年前,被人抓到与男子有染,正室当着旁人的面,甩给她多少个巴掌,将她打昏了过去。
  似是,也如今日苏锦一样的气势。
  周穆清眼中的愤怒,恼意,似是在这巴掌之后被抽得有些回神过来,她错愕得捂住自己的脸,有些哆嗦得看向苏锦,既难以置信,又涌起一股后怕。
  她喉间咽了咽,讶然捂着脸看她。
  似是又惊又怕,更怕她再上前抽她两巴掌。
  苏锦羽睫眨了眨,缓缓抬眸看她,依旧是平静的语气,“平阳侯府不是什么人都可乱议的,侯爷同我也不是什么人都可妄加非议的,这一巴掌,是给你的教训。”
  周穆清懵住。
  丰巳呈和青苗也怔住。
  苏锦瞥目看向青苗。
  青苗愣了愣,遂即会意,递了枚素白的手帕给苏锦。
  苏锦接过。
  许嬷嬷自幼对她的教导便是,有容人之度,亦有处事的果决,需当头棒喝之处,才能一劳永逸。
  苏锦轻轻擦了擦手,不动声色扔在了一侧。
  转身前,亦朝周穆清道,“周夫人以后见了我,最好绕道走。”
  直至苏锦转身走远稍远,周穆清都还懵住。
  苏锦这一巴掌,似是比早前那内侍官的十巴掌还要深深刺激到她心底,犹如芒刺。
  她如今已是人人都可欺侮的吗?
  就连苏锦都可以……
  可是她心中方才涌起的恐惧,却似让她连还嘴的勇气都没有。
  何时,苏锦成了这般强势的人?
  那为何在远洲的三年,她明知她与柳致远搅到一处,却似是无事的人一般……
  周穆清一时脑海全是凌乱汇聚成一处,连柳致远何时上前的都不知晓。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眼中瞥过一丝慌乱。
  柳致远看着她,眉头紧紧皱成一处,沉声中带着心疼,“怎么回事?”
  他是接到东宫的消息,让他来东宫接夫人。
  但不知来龙去脉。
  他来时已做过诸多猜测,譬如惹恼了太子妃,亦或是出了何等事端,他毕竟是东宫的人,在为东宫做事,太子妃应当也不会为难穆清。
  但却没想过眼下这般,见她脸被人打得红肿,还挂着血迹。
  见了她,周穆清心中的委屈似是涌了上前,旁的什么也不说了,径直扑向他怀中,“柳郎,致远……”
  柳致远紧紧拥她,眉头拢得更紧,心中好似刀刮一般。
  谁将她打成这幅模样,泣不成声。
  柳致远不由抬眸,只见不远处那道身影。
  目光顿时僵住。
  旁人许是认不出来,他却一眼认了出来,眸间皆是诧异,苏锦?
  看到周穆清这幅模样,又想到东宫遣人来时的含糊其辞。
  是苏锦?
  柳致远心底微滞,有几分诧异,更有几分难以置信。
  苏锦性格惯来温厚,为何会对穆清下如此重的狠手?
  是因为他的缘故?
  柳致远心底分不清是恼意还是五味杂成,松开怀中之人,见她脸颊上的痕迹,分明是被人重重打过不下多少次才会如此,柳致远伸手抚过。
  周穆清吃痛,下意识捂住脸。
  因为先前被打痛,也被打怕了……
  柳致远心底万分滋味,沉声道,“苏锦打的?”
  周穆清错愕抬眸看他。
  见他凝视自己,忽得,不知为何,没有应声,只是下意识转眸看向身后。
  尚未彻底走出小径的苏锦。
  周穆清心底顿了顿,还是没有应声。
  眸间却有惧意,怕意,羽睫微微颤了颤,似是欲言又止。
  柳致远倏然会错了意。
  尽管难以置信,还是不得不相信就是苏锦。
  她早前的温婉和恭顺果真都是装出来的吗?
  她背地里,仍旧是那个恶毒的妇人,所以抓住机会便对穆清下手?
  将人打得这般重,究竟何等毒辣心思!
  他早前是真想错了她?!
  便是和离时候的那一丝愧疚心思,柳致远都已抛至九霄云外,只剩眼底的恼意,看向尚未走远的苏锦。
  “起来。”他扶跪着的周穆清起身。
  周穆清愣了楞,不知当不当起身,遂即想到,当时内侍官确实是吩咐她跪到柳致远来的时候再起身,周穆清才握住柳致远的手站起来,但许是跪得太久,地上又寒凉,她忽得踉跄,没有站稳。
  柳致远抱紧她,更会错了意,是苏锦吓唬她到了何种程度,才会让穆清犹豫这么久才敢起身。
  柳致远心底的恼意更甚,遂即开口,“在这里等我。”
  周穆清讶然,“柳郎……”
  她是分明可以开口解释,这一瞬,却又忽得噤声。
  似是,忽得不想开口一般,只是远远看着柳致远快步撵上前去。
  ……
  不远处,苏锦在小径中停下脚步,正好迎上对面慢悠悠走来的肖玄。
  肖玄似是意外,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苏锦,唇畔淡然勾了勾,“夫人,好巧。”
  遂而想起今日是东宫的赏梅宴,京中权贵的女眷都在,那苏锦也应在应邀之列。
  苏锦也没想到会遇见肖玄。
  见到肖玄身后跟着的东宫侍者,才忽得想起听柏炎提起过肖玄受邀暂住在东宫中。今日赏梅宴是在东宫腊梅苑中,眼下已出了腊梅苑,肖玄身后还跟着东宫侍者,在此处遇见肖玄不算突兀,
  苏锦福了福身,“见过世子。”
  毕竟早点一道回京,比旁人多了几分熟稔。
  “夫人怎么不在腊梅苑赏花?”肖玄温声问起。
  苏锦笑了笑,“方才有事,刚好出来歇一歇……”
  苏锦话音未落,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并着厉声打断,“苏锦,你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周遭都顿住,纷纷转眸。
  小径处树木繁盛,便是冬日里也错综斑驳,柳致远上前时根本没有留意一侧有旁人,加之气极,眸间带着怒意,口中声讨道,“你若有不满,大可冲着我来,何必处处去为难穆清!她有什么错,犯得上堂堂平阳侯夫人屈尊降贵,这般欺.侮教训!”
 
 
第094章 羞。辱(二更)
  柳致远这两句来得太突然,勿说旁人,苏锦自己都未反应过来。
  这似是在柳家和离后,苏锦第一次见柳致远。
  苏锦微怔。
  而柳致远的气势汹汹,也似是在苏锦转眸看他时忽得愣住,面前的人温婉娴静,亦如早前过去的三年一般并无不同,眸间尚有还未来得及撤走的笑意几许,清清淡淡挂在眼角眉梢处。
  似股清流般,将他心中先前的怒意去了多半。
  他忽得反应过来,在早前的三年里,她能盛怒的事要远比今日多得多,她没理由,也不应当在今日,在东宫,将穆清打成那幅模样。
  他先前是脑子一热,一股愤恨涌上心头,根本失了准则。
  他认识的苏锦,不是这样的苏锦。
  便是和离时候,她都未曾咄咄相逼过。
  或是,他根本都不值得她咄咄相逼。
  穆清亦不值得。
  当日都不值得,更何况今日。
  “柳大人,平阳侯夫人怎么会欺。侮你夫人!”跟在肖玄身后的东宫侍者先开口了。
  柳致远是东宫的心腹,亦是三四月间春闱陛下钦点的探花郎,自入仕之后,在东宫羽翼下,似是仕途比状元和榜眼都来得平步青云。
  尤其是入大理寺后,柳致远也确实替东宫扫清了不少障碍,让东宫另眼相看。
  眼下,柳致远似是有些失态。
  先不说这处有长风怀安郡王府的世子在,也不说先前那句话是冲着平阳侯夫人去的,光是他开口说这话的地方就选的不好,这里不是市井街市,这里是东宫,岂容胡言乱语?平阳侯府同东宫的关系本就阴晴不定,更不会因为这等事情闹翻了去。
  东宫侍者是要点醒的。
  柳致远也被一语点醒。
  他方才是失了分寸,见了穆清那幅模样,才会想着追着苏锦问个公道。只是绕过弯脚处才见眼前不仅有苏锦,还有怀安郡王府的世子肖玄,和东宫安排接待肖玄的人在。
  柳致远忽得反应过来,行事贸然了。
  尤其是在东宫的地界上。
  柳致远方才那几句喝得有多趾高气昂,眼下便有多骑虎难下。
  他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丞便是仗着东宫的信任,也不应当在东宫之内大放厥词,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他本就在风口浪尖上,怕是要被言官群起弹劾。
  东宫侍者方才那声是提醒了他——此处是东宫,今日是赏梅宴,苏锦怎么可能在东宫内,在众目睽睽之下欺。侮。羞。辱穆清!
  唤他来东宫接人的是太子妃身边的人,穆清挨得应是太子妃的巴掌!
  他是方才脑子一热,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想明白。
  妄在大理寺就职。
  忽然想明白此事,柳致远面色铁青。
  看向苏锦时,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似是回回遇到穆清与苏锦的事,他都是想当然得站在穆清一处,要找苏锦问责,追究,亦或是讨个说法,似是惯来,穆清都是更需要他维护的那个。
  他亦无条件相信和保护她。
  而自始至终,苏锦似是都未曾多解释,多哀求,多纠缠过,亦如眼下,柳致远看向苏锦,苏锦眸间除了早前见到他时的略微错愕,而后到他说完都一直淡然沉静没有出声。
  这周遭尚有旁人在,他是打了苏锦的脸,亦重重打了自己的脸。柳致远眸光微敛,忽觉自己像跳梁小丑。
  苏锦从不会声嘶力竭大声争辩,甚至与他争吵,就似,他自始至终都是一个在自行表演的小丑……
  果然,苏锦看了他一眼,并未应声,而是朝肖玄轻声道,“失陪。”
  肖玄印象中,苏锦惯来淡然平和。
  他自然不信这个柳什么口中的屈尊降贵,欺。侮教训。
  他认识的苏锦,是短刀架在喉间,额头涔涔汗水,也面不改色,沉稳淡定的苏锦。
  是午后阳光下,慵懒躺在渔船上入寐,佯装钓鱼,鱼来了也似是无关紧要的,与世无争的苏锦。
  亦是,连柏炎这等既不怎么讲道理又蛮狠的人都能和谐共处的苏锦……
  他惯来相信自己识人的本事。
  若真是苏锦屈尊降贵,那一定是对方值得欺。侮教训。
  肖玄眸间淡淡笑意。
  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柳什么,还有目光更远处,躲在角落中不是伸头看向这边的人,不用猜,应当就是柳致远要出头的“苦主”。
  其实眼下场景,肖玄知晓她能应付得过来,也信她能处理妥帖。
  只是他心底悠悠勾了勾,不想她再‘屈尊降贵’。
  对面的‘苦主’都有人护,她这个真正的苦主倒要自己应付,肖玄心底笑了笑。
  待她口中说完‘失陪’二字,肖玄悠悠伸手,折扇在她跟前挡了挡。
  他惯来折扇不离身。
  冬日时候亦是。
  苏锦抬眸疑惑看她,他眸含笑意,眼神示意她稍后,目光却从头到脚打量了柳致远一番。
  “柳大人这身官服是正六品吧……”肖玄明知故问。
  太子监国,柳致远今日在下朝后去了宫中,眼下才回。
  既入宫,自然着官服。
  大理寺丞是正六品官级,官服的颜色和花纹上便能一探究竟。
  柳致远眉头微拢,不知他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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