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焰皱了下眉:“是啊,怎么去了这么久?”
这时却见一个丫鬟模样狼狈地小跑着回来了,气都喘不匀,便道:“公子,姑娘……姑娘……快去瞧姑娘……”
闫焰面色一沉:“领路。”
魏妙沁想了想,还是跟了上去。
等见着闫家妹妹的时候,她靠着一个婆子怀里,脸色煞白,见闫焰过来,死死拽住了他的手,却是问什么都不说。
魏妙沁点了个丫鬟,问:“公主殿下何在?”
那丫鬟道:“公主不在了。”
魏妙沁一怔:“丢了?”
丫鬟忙道:“不是不是,是公主换了衣裳,就走了另一条路,去寻太子殿下了。想是要与太子殿下一并回来的。”
闫妹妹脸色越来越白。
魏妙沁直觉是魏彤玉或者魏明奕身上出了问题,便道:“那我们一并过去寻人吧。”
闫妹妹连连摇头:“不,不。”
闫焰眉头紧皱,当即将妹妹抱起来,寻了个屋子进去,再叫下人都退在外,只留那个来报信的丫头。
“怎么回事?说。”闫焰沉声道:“谁欺负你了?”
闫妹妹还是连连摇头。
“是魏彤玉同你说什么了?”魏妙沁问。
闫妹妹还没开口,眼泪就滚了出来。她抓着闫焰的袖子,嘶声哭了起来:“哥哥……她,她……”
魏妙沁转头看向那个丫鬟:“那便你来说。”
丫鬟咬了咬牙:“奴婢不敢说。”
闫妹妹这才转过了脸,泪如雨下,道:“哥哥要退亲,退亲。公主和太子……”
丫鬟这才叩了个头,大着胆子接口道:“公主走后,姑娘就跟着去了。恰巧瞧见公主与太子二人……二人……行苟且之事。”
魏妙沁呆了一瞬:“当真?”
闫妹妹抿唇不语。
闫焰却已是怒极,他将怀中的妹妹放下,起身冷声道:“取我剑来!”
丫鬟吓坏了,赶紧抱住了他的腿,道:“公子莫要胡来!公子且为将军府想一想……”
魏妙沁闭了下眼,内心阵阵恶心之感翻涌。
兴许是她近来瞧见的丑恶东西太多,现下听见了,便也只是觉得恶心,而不觉得如何震惊。
想来那时建康帝要魏明奕陪着她四下走走,为何回回撞了魏彤玉,她都脸色难看。
原因原来是在这里。
魏妙沁抬手按了按胸口,竟觉得那里有些麻木。
只是他们之中,一个乃是储君,一个乃是许了闫焰的公主。
他们却偏在闫府如此行事……
猖狂又无耻!
魏明奕在魏妙沁脑中的昔日模样,顷刻间崩塌成了粉末。
皇室里头,究竟还有个干净的人吗?
魏芳蕊不受建康帝的宠爱,迁怒于她。
魏彤玉与魏明奕行这样的事。
魏惊鸿视人命如草芥,心狠手辣,却又天真不自知。
魏妙沁胸口一窒,起身道:“此事你先莫要宣扬,不然事后处置起来麻烦。到底是皇家丑闻。我先进宫见皇上,将此事说与他。你只当不知。我便说是我撞见了,再请皇上废除这桩婚事……”
“我自己去。”闫焰一把扣住了她的胳膊:“他们如此不检点也罢了,为何偏偏让萱儿瞧见?这般欺负我闫府,实不能忍。”闫焰气得牙齿都在抖,脸色铁青:“魏明奕……魏明奕不堪为储君!”
魏妙沁望着他的模样一怔。
电光石火间,她竟然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来。
闫家对建康帝十分忠心,不然建康帝也不会将女儿许给闫焰。上辈子没有这样一出事,魏彤玉虽然还未正式过门,可她常常与闫家妹妹在一处玩,闫家自然也早就将她当做儿媳看待。
之后各地起义,异族大军相逼,闫家人自然是甘愿为皇室抛头颅洒热血,满腔忠义……闫焰死也不肯后退,这才落得年纪轻轻便丧于战场,连尸骨都没能找回来的下场。
可这辈子……
闫家妹妹撞破了这桩事。
若是在别处也不至如此生气,兴趣畏于皇权也就罢了。偏偏是在闫府!偏偏是在闫府他们便胆敢如此!
事一出,闫家已经不能同皇室善了了……忠心不二,甘愿为大魏皇室身死,也不大可能了……
闫焰的命运自然扭转。
倒好似……好似成了一桩好事……
不过撞破一桩丑闻,却保得闫家上下不为大魏而死。
可不是有一股浓浓的荒谬感油然而生么?
魏妙沁抿了下唇,当机立断道:“你同我一并进宫,若是皇叔要反过来发作你,我还能护一护。”
他们自幼一同长大,闫焰此时自然不会矫情客气。他沉着脸便应下了。
闫焰嘱咐好府中下人照顾好妹妹,又吩咐等公主二人出现了,就说他们有急事进宫去了,务必安抚那二人,也不要再让妹妹见到他们。
等嘱咐好了,他们便立即往宫中去了。
而另一厢,魏彤玉眯起眼,看向叫她戳破了一个眼的窗户外。
怎么还不见魏妙沁来呢?
她便是存了心要叫魏妙沁好好瞧一瞧啊!
父皇纵使再将魏明奕点给她又如何?如今却也还是要上她的床!
作者有话要说: 应该很好看出来荀锐干啥了吧_(:зゝ∠)_
第三十六章 掩她耳目
闫焰走到宫门口的时候, 便冷静下来了。
“元檀,不去了。”闫焰咬着牙,眼眸通红:“恐怕会牵连你。”
魏妙沁是浑然不在乎的, 她摇了摇头道:“总不能留着这桩婚事……你如鲠在喉,你妹妹也如鲠在喉。只要记起今日,你妹妹就会觉得害怕。”
既然他们都道她受尽了建康帝的宠爱,更因此有人心生嫉妒,恨不能她去死。那她便好好使一回这权利。
正说话间, 便又见一匹马飞快地疾驰而过, 等被门口的禁军一拦下来,那人当即便扯着嗓子喊道:“泉州八百里加急!”
魏妙沁一怔:“……怕是泉州不好了?”
闫焰也跟着变了脸色:“此时恐怕不宜说此事了。”
魏妙沁抿了下唇:“你先回去, 我进宫先询问泉州的事, 再同皇上提此事。”
泉州若是出事, 这个当口,建康帝定然心有不悦,闫焰着实不适合再去火上浇油。
建康帝平日里再如何温和儒雅, 说到底也还是天子。他当真翻了脸, 自然下手不留情。
魏妙沁说罢,再不作耽搁, 将闫焰赶下了马车,叫车夫径直往皇宫中去。
门口禁卫见了她的牌子,自然不敢阻拦,目送着魏妙沁的马车进了宫门。
等魏妙沁到御书房的时候,建康帝正在发火,魏妙沁等在外头都听见了。
“大军去了泉州平乱,如今却不回来了,是何意?”话音落下, “啪”的一声,想来是茶碗飞了出去,当场碎裂。
御书房中安静极了,竟无一人敢应答建康帝。
此时甘华低声道:“皇上,元檀郡主求见。”
“请郡主先到偏殿中歇息。”建康帝刚一说完,就立即改口道:“罢了,请郡主进来吧。”
甘华的声音不含一丝意外:“是。”他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魏妙沁提了提裙摆,跨进了门。
建康帝脸上立刻便浮现了一丝笑意,他低声道:“妙妙怎么来了?”
魏妙沁行了礼。
而此时便终于有人开了口,道:“不过一群暴.民,缺乏武器,缺乏粮草。焉能成气候?此次大军前去,却被牵制不回。只能说明那个带兵的宋家小子是个绣花枕头!先前的功劳还说不准是从谁那里夺来的。如今皇上只需派出十万大军,自然可解泉州困境!”
建康帝面露疲色,叫人搬了椅子来给魏妙沁,然后才道:“便依你所言,尔等议个章程出来……先退下吧……”
几人闻言,躬身退下。
“妙妙今日入宫,是为何事?”建康帝问。
魏妙沁先问了泉州的事。
建康帝冷着脸道:“朕派出官员赈济灾民,可这些暴民不仅丝毫不领情,竟还敢犯上作乱,妄图困住朝廷派去的大军,实在嚣张至极!妙妙倒也不必跟着忧心……”
建康帝笑了笑,命人取来了点心。
他道:“还有不到半月,妙妙便要出嫁了。妙妙舍得,我与太后却是舍不得……若得了功夫,妙妙便去同太后多说说话吧。除了宫中,妙妙便要少走动了,只等着新郎官上门那日。”
魏妙沁却是道:“皇叔不曾想过,许是去赈灾的人,侵吞粮款,苛待百姓,才引得泉州大乱吗?”
建康帝失笑:“妙妙怎么操心起这些事了?”他说着,抬手抚了抚魏妙沁的头发,温声道:“妙妙是我捧在掌心的宝贝,哪里能操心这等烦心事呢?妙妙只管每日里快活些,缺了什么,如今不好同皇后说,便来同我说。只等到妙妙出了嫁,婚后也美满。我便可放心了。”
魏妙沁抿紧唇,闭口不言了。
“甘华,陪郡主去太后宫中坐一坐。”建康帝下令。
甘华躬身应了。
魏妙沁却没立即起身,而是道:“皇叔,今日在闫府上……我撞见一桩事。不好同旁人讲,只能同皇叔讲。”
建康帝见她言语间透着亲近信任的味道,建康帝脸上神色更见温柔,屏退左右,问道:“什么事?”
魏妙沁并不隐瞒,只是脸色微微泛白,巧将撞破的闫妹妹换做了自己,然后将事情讲了出来。
建康帝听罢,神色大变:“……此事,还有谁知?”
魏妙沁抿了下唇,道:“只有我知。”
“此事我会处置,妙妙便不要为这些事发愁了。”
魏妙沁抬眸看向建康帝,眼底浸着水光,道:“那闫焰的亲事……”
“既然闫家不知,此事自然便不可宣扬,只当做未发生过。”建康帝柔声道:“我知晓你与闫焰有几分情谊在,他为驸马,我自然不会亏待他。”
魏妙沁心下有些失望,追问道:“若是闫家将来知晓了呢?”
“迎娶公主,本是他闫家之大幸,有何可怨怼?倒是太子……”建康帝神色阴沉:“此事容不得他。”
不发作魏彤玉,好似没这个人一般。
也压下闫家,没有一点要为闫家处理的意思。
却偏偏发作了太子,似是极难容忍。
是,太子身为储君,做出这样的事,的确是大不该!
但魏妙沁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微妙。
魏妙沁绷住面上的神色,努力不叫心中所想流露出来,她起身告退,甘华很快跟了上去。
等出了御书房,魏妙沁脸色才沉了下来。
她都有些想要醉生梦死,干干脆脆混日子得了。
大魏上下,除却闫焰和魏静远叫她提点后有了些变化,旁人都固执极了。
她在中间,如异类,如困兽。
既如此,还管什么呢?
魏妙沁想着想着,便有些心头发酸。
等到了寿康宫中,太后将她搂在怀中,只当她受了委屈,便叫了几个嬷嬷,费尽心思地哄她开怀。魏妙沁心下压着的大石头,这才减轻了些重量。
甘华将人送到后,便立即返回了建康帝的身边。
御书房内,建康帝面上的温和之色褪了个干干净净,一张儒雅面容,竟然掺杂了几丝阴沉冰冷的味道。
“先去传太子进宫。”他冷声道。
甘华躬身应“是”,立即将命令传递了下去。
建康帝脸色愈加阴沉,他一手攥住御笔,几乎要将笔折断。他咬着牙道:“郡主近日怎会突然关心起朝堂上的事?”
甘华摇摇头:“奴婢不知。”
建康帝顿了顿,道:“想法子堵了郡主的耳目。”
甘华惊愕地抬起头。
“朝中发生了何事,都不得让她知晓。”
甘华低头想了想,道:“皇上不如传孟氏进宫。”
建康帝沉默片刻:“你想的周到。由孟氏来辖制更好。”
魏妙沁从太后那儿又得了不少的东西,她急着去见闫焰,便不再多留,飞快地出了宫。
闫焰果然还在外等候,见她的马车出来,当即便一掀车帘,进了车厢,焦灼道:“皇上可有怪罪你?”
魏妙沁摇了摇头。
“皇上如何说?”
魏妙沁抿了下唇,却是不好说出来的。
但闫焰从她面色,也瞧出来了三分。
闫焰道:“你的姨母丽妃娘娘最是得宠,公主乃是她的亲女,自然也得圣宠。我闻家虽是世代为皇室尽忠。但说到底不过是下属奴仆。哪有下属奴仆状告主子,妄图解除婚约的道理?”闫焰苦笑:“方才你一走,我便差不多想到了这个结果。”
魏妙沁将唇得抿得更紧,都泛起了白。此时说什么话来劝慰,都不过是虚言。
闫焰却随即冷下脸,道:“可臣属也并非是谁人都要效忠的。太子如何羞辱我闫家,将来我闫家恐无法再如对皇上这般尽忠。”
“我得回去看着萱儿,免得她吓坏了,做了傻事。”闫焰抬头,哑声又道:“今日辛苦元檀了,来日便不要再提此事了,免得让丽妃娘娘对你心生龃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