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了你,只会想起魏信。”
“是是。”甘华顿时不敢再多说了:“奴婢就在此地等着。”他如今已经投诚新主,自是不敢再和建康帝扯上半点关系的,一点容易叫人产生的联想都不成。
荀锐到了甘泉宫外时,御膳房的小太监正将食物送到魏妙沁的跟前。
魏妙沁原本是不记得饿的,可嗅见了食物的味道,她空空如也的腹中就立刻发出了饥鸣声。她咬了咬唇,道:“我不吃。”
小太监急了:“这是主子命奴婢们送来的。”
他们过去未必有多怕建康帝,毕竟建康帝温良和善之名在外,但如今却是怕极了荀锐。
魏妙沁却不想因别人这点示好,便就这样点了头。
她是一定要离开皇宫的。
纵使外头有人等着看奚落她,她也没什么可畏惧的。
却听得马车外有人道了一声:“主子。”
随即便见着玄衣的男子转瞬到了马车前,他躬下腰,拎起放在马车前的食盒,转手递给了身后的小太监,冷声道:“这便是你们劝郡主用膳的方式?将食盒往跟前一搁,就不管不顾了?”
御膳房的,还有几个负责伺候魏妙沁的,都连忙跟着跪了下来。
魏妙沁张了张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们虽然是照章办事,可她若是不想为难他们,便得为难自个儿。她如今过得已经十分不如意了,并不想再为难自己了。
荀锐见她一言不发,就知这个法子没什么用了。
他抬眸朝她看去,她坐在那里,神色冷淡,有种不沾惹世俗的美。好像一乘风就要归去似的。
荀锐心下一紧,面色沉了沉。
他朝魏妙沁伸出了手:“下来。”
魏妙沁用力抿了下唇,抿得唇瓣都白了,她不仅没下马车,反而往后靠了靠:“我要离宫,我也不需要住在旧端王府了,你且只管放我出去就好。我早年自己还有些积蓄,总能自己活下来的。”
他知道她不死心。
但没想到她不死心到了这种地步。
她是过惯了娇贵生活的金枝玉叶,穿的绣鞋上都总要绣上南国进献的东珠。她却为了能离开这里,便想着连端王府也不去了,就这样过清贫日子吗?
“建康帝仍有余党,你若出宫,你便是头一个被人捏在手中用作对付我的筏子。”
魏妙沁有些心烦意乱。
她不想成为对付谁的筏子,她也并不想要他看重她。她不想被任何人捏在手中。不论是建康帝,还是荀锐。
见魏妙沁不出声,荀锐又接着沉声道:“不止是他们,但凡有异心的,都会将你当做一道契机……”
魏妙沁忍不住打断了他:“若是按照将军的说法,我倒还是死了干净。”
荀锐手指骤然缩紧,语气骤然阴沉:“郡主说什么胡话?谁都死得,唯独郡主死不得。”
“哪有什么死不得……”魏妙沁眉间闪过一抹讥诮之色。
过去建康帝、太后、皇后、孟氏等等人,不都小心将她捧着,怕她伤了,怕她死了吗?
生掌握不了在自己手里,尚不可怕。连死都掌握不在自己手里,那才真叫屈辱!
荀锐的手指攥紧,眉峰凌厉。
她便这样不喜欢他?
宁愿死也不愿留在宫中受他庇护?
荀锐抿紧唇,神色越见阴沉。
周围宫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道:“今日郡主应当休息够了。”说罢,他伸出手,抓住了魏妙沁的手腕,紧紧扣住不容她挣扎,用力往怀中一带。
魏妙沁本来就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手脚都有些软,叫他一扣,根本没有反抗的力气,就这么直直跌入了他的怀中。
荀锐一言不发,将她抱起来,就离开马车,大步走向了甘泉宫的宫门。
“我特地命人将此处收拾了出来。”荀锐道。
他身上的肌肉硬得很,魏妙沁被他往怀里一扣,撞了个七荤八素。
她气急,喘着气道:“那又与我何干?”
“也是,不过一个临时的居所,将来你不会住在这里。”荀锐将她扣得更紧,像是要将她整个揉碎一样。他道:“日后,你是要同我住在一处的。”
魏妙沁听得眼前发黑。
荀锐疯了吗?
他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他们方才见过几面,若说爱得如何如何深,岂不可笑?
荀锐腿长,步子迈动得飞快。
他抱着魏妙沁拾级而上,跨入了殿中。殿中伺候的宫人立即又跪倒一地。他们只看了一眼,就心惊肉跳地低下了头。
难怪……难怪大魏皇室上下无一幸免,唯独、唯独元檀郡主仍旧留在宫中,仍旧得荣宠。原来是这样……
“命你们熬制的药,可熬好了?”荀锐回头问。
后头一个宫女乍然撞上他的目光,差点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低下头去,道:“回主子的话,已经熬好了。”
“端来。”
不多时,便有医女呈了一碗药上来。
魏妙沁这会儿气得厉害,哪里肯吃药?想到上次他喂给她蜜饯,转头便将她按倒在桌案上,众目睽睽之下亲吻了她。魏妙沁就更觉得冒火。
荀锐见她不动,便将那只药碗托在掌中,他道:“你如何气我、恨我都好……”
魏妙沁眼皮一跳,骤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医女端上来的药,正是温热不烫不凉好入口的时候。荀锐托住碗底喝了一口,然后递给一旁的宫女拿着,随即将魏妙沁按倒在软塌之上,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手牢牢锁着她的腰,让她挣不开。
药汁很快染上了她的唇。
苦,苦得要命。
魏妙沁张开嘴喘了口气,然后就被荀锐趁虚而入得更加厉害。
药汁到底还是进了她的口中,还混着点君山银针的味道。
苦中又弥漫着一点清香。
魏妙沁一个不察,就全咽下去。她喘着气,容色冰冷地推开了他的脸,恨恨道:“碗给我。”
宫人们哪里敢动,连抬头看都不敢呢。
魏妙沁只得又冷声道:“给我!”
荀锐朝后伸出了手,宫女得到示意,这才战战兢兢又将碗送了上去。
魏妙沁挣扎着爬起来,一手夺过碗,咕咚咕咚飞快地喝干净了。
这么一番折腾,魏妙沁的头发凌乱,衣衫也都跟着乱了。领口往旁边扯了扯,露出了一点锁骨。
“下去!”魏妙沁催他。
“药我也喝了,你还不下去?”魏妙沁咬了咬牙。
荀锐却不答反问:“苦不苦?”
魏妙沁怕他再给自己喂蜜饯,便冷冷道:“不苦。”
荀锐盯着她的锁骨,目光梭巡了一圈儿,恨不得把她整个吃了似的。
他道:“那我尝一尝,苦不苦。”
说罢,他又将人摁到了自己怀中。这次他的动作比刚才要凶猛多了,他吻开了她的唇瓣,然后长驱直入,舔舐过她的牙龈。
他的一只手掌托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按在了她的锁骨上。
她的锁骨漂亮,皮肤滑腻。他的大手轻松将她的衣衫剥开了一点,包裹住了她的肩头,他的手指甚至还勾描过了她的肩胛骨。
魏妙沁痒得蜷起了身体,然后气得咬了他一口。
世上怎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苦与不苦倒都叫他占尽了便宜了?
荀锐的动作只顿了一下,然后就将她再度扣倒在了榻上,还勾散了她的发带。
他的手指在她的发丝间穿梭而过,像是在模拟某种动作,有种说不出的情.色意味。
荀锐的身躯高大,肌肉坚硬,压得她都快喘不过气了。
她一下子有点慌。
他真要禽.兽至此?
魏妙沁奋力踹了两脚,一脚都没踹中。
挣不脱,踹不中,他连挨咬都不怕?
她又哪里知晓,她本是他已经肖想了两世的了。哪怕她什么也不做,单单只是坐在那里,都足以叫他觉得情.欲骤起。她咬他一口又算得什么?哪怕他浑身鲜血淋漓,也是要将她死死留在身边的。
第四十七章 他是新帝
小太监见势不妙, 弱弱地道:“……主子、郡主,这菜和汤,要凉了。”
莫说这宫中, 便是如今这天下都已经归了荀锐所有。一道菜、一碗汤凉不凉,实则是无须在意的。难道御膳房连第二碗汤都做不出来吗?但这小太监的声音,在安静的殿内响起,倒是骤然打断了荀锐的动作。
荀锐脑中如泄洪般疯狂的念头,被死死按在了危险的边缘。
荀锐箍住魏妙沁的力道松了松。
他垂下目光, 并不敢去看魏妙沁这时的脸色, 怕撞入她的眼眸中,瞥见的是一片冰冷, 甚至是憎恶之色。他怕自己被她的目光激怒, 盛怒与不甘之下, 彻底失去了理智,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他怎么舍得伤她?
荀锐慢慢将力道放得更松。
他抬手仔细将她的衣衫理好,还将她散乱的发丝拨弄到了耳后。
荀锐微微低着头, 沉默不语, 眉间还遗留着方才的愠怒之色。只手上动作很轻。
纵使是这样,魏妙沁也不敢有半分的放松。
相反, 她越加觉得面前的男人翻脸无情、难以捉摸。
一时殿中静极了。
魏妙沁没有再奋力挣扎,荀锐也没有再尖锐相对。他们都小心翼翼地等着对方的反应。
“将食盒拿来。”荀锐先开了口。
魏妙沁这才松了口气。
再瞧见小太监手里捧着的食盒,倒也没那样抵触了。生气有什么用呢?左右饿的不还是自己?
想到这里,魏妙沁拧了下眉。
她知晓自己近来的情绪,一样阴晴不定。时而总往好处想,时而免不了总往坏处想。心头明了是一回事,可情绪来临时无法控制,又是另一回事。
她原也不想如此, 可四处都是壁垒,走不下去的时候,竟还真生出死得痛快的念头。
那小太监或许胆子小了点儿,但却有些小聪明。
他揭开了食盒,径直送到了魏妙沁的跟前:“请、请郡主用膳。”
荀锐眉间的皱纹便一下抚平了。
魏妙沁嘴上却不愿轻易服软。免得叫荀锐以为,她真是好欺负的。
她连瞧也不瞧一眼,便冷嘲热讽道:“我何曾用过这样简陋的食物?”
荀锐面上飞快地闪过一抹惊异之色:“……你不喜欢?”
魏妙沁这才分了点目光,垂眸看向那食盒。
却见里头放着汤浴绣丸、万福肉、山珍刺龙芽……都是极普通的菜色。并不需要经历数十种工序,方才得出一道来。但却恰好都是魏妙沁较为偏好的一些食物。尤其那道万福肉,京中贵女大都不爱吃,寻常人也不会想到元檀郡主爱吃这个。
他连这也知道?
那还有什么,是他所不知道的?
魏妙沁攥了下手指,并无多少感动,反而有种好像一开始,她便掌握在他手中,他知晓她的样样事,连她喜好吃什么,都一清二楚。唯独她对他的了解,浅薄得很。
这种未免叫人觉得心中探不到底,有种隐隐发凉的滋味儿。
见魏妙沁不答,荀锐也不生气,他道:“好,我知晓了。”
说罢,他站起了身:“你且在此等一等我。”他顿了下,又看向那小太监,问:“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顺宝。”
“你便留在这里伺候郡主。”
“是、是。”
“赏他。”荀锐扭头道了一声。
另一个总管模样的太监立刻躬身应了。
顺宝自是面露欢喜之色。
其余宫人也禁不住朝他投去了艳羡的目光。如今换了新帝,宫中人人莫不是提心吊胆,只怕作为前朝皇帝的奴婢,得新主子的厌烦。
如今他们也明白过来了,若是想要讨好新帝,怕是仍旧要从元檀郡主这里入手。左右这样的事,从前他们也是做惯了的,没有什么分别。
比讨好别人可还要容易得多呢。
只是他们还得学学顺宝的机灵,懂得在合适的时候出声才成。
荀锐很快便离开了。
宫人们立时便又是端水来给魏妙沁擦脸,又是给她倒茶、端甜果的……
魏妙沁垂下眼眸,神色恹恹,不动弹,也不说话了。
一直焦灼等在门外的从婉和香彤,这时才被放了进来。方才她们被门外的宫人拦住,连里头是个什么情形都瞧不见。只知晓里头半点声音也没有。而越是这样,越叫她们心下打鼓。
从婉扑到魏妙沁跟前,焦灼道:“姑娘……”话说到一半,从婉又将话咽了回去。
周围宫人这样多,她纵是有再多的话,都不敢肆意说出来。
倒是香彤分外委婉地道:“荀将军去哪里了?”
一旁的宫人忙笑着道:“回香彤姑娘的话,主子去亲手操办郡主的膳食了。”
香彤微微惊愕。
在她心中,这位将要即位做新帝的荀将军,可不是个什么好人。他竟还能为郡主做出这样的事?
香彤骤然回神,忙摆手道:“我哪里当得起一声姑娘?不过都是做奴婢的罢了。”
那宫人只笑笑,也不多言。心中却是道,从前元檀郡主身边跟着的丫鬟便与别人不同,今后怕是也不同的。
从婉倒是压根没注意这些东西,她咬了下唇,忧虑道:“一会儿荀将军回来了,不会还要将我和香彤赶出去罢?”
从婉一提起这桩事,魏妙沁便更觉得气闷。
这宫中已经成了荀锐的天下,他只消一句话便能将她的两个丫鬟扣住。
魏妙沁脱口而出道:“他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