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恶之徒——故筝
时间:2020-09-01 09:10:07

  “放着吧。”
  宫女张张嘴, 只好将手中托着的漆盘放下。
  “皇上是要我等他么?”魏妙沁扭头问, 语气平淡, 听不出喜怒。
  “……是、是。”
  “哦,那便等着吧。”魏妙沁今日心情不错,加上心头还惦念着给杜氏请太医的事, 再想到荀锐这人, 也就没觉得那么可恶了。
  从婉怕她无聊,就去取了棋子来陪魏妙沁下。
  没一会儿棋盘上就乱糟糟的了。
  一旁的宫女忍不住出声道:“娘娘, 吃食要凉了。”
  魏妙沁扭头瞥了她一眼,心下觉得有点怪异。是荀锐特地嘱咐了,让他们盯着她吃的么?若是怕她饿着,何不让她自己单独用膳?偏要等他一块儿?
  魏妙沁眨了下眼,抬手揭开了盖子,一点甜香气钻入了鼻间。
  她低头尝了一口。
  宫女忙道:“娘娘觉得如何?”
  “如何?”魏妙沁反问。
  宫女听她语气疑惑,便忙又笑道:“宫里新进的厨子,惯会做这道甜羹, 特地做给娘娘吃的。若是娘娘觉得不好,日后也好改进……”
  魏妙沁眸光一转,不说话了。
  宫女见她模样,心下越发没底了,只敢轻声问:“娘娘觉得如何?”
  魏妙沁摇了摇头,又吃了几口,就没再吃了。
  宫女惶惶地端着漆盘撤了下去。
  等撤下后不久,荀锐就来了。
  原先魏妙沁还怕他怕得有些厉害,但也许是今个儿在外头,跟杜氏面前抹黑了他一把,再加上将赵玉菁那口气出了,心气儿顺了许多,连带看他也顺眼些了。
  魏妙沁抿了下唇,抬眸扫他一眼,到底是没有起身同他请安。
  荀锐好似也不在意这样的细枝末节,他命人下去摆膳,然后就没多余的话了。
  一时间殿内静寂,二人不像是夫妻,倒像是陌生人。
  不多时,晚膳摆好了,二人便前往落了座。
  荀锐在上座,魏妙沁在他的下首。
  魏妙沁仍旧不觉饿,她将筷子攥在手中,突然抬眸问:“今日赵大人也在御书房么?”
  荀锐心底悄然松了口气。
  总算是同他说话了。
  但荀锐面上仍是不显,只淡淡道:“不在。”
  魏妙沁有些失望。
  怪了。
  她今个儿这么欺负赵玉菁,以赵玉菁那小心眼的脾气,回家不告状?不撺掇着她爹来荀锐跟前哭一哭?
  这厢魏妙沁低头想得入神,那厢荀锐在悄悄地打量她。
  她怕了?
  怕姓赵的来寻麻烦?
  荀锐暗暗拧眉。
  她还是不信他,不信他待她好,不信他能护住她。
  她昔日做大魏郡主的时候,都从不将什么赵家姑娘放在眼里,如今做了皇后,怎么还要畏畏缩缩?
  荀锐心底拧了拧。
  若是他当街遇见了那赵玉菁,哪里会只是将她堵在那里那样轻松。他会叫人折了她的腿,割了她的嘴,叫她知道哪条路该走,哪条路不该走,哪些话该说与不该说……
  荀锐斟酌着出声道:“明日……”
  “嗯?”
  “你有空暇么?”荀锐顿了下:“我有空。明日……不上朝。”
  魏妙沁脸上浮现了一丝困惑。
  所以呢?
  他有空,所以呢?
  他要做什么不成?
  荀锐用力抿了下唇。
  她不是答应了杜氏,要带他去见杜氏吗?她怎么还不开口?
  “你今日去见杜氏,那杜氏如何了?”荀锐又出声。
  “她……受侯府牵连,不大好。先前我还在的时候,她就有滑胎的迹象,现在更说不准好坏。”魏妙沁原先还有点别扭,不知道该怎么和荀锐提。她与从婉说得再理直气壮,说既然在位置上了,便要行使皇后的权利,可实际,她觉得这皇宫与她是割离开来的。现在荀锐主动提起,正好免了她的烦恼。
  “甘华。”
  “奴婢在。”
  “叫太医院林樟走一趟。”
  “是。”
  甘华躬了躬身,立刻就出去了。
  魏妙沁没想到他这样快就下了令,还愣了下。
  而荀锐攥紧了手中的筷子,还在等着魏妙沁往下说。
  只是殿中很快又沉寂了下来。
  “……”
  荀锐:“杜氏还要她丈夫吗?若是要,饶他一命也无不可。”
  “不了,不要。那么个混账废物,要来作什么?该如何便如何好了。”
  “……”又是一片沉寂。
  “饭食不合你的胃口?”荀锐问。
  魏妙沁摇了摇头:“只是不觉得饿,也就吃不下了。”
  “原来是真吃不下……”
  “皇上说什么?”
  荀锐神色骤然放松了不少,低声道:“我饿了。”
  魏妙沁抬起头,觉得他今天奇怪得厉害,不过她倒也给了面子,应声道:“那你多吃些。”
  “嗯。”
  因着前两日,荀锐都是用过饭后,便又匆匆返回了养心殿处理政务,魏妙沁担忧的同床,根本不成麻烦。她只当今日也是这样,等用了饭,她便坐在那里,等着荀锐离开。
  她等啊等,却都不见荀锐要挪驾的迹象。
  魏妙沁有些等不住了。
  她洗漱完,披散着头发,就这么靠在榻上,抓着一本干巴巴没什么内容的书,翻来覆去地看,都快将那本书给看穿出一个洞了。荀锐都还没走。不仅没走……
  魏妙沁骤然一抬头,才发现荀锐正盯着她瞧。
  准确来说,是他正盯着她甩开了鞋袜后,被宽大裙摆遮了一半的赤足。
  魏妙沁无端觉得足背一烫,赶紧往裙底下缩了缩。
  “今日……”还不等魏妙沁将话说完,荀锐突然回头吩咐道:“都退下。”
  宫人们点起蜡烛,放下帘子,便一一退下了。
  一时间,室内静寂,只剩下烛芯噼啪的声响。
  “你……”魏妙沁又张了张嘴,这次仍旧是话未说完,荀锐突然走上前来,挨着床榻坐下,一手抓住了魏妙沁的脚腕。
  魏妙沁瞪大眼,躲避不及。
  灼热的温度,从她的脚腕窜了上去,烧得她两颊都红了。
  “今日你和杜氏还说什么了?”荀锐压低了声音问。
  烛光昏暗,跃动的火光落在他的眼底,看上去好像他的眼底正燃着熊熊两团火一样,让人不敢直视。
  “什么?什么说什么?”魏妙沁一时脑子没转过弯儿来。
  荀锐突然抬起左手,勾了勾她鬓边的发丝,动作亲昵又带着点隐晦的情.色味道。他嗓音一沉:“她见你这般打扮,是不是以为你嫁给邢正卿了?”
  魏妙沁都快忘记邢正卿是什么人物了。比较起邢家庶子的那点龌蹉心思,还是后头整个大魏皇室将她从头骗到了尾来得更让人窒息。
  这会儿听荀锐的口气不大对劲,魏妙沁都呆了呆,这是吃的哪门子飞醋?
  魏妙沁连连摇头:“哪有的事?我同她说了。”
  “同她说了你嫁给我了?”他攥着她的脚腕紧了紧,像是随时要将她整个拉到怀里去似的。
  魏妙沁僵了僵,心虚但不带眨眼地点了下头:“唔。”
  为了加强这句话的可信性,魏妙沁细声道:“她还说要见你呢。”
  “我明日有空。”
  “唔,那明日……”
  “好。”
  荀锐突然松开了她的脚腕,也收回了勾弄她发丝的手。
  他站起身,弯下腰,将魏妙沁整个抱了起来。
  魏妙沁一开始僵了僵,甚至本能地想要挣扎。但她很快想到了那几次被荀锐扣怀里的经验,她没有一次挣开了的,到最后累得气喘吁吁的还是她自己。
  倒不如省点力气。
  魏妙沁这才生生压下了挣扎的想法,也免得手脚摆弄起来,怪难看的。
  荀锐默默将她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心跳渐渐快了快。
  他哑声道:“那今日早些歇息好不好?”
  魏妙沁这下又竖起了浑身的刺:“……我、我倒也不大困。”
  荀锐垂下眼眸,并不愿破坏这一刻的美妙氛围,他道:“你睡,我之后再睡。”
  魏妙沁抿了下唇,也不同他客气了。等荀锐将她放在床榻上,她便立刻就着被子一滚,将自己滚成了一团蚕蛹。
  荀锐在床榻边坐下,一手抓起了书慢慢翻看。
  他俊美的面容,一半陷入黑暗,一半映照在烛火之下,一时间好像又冷酷凶恶非常,一时间又好像低眉垂目尽是温柔。
  魏妙沁用力眨了下眼,白日里疲累的困意袭了上来。
  不,不对……
  荀锐兜了那么大的圈子,提了两回明日有空闲……就是暗示她,带他去见杜氏么?
  不,哪有这样可笑的缘由?
  真是糊涂了。
  还有那碗甜羹。
  “杜氏嫁进南安侯府时,……听她说自己会做甜羹,做得极好,便要她做了给我吃……”
  “我也会做甜羹。”
  “宫里新进的厨子,惯会做这道甜羹,特地做给娘娘吃的。”
  数道声音混杂在一处。
  魏妙沁迷迷糊糊地裹紧了身上的被子,心道,难不成这个新进的厨子名字叫荀锐么?
  作者有话要说:  荀锐满腔小心思,又闷又骚。妙妙一颗直男心,全都get不到。
 
 
第五十七章 回门
  这厢是早早歇下了, 那厢杜家却是被折腾得够呛。
  都快行宵禁的时候了,宫里突然来了太医,拎着药箱, 托着御赐的人参等物,进了门。
  这下莫说是龚氏了,就连杜大人也惊得赶紧迎了出去。
  太医算不得什么人物,但他带来的东西,那便是御赐之物啊!谁人敢怠慢?
  等送着太医去了杜氏住的小院儿, 龚氏才和杜大人一并回去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杜大人惊疑地问。
  龚氏心下已经有数, 便将魏妙沁来过一趟的事,仔细讲给他听了。
  “倒也是奇了……如今这位刚登基时, 京里传的都是, 他对魏氏一族恨之入骨……再看当今整治先魏皇室时, 使的是何等雷霆手段,连我一深宅夫人,都有耳闻。”龚氏叹了口气:“南安侯府倒了, 惶恐的也不过是咱们一家罢了, 别人家可都等着看笑话呢。这些年里,元檀郡主获的是何等荣宠?早不知招致了多少怨恨妒忌。谁不盼着看她落魄呢?偏偏谁都落魄了, 就她不落魄。这也就罢了,荣宠京能延续两朝……真真是奇事。”
  “你懂什么?”杜大人斜睨她一眼,含糊隐晦地道:“娘娘昔日做郡主的时候,便是名动天下的第一贵女,哪个青年才俊不想要娶她为妻?当今如此,也不稀奇……”
  龚氏都这把年纪了,听了心下都不免有些妒忌。
  谁能不妒忌呢?
  “倒也幸亏娘娘念旧……也是二姐儿的福气。”龚氏压下心头的妒忌,慢慢涌现的则是压不住的喜悦。
  旁的都是虚的, 唯有这好处是实打实的。
  杜大人也点了下头:“将她接回府倒是行了桩好事。”
  这边在谈论。
  杜家的其他院子里,也在谈论。
  杜氏那两个妹妹是住一块儿的,听得方才府中隐约有热闹声,便叫丫鬟扶着坐起来,唤了个婆子来问话。
  那婆子面带喜色,道:“是宫里派了太医来给二姑娘瞧病呢,还带了不少好东西。”
  这对姊妹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二姑娘”是指她们的二姐。
  毕竟自从二姐出嫁后,她们可很少听见这样的称呼了。哪怕她回府后,旁人也都不愿意提起她,免得沾了晦气。
  “宫里?……难不成是……”
  “哎,姑娘慎言,可不敢直呼其名。”
  二人对视一眼,咬咬牙,已然肯定了施恩那人的身份。
  宫中,除了皇上,便只有个皇后了。
  那皇后可是杜氏昔日的小姑子呢……
  可她前些日子不是不管杜氏的死活吗?怎么突然间又来管了?
  “那驾马车!”二人突然异口同声道。
  登时冷汗就下来了。
  她们可曾在人前说过上门来的是破落户?
  院子里。
  杜氏惶惶不安地睡下了。
  天色已经很晚了,月光洒进来,将她笼罩在其中。杜氏叫丫鬟卷着帷帐,不敢落下来。她总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
  可吃了太医开的药,她这一觉睡得极好,连梦也没有做。
  等到第二日醒来,杜氏难得感觉到了好一阵舒坦。
  “真是奇了,连头也不疼了。”
  “主子往日里心系这个,心系那个,又身子重体弱,病了别说养身体了,连药都吃不上……如今这全都改善了,自然好了。”
  “也不知太医是谁去请的?”
  主仆二人一边用着早膳,一边说话。
  不多时就有龚氏身边的嬷嬷来了,那嬷嬷满面慈和的笑容,道:“二姐儿,方才宫里来了人,说是今日巳时三刻,请你到鸳鸯楼天字号包厢等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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