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恶之徒——故筝
时间:2020-09-01 09:10:07

  “宫里?”
  龚氏身边惯会梳妆的大丫头,过来给杜氏梳了头发,又给她换了身衣裳,然后杜氏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上了马车,往那鸳鸯楼去了。
  鸳鸯楼临水而建,天字号包厢则是一个看湖景的位置最佳的地方。
  一眼望下去,还能见着成群的鸳鸯摆尾而过。
  现在杜氏便坐在天字号包厢内,丫鬟陪在一旁。
  店小二殷勤地打开了包厢的窗户,道:“夫人可从这里看湖景……若还有别的需要,只管吩咐。”
  杜氏僵着摇了摇头,哪有什么看湖景的心思?
  她这一等便是足足大半个时辰。
  魏妙沁睡得早,却起得晚。
  她软绵绵地爬起来,就见荀锐坐在床榻边上,一声不吭地等着她起身。
  这人真是怪了,怎么不叫她?
  魏妙沁揉了揉额角:“今日不是要去见我嫂嫂么?”
  “嗯。”荀锐淡淡道:“我已经安排好了。”
  “嗯?”魏妙沁的动作顿住:“……你已经安排好了?”
  “是。”
  原来他昨个儿兜了那样大的圈子,还真是为了这么桩事,因而连她说都不用说,他便将一切安置好了。
  魏妙沁一时心情有些微妙。
  她甩了甩头,将不适和微妙都甩走了。
  二人用了膳,换了衣裳。
  宫中女官给魏妙沁梳了头,躬身道:“娘娘,好了。”
  荀锐却走上前去,从匣子里取出了一支更为精致的凤钗,轻轻地插.在了她的发髻间。
  他微微俯下身,盯着铜镜里映出来的魏妙沁的模样,眼底隐约流露出着迷之色。他这才哑声道:“这样……便好了。”
  魏妙沁有些不适应他这样的亲近,但荀锐很快就撤走了,带来的压力便没那么大了。
  她眸光一动,点了下头,跟着荀锐往外走去。
  等二人下了马车,进入到鸳鸯楼里。
  魏妙沁走在前面,荀锐走在后面。荀锐视线低垂,瞥了瞥她露在宽大袖口外的纤纤十指,到底没敢牵上去。
  若是众目睽睽之下,她挣开他。
  他怕他会发疯。
  荀锐敛住目光,跟着缓步上了楼。
  一时吸引了不少人往这边看过来。
  毕竟荀锐作的是贵人打扮,瞧着却又像是魏妙沁的跟班一样。
  魏妙沁的步子迈得快,怕杜氏久等。等到了天字号房外,她便立即抬手敲了敲门,然后再推开门,动作行云流水。
  杜氏骤然见到她,还有些惊讶。
  “原来是妙妙要见我,我还当是何人呢……”
  “府上人说传话来的是宫里的人,着实将我吓了一跳。”杜氏拍了拍胸口,站起身,正要伸手去接魏妙沁,却见门槛外,紧跟着又进来了一个青年。
  那青年身形挺拔高大,好似巍峨大山,气势压人。
  杜氏抬起头,打量了一下对方。
  “宋家公子?”
  不!
  已不是什么宋家公子了!
  杜氏惊得赶紧跪了下来:“杜氏见过皇上。”
  对,是皇上。
  当初赛马场上撞了树的宋公子,如今是皇上了……
  “平身。”荀锐淡淡道。
  他对这个杜氏并无好恶之分。
  当然,若是妙妙爱她少些,他也会更待见她一些。
  一旁的丫鬟连忙扶着杜氏起身坐下。
  杜氏这下更惶惶不安了,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
  其实先前见着荀锐的时候,她就很是怕他了。因为这人看着太凶了,仿佛背负了一身的凶戾和煞气。
  现下就更怕了……
  杜氏转头与魏妙沁低声说话:“今日,这是……这是要做什么?”
  魏妙沁抬手要倒茶。
  荀锐突然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背,转而拿走了茶壶,提起,倾斜,这才给她倒了杯茶。
  杜氏呆呆看着这一幕,脑中像是有一处被触中了,渐渐升起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妙妙口中的夫婿,难道是……皇上?
  “嫂嫂不是要见我的夫婿么?”魏妙沁淡淡笑道。
  如今她再说起“夫婿”,倒也没那么生气了,口吻平和了许多。
  “是……可是……”杜氏愣愣看向荀锐。
  她又忆起妙妙同她说的话。
  再想起自己曾经脑海中的勾勒,更想起自己想要借杜府的名头,为妙妙壮底气,好叫那人别欺负了妙妙……
  妙妙怎敢说他是个恶人呢?
  自己又怎么敢将皇上想成是黑面虬髯的大汉呢?
  还有南安侯府怎么办?大魏皇室怎么办?天下人会如何议论妙妙?
  ……
  荀锐没有出声。
  他只垂眸,推动面前的点心,推到了魏妙沁的跟前。好似眼里就只看得进去一个魏妙沁似的。
  魏妙沁屈指一指,正指着荀锐:“嫂嫂,他便是了。”她顿了下。原来这些话也并不难说出口。她道:“他便是我的夫婿。”
  荀锐心下骤然激荡。
  “啪”的一声。
  他手中的茶杯和茶壶碰了个稀碎。
  魏妙沁:“……”
  杜氏被吓了一跳,满头大汗,却不敢发声。
  她只干巴巴地道:“那、那真是一桩好事。”
  荀锐并不怕被碎瓷片割手,他飞快地收拾好了瓷片,抬眸看了一眼杜氏:“你说的不错。”
  魏妙沁:“……”
  哪有这样肯定人的?
  杜氏紧张得要命,哪里去管荀锐说的话有多么奇怪,只点着头应和:“是,是……”
  “你同妙妙说要见朕,是还有什么话要同朕说?”荀锐道。
  杜氏欲哭无泪。
  哪里还有话要说?
  原先准备了满腹的话,这会儿却是一句都用不上了。
  魏妙沁知她怕得要命。
  见杜氏比自己过去还要怕荀锐,她自个儿反倒削减了对荀锐的惧意。
  魏妙沁便出声安抚道:“嫂嫂莫怕,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杜氏脑子里混混沌沌,道:“妙妙,妙妙日子不好过,得待她好……”
  荀锐温声道:“自然。我会用尽一切待她好。”若是大臣们见了,恐怕也要惊疑,原来这位也有这般和气的时候。
  杜氏愣住:“一切?”
  荀锐骤然看向了魏妙沁:“便是要我性命,也要待她好。”
  魏妙沁被他的眼神钉在了那里。
  杜氏后来怎么被送回去的,她都浑浑噩噩的,不大记得了。
  而魏妙沁和荀锐回到马车中,一时谁也没有说话。
  魏妙沁想同他说,无论是喜欢她也好,还是喜欢别的人也好,都不应当这样爱得毫无保留,容易伤人伤己。
  可想想又作罢了。
  由她来说这些话,不过显得假惺惺,又站着说话不腰疼罢了。
  他同大魏皇室是相同的,都是待她好时,便倾尽一切地待她好,喜欢她时,便告诉全天下人,如何如何喜欢她。
  可他与大魏皇室又是不同的。
  魏妙沁咬了下唇,低下了头。
  回到宫中,荀锐的心情似乎不错,当下便带着甘华去养心殿处理政务了。
  杜氏回到院子里,过了足足一个时辰才缓过劲儿来。
  她坐起身,瞧见桌案上放着的盒子,摞得高高的。
  “那是什么?”她问。
  “您不记得了,皇上说,这是回门礼啊。”
  杜氏呆了下。
  回门礼?
  今日相见,皇上便是当领着妙妙回门了?
  杜氏一时心下震动,再忆起皇上亲手给妙妙倒茶的模样。
  天子能做到这般地步……恐怕是旁人想象也想象不出来的。
  ……
  “皇上登基、大婚,各国各族都遣派了使臣,欲进京恭贺皇上……”那人起身到了御案前,递上了一份长长的名单。
  荀锐低头扫过,然后突地顿住了。
  ……崇火……
  屡次与大魏为敌的异族军队,乃是由暗土、天辉、崇火三族组成。
  其中崇火最为强大。
  荀锐盯着那个名字,看了好一会儿,才合上名单。
  候在下首的大臣斗胆抬头打量,便见皇上神色冰寒,眼底如覆了一层冰,透出憎恶之色。
  作者有话要说:  下面感情的重大转折点来了~
 
 
第五十八章 我偏要嫁
  魏妙沁想要知晓魏静远和闫府上的境况, 自然不能直接问荀锐。她拿不准荀锐的性子和心思。
  于是魏妙沁就选择了变着花样地想法儿出宫。
  只是每回她身边都跟了一大帮人,有小太监,有宫女, 还有侍卫……于是最后都绕到了杜氏那里去。
  若只是与杜氏相见,他总该是放心的?
  魏妙沁踏入杜氏的小院儿时,杜氏那两个还未出嫁的妹妹,也正在她的屋子里梭巡。
  “这是宫里的物件吧?”
  “姐姐真是好福气啊,哪有像姐姐这样的, 夫家被抄, 还能落个独善其身,再得佳运呢?”
  “说不准将来同南安侯府上和离, 再觅佳婿也不是什么难事……”
  “休要胡说, 我不会和离, 更不会改嫁。”杜氏恼声道。
  “姐姐是怕和离之后,魏妙沁就不管姐姐了吗?魏妙沁同她那个庶兄本来也没有感情可言,若非如此, 又怎会在南安侯府被抄后, 入了新帝的后宫。她现下待咱们府里好,看的不全都是你的情面吗?”
  “是啊, 姐姐怕什么?魏妙沁可没将南安侯府放在心上。”
  杜氏听了却并不觉得宽心,反而有些羞愤难当,好似又回到了那日母亲龚氏来寻她说话的时候。
  大魏时,女子改嫁并不难。
  但杜家却从来将改嫁一事,视作败坏门风的丑事,杜家上下若是有人敢如此作为,那是要被家族中人斥骂的。
  她这两个妹妹,话里夸她是假, 羞辱她才是真。
  魏妙沁在门外挑了下眉,不再听下去,推门而入:“嫂嫂。”
  她原本心下还可气荀锐诓骗她,稀里糊涂地就成了婚,做了劳什子皇后。可她不愿是她的事,哪里容得下旁人来评说讥讽她凉薄无情?她便是凉薄无情又如何?无论南安侯府还是大魏皇室,难不成还值得她去凭吊哀戚吗?
  若是早知如此,岂不应该将同荀锐的婚礼办得更风光些,将他们全气死才好!
  总归是轮不到杜家姐妹,拿这来作筏子,用作讽刺杜氏。
  “说什么话呢?也说给我听听。”魏妙沁的口吻云淡风轻。
  杜家姐妹还当她是玩笑的口吻,于是对视一眼,笑道:“没什么,不过上不得台面的话,哪里敢讲出来污了贵人的耳朵……”
  魏妙沁冷笑一声:“是不敢讲。背着我敢,当我的面儿却是不敢的。我嫁了新帝又如何?我有何嫁不得?莫说南安侯府被抄,便是上下死个干净,我偏要嫁,也轮不到旁人置噱。”
  杜家姐妹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眉间浮现了一丝不安。
  “不知杜家两位姑娘有何高论?不妨接着说,叫我也好仔细听听。”魏妙沁敛住了冷笑,淡淡道。
  杜家姐妹心头一颤,脑子里突然回忆起了昔日里,魏妙沁高高骑在马上,倨傲矜贵,前面牵马的都是皇子,那般的画面……
  她们的呼吸都变得轻了。
  “贵人饶过我们罢,我们也只是……也只是听外头的人这样说,才捡了学来给姐姐听。”杜家姐妹垂下头,嗓音可怜地道。
  “他们倒是好大的胆子,何不到我跟前来说?到皇上跟前去说?若是还觉得不够过瘾,我大可叫来他们的父母族人,听他们站在中间高谈阔论,说个痛快。”魏妙沁眼眸一转,又看向她们,道:“日后你们若是在外再听见他们这般谈论,不妨拿我的话去。”
  杜家姐妹瞪大了眼。
  这她们怎么敢说?
  若真是这样做了,只怕全京城的贵女都要厌憎她们了。要知平日里,她们凑作一块儿,最拉近关系的一件事,便是一同谈论某个人,说某个人的坏话。若是在将来,别人一提此事,她们便去说这样的话,对方自然恨不得吃了她们!
  “妙妙……”杜氏犹豫着出了声。
  魏妙沁头也不回地道:“嫂嫂是个软和人,我却从来性子骄纵,也不怕落个刻薄名。今日她们得罪了我,若是不想着怎么叫我熄了怒火,不说我如何发作,你且看我同龚夫人说一说,她们又是个什么下场?”
  什么抄家、砍头,固然可怕,但到底是遥远的事。
  可若是一提起龚氏,杜家姐妹可就真是怕极了。
  那二人连背都弯下来了,口中喏喏应道:“……我们、我们自然按您说的办。”
  说罢,她们连额上的汗也不敢擦,匆忙道:“不敢搅扰您和二姐说话,我们先退下了……”
  魏妙沁的目光扫过她们,直扫得她们冷汗直流,这才淡淡道:“去吧。”
  二人顿时如蒙大赦,别的话都顾不上说话,飞快地就退走了。
  她们这才记起来这位昔日是何等派头?大抵是往里,那些个企图巴结她的贵女,乃至是各家主母……争先恐后捧着元檀郡主,上赶着为她出头,倒是叫人渐渐忘却了,元檀郡主这样的出身,脾性本来就是容不得沙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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