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恶之徒——故筝
时间:2020-09-01 09:10:07

  从婉正纳闷呢,这前头是什么前头?
  就见魏妙沁走到处理政务的殿中去了。
  她问:“皇上去上朝了?”
  小太监应声:“是。”
  来了,来了,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从婉心道。
  娘娘居然开始频繁关怀,皇上在何处了,现下如何了。
  这厢魏妙沁便坐在殿中等了起来,时不时还要叫香彤从架子上取两本书来给自己看。
  等荀锐下朝归来,看见的便是这样一幕。
  荀锐忙快步上前去,问宫人:“可用膳了?”
  “用了,皇上,我先问你,袁洪婴致仕了么?”魏妙沁道。
  “还未。”荀锐顿了下:“只是此人与我不合,已称病有数日不来上朝了。”
  魏妙沁两样都放着光,她道:“你何时去边城?我一同去。临行前,我去拜访一趟袁先生,他可与你的心腹朝臣一同,帮你盯着京中变化。”
  袁洪婴可厉害得很。
  只是原先大魏朝还在时,魏妙沁撞见过好几次,他向建康帝提议,建康帝温和一笑,都含糊过去了。叫袁洪婴憋屈得厉害,后来就再不提了,也学着今朝的模样,称病不上朝了。
  袁洪婴有才干,也有才名。建康帝不肯用他,无非就是懦弱的一张皮底下,藏着一颗自以为是的心。总想着不受他人牵制,以自己为尊。
  魏妙沁也是后来才晓得,袁洪婴曾与生父生母有过赠书之谊,倒也算是忘年交。
  如今袁洪婴年纪虽大,脑子却不糊涂,反倒越老越精了。
  他不愿叛大魏,可又心下不满建康帝,这才既做了新朝的官,可又不想与荀锐应付……
  若他们要走,让袁洪婴暗地里盯着却是最好的。
  他为人正直不会与他人串通,又有旧日情谊在,多少也会出些力。而外人都知他不愿效命荀锐,那些趁机作乱的人,自然也不会提防他。
  ……
  一旁的宫人闻言都吓坏了。
  娘娘自幼,便是被京中宫人捧在掌心的。如何能去那边城呢?
  何况,这有天子御驾亲征的,也没见有皇后还跟随的啊!这不都是留在宫中处理后宫事务么……这,这虽然如今也没多少后宫事务。
  皇上定然会拒绝娘娘的吧……
  “妙妙要随我去?”荀锐沉声问。
  “是。不可吗?”魏妙沁问着,眉头便皱起来了。
  荀锐如今哪里舍得见她皱眉?
  越是亲近,便越是连她蹙眉、掉半滴泪都受不得。
  “可。”荀锐顿了顿,“袁洪婴就不必去见了,他脾气古怪……”
  “不去也成。省得叫人看见了。”魏妙沁转身回到荀锐的桌案前:“我写封信。……皇上有法子叫人悄无声息递给他吧?”
  荀锐张张嘴,想说这也不必辛苦了。
  魏妙沁又道:“你每日里派在我身边那些悄无声息的人……都不容易揪着影儿呢。”
  荀锐一下僵在了那里。
  只是他脸色一如既往,倒看不出什么僵硬来,看着倒更像是他要发作怒气的模样。
  从婉等人一下吓得都快给魏妙沁跪下了。
  我的娘娘哎!
  您跟前如今站着的已经是皇帝了!您怎么还能这般口无遮拦呢?
  魏妙沁挨着那宽大的椅子坐下,道:“我坐你的椅子,你不会生气罢?”
  如同被冰冻住的荀锐,这才缓缓拾回了理智。
  “……不会。”
  魏妙沁道:“那请皇上为我磨墨,也是不会生气的了?”
  “……不会。”
  他怕的是她生他的气。
  若她再如先前那样,强行要出宫住端王府去,与他就此分割开来……荀锐的面色越发的阴沉了。
  原先未曾得到过半分亲近,便也就罢了。狠下心,强行将人扣住就是了。可已经尝过甜味儿了,再翻了脸,他却是忍不下了。
  “纸呢?”魏妙沁又问。
  甘华头一个反应过来,不管待会儿如何,这会儿都得先将娘娘要的东西凑齐了,随吩咐随到。
  魏妙沁提笔缓缓写了封信,交到荀锐掌中。
  “皇上请。”
  荀锐攥着那封信,将书封都攥得皱了。
  魏妙沁忙掐了一把他的手指:“皇上的力气怎么总这样大?你要将它都掐皱了,还如何瞧?”
  宫人们又是一愣。
  本是紧张的局面,叫娘娘这样一说,倒是又、又……怪异了起来。几个宫女悄然红了下脸。
  魏妙沁又道:“我便当你答应了,我如今要回去收拾衣裳了。只等着启程了。”
  荀锐面上还是瞧不出神色来:“……嗯。”
  魏妙沁离开了勤政殿。
  从婉忆起方才皇上立在一旁,当真给娘娘磨墨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低声劝道:“下回娘娘莫要这样同皇上说话了,您瞧皇上的模样……”从婉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您不觉得害怕么?”
  魏妙沁顿了下:“害怕么?”
  “他的模样……”魏妙沁回忆起重生后第一回 见他的模样,又想起方才他的模样,还有那日大宴上他身着礼服的模样。魏妙沁道:“长得是比大魏男子要好看许多……”
  从婉:?
  香彤:???
  魏妙沁不再提这一话茬,从婉和香彤恍恍惚惚,也没有再提了。
  没过两日,荀锐便已昭告天下,说是此战御驾亲征,要将异族彻底击退了去,免却百姓之忧……
  百姓们听听也就罢了,谁也没放在心上。
  哪有皇帝上战场的?不是有话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吗?他们都懂得这个道理。何况大魏先前没少与异族开战,后头什么和亲,开放通婚,什么法子都用尽了……也没见拿异族有办法。大家都道是建康帝太仁善的过。
  如今新帝是残暴狠辣了些,可还有传闻说他有异族血统呢,他如何真能为大晋子民着想呢?
  一时质疑声自然不少。
  朝臣之中倒是有些人欢喜得很。
  魏妙沁听了都觉得来气。
  不过想到荀锐的本事……这人莫说击退崇火族了,便是要将其余几族一并夷平,倒也不难。
  她想先前荀锐未有大动作,不过是因为当时仍是建康帝在皇位上罢了。如今不一样了,荀锐是为自己了,哪里还会留手?
  不过无论如何,他们这一行人都浩浩荡荡从京中出去了。
  赵玉菁坐在楼上,目送队伍远去,还忍不住问了句:“魏妙沁去了没有?”
  “那是娘娘。”
  赵玉菁不情不愿改口:“娘娘去了没有?”
  “去了……”
  赵玉菁忍不住笑了:“倒说不清皇上是喜欢她还是不喜她了……”
  战场上刀剑无眼,似她们这般自幼长在京中的贵女,哪里遭得住这个?哪天死在战场上也没准儿呢。
  而闫焰、魏静远也去了……都死了才好呢。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谈论她,魏静远宁愿上战场也不愿娶她了!
  而此时被赵玉菁记挂的魏妙沁,懒洋洋地倚在马车里,瞧着京城城门外的风景,正觉得新鲜呢。
  她原来也出城,只是没出这么远过。
  单是一路景色变换,便足够她瞧的了。
  等队伍行出城后不久,荀锐方才下令分作两路,一路疾行,另一路皇帝仪仗慢行在后。
  “她们留下。”荀锐下完令后,看向了从婉二人,“她们跟不上。”
  从婉与香彤自是不服气的,娘娘身边离了她们怎么成呢?谁来伺候呢?
  可她们又哪里敢忤逆皇上的意思?
  从婉二人只得看向魏妙沁。
  魏妙沁便歪头看向了荀锐。
  荀锐道:“有人伺候。”
  魏妙沁是想随军去见识不一样的边城风光,却不是为了拖荀锐的后腿。
  她点了下头:“愣着做什么?皇上下了令,那就随那一队人马去吧。”
  从婉、香彤讪讪应了声,连看都怕多看荀锐一眼,恭恭敬敬退出去了。
  她们前脚下了马车,后脚荀锐便抚掌唤了个人来。
  “奴婢名叫阿珠。”
  跟前的年轻女人明显是崇火族人的长相,她生得不如魏妙沁高,但却身形精悍,挽起的袖口下,能看见她粗大的指节。
  见过魏妙沁后,阿珠就自觉退到了马车外,与赶车的侍卫坐在了一处,并不会打搅到魏妙沁和荀锐。
  紧跟着,魏妙沁便知道了荀锐口中的“跟不上”是什么意思了。
  这一队人马开始了急行军。
  马车颠得魏妙沁五脏六腑好像都从喉中吐出来了。
  “妙妙若是觉得坐着不适,可以倚着我。”荀锐道。
  魏妙沁扭头冲他翻了个白眼。
  她简直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当然,这想法也是一瞬从她脑中掠了过去。魏妙沁自然知晓兵贵神速的道理……何况这队伍上下,恐怕只有她这个从未出京的娇小姐不适罢了。
  且忍忍,忍忍就是了。
  当年母亲跟着父亲一块儿出去打仗,不也是如此么?
  等行近边城时,魏妙沁已经瘦了一圈儿了。
  她如今也不管那么多了,累了不舒坦了,便将荀锐当做那靠枕,倚着歇息就是。
  只是荀锐身上硬邦邦的,除了怀抱倚着舒服些,别的倒也没好到哪里去。
  “咱们到了。”外头响起了甘华的声音。
  从婉等人随行了另一队,他却是不肯走,也不敢走的,就这样狠狠心一路忍了过来。
  荀锐在马车内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后伸手卷起了帘子。甘华忙要去扶魏妙沁,荀锐却是垂眸扫他一眼,冷冰冰的。甘华立马就明白了,自觉地缩回了手,眼看着皇上将人抱了下来,披风一裹,就挡去了风沙。
  边城的县衙外已经围满了士兵,还有边城负责的大小将领、官员。他们将边城的普通百姓隔绝在了外,可百姓们伸长了脖子,依旧能见到那打扮华贵,挺拔俊美的年轻男子,和他怀中抱着的女子。
  女子看不清面容,但想必是极美的。
  边城百姓多与外族通婚。
  只是外族来袭时,却并不会顾忌这一点。
  百姓们早被磋磨得极痛苦了,自觉不是异族人,可又没有大魏,不,如今是大晋了,他们也没有大晋子民的归属感。
  眼下见了新帝的模样,反倒是比京中人的接纳度要来得更高,止不住地目露崇拜之色……
  “那不是……那不是先前来过边城的少年将军么?”有人认出了荀锐。
  “啊?是么?”
  “是呢,就是呢。你忘了么,如今咱们是大晋了,大魏没了……就是这个少年将军带兵回去做的皇帝。”
  “哦哦,那他是不是就要帮咱们击退那些异族人了?咱们的日子是不是就能好了?”
  ……
  百姓们正议论间,魏妙沁缓缓睁开眼,想也不想就抬手揭开了盖住脸的帽子。
  “到哪里了?”魏妙沁问。
  百姓间自是又低低惊呼了一声。
  边城女子,因为血统混杂、地理环境的缘故,与京中女子是全然不同的。
  “那便是皇后娘娘么?真是极好看的。”
  “帝后情深,好,好……”
  百姓们还敢议论两句,离得近的官员们反倒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过去十几年里,元檀郡主的名号,哪有人没听过?在他们心中,那也是传说级别的人物了。
  如今又做了新帝的皇后,可想这人究竟厉害到了何等地步,要千万小心对待才是。
  这厢入了府。
  魏妙沁倒也不觉得如何累了,等洗漱换了衣裳,又用了些食物后,便出府去领略边城不一样的建筑风情了。
  荀锐也一并走在她的身侧。
  弄得一干官员也悄悄跟在了后面,生怕贵人出了事。毕竟从前那位只是来边关的小将,一人独行杀敌那叫勇猛,如今成了皇帝了,那哪儿一样呢?
  魏妙沁问荀锐:“闫焰他们也在此地的军营中?”
  荀锐:“嗯。”
  “若是前往探望……”魏妙沁方才起了个头。
  荀锐牢牢扣住了她的手腕,从路边的摊子上抓起一支木头削的簪子,定定看着她,插.入了她的发间。
  荀锐阴沉的语气里,难得裹了一丝尖酸意味:“妙妙如此……岂不是叫众人都眼看着,妙妙背着我去见别的男子。不肯为我留一点颜面。”
  魏妙沁乍见他这般。
  是……醋得狠了?
  魏妙沁舔了下唇,道:“哪里是背着你?分明是当着你面……”
  “那更不成。”荀锐眸光阴沉地屈指理了理她耳边的发。
  “好吧,不成就不成。改日再说。”魏妙沁话音落下,就听得远方的城楼上燃起了烽烟。
  不过一会儿工夫,就有身着短打的青壮男子一路跑来,边跑边喊:“来了!又打来了!”
  荀锐阴沉道:“松嘉身边的人,应该也回到族内了。”
  魏妙沁皱眉:“使臣队伍里的人?有漏网之鱼?”
  “松嘉是崇火王上的长子,怎会不做准备便赴京?自然有人悄然跟随,等着时刻禀报族内。松嘉被扣的事传回去……他该要气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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