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层一块块部位的衣服穿在身上,阿黛尔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夏天的炎热,尽管衣裙的材质已经尽可能挑了轻薄的,但一层层布料的厚度在这里,也不可能真的轻松到哪里去。
镜子里的人一身粉白的长裙,裙边是金线勾勒出来的花纹,随着走动金线仿佛在光下发亮,如同波纹一般,随同裙摆的荡漾如碧波一圈圈散开。
白皙纤长的脖颈裸露在外,精致的锁骨配上姣好的肩颈线条,再加上略显性感的低胸,别具诱惑。
脖颈上的项链是菱形裁切的大颗蓝宝石,蓝宝石虽然是菱形切割,但项链坠饰本身做的是如同星星一般的四向放射状,上面全部镶嵌着剔透漂亮的天然钻石,由一条定制的银色项链串起。
在需要的时候,也可以把这星星状的蓝宝石从项链上拆卸下来,作为胸针佩戴。
阿黛尔示意玛丽帮她把头发再固定紧一些,玛丽于是在帮她加了一串珍珠发卡和红玛瑙石的发夹。
她转转脑袋,确定自己的发髻不会散开,才让珍妮把那边的大帽檐帽子拿过来。这是她定做的帽子,独一无二,帽子的边缘是她要求缝上去的白色硬网格花边,侧边是手工缝制的粉色小花,簇拥一团,围绕着中心三颗珍珠。
“快出门的时候再戴帽子吧。”
珍妮建议道。
“是,我知道。”阿黛尔只不过拿帽子过来试戴一下,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耳环……我的耳环还没戴,拿那个蓝色水滴状的耳坠过来,我放在外面的。”
“是这个吗?”珍妮捧着首饰盒过来,打开就是单独放置的一对水滴状蓝宝石耳坠。
“一会出门前还要吃点东西,手套是过会戴上还是现在戴?”
阿黛尔准备的搭配这套裙子的手套是短的,蕾丝手套到手腕地方,不像是到手肘的长手套,短手套并不怎么妨碍。
但她想了想生怕自己吃东西的时候一会染上了什么,也不方便吃东西,故而只是摇头,让玛丽一会记得提醒她。
“珍珠手链呢?”
“一会戴了手套再戴手链。”
“好的。”
穿搭折腾好了,就该重新补一下妆容了。
因为裙子的繁复,她其实是挺不愿意坐下来的,但不可能真的不坐。
不过久坐是不行的,会在裙子上面留下不太容易消掉的痕迹,她不想自己在还没开始舞会的时候就折腾出事情来。
复活节公众舞会在巴黎中心不远,从家里坐马车过去,倒也不用太久的时间。
不过要到下午茶之后才会正式开始,再加上种种磨蹭,阿黛尔和父亲去的时候,已经有好些人到了。
“紧张?”公爵先生见她始终坐得笔直,不像是之前那般放松,忍不住问。
“不,没有。”阿黛尔眉头蹙了一下,“其实是勒得紧,不方便低腰,本来我也不喜欢驼背,坐直了也不费什么功夫。”
“好,准备下车了。”他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今天的公爵先生收拾得十分正式,就是对阿黛尔来说,他身上那股香水还是什么药水的味道,仿佛太重了一些,今天出行用的又是那辆封闭式的马车,空间里的味道就格外重。
不过因为是自己亲爹,阿黛尔只是开了一点窗,没有多说什么。
一踏足舞会现场,这里硕大的会场也让她有些惊讶,这是她作为公爵小姐头一回到这么大的场地参加舞会。
这足足能够容纳几万人的场地分为两楼,二楼有休息的包间等地方,也有敞开式的可以看见下面舞池动静的茶水聊天的地方。
一楼的乐队数人正演奏者巴赫的组曲,着装各异的人们大都聚集在一起,面带笑容地说着什么。
“真热闹啊。”
阿黛尔打开了羽毛折扇,小声地说着,跟在公爵父亲的后面。
“走吧,先带你去见见几个小子。”公爵先生不高却十分壮硕的身躯扫视一圈,很快就锁定了几个他的友人。
“倒也不必……”阿黛尔小声地嘀咕,但也知道这是必须的。
玛丽和珍妮只能在外头玩,吕德太太作为有些身份的女管家跟进来了,但也不是时时刻刻都能够陪伴在她身边的,等到大部分人到场之后,她就会自动退场到给到访贵客的女佣们休息的地方。
阿黛尔还是缺个女伴,不然这时候入场,她就能够找自己的小伙伴,然后和她一道去和各家的小姐或是先生说话,但一个人就不可以贸然地上去和男士们对话。
当然,如果男士主动找上前,就是另一码事了。
公众舞会的举办人往往是一处比较有威望或是身份比较高的人。
公爵没有忘记先带着她去找主人家说一会话,对方年纪也不小了,身边还有一位一样白了胡子的副主教的人物,阿黛尔打起精神应付。
在确认对方对她的印象应是还不错之后,她也松了口气。
紧接着,她再跟着公爵与几家熟人见礼。
这就算是正式认识了,以后不论是谁,都不好非议什么,他们至少是认得的,怎么都能称得上是朋友关系。
社交实际上从走进会场就开始了。
她当然能够感到随着她跟公爵进来,就有许多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作为比较有身份的客人,不论何时都是被注视着的。
阿黛尔参加了许多次私人舞会,但这么明显的多人场合还是有些不同的。
好在她应付得十分自如,不论是哪个人带过来的朋友说要认识一下,她都能够记住。
哪怕是今天初次见面,就说要给她介绍其他几个小姐先生认识的人,她也能准确说出名字,没有半分停顿,笑容也十分得体,给人感觉亲切温和。
这么不知道见了多少次陌生人了,阿黛尔一边缓着脑子里快要爆炸的信息,一边拿了杯香槟,小口地喝着,控制着不让自己嘴上的口红落在杯沿上,染上一点了就用手帕悄然擦掉。
这是她自己的习惯,主要是为了防止后面杯子被人用作其他用途,留了她唇印在上面会让她很不舒服,哪怕之后就与她无关了。
“啊,我亲爱的……”
德莱赛尔夫人的声音十分明显,她笑着和他丈夫一道进来,身后是她大儿子夫妇和她宝贝的小儿子。
男士们聚在一起互相打了个招呼,德莱赛尔夫人亲昵地与她做了个贴面礼,她又和她们家的年轻夫人认识见面。
“果然是个漂亮的姑娘,今天舞会的风头一定会在你这里的。”
年轻的夫人夸赞着她,阿黛尔不会把客套和其他的弄错,但也知道今天自己的表现很好,关于她的议论也都是积极的方面的。
“您过誉了。”她微笑着恭维,“您与德莱赛尔先生才是十分般配。”
对方就是笑,这笑容里还有几分微妙,但有德莱赛尔夫人在,她是不会表现出什么的。
谁都知道,德莱赛尔夫人不满意这个儿媳妇,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至少这位年轻夫人自己就不大在意。
“一会你可千万别偷懒躲到我们这里打牌……”德莱赛尔夫人对她亲热得过分,远比对自己身边带出来的这个儿媳妇要热络。
“等他们爷们一边去了,我再给你介绍几个年轻人,但要我说,绝对还是我们家的……”
“妈妈……”年轻的夫人笑着打断了一下,不得不提醒她,有熟人过来了,不好再自吹自擂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德莱赛尔夫人摆摆手,重新拉住阿黛尔的手,“你今天真好看,要好好玩,一会我让奥莱尔请你跳舞。”
奥莱尔是她小儿子,他想请谁跳舞就请谁跳舞,而阿黛尔今天应该也会十分忙碌,这话说得怪奇怪的,阿黛尔不好接,只能保持微笑。
“这不是我们另一位阿黛尔吗?雨果议员先生,雨果夫人,雨果小姐,真高兴见到你们……”
德莱赛尔夫人还未走远,她那偏高的嗓门和天然的热情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
阿黛尔被那熟悉的姓氏所吸引,她下意识地转头而去,却刚好和某一个正环顾扫视周围的先生对上了视线。
这时候,哪还有什么雨果先生,就算是全世界的人都和她一个名字,她都不在意了。
“聪明先生来了。”
她满是愉悦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阿黛尔:我的XD
某人:嗯,你的
第38章
“真是好久不见,太高兴见到你们了,”德莱赛尔夫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热情,那边的欢笑亦是不少,“小阿黛尔最近过得如何?听说你生了一场病?”
“一切都好,夫人。”回应的是一个清脆的女声。
“莱奥波尔迪娜,看到你这么精神我就放心了,今天打扮得可真漂亮,会有很多先生找你跳舞的。”
“您客气了。”对方回应得很快,“请不用客气和朋友们一样,叫我莱奥吧,这会是我的荣幸的。”
那边的声音传到了阿黛尔的耳边,不过她的心思早就已经飘远了。
虽然最开始在听到雨果这个姓氏的时候,她有些讶然,没想到这个时期的雨果会是他们国王任命安排的上议院议员之一。
阿黛尔心里估计,对方正是她想象中的那一位,有名的文豪大家维克多·雨果。
与他同行的,自然是他的正统夫人,然后是他们家的几个孩子,因德莱赛尔夫人的那句话,阿黛尔也才反应过来,维克多·雨果有个挺有名的小女儿,因为追逐爱情的疯狂而被世人记住,那个小姑娘正是叫做阿黛尔·雨果。
不过更为维克多·雨果看重的,其实是他遗憾故去的长女,莱奥波尔迪娜·雨果,对方似乎是在19岁时候与丈夫度蜜月时溺水死亡的。
这样的死亡为整个家庭带来了极为不幸的阴影。
阿黛尔还记得后世拍了有关小女儿阿黛尔·雨果的电影,小女儿养成那种不被人注视的边缘型人格,有一部分就是家庭造成的。
莱奥波尔迪娜曾经是雨果非常喜爱和器重的女儿,但却在人生即将开启幸福的下一个阶段的时候,不幸地溺水而亡,还是在蜜月期间,这样的打击换做是谁家都难以承受。
雨果将自己大女儿留下的遗物当做重要的展品在家中展出,让所有来访的客人去参观,人们不断地称赞着他们终止于蜜月期间的爱情,这对年幼的小女儿造成的影响也是巨大的,再加上后来的家庭变故,阿黛尔·雨果于是变得愈发郁郁敏感。
“仿佛有好几次,我到来时,您都在发呆……”
“不,”阿黛尔立刻反驳,“明明是你的风度使我痴迷不已。”
两人皆是一笑,阿黛尔调皮地与他眨眨眼睛,两人随后补上了礼节,微笑着互相行礼。
“看到您心情这样好,我的心情似乎也好上了不少。”杜瓦尔先生含笑的眸子注视着她,言语辨不出真假,就如同阿黛尔说出口的话也是带着几分假意的真心,或是试探或是随口而言。
“省省吧,先生,这样的美言已经骗不了我了。”
阿黛尔笑着扇了扇扇子,仿佛一点不为他的赞美所动。
“好吧,也许我该多学几首莎士比亚的诗歌?”
“我得提醒您,”阿黛尔盈盈如水的眼眸在扇子后面弯成了月牙,如同盛满了月华,“伟大的剧作家、文豪在女人上面,可不一定是优秀的‘胜者’。”
“您说的对。”他想了想点头应下了,两个人微妙地一顿,互相注视一眼,接着又移开了视线。
“怎么不见莫嘉娜?”
阿黛尔隔了一会主动话题。
她其实也有点奇怪,这位先生一来没去见那些先生们,反而是过来和她打了招呼,当然了,她现在一个人在这里歇着,也没有跟着公爵父亲活动,让落单的小姐一个人确实不好,但对方这样过来了又不怎么说话仿佛也有些奇怪。
最重要的是,他们一家应该比她来得晚不少,应该也没见过几家的客人,这时候不该是去做社交应酬的吗?
“卡斯特拉纳夫人带她去认识认识人。”
他含糊地表示,姑且算是给了她一个他独自一人过来找她说话问候的理由。
阿黛尔琢磨了一会,发现自己还真的没有办法直观地判断出他心中所想,于是,干脆就接下他给出的缘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了。
反正她是很愿意和他一道在一边上说话的,对方既然有意无意地创造了这样一个条件,也不怪她就这样笑眯眯地接下。
“您在这里偷懒吗?”
他微笑着转头看她,阿黛尔抬起了头,两人视线再度相触。
“您不是吗?先生,您可得公平一点。”
阿黛尔笑眯眯地看他,对方若有所悟。
“如此看来,我们两个倒是一块在一边偷懒的‘舞会怪人’了,恕我直言,这对某些单身的年轻小姐来说,可不是个好事啊。”杜尔瓦故作严肃地反驳。
“听听,听听,这话说得可冠冕堂皇了,”她一下就笑了,扇子又扇了两下清风,“我可不能够让您把这糟糕的名头扣到我的头上,毕竟某个单身的先生也实在是没有立场说我的,不是吗?”
阿黛尔意有所指地扫视着他,视线在他领口的黑金色口子上停留了一会。
是有些陌生的花纹,黑色底色,大约是真金上去的花纹,挺好看的,不过这花她不太熟悉。
“好吧,现在我们就是互相有了一个把柄?”
杜瓦尔摊了摊手,似乎有几分无辜,言辞倒是软了不少。
“是的没错,我觉得我们可以和解了。”
阿黛尔点点头,对他的“投降”表示了自己满心的愉悦。
“呃,但是我想想……”他沉思了一会,阿黛尔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还能说出什么名堂来。
“作为一个有心想要邀请眼前美丽动人的小姐一起跳第一支舞的先生,在开场之前得罪了这位尊贵的小姐,似乎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