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尔点头认可,于是第六道冷菜顺利上桌。
原本是还有一道蜗牛肉的,但是她在之前的考虑中,把它划出了菜谱。
能把已有的这些肉类做得足够鲜美,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把这些都做好足以得到赞美,再加一道蜗牛,一来客人胃口有限,可能就吃不下了,二来她个人也没有那么偏好蜗牛肉,出于主人家的个人喜好,也不必要勉强。
不是府上有名的拿手大菜有前头那些也足够了。
后面冷盘要相对简单一些,通常是蔬菜沙拉搭配甜味道的果冻类制品,一盘上来可供所有人分拣取用。常用的蔬菜冷菜有出现频率很高的各种蘑菇、可做装饰可食用的卷心菜,还有洋蓟、茼蒿等,阿黛尔因为个人喜欢又加上了蜂蜜口味的红皮花生、甜口的桃仁和核桃,点缀在上也很好看,考虑到部分客人的喜好又加上了炸过的脆豌豆。
水果是最后的部分,以装饰得非常精致的水果篮样式摆盘呈现。同样是放在最中间,一般是应季水果居多,为了显示家族的财力和水平,也会摆上一些看起来比较少见的水果。
切好摆盘做了造型的水果上面有时会淋上各种口味的果酱,或者在旁边摆上几个小碗供客人蘸取食用,再旁边是一些甜品巧克力,小杏仁饼之类的常见受欢迎的甜点都会做得比较小巧精致,方便分食取用,另有一些巧克力豆或是其他巧克力口味制品。
这个通常会根据客人里是否有小孩来调整,如果是小孩比较多或是比较重要,那可能会单独再上一个富有童趣的水果盘,搭配一些可爱的小点心,让小朋友随手拿着都可以吃,非常方便。
阿黛尔没有参加过这种活动的幼年印象,但她理解这种规则,只不过看了看应下邀约的访客名单,里头还没有很小的孩子在,都是成年人,那也就没有必要故意做得童趣了。
“除了玛丽安娜那边不要胡萝卜,昂立先生比较喜欢肉食……我注意到卡斯特拉纳夫人和她先生似乎都不太喜欢甜食,尽管她身材略显富态。但相反的是德莱赛尔夫人看着瘦削,但吃起东西来很嗜甜,有好几次吃面包时候,她除了磨黄油和甜味果酱还会特地淋上蜂蜜,所以她那边的东西也要多注意一些……”
“莫嘉娜不太喜欢香菜,在摆盘的时候不要用香菜,换成迷迭香、芹菜、小番茄或者其他的雕刻都可以,杜瓦尔先生没有明显的忌口,但他也很喜欢海鲜,阿尔芒先生也没有忌口……”
阿黛尔思索自己观察到的情景,然后把有关的信息都告诉了佣人。
虽然仆人也会在这种事情安排上起到重要作用,但不论是座位安排还是口味搭配,都需要主人家靠着自己的观察和经验来处理。
如果想要让客人吃得舒心,除了餐品本身质量过硬,最重要一点是要符合他们的口味。
“来的另外两位军官及其夫人……唐纳德上尉格外喜欢羊肉,在上烤羊肉的时候,准备的量大一些,如果他需要第二份也记得提前准备好,费奇中尉同样喜欢肉类,尤其不喜欢蔬菜,所以在准备其他菜品汤类的时候,记得蔬菜少一些、肉类多一点。和他们两个不同的是,他们的夫人都更偏好蔬菜,而且对食量和身材有严格控制,所以给她们准备得少一些……”
“需要将唐纳德夫人和费奇夫人安排到一起坐吗?”吕德太太询问。
“是,这是个问题……”阿黛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她们两个很喜欢坐在一块说话,但唐纳德先生话多,费奇先生寡言,两人总说不到一处……那就正好分开吧。”
虽然说这次的晚宴是众所周知的公爵府本社交季节的对外首次展示,但再怎么样也要凑个节日时间,阿黛尔当时和吕德太太等人看过时间,就定在了复活节之后第四十天的耶稣升天节后一日。
宗教节日基本上大家都是会仔细过的,不过庆祝的方式无外乎是到教堂去礼拜、捐款还有各家举办舞会,邀请众多客人来玩。
耶稣升天节在他们天主教里面,算不上特别重要,但也不能不过。
但阿黛尔没有想到在晚宴之前,会出现这样一个小小的但后果看起来很大的纰漏。
原本准备的一套安排在餐厅搭配餐具的窗帘、桌布和其他布艺装饰品,居然因为某个女仆的冒失,而坏了一部分的窗帘。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阿黛尔满脸的困惑,在这种困惑中还有几分惊诧,倒是怒火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烈。
她没有责备那位因为自己的冒失而弄坏了窗帘的女佣,只是找管家问清楚情况。
前两天她还在为菜单定下,其他一切工作都基本准备就绪而感到松了口气,眼下就出了这一件事情。
棘手的是,和希腊风格元素的餐具一样,这套窗帘布包括餐布,也是同风格的。
边缘是月桂树叶的长条图样,四角位置是菱形与蛇形图案的组合,飞鱼和飞鸟的组合设计师整块布料最亮眼的地方,也是入眼可见,放在窗帘下段比较醒目地方。
现在这最亮眼的部分直接被划了一道长口子,几米宽的窗帘布裂处占了大半长。
“这次用的一套东西,不是搭配餐具一起换的新的吗?”
“怎么会因为女佣的清洗和小拉扯就直接被撕裂了?”
作者有话要说:
*
食物品类和顺序按照百科介绍的有关路易十四时代的盛宴展开,部分品种调整过。
第49章
阿黛尔坐在房间窗口前,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烦躁。
在这份焦虑之中,还有几分的迷茫和叹息,她确实为眼下的发展感到无比惊愕。
窗帘的事情确实不算是什么大事情——
按照原本府上的安排来说。
公爵府的主人裘拉第公爵本人日子过得相当富庶,和许多贵族一样,都有比较少奢侈的生活习惯。
实际上,府上的这些窗帘、桌布等装饰,尤其是常用餐厅房间地方的布局安排,几乎每几年就会略微修正变动一番,以前公爵还年轻一些的时候,他几乎年年都会在社交不那么频繁的冬季装修庄园。
直到阿黛尔生病严重,无法忍受那些装修的声音,又不喜欢也不方便搬到其他的庄园休养居住,这样的不停改造才渐渐地停止下来。
某种程度上说,公爵父亲是个很有意思的富有拆家精神和旺盛创造力的人。
说回这次的事情,原本这确实只是一件小事情。
按照公爵府往年的习惯,基本上每年都会更换几套新的窗帘、桌布等,不仅仅是顺应季节和房间布局的需要。
基本上,每一套东西只会用上一个季度,不会超过两年时间,也就是说,做出来的一套哪怕是天鹅绒的窗帘布,也只会用上最多两次,挂上一共三五个月的时间。
除非是主人家非常喜欢的一套,比如有一套玫瑰红色的天鹅绒窗帘,是挂在卧室用的,因为是曾经的公爵夫人非常喜欢的一套,所以至今仍然会被谨慎地使用在主卧里,每季度会小心地拆卸下来清洗,然后重新挂上去。
也有很多房间,出于种种原因,并不挂窗帘,毕竟没有人呆的房间布置那么好也是积灰,越是好看的窗帘没有人看也没有什么“独美”的价值。
只不过公爵父亲如今并不住在那一间有玫瑰色天鹅绒窗帘的主卧房间里,如同阿黛尔有三个不同位置的卧室,公爵父亲亦是想睡在哪里就睡在哪里,有很多的房间可以睡。
也许是睹物思人,他并不怎么住在曾经和妻子居住过很多年的那间房间,反而是在一楼另一对角位置,重新布置了一个主卧,距离一楼书房办公地点也并不远。
按照公爵府这种奢侈的开销来看,如果只是坏一块窗帘,还真的算不上什么大事情。
毕竟用的次数有限,很多时候就直接弃置一边了,和丢了也没有什么差别,被老鼠咬了或是被小虫子蛀蚀了,也不会多在意。
但是,偏偏是这一套,偏偏是阿黛尔非常看重的,需要在晚宴之前布置上来,和餐具搭配成套的一套东西中没有替代的一件。
这块是大面料的棉质窗帘,选棉料是为了保证上面的飞鸟和飞鱼的图案能够以最方便的方法绣上去,是的这些图案是裁缝手绣的,而不是机器缝制的。
还剩下了一些布料,上面也有图案,但是……
余下的布料不适合做坏掉的窗帘的替代品。
做窗帘要大面料,最关键的是要和另外几块窗帘纹案相匹配,保证最大面积地展示上面精致的双面飞鱼飞鸟花纹。
一套有六块这样的窗帘布,没有第二块一模一样的剩余备用,而余下的布料也不足以同时做六块直接替换掉原来的,更不用说花样也不够好看,只有月桂条纹过分单调或是中心的飞鱼飞鸟图案残缺,不够美观。
阿黛尔一瞬间几乎以为这是什么针对她的阴谋了。
想让她的晚宴失败,让她的准备出现一些瑕疵——
当然没有这块窗帘,转而全部替换成其他风格的新窗帘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没有这样一套完整合适的窗帘可以和餐桌布搭配,更不用说和餐具匹配了。
阿黛尔简直如鲠在喉,尤其是因为这段时间的小聚会,她的许多友人已经知道府上准备了希腊元素的装饰来招待晚宴,虽然这点窗帘问题不足以让他们对她产生怀疑,但阿黛尔心里总还是有些不舒服,只觉得不够完美。
但后来,她惊愕地从管家那里得知——
这居然是正常的损耗。
是的,没错,窗帘布的损坏确实十分不幸,尤其是这是主人家需要用的。
但布料的开裂,窗帘等的日常损耗确实是占府上的一大开支。
阿黛尔之前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她只是看过了收支表,知道公爵府在这一项目上有比较夸张的开销,但想到这年年换新、又是公爵父亲自己提出的要经常换换家具风格,她便也没有过多插手。
她才回来多久的时间,甚至到现在都没有过完春季,不到第一个季度的汇报整理的时候,就算是到了汇报时间,她作为一个管理如此大庄园的贵族小姐,也不会一项项地去亲自检查淘汰下去的窗帘布。
正是因为窗帘布的换新,误导了她的思维,再加上贵族奢靡的风气会尽可能地避免使用旧物,让人认出来的话会怀疑是否府上经济水平不好,可能是破产,才要使用以前用过的东西来充场面,所以她没有仔细地去追究那些被废弃的窗帘的结果和状态。
她是真的以为那些只是被收容在了储藏室,也许也有一部分损坏,比如常见的锐物勾丝、烛火烧了洞,线头松口了或者其他问题,但大部分应该只是作为旧物被弃用放置。
这些被废弃东西的处理也很有门道,这是阿黛尔还没来得及接触到的部分。
大部分时候这些旧物都不会被二手贱卖,它们只会被送出去或捐出去,总之不能把曾经大把金钱买回来只用了一两次的东西以“会有金钱回馈”的方式处理,那同样会被怀疑是经济出问题了。
毕竟按照时人想法,只有缺钱,才会想要典当,才会想要卖东西周转。
但是现在,阿黛尔知道了,这些被府上原本就应该走手续被淘汰下去的窗帘布,有一部分居然是真的“不能用了”才被“淘汰”的,而不是为了适应新风格,于是被“换”了下去。
“这怎么可能?”
阿黛尔听到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谁能想到买回来的窗帘居然会因为各种质量问题而用不满几个月——
当然了,这一次的更绝了,居然一次都没有用上,就直接开裂了。
因为这是一件非常严肃而严重的事情,于是管家的调查比之前的要更加迅疾。
但其实事情本身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复杂,简单来说,这就是正常损坏。
是的,就是布料质量不行,直接被撕裂开来了。
因为这批窗帘桌布非常重要,以至于佣人每个人都十分重视。
负责清洁这些的是一个比较有经验的老女佣和一位年轻的新手女佣。
两个人在此前负责此类清洁工作中都没有出过任何的差错。
如果一定要追究什么特殊的地方或是怪罪某人,负责洗这块窗帘布的年轻女佣有一些直接责任。
然后这些布料前后清洗过两次,两次为了谨慎,都用了刺激性比较强的洗涤剂,阿黛尔不太懂这方面的知识,但是根据吕德太太所说,为了确保清洁,她们是用了强力的洗剂,然后熏喷了重香料上去。
因为阿黛尔不喜欢太重的香料味道,于是他们在做了这个工作之后,不得不把他晾在外面散味道,大概这样又让它们晒了几日。
以前这么做,都没有出过问题,当然之前也没有郑重到又是清洁两遍,又是强力洗涤,又是喷香料,又是晾晒去味。
大家其实都很紧张——
不仅阿黛尔自己作为公爵小姐的主人家紧张,其实每一位佣人因为太久或是根本没有做过类似郑重对外接待宾客、又因为不太熟悉新主人的规则而略有焦虑。
之前因为犯错被赶出去或是被罚的佣人还历历在目,通常他们是不敢怨恨的,就算怨恨也没有用,于是只敢更为尽心地做事。
好在无论是公爵还是公爵小姐,他们两个都不是性情残暴的主人,不会虐待、殴打佣人或是奴隶,这大概是不多的宽慰,却并不妨碍大家去试探阿黛尔的新规则和底线。
原本是想要好好完成这个新工作的。
所有人都相信洗涤的两个女佣是好心,工作也算得上仔细了。
结果今天收下来的时候,也许是因为动作过大,在收窗帘的时候,可能有了一点“拉扯”的行为,以至于一下子那个没有刺绣的地方裂开了。
又因为窗帘布本身一块就比较重,在从架子上取下来的时候,已经不是平衡的,有了重力让它顺势下滑,结果现在有了个撕裂口,在下滑的力量和女仆拉住的两个力量之下,裂口更大了一些,直接被扯到了有刺绣的地方,把飞鸟和飞鱼花纹扯开了大半。
这很难弥补,因为裂口太大根本没有办法用缝纫的方法修补,而且不会有贵族愿意将缝补过的窗帘装上去的。
大家的眼睛都很好使,尤其不要小瞧那些贵族夫人们的一双利眼,可以说从舞会开始,她们就已经在用非常审视的目光观察所有人、所有物,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她们都会以挑剔的眼光做一个评判。
想要顺顺利利地得到贵妇人们的认可是很不容易的,简单点来说,就是一点差错不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