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芒芒突然道:“我出去看看。”
周苒:“别去,不要沾这东西比较好。”
余芒芒:“没事,左右已经沾上了,要死也他妈的躲不过了,不如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周苒:“危险。”
余芒芒看了眼周苒,随后咧开大嘴,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事。你看我们这种人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刀尖儿舔血多了,保命的东西肯定捏着几个,这会儿左右已经沾上了,要死也不能白死了你说对吧。”
周苒欲言又止,手往后伸,指尖儿勾了一下,轻轻托起小华的身子。
她趁着余芒芒不注意,让它飞到了余芒芒的肩膀后面,小纸人轻飘飘的毫无重量,扒在余芒芒宽阔的肩膀上。
余芒芒也打定了主意要出去,开始穿袜子。
项江明眼睛一红,伸出一只手捏住她的肩膀:“不,你不能冒这样的险,我跟你一块去!”
余芒芒看着他,心里突然一软。心想这孩子到底是嘴硬心软,平常斗斗嘴看不出来什么,但到了关键时刻就全都看出来了!
她胸口滑过一股小小的暖流,看项江明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弯起嘴角朝他笑笑道:“小屁孩天不怕地不怕的,你不怕沾上血吗,那可能会死的!”
项江明说我当然怕,“所以我骑你脖子上吧。”
余芒芒:“!”
余芒芒刚建立起的那点改观立刻土崩瓦解了,狠狠地骂了一句,一拳把项江明的头砸进了枕头里,说你俩给我坐好别动,谁也不许出来!然后地把袜子套脚上踩上鞋就出去了。
虽然让小华跟了过去,但周苒还是有点担心,低声道:“她不会有事吧。”
项江明爬起来,拨拉被余芒芒弄乱的头发,道:“应该不会,我让小数跟着她呢。”
周苒闻言,转身,目光落在项江明身上。
这个人从第一次进本的时候,就给自己一种莫名的契合感。
周苒不太清楚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好像她一伸手,他就知道她想要的是苹果而不是鸭梨,不需要多说一句话,就可以相处的很好。
这一刻,周苒心里又腾起了那个渴望,渴望他们有一天都活下来,然后永远和他做好朋友。
一起写写作业,再一起逛逛小吃街,买个……烤糊的玉米。
项江明:“你在笑什么?”
周苒:“没笑。”
项江明:“你梨涡露出来了!”
周苒用手挡了一下,“没有。”
项江明轻轻嘶了一声,扒着床头柜的棕漆木照自己的头发,嘴里嘟囔:“我发型很奇怪吗?不奇怪啊,超帅的啊。”
过了大概十几分钟左右,余芒芒回来了。
她不是自己回来的,腿上多了一个挂件。
那个瘦弱的男人抖的像秋天的枯叶,抱着余芒芒的腿一直在哭,他嘴里的话不断在‘别过来’和‘救救我’之间无规律的切换。
周苒站在床上皱了皱眉:“他怎么了?”
余芒芒道:“那个残肢一直在往外流血,我给他扔空房间里了。”
周苒:“他的同伴呢?”
余芒芒:“凉了,就剩个头了,刚还滚出来了。”
周苒指尖儿微微战栗:“他碰到画或者雕塑了吗?”
余芒芒嗯了一声,然后无所谓道:“他砸了花瓶弄伤了手,血沾到画框上了,不过我让他擦了,应该没事了吧。”
周苒和项江明闻言,身子均是一凉,同时露出惊恐的表情。
余芒芒疑惑道:“怎么了,不是擦掉就没事了吗,你们那是什么表情?”
第65章
余芒芒话音未落, 一副画便凭空出现在他们身后的走廊里。
画中依旧是那位红衣女人,只不过此时,那个女人活了过来, 扭动脖颈将眼睛对准他们, 漆黑的长发化为实质, 从画中伸出, 只是一瞬间便缠上了余芒芒和那个男人的腰。
周苒瞳孔微缩:“小华小数!”
两只小纸人腾空而起, 身子涨大了许多, 口中喷涌出滚烫的火焰, 女人的头发被火烧灼,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虽然这根本阻止不了女人将人往画里拖,因为她的这头长发又厚又长,且目的性十足, 就是要将人往画里拉,小华和小数的火焰不足以短时间内将它们烧灼殆尽,不过尽管如此, 这点时间也足够余芒芒反应过来了。
只见她手中烛台一现,从烛台底座里抽出一把匕首,将缠住她的头发一刀斩下,身子一滚挣脱了桎梏。
画中的女人脖颈转动,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那个男人身上还缠着头发, 他用手抓住门框, 半个身子都被扯了起来, 肌肉纹理被拉长, 痛苦地哀嚎道:“啊——救救我!”
那画并不针对余芒芒, 她斩断头发后立刻转身往回走,剩下男人在身后哭喊。
“求求你, 救救我吧。”
“我还有一个女儿,我的女儿不能没有爸爸!”
余芒芒正往回走的脚步顿了一下。
但她的匕首是有冷却时间的,用完就消失不见了。余芒芒皱了下眉,从脖子上取下鱼骨。
那条小鱼眼珠转动一下,发出淡蓝色的光,鱼嘴中立刻吐出了雨水。
但这次,雨水并没有变成细针,只是那样普通地落在了女人的头发上。余芒芒见雨水没用便不再犹豫,收起鱼骨闪进了屋里,把屋门关上了。
屋外传来一声接一声的惨叫,还有女人凄厉的尖叫声。
余芒芒皱皱眉,对竖着耳朵听声音的项江明和周苒道:“别管他了,睡觉吧。”
周苒问她:“哪里伤到了吗?”
余芒芒摇头:“一个七段的本而已,伤不到我,放心吧。”
周苒看她真的没事,便重新坐回了床上。
项江明:“那个人要凉了吗?”
余芒芒摊了下手:“八成是凉了,我让他擦那个画的时候其实就觉得不对劲了,红衣女人的脖子好像转了,但又好像没转。现在想想就是转了,太他妈吓人了。”
余芒芒说完,弯腰把一片狼藉的地板收拾了一下,她把血迹用抹布擦掉,然后将抹布扔到了洗手间的地漏上。血水化开,顺着地漏往下渗,余芒芒不知道地漏通向那里,以防万一她还是弯下腰,把那抹布捡起来挂墙勾上了。
余芒芒知道,如果是她自己过副本的话,她才懒得这么细心,可现在她带着两个孩子,虽然那两个孩子果断、警觉,完全有能力活下去,但如果因为她的一些举动连累了他们,余芒芒心里还真就过意不去了。
等她收拾好了以后,屋外的惨叫声也停止了,只剩下女人的哭泣声和沉重的喘息声。
就在三个人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
敲门声咚咚咚咚响,急促又慌张,不像是鬼怪弄出的声音,周苒疑惑道:“难不成他还活着?”
余芒芒:“我去看看。”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个大家都以为他要凉的男人竟然真的活着!
他哭着央求余芒芒开门,并告诉余芒芒他是人不是鬼,刚刚那个画里的女人头发被雨水腐蚀了,所以没能把他拽进去,他现在不敢回自己的房间了,想在他们房间挤一挤。
余芒芒打开了门。
瘦弱的男人见门开了,扑通一声便跪下了,拉住余芒芒的裤腿哭道:“你真是个好人,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余芒芒嘴角扯了扯:“你可别,死了别拉上我就行了。”
男人哭道:“一定,一定不会,我要死也死一边去,一定不会连累大哥你的!”
余芒芒:“叫什么名字?”
男人赶忙道:“裴丰年。”
余芒芒:“你再说一遍,刚刚那个女人的头发怎么了?”
裴丰年战战兢兢地说:“被小鱼吐出来的雨水腐蚀了,化成了很粘稠的一滩东西,我情急之下把那东西捡起来扔在了画上,正好扔在女人的脸上,那女人捂住脸一个劲儿的尖叫,那副画就倒下去了。”
余芒芒:“我看看你的手。”
裴丰年赶忙抬起手,果然他的手也被腐蚀了,血肉模糊的手掌露了出来,指缝处已经露出了白骨。
余芒芒:“竟然还有腐蚀性。”她皱眉,从床头柜上拿起一个紫色的塑料梳子走到窗户边。她拉开窗,将梳子伸出去,那塑料材质的梳子立刻萎了,缩成一个黏腻的小球,噼里啪啦的,发出刺鼻的烧塑料味儿。
不管屋外下的是细芒还是腐蚀性的酸雨,总之就是不想让玩家出去就对了。
余芒芒关上窗户,居高临下对裴丰年道:“我很少救人,是你喊那句你的女儿需要父亲我才让你进来的,但你也最好掂量清,我能救你就能弄死你,你如果有什么坏心眼的话趁早出去,不然只会死的更惨。”
裴丰年又跪下了,连连磕头道:“大哥我真的不会那样!”
“最好是这样。”
余芒芒的下马威配合上她的长相真的很有威慑力,裴丰年就算有那么一点坏心思也全都吓没影了,一个劲儿地把头往地上磕,磕破了一层油皮,血丝不断渗出来。
余芒芒就看着他磕,等他磕的什么力气都没了,才开口道:“行了,那个床头柜里有消炎药,你自己上点药,疼也咬牙忍着,别打扰别人休息听见吗。”
裴丰年连连点头,一个劲儿的向余芒芒道谢。
余芒芒敷衍了几句便躺下了。
裴丰年咬着牙给自己上完了药,也不敢到空床上去睡,缩在窗子和床之间的缝隙里抽搭了几声,然后累的睡着了。
周苒低声道:“项社长。”
项江明:“怎么了学妹?”
周苒轻咳一声:“不太对劲。”
项江明:“嗯,我也觉得,如果我和他都将血弄到了画上,且都活下来了,那这死亡条件未免太不严谨了。”
周苒:“是的,所以我想,如果将血沾在画上根本不是死亡条件呢?这里从没有人说过确切的死亡条件,一直是咱们在猜测而已,万一,我是说万一,被拉进画里才会给出提示信息呢?”
项江明:“但这太冒险了。”
周苒:“是,但什么都不做也是一种冒险。我们明天去三层看一看吧,如果什么都没有发现的话,必须从画上下手了。”
项江明嗯了一声,“到时候我进去吧。”
周苒:“好。”
项江明嘴巴瘪了瘪:“你怎么这么爽快啊。”
周苒:“我也去。”
项江明闻言,瞬间泪眼汪汪,拉住她的手臂抹眼泪:“姐姐你真好,但是如果有什么危险的话,请让我来保护姐姐吧!”
余芒芒睁开一只眼,喂了一句:“你俩谁都不用去,赶紧睡觉,演什么黄金档狗血剧呢!”
项江明吐了下舌头,“她没睡啊,我以为她睡了。”说完朝周苒呲牙笑了笑,说了句学妹晚安,然后一头扎进枕头里睡了。
余芒芒:“他高三?”
周苒:“嗯。”
余芒芒:“让他志愿填戏剧学院吧,保证录取。”
周苒猜到余芒芒会这么说了,但还是没忍住笑了,说我会建议他去试试的。
余芒芒说完也闭上了眼。
不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从两边传来,余芒芒和项江明都睡着了,只剩下周苒眼睛还睁着。
周苒每天的睡眠需求时间并不长,而且昨晚听着项江明的吹奏声入睡的,睡得很沉,故而这会儿并不是很困,于是盯着天花板出了会儿神。
一直到清晨四点半,周苒才把眼睛闭上了,可刚闭上一会儿,耳边却隐约传来争吵的声音。
声音似乎是从三楼传来的,分别是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男人在哭,嘴里不断重复着‘为什么’‘我不够爱你’‘比我好!’之类的话。
这声音时远时近,很难捕捉,若不是她现在醒着根本听不到那个声音。周苒皱眉,果断地开启了耳聪目明的技能。
那声音依旧很小,但终于是清晰了。
男人哭声压抑,控诉道:“为什么这样对我!”
“我难道不够爱你吗!”
“他哪里比我好,为什么要离开我!”
“不,你永远不会离开我的,我要你爱我,留在我身边,只爱我!”
随后,女人便开始尖叫,有锐器刨开皮肤的噗嗤声,还有手掌拍着地板的求饶声。
周苒眉头锁的越来越深。
这些声音持续了大概五分钟,随后就消失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只有屋外的雨还在哗哗地落。
周苒思索了片刻,叫醒了项江明。
项江明睁开眼:“怎么了?”
周苒:“我们上去看看吧。”
项江明没问那么多,嗯了一声就坐了起来,跟着周苒往外走。
天还没亮,两个人轻着手脚走出来,顺着二楼的楼梯慢慢往三楼挪。
周苒将刚刚听见的声音告诉了项江明。
项江明:“你是说,男主人被女主人绿了?然后男主人恼羞成怒杀了女主人,但他又发现他爱她,所以创作了那么多的雕塑和画来留作纪念。”
周苒:“大概是这样的。可我总觉得,雕塑和画并不是相同的画风,雕塑的脸很清晰且女人的身子大都残缺不全,但画里的脸却模糊,身体完整,似乎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周苒顿了顿,然后道:“项社长,我想印证一下一个猜想。”
楼梯上听不到外面的雨声,四周非常的安静,仿佛黑暗将声音全都吸走了,两个人的周围陷入了无边的死寂。
项江明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揉着胳膊道:“你是说,雕塑和画分别出自男主人和女主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