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珏儿……”封景澜看着他,语重心长的劝道:“其实说起来,你母妃也是为你好。你还年轻,即便现在能拖几天,可终有一日还是会娶妻生子的!”
封珏面有痛色,可周围有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又只能生生忍住,视线绕过重重人影,落在不远处那个和旁人谈笑风生的人脸上,声音暗哑:“九皇叔,我做不到……”
封景澜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知道他看的是谁。
作为长辈,他只能言尽于此,有些事情本就不能勉强,他理解封珏,但并不支持。
“罢了,你好自为之吧。”封景澜长长的叹了一声气,看了眼前面坐着的太子和太子妃夫妇:“你皇祖父皇祖母那里,我可以尽量替你挡一挡。但你父王母妃面前,我可说不上话了,你自己想办法说服他们吧!”
封珏感激道:“多谢九皇叔,您放心,我一定会说服我父王母妃的!”
封景澜斜眼看着他,欲言又止,话到嘴边了却又咽了下去,摇了摇头,终究没能说出口。
今日皇后的寿辰,除了皇室的王爷公主等参加,还有例如顺安王府,常太傅,魏驸马的兄长魏御史,许国舅众多股肱之臣。
不多时,皇上皇后相携而来,帝后二人,才真真是人中龙凤,虽然都已有了岁数,可饱经风霜的身影,依旧带着不怒之威,高高在上的气势。
众人行礼请安后,皇上道了一声平身,落座后照例闲话了一阵,才步入正题。
首先是以太子和太子妃为首的众多王爷公主郡主等,上前向皇后祝寿。
太子拱手,恭敬的向皇后行礼:“儿臣为母后准备了一座绣着神佛的屏风,恭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子言毕,便有太监抬着一个五尺余长,一人多高的屏风上来,上面绣着精妙绝伦的各大佛祖和菩萨。
皇后五十有余,满头银丝,垂垂老矣,微微一笑,眼角已有深深的皱纹,但她似乎从未把这放在心上,热切的与太子道:“难为太子有心了,本宫甚是喜欢。”
待众人一一把礼物送上,皇后脸上的笑容都不曾变过,到封景澜把那略寒酸的手串送上去时,皇后神色也依旧不变,温和道:“一些日子不见老九了,怪想念的,你这孩子近来怎么也不进宫来看看本宫?”
封景澜忙拱手赔罪:“母后恕罪,儿臣近来不是因为修葺王府,正忙着吗,疏于给母后请安,还请母后见谅!”
皇后本来也只是开玩笑,封景澜一本正经的倒让她忍俊不禁了:“行了,你这孩子油嘴滑舌,总有借口。往后有时间,多来未央宫陪母后说说话,你皇兄皇嫂们尚且有那些琐事,你孤身一人,如今住进王府,形单影只的,怎么还不着急给王府挑个女主人呢?”
封景澜呵呵一笑,泰然自若的说道:“不知母后可有合适的人选啊?”
皇后闻言,有些惊讶,连皇上都侧目看着他,问道:“怎么?你如今想通了?”
封景澜道:“也不是想通了,儿臣毕竟也这么大岁数了,若是迟迟不成亲,不是怕父皇母后担忧吗?”
皇上面露喜色,忙道:“这么说,你是愿意成亲了?”
皇上声量略高,在场的人随时关注着天子的动静,听到说起封景澜的婚事,众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传言多年不举,清心寡欲的九王爷同意成亲了,这真是天大的奇闻啊!
封景澜面不改色的点点头:“这不是还没遇见合适的人选吗?”
封景澜话音刚落,下方一直忙着喝酒吃菜填肚子的盛兰洵抬起头来,茫然道:“王爷,您不是对那陆……”
“咳!”封景澜手握成拳,抵在嘴边轻咳一声,略带警告的看向盛兰洵。
这什么人,关键时刻拆穿他做什么?
盛兰洵头皮一麻,若无其事的低下头,拿起酒杯自顾自的喝酒。
皇上在上首看着这一幕,疑惑道:“老九,兰洵刚才说的什么?”
封景澜面不改色的说道:“他嫉妒我长得比他好看!”
盛兰洵一口酒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差点喷了出来,为了避免在帝后面前失仪,又强硬吞了下去,呛得面红耳赤,咳嗽不止。
大殿里鸦雀无声,只能听见盛兰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坐在身侧的盛兰洵好气又好笑,忙给他拍背舒缓。
原本站在封景澜身侧,还在向皇后祝寿的封珏略微蹙了蹙眉,转过头去深深的看了盛兰洵一眼,眸光轻闪,抿唇不语。
皇上没把盛兰洵的失态放在心上,依旧笑呵呵的转头和封景澜说话。
如今封景澜终于松口愿意成亲了,他作为父亲,十分高兴,与皇后说道:“既然老九想通了,就劳烦皇后留意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只要身家清白,知书达理就好!”
皇后嗔道:“瞧皇上说的,臣妾自当尽心竭力,替老九找个完美的媳妇。”
封景澜适时露出感激的笑来,恭敬的道谢:“儿臣多谢父皇母后!”
皇后笑得端庄又和蔼,目光不自觉的落在封珏身上,缓缓开口:“珏儿,如今你九皇叔都已经打算成亲了,你是不是也该早做打算了?”
虽然已经被封景澜提醒过,可乍一听皇后提起他的婚事,封珏还是觉得莫名烦躁,但面前的人是最疼爱他的皇祖母,他做不到无动于衷的拒绝。
即便心里万般不愿,封珏还是保持着应有的气度和规矩,恭敬道:“劳皇祖母颐养天年的年纪,还记挂孙儿的婚事,孙儿实在有愧。只是孙儿如今尚且年轻,阅历不足,堪堪入朝议政,实在不宜分心,这成婚一事,不急于一时。”
封珏能这样说,皇后也早有预料,每次封珏推脱婚事,都会用这样的借口。前两年且还能等一等,如今封珏已然十七,正是适婚的年龄。
更何况,他作为皇孙一辈的独苗,更肩负为皇室传宗接代,开枝散叶的责任,不能再任性,一拖再拖了。
近来太子妃为了封珏的婚事,已经不止一次的找过她了,若是再不定下来,太子妃怕是要去请皇上亲自下旨赐婚了。
想到这儿,皇后自然忍不住看了太子妃一眼,温声道:“你年龄也不小了,俗话说成家立业,当然是先成家,才能安心建功立业啊!更何况,你是皇长孙,身份尊贵,自然不同旁人,这娶妻生子,当宜早不宜迟!”
皇后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心想封珏是不可能再拒绝了。
然而,他依旧还是固执的摇头:“九皇叔的亲事尚未定下,孙儿作为晚辈,哪能先成亲,还是等九皇叔成婚过后,再议孙儿吧!”
封景澜眉尖一挑,老神在在的看向封珏,好小子!敢拿我做挡箭牌,活的不耐烦了?
亏他还想着怎么帮封珏圆场,没想到让他给拖下水了。心里气归气,可不愿封珏因此跟皇后生出芥蒂。
想了想,只能自己豁出去,大不了提一提陆清竹,先解决了封珏这事再说。
气氛有些尴尬,皇后虽然没有不悦,可到底觉得无奈。太子妃在一旁看着,急得团团转,恨不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听话的儿子。
封景澜看了看封珏的神色,心里酝酿了一会儿,正欲开口时,忽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臣妇斗胆,有事相求皇上皇后。”常太傅身侧的一名三十余岁,身着诰命服的妇人站了起来,向皇上皇后行礼。
常夫人是二品诰命夫人,出入皇宫的次数也不少,皇后自然也相熟,看到她站起身,疑惑的问:“常夫人,你有什么事?”
常夫人垂首道:“臣妇斗胆,为犬子求一个恩典!”
皇后来了兴趣,皇上正襟危坐,明显也很好奇:“什么恩典?”
作者有话要说: 围观路人:急着成亲生孩子干什么?家里有皇位要继承啊?
长孙殿下: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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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止
“今日, 见皇上皇上提起九王爷和长孙殿下的亲事,臣妇愚钝,心生羡意,也想为家中犬子求一门婚事。”
皇后好奇地问:“不知常夫人是看中了哪家千金?”
常夫人恭敬的答道:“是工部陆侍郎家。”
工部陆侍郎家?
封景澜眼皮重重一跳, 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在常夫人还未来得及开口之前, 便道:“常夫人爱子心切,实在令人动容, 可这男婚女嫁,至少也有父母之命, 不知, 陆家对此事可知晓?”
封景澜突然发问,常夫人明显一怔,有些措手不及, 但很快就恢复如常, 说道:“王爷说的是, 臣妇先前已经同陆夫人私下商议过, 已经初定,待为犬子求得恩典,就立刻上门提亲!”
原本还在细声数落盛兰洵的盛兰舟, 在听到常夫人提起陆家时,蓦地一怔。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的加重了力道,以至于杯中的酒都洒了一半还不自知。
盛兰洵见兄长反应异样, 小声问:“大哥,你怎么了?”
盛兰舟恍若未闻,心乱如麻,直直盯着常夫人那边看。
顺安王妃原本也在看热闹, 忽然听闻常夫人提起陆家,一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的转过头去看盛兰舟,见他神色震惊,怔愣不动,心中猛地一颤。
封景澜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成拳,用了极大的耐力,才能隐忍不发,深呼吸了一阵,才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只是再也没有之前轻松自若。
“常夫人此言差矣,本王说的是你情我愿,不止是父母之命,还有陆小姐自己的意思。不知陆小姐,对这门亲事意下如何?”
向来淡然如风的九王爷突然变得针锋相对,咄咄逼人,实在让人无比的困惑,在场众人心里纷纷好奇的同时,却又心照不宣的看热闹。
皇上皇后显然也被封景澜突如而来的质问,惊了一瞬,帝后二人相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问。
皇上看常夫人变了脸色,略微皱了皱眉,今日是皇后的寿辰,宾客众多,常夫人忽然替儿子求赐婚的圣旨,他本来怀着收拢人心的心思,打算成全。
却不想封景澜竟然极力反对,剑拔弩张的态度,让他这个做父皇的都不禁惊讶。
封景澜可从未如此义正言辞的反对过什么,他字里行间都提到陆家,莫非是不同意这门亲事?
皇后和皇上几十年夫妻,最是擅长察言观色,见他面色不虞,忙出来打圆场,半开玩笑地说道:“老九,看看你,这是喜事,理当高兴才对,这么较真做什么?莫非,你倾慕那陆家小姐?”
皇后说完便静静等着封景澜找借口来解释,没想到安静了一阵后,她看到那个长身而立,风雨不动的人,轻轻点了点头,薄唇轻启,无比清晰的吐出一个字:“是!”
仅仅一个字,就足以在殿中掀起轩然大波,众人神色各异,目不转睛的看向封景澜。
盛兰舟眉头紧蹙,眸光晦涩不明,锐利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封景澜身上,半晌,才渐渐冷静下来,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酒入愁肠,五脏六腑都开始灼烧,连同炙热的心,都一起颤抖起来。
常夫人的脸色霎时间变得一言难尽了,颇有些尴尬:“王爷说笑了……”
封景澜是再正经不过的神色,轮廓分明的俊脸上并没有一丝笑意:“常夫人如何看出本王在说笑?”
常夫人忽然有些后悔,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那些话了。
本来是经过深思熟虑才做的决定,此刻又不禁质疑起来,但封景澜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她实在有些坐立难安,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好在皇上皇后都是极其聪明的人,知道这事内有玄机,看封景澜的表情就知道,他不像是说谎。
皇上心里自然是为幼子有了喜欢的女子而高兴,但如今常家来插一脚,他又不好直接落了臣子的颜面。
他心里正考虑着要怎么应对时,常太傅已经站了起来,恭敬道:“皇上,娘娘,微臣斗胆想问九王爷一句话。不知王爷中意的是陆侍郎家的哪位小姐?”
封景澜微眯着眼,眼底有冷芒闪过,不知常太傅葫芦里卖什么药,但他倾心陆清竹是事实,事到如今,也没什么隐瞒的:“是陆家二小姐。”
常太傅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呵呵一笑:“那王爷可真是误会了。贱内替犬子求的婚,是陆家三小姐!”
常太傅此话一出,全场哗然,饶是封景澜都忍不住皱起了眉,但就一瞬间的功夫,他便眉头轻展,露出清浅的笑容来,似笑非笑的说道:“原来如此,果真是本王误会了!”
常夫人忽然听丈夫说出这话时,还惊的不行,刚要开口否决,却被常太傅悄悄瞪了一眼,霎时间不敢再说话。
封景澜眸光微闪,隐隐有暗光浮动,唇边扬起一抹略带嘲讽的笑容,凉凉道:“不过,据本王所知,那陆家三小姐尚未及笄,不过十三四岁,连大门都甚少迈出,贵府公子什么时候见过她?太傅和夫人还特意请旨赐婚?”
封景澜此言一出,常太傅和常夫人的神色,都是一变。
常玉今年二十有三,陆家三小姐陆清兰才刚满十三岁,虽不算老夫少妻,可年龄也差了这么一大截。
好在常太傅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一瞬间的惊恐后就恢复了正常,带着讨好的笑容说:“王爷说的是,可年龄差一些也无妨,微臣和贱内不也差了十几岁吗?犬子虽不才,但若娶妻必定会尊重以加。”
封景澜嗤笑一声:“是吗?”
其实说起来,他和陆清竹的之间的岁数也差得不少,陆清竹堪堪及笄,他都已经二十四岁了,九岁和十岁的差距,好像也并无什么区别。
封景澜这么一想,很快就被常太傅的话说服了。
但常玉温柔待人,可就不太真实了。
常玉花名在外,他也有所耳闻,虽不至于流连烟花柳巷,可身边的女人却是不少,坐享齐人之福。
要他真娶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只怕是会被那些女人欺负的渣都不剩,更何况陆清兰年纪尚小,要成亲也要等到十五岁,两年的时间,常玉估计等不下去。
很明显这是常太傅临时捏造的借口,以常玉的眼光,根本还看不上青涩稚嫩的陆清兰,陆家三个姑娘,除了已经到定亲的陆清荷,那就只剩下陆清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