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刑——南山鹿
时间:2020-09-06 09:16:03

  拼尽全力地抵开因醉酒而脚步虚浮的季临渊,为自己争取了一点距离,夏知蔷一口咬住他又要伸过来的手,下了前半辈子都没有过的狠心,生生咬出了血来。
  她在对方吃痛松开的瞬间夺门而逃。
  屋里只剩一个人。
  脱下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衬衫,季临渊带着小臂上渗血的牙印来到沙发坐下,没再追出去。
  一切都太荒谬了,他需要独处来让自己冷静。
  在别人的家里枯坐了两个小时,或者更久,天边开始隐约有亮光出现的时候,季临渊听见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
  他从猫眼里看出去,居然是离家许久的男主人回来了。
  更有意思的是,这位斯斯文文的外科医生,好像打不开自己家的门。
  闲适地点上一支烟,季临渊吞吐几许,再一次踱到门边。他原本想穿上衬衫,默了一会儿,又没这么做,反而直接拉开了门。
  不等对方开口,季临渊挑衅地问来人要找谁,他还说,知知不在。
  他叫她知知,咬字刻意非常。
  两人当场打了一架。
  确切说来,是季临渊在完全没准备的情况下,被冯殊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拳。
  眉骨爆裂带来的痛感让他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外科医生瞬间能爆发出的上肢力量,和极度愤怒下应运而生的、野蛮原始的雄性本能。
  什么修养,什么斯文,在领地被侵犯时都是不值一文的废话。
  季临渊便也凭借本能还击。
  比他更加清醒的冯殊堪堪躲开,同时再度扬起了手,眼神阴鸷果决,看样子,是准备乘胜追击。
  这一拳,被男人残存的理智生生拦住。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占了上风的冯殊很君子地率先停下动作,用手肘将季临渊死死抵在门上,咬牙问道。
  他余怒未消的太阳穴青筋抽动,那是没被修养困住的最后一丝动物性。
  “夏知蔷请我来的。我是她的……”眉骨上的伤口在渗着血,季临渊脸上却没有被人压制住的狼狈,反倒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哥哥。”
  想起并不久远的这段往事,季临渊难得好脾气,起身走到放着凉水壶的小桌子旁,自己找出杯子倒上了水。
  “你还是不习惯喝矿泉水。”他抿了口。
  夏知蔷总觉得矿泉水里有股怪味儿,从小只喝凉白开,再不济,也要把矿泉水煮沸了再喝。
  这种很私人的小习惯,季临渊是怎么发现,又为什么会留意,她不知道,也没兴趣深想。
  默默放下手里的杯子,夏知蔷转而去看炉子上的珐琅锅。她掀开锅盖,莫名就脱了手,锅盖在地上滚了两圈,桄榔榔的声音听得人心惊胆战。
  季临渊轻轻笑了两声,嘲弄她无用的伪装。
  他头发理得很短,眉毛尾部标志性地上扬着,跋扈自恣。男人眉骨上的伤口已经好完全,留下了一道疤。
  强自镇定,夏知蔷兜了点汤尝味道,不由自主开始思索:冯殊会喜欢咸一点的,还是淡一点的口味呢?他那么忙,水肯定也喝得少,还是淡一点吧。
  想着想着,她一颗心沉静了下来。
  将汤盛到和昨天同款的保温饭盒最下层,在上一层码好米饭,撒了芝麻,夏知蔷转身去看锅里蒸的生蚝熟了没。
  季临渊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明明只喝了一小口水,玻璃杯却一直捏在手里,与杯壁接触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隐隐发白。
  夏知蔷脑子里合计着菜色,一下怕冯殊不够吃,一下又担心菜色少了,忙忙碌碌的,渐渐忘了第二人的存在。
  等再回头,她惊讶地发现,身后已空无一人。
  随着季临渊一起消失的,还有夏知蔷放在桌子上的,盛好汤和米饭的绿色饭盒。
  嗡嗡嗡的响声从沙发的方向传来,夏知蔷急忙点开最新一条信息。
  季临渊说:【谢谢款待。下回不要放黄豆,不喜欢。】
  夏知蔷气得浑身发抖。她又去看之前的未读消息,才发现冯殊给自己打了三四个电话,还发了好几条微信。
  最新一条是:【我在路上了,二十分钟到。】
  而这条消息的发送时间,恰好是二十分钟之前。
  作者有话要说:  连载期全靠评论区续命,和大家交流是除去写作本身之外最大的乐趣来源,感激各位让我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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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周六这天, 处理完工作的冯殊见时间还早, 准备先剪个头发,再去找夏知蔷。
  钟灵秀寻过来, 说是有疑问要请教。
  昨天的胸腔镜手术开始之前,她被冯殊招到跟前:“等下认真看, 有不懂的, 结束以后来问我。”
  一心想让主任亲自带教的钟灵秀嘴上说好, 其实没太当回事。
  直到她发现实际主刀人是冯殊, 而挂着主刀之名的教授除了在关键节点指导了几句,其余时刻将场面全权交出, 登时傻了眼。
  要知道,腔镜微创手术没有直触手感,对比传统手术, 同样的操作需要多出几倍几十倍的练习才能熟练, 而心外科手术更甚。
  若没有一定积累,以及过人天赋, 年轻医生很难独立拿下。
  冯殊做到了。
  只是,当钟灵秀在手术结束后去病区找人时,冯殊已经离开医院, 好似全然不记得要给她答疑解惑的事。
  “昨天走得太急,忘了, ”冯殊抬腕看了看表,“你现在问吧。”
  换下白大褂,他穿的黑色风衣是出门前特意翻出来的。
  上次穿它还是去年十月, 那天阳光很好,冯殊心情更好,好到时隔多年难得进了次电影院,然后靠在某姑娘的肩上踏踏实实地睡了一觉。
  明媚的心情随回忆蔓延至今,冯殊不自觉地耐心了很多,解答问题时事无巨细,语速快,干货多,全无保留。
  又过了会儿,见钟灵秀再问不出什么,冯殊挂着笑意准备离开。
  钟灵秀叫住他:“冯师兄!”
  “?”
  “谢谢你的指导,我……我想请你吃顿饭。”她满怀期待地问,“不知道师兄方不方便?”
  “不方便。”冯殊说完,想到陈渤那句“伸手不打笑脸人”,又少见地解释了句,“有急事。”
  钟灵秀哦了声,端出一脸单纯:“也对,今天是周末,师兄赶着要去陪女朋友吧?”
  问是这么问,她其实无意中听人提起过,冯殊是个没有私人生活的工作狂,不可能有什么女朋友。
  果然,冯殊答道:“不是女朋友。”
  钟灵秀正窃喜着,却听他一板一眼地纠正:“是太太。”
  理完发,见夏知蔷还没回消息,冯殊直接叫了个车往工作室去。路上,他无聊之下点开工作室的公众号,随意浏览。
  “知芝”的logo是枚被咬掉一小口的甜甜圈,而logo的下部,摆着蔡仁伟那首被广为流传的可爱小诗。
  ——生活有时会出现一个大洞,我们可以只看甜的部分。
  轻勾嘴角,冯殊推门,迎着灿烂暖阳下了车。
  路过一家中式快餐连锁,他走出几米远,想了想,又折回去买了份虾仁煎包,拿两层牛皮纸袋仔细装好。
  冯殊在大厅被保安客气地拦了下来。
  对方说,想进电梯,必须联系楼上的住户。他正准备打电话给夏知蔷,有人推开电梯间的玻璃门出了来。
  都是惯于深藏不露的角色,看见对方,两人除了同时顿住动作,没放出太多意外或敌意在面上,一个比一个沉得住气。
  季临渊先松了松绷紧的唇角。将门拉开些,他侧身让出条路,表面客气:
  “需不需要我带你上去?”
  “我会自己联系她。”
  季临渊挑眉:“你没有这个吗?”他扬了扬手里的门禁卡,“有了它会方便很多。知知应该也给你一个的,可能是没多的了。”
  面对这不怀好意的挑衅,冯殊没流露出半分被激怒的神情。
  “季先生的记性似乎不太好。我上回说得很清楚,你要是再来不该来的地方……”他拳头攒得很紧,面上一派风光霁月,不听内容,会以为他是在跟人谈论天气如何,“见一次,我打一次。”
  季临渊额角抽了抽,眉骨上留下的疤痕跟着动了几下:“上次是个例外。真想再练练,我随时奉陪。”
  “不必。”
  “怕了?还是说,冯医生舍不得弄伤自己这双金贵的手?”
  冯殊笑笑:“不是怕,只是你不配让我搭上这双手。”
  他站得笔挺,眉眼间书生气很足,话里暗流汹涌:“就算怕,我也是怕夏知蔷为难。这里是她工作的地方,真闹出点什么,她会难做,我也舍不得看她这样。有些事你可以毫不顾忌、随心而为,我不可以。”
  “冯医生口才很好。”季临渊分毫不让,“你口口声声为她着想,可是,放任妻子通宵工作、劳累整夜的男人,话说得再好听又有什么用?”
  冯殊淡淡瞥了他一眼:“以季先生的为人,想来已经把我的家底查得透透的了。就算我太太不工作,我也养得起她。这点你应该了解。”
  对方不答,算是默认了。
  他继续:“可惜,你貌似不太了解这个妹妹。比起廉价的心疼和武断的干涉,她最需要的是支持和理解。这是我们夫妻之间达成的共识,外人不明白不理解,也正常。”
  话让人说尽,没有立场更没有道理的季临渊一时词穷,只是面上依旧瞧不出半点端倪、
  他不慌不忙走到门外。
  冯殊这才看见,季临渊手中还提着个极眼熟的绿色饭盒。
  心脏猛地一缩,他忍不住微微皱眉,就听对方说:
  “知知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好。以前总能吃到,还不觉得,隔了段时间再尝,居然品出些新意来。冯医生很有口福。”
  他与他擦肩而过:“既然取到了东西,我也不多留了,再——”
  骤不及防地,冯殊猛然侧身,一把揪住了季临渊的领子,将人生生截在了半路上。
  季临渊反应过来,挣了两下,发现对方的怒意大到不可思议,眼底残存的斯文已尽数被盛怒替换,手背青筋亦是根根可见,他完全甩不脱。
  势均力敌的两人僵持在大厅里。
  偶有人经过,要么绕开,要么站得远远地围观几秒,也有上了年纪的喊来保安,让问问情况,别闹出事来。
  季临渊暗自与人较劲,咬着牙问:“怎么又舍得搭上自己的手了?”
  “就算废了这双手,我今天也要先废了你。”
  冯殊拳已扬起,季临渊同一时间蓄势待发,剑拔弩张之际,那保安小跑着过了来。
  他强笑着劝两人冷静,又看向冯殊:“您刚才说,是来找17楼的夏小姐的对吧?要不,我把她请下来了解了解情况,您二位也好当面把误会——”
  “好。”
  “不用!”
  答案南辕北辙两人到底还是齐齐放了手,又各退一步。
  冯殊放了季临渊走。
  等坐回车内,季临渊没心情整理被人拽得乱七八糟的领带,也没让司机立即发动。
  身侧的保温饭盒并未盛满,还有一层空着,他实在没有耐心继续旁观夏知蔷将它装上食物,或是看她花时间摆盘。
  按惯例,夏知蔷兴许还会放上些罗勒叶做装饰,力图做到让人一见就食指大动,心情舒爽。
  哪怕自身无察觉,夏知蔷骨子里可太知道该怎么对一个人好了。只要她想,这种精准的、循序渐进的讨好便可以让对方在短时间内形成习惯,并产生出一种,全世界只有自己被如此对待的错觉。
  季临渊并不认为,夏知蔷这类行为的出发点中包含有多少纯粹的爱意。不然,她为什么能轻轻松松地,转眼就换了一个人实施?
  他,不信。
  *
  季临渊离开了好几分钟,夏知蔷才发现,这人居然还顺走了工作室的备用门禁卡。
  给物业打电话申请完挂失锁定,她望着只剩点汤汤水水的珐琅锅,气得胃痛。
  她早将锅里最好的肉全挑了出来,放进了那个食盒里,码得满满当当的,生怕冯殊不够吃。相对的,夏知蔷只给自己留下一小碗汤,和两个长看起来不太饱满的生蚝。
  这些食物,连带着里面的点点心意,全都便宜了季临渊。
  夏知蔷给冯殊回电话,解释道:“刚才一直在忙,没顾上看手机。”
  冯殊说知道了,又问:“没留个人搭把手吗?”
  “秧秧老早就回去了,下午再来。”
  “就你一个人么。”
  “嗯,”夏知蔷左思右想,还是没勇气说实话,便做贼心虚地加了句,“我,我一个人忙到现在呢。”
  那边安静几秒,只答了一个“哦”字。
  感觉出他的意兴阑珊,夏知蔷深觉自己一直不回消息不接电话着实有些过分,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
  “等下去哪儿吃啊?要不你先上来一趟,我换个衣服就能走,不用等很久的。正好还有多的马卡龙,你可以带去医院分给同事,不够的话我再可以做点布丁,你都拿去——”
  “不用,突然有点事,过不来了。”冯殊说罢,深深吸了口烟。烟气入喉,又吐出,眼前只剩雾蒙蒙一片灰色遮住太阳,缭缭绕绕的,没有形状。
  他忽然有点可惜,可惜这个注定被浪费的大好晴天。
  听冯殊说自己还没到,夏知蔷心里一松,等察觉到听筒里一阵一阵的呼气声,她不由规劝:“你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
  没温度地低笑了下,冯殊客气道:“谢谢关心。”似乎是为了回报对方的体贴,他随口问了句:
  “吃早餐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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