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刑——南山鹿
时间:2020-09-06 09:16:03

  冯殊没阻止她这种自虐式的进食,只是递水,拍背,一言不发。
  把自己折腾得快断气,夏知蔷才终于停了下来。
  冯殊轻柔地帮她擦拭嘴角的碎屑,擦着擦着,手顺势向后,包住脖颈将人往前一带,轻轻吻住。
  她跟平时很不一样,咬着牙,一直不张嘴,身上还在抖,僵硬地抖。
  冯殊只得停在她唇边,说:“知知,生日快乐,要一直快乐。”
  夏知蔷却摇头:“我不配。”
  “怎么会?”
  “薇薇她,薇薇……”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没有人怪你,你也是受害者。”
  止住抽噎,夏知蔷眨了眨眼睛,定定地看向冯殊,眼神认真得快要不像她:
  “那如果,薇薇的死真的怪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本应该会开《苦月亮》,男主很狗很狗很狗,捧个场去专栏点个预收呗=3=
 
 
第51章 
  夏知蔷永远记得18岁生日那天发生的事, 每一个片段, 每一个细节,都记得。
  那天她把画室的课调到上午, 午饭过后,跟着季薇薇几个人来到梓阳湖边。
  这段湖畔平时鲜少人来, 岸边与湖面落差不大, 还有一段亲水台阶伸向水中, 是游野泳的绝佳去处。
  夏知蔷会水, 只是看到那个“禁止游泳,危险!”的标牌, 仍有些退缩。
  “要不,我们换个安全点的地方吧?”
  季薇薇切了声:“你胆子太小了,明明比我早两年学游泳, 我都没怕, 你怕什么?再说,不在这儿游换哪儿去, 少年宫吗?”
  她啪嗒啪嗒地摁着手机,“我可是约了蒋老师,不能去人多的地方玩儿, 万一被熟人看见,再告诉我妈或者我哥, 我就完蛋了。”
  季薇薇口中的蒋老师,在暑期围棋班任教。
  高考结束,夏妈妈怕夏知蔷心玩野了, 便张罗着在新任丈夫工作的学校给报了围棋兴趣班,好补补脑。
  充惯好人的她,顺手也给季薇薇报了个绘画班。
  人情送到跟前,加上知道自己女儿坐不住、确有必要磨磨性子,叶青便接了。
  季薇薇表面上接受了两个妈妈的安排,结果,签到第一天就央求夏知蔷和自己换课,理由是……
  她看上了围棋班这个蒋老师。
  蒋老师25、6岁的样子,长相以夏知蔷的眼光来看,偏阴柔了些,奈何季薇薇喜欢的很,天天挂嘴上。
  名字已经报上去了,走程序换课肯定要被家长盘问,季薇薇手一挥,说“今天开始你是季薇薇,我是夏知蔷”,简单粗暴地把事情给解决了。
  这会儿,季薇薇一直给蒋老师打电话都没人接,不由烦躁地踢湖边的石子儿玩。
  夏知蔷好奇:“你就那么喜欢他?”
  季薇薇反问:“他不好吗?”
  “反正,年纪有点大。”
  “还好吧,和我哥差不多岁数,”季薇薇眼睛一转,“你觉得我哥老不老?”
  明明是聊蒋老师,关季临渊什么事?
  夏知蔷不想扯得太远,只说:“其实,我不是觉得蒋老师不好。只是你用我的名字追人家,感觉怪怪的。”
  “他早知道我本名了,放心吧!你以为所有老师都跟那个叫周继还是周续的一样,糊涂蛋一个啊?”她不以为意地笑,“而且,我也没有很喜欢蒋老师啊。只不过他越不搭理我,我就越想要他搭理我,但等他真搭理我了,我也许又不想搭理他了。最美不过暧昧期,enjoy就好啦。”
  夏知蔷听不太懂,只是羡慕:“也就是你才敢这么说、这么做。换我,往前进一小步都要犹豫好久。”
  哪怕不是面对面,她在玻璃上写那段“求见面”的话都改了十几遍才算完。
  察觉到什么,季薇薇兴冲冲地问:“知知,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啊?”
  张嘴,又闭上,夏知蔷咬着唇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眼神躲躲闪闪的,最后说了一个字:
  “有。”
  “谁?”
  夏知蔷不说。
  她又问:“是班上同学吗?”
  “不是。”
  “邻居?”
  “也不是。”
  “年纪比我们大还是小?”
  “大。”
  微一思索,季薇薇面露喜色。她正欲多问,后头扑通一声传来,原来是已经有人纵身跃进了湖里,起哄声吹哨神此起彼伏。
  她冲他们大喊:“干嘛呢,我还没来,怎么就先玩儿上了!”
  然后赶紧去脱套在泳衣外的宽松裙子,边脱边催夏知蔷:“你也快点。”
  夏知蔷望着季薇薇露出来的那身洋红色荷叶边泳衣,神色怪怪的,拖沓着半天不动:“我突然不想游了,你跟她们玩吧,我在旁边看着就好。”
  季薇薇一听急了,主动上手去解夏知蔷的裙子。
  拉扯中,裙子散了,她也愣了。
  “你这是……和我一样的?”季薇薇盯着夏知蔷的泳衣细看,“还真是一模一样的诶。”
  夏知蔷扯住裙子:“我、我不知道你今天也穿这件,不然——”
  季薇薇关注点不在这里:“什么时候买的啊?我怎么不知道。”
  她当然不会知道。
  刚放暑假时,季薇薇收到了这套泳衣,当天就试穿给夏知蔷看了。热烈如骄阳的漂亮女孩,穿着一身浓郁的红,像极了盛放中的蔷薇花。
  回头再去看自己满柜子清汤寡水的白色粉色蓝色,夏知蔷皱了眉。
  不得不承认,很多次夏知蔷都克制不住地想让自己变得更像季薇薇一些,哪怕只是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模仿一下也好。
  从买一样的橡皮,到用一样的本子,到听她爱听的歌,甚至尝试她喜欢吃、自己却接受不了的食物……
  夏知蔷知道这样不好,可就是管不住。
  渐渐地,有外人发现一二,不怀好意地说她是学人精。
  堵不住别人的嘴,夏知蔷只祈祷,祈祷季薇薇就像表现出来的那样没听说过。
  前段时间,夏知蔷被夏胜利带去南江走亲戚,逛商场时正好看到了这件洋红色的泳衣。鬼使神差地,她央着夏胜利买下了它。
  她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也想好穿出来以后,一定要跟薇薇坦诚一切小心思。只是夏知蔷没想到,季薇薇今天也穿了这套。
  夏知蔷不觉得自己有人家好看。
  东施效颦的她,一时难堪至极,垂下头,拼命用裙子遮住自己。
  季薇薇却说:“没想到你穿红色这么好看,比我穿着好看多了!”
  “真的?”
  “骗你又没钱拿,”她左右上上看了圈,点点头,嗔怪,“早知道你也喜欢,我就让我哥多带一件了,他肯定愿意的。”
  泳衣是季临渊给季薇薇买的?
  夏知蔷一时更难堪了:“要知道我学着你买了一样的,你哥哥会不会心里不舒服啊?”
  季薇薇别有深意地笑笑:“不一定哦。”
  她话应刚落,一起来的另外两个女孩儿围上前:“咦,你们俩怎么穿一样的啊。谁学谁的?”
  夏知蔷赶紧转过身躲避她们的视线。
  季薇薇将她拉过来,揽住肩膀:“学什么学,这叫闺蜜装,懂么你们!”
  那天真是个好天气,天水一色,空气透明得好似洗刷过一样。云朵在天边堆积着,棉花糖一样柔软,一团一团,倒映在湖面上。
  两个从后面看几乎分不出差别的红色倩影,一前一后跃入水里。
  水波清浅,天光澄澈,少女们的手臂划开波浪,也拍散了落入水中的绵绵白云。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又平静。
  季薇薇游得很快,把夏知蔷带到了远离人群的一片水域。
  夏知蔷滑到她边上:“薇薇。”
  “嗯?”
  “我不是想故意想学你的,我就是……很羡慕你,很羡慕很羡慕。”
  “我还羡慕你呢,”季薇薇神色一黯,没多谈这个话题,“虽然早猜到,但我还是想听你亲口讲出来。反正这儿也没外人,你实话跟我说……”她转了个向,起起伏伏地飘在暗涌深藏的水面上,表情期待:
  “你喜欢的那个人,我是不是认识啊?”
  夏知蔷没来得及给她答案。
  *
  “我为什么不拦着她下水,为什么要跟她穿一样的衣服……薇薇那么好,死的那个人为什么不是我?我该死,我真的该死……”
  断断续续叙述完一切,夏知蔷畅快淋漓地哭了起来。
  冯殊无措地看着,一句像样的劝慰都说不出。
  他只能抱住单薄伶仃的妻子,压制住在心底喧嚣的自私:还好还好,出事的那个不是她。
  抱了会儿,冯殊感觉夏知蔷哭声小了,隐约像是累到了要睡着似的,便松开臂弯,垂头细看她神态,轻言细语地哄:
  “我们直接回南江,好不好?”
  免得去了夏胜利那里,她看到叶青又触景伤情。
  不答话,夏知蔷只是缓缓地,用脸颊在冯殊已被洇湿了大片的胸前蹭了蹭,又蹭了蹭,随后扬起因哭泣而涨红的脸。
  哭太久了,她瞳仁上仍罩着厚厚一层水雾,剔透的泪珠挂在睫毛上,悬而未落,神色中全是无助的依赖,易碎,而美丽。
  心疼得一皱,冯殊叫她:“知知,知知?能听见我说话吗?”
  夏知蔷眨了眨眼。
  残余泪水滚落的那一瞬间,她双臂忽地攀住冯殊的肩膀,重重吻了上去。
  被泪水冲洗过的唇瓣,凉凉的,软软的,夏知蔷的动作却有些急躁火热,起先只是压住他的唇瓣亲吻,随后变成不管不顾的吸吮,毫无章法,像是溺水的人在拼命掠夺氧气。
  她还咬他,尖尖的、不听话的小牙齿在人唇上来回厮磨。
  冯殊了解,夏知蔷于这方面从不虚伪,坦然直白,不掩饰纯天然的羞涩柔软,和原始的热烈渴望,在他的怀里从来都是毫无保留。
  可今天也……
  呼吸越来越重,冯殊喉结上下滚着,眼底泛起雾气,心底某处跟着软软地塌了下去。
  压抑得快要发疯,此时此刻,她太需要宣泄了。
  他知道她很难过。
  人类很容易陷入道德陷阱,被人抓住一个错处就不停鞭笞,也许夏知蔷犯过小小的,不足为人道的小错处,却不是需要用一生去赎偿的罪。
  夏知蔷总说季薇薇有多好多好,冯殊不认识什么季薇薇,他眼里只有她,他只觉得她好,只看得见她好。
  他的知知怎么会是该死的那一个。
  夏知蔷仍在胡乱无助地索取着,冯殊费了好大功夫才终于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男人微微喘着气,唇色红得不像样子,在夏知蔷眼前一张一合:“知知,冷静点,我们暂时还不能这样。”
  “你不想要我吗?”夏知蔷委屈得不停捶打对方,“你明明是想的,明明是想的!你为什么不要我!”
  挣扎中,她上衣纽扣尽数崩开,裙摆则卷到腰下,春光乍泄,谁能言不由衷地说不想?
  怎么劝怎么哄都没用,她哭闹着完全听不进话。冯殊无计可施,人都要被理智和本能快撕扯成两半了,崩溃前一秒,救急一般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空不出手,冯殊起先任由它响着。铃声循环往复几次后停止,旋即,又响了起来。
  一听就是有急事找。
  夏知蔷仍坐在冯殊身上,头软踏踏地靠住人肩膀。深呼吸几口男人淡淡的松木气息,她清醒了些,沙着嗓子说:
  “你接吧。”
  急事,一般都不是好事。
  作为全国知名的综合性医院,仁和每年都会派出几支医疗队去偏远地区,进行医疗援建。今年组建的队伍已陆陆续续走了大半,最后一支将在后天下午出发,目的地是临省沿海小城,丰舟。
  毫无预料地,冯殊被紧急抽调进了这支队伍。
  人员选定明明应该在出发前一个月就落实,临阵调兵,已属蹊跷,加上冯殊去年初已下乡援建了一回,按照仁和的惯例,升副高职称之前无需再往基层去,现在作这般安排,实在是让人诧异。
  电话那头的吴新明很无奈:“事已至此,你准备准备先出发吧。其他的,我在这边慢慢协调,争取让你早点回来。”
  冯殊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猜测,等赶回医院,陈渤拉住人直接将事情点明。
  “是老江的手笔。你当时就不该得罪他,这老东西……呵,阴着呢。”
  果然,江副院长以出发动员之名单独约谈了冯殊。
  他全程带着和煦又官方的笑,说冯殊窗口期没过,留在仁和也做不了手术,不如跟着队伍下基层历练历练。
  扯这个理由的时候,江副院长像是不知道冯殊窗口期只剩不到两周一样。
  念及吴新明,冯殊没费工夫跟他争。
  回到家,夏知蔷已经在帮他打包行李了。她并不知道这件事里面的弯弯绕绕,冯殊也不打算拿这些烦她。
  夏知蔷问:“要去多长时间啊?”
  “两到三个月,不定。”
  “这么久……”她有些不满,沉思片刻又期待地问,“那,我可以跟去吗?”
  “你生意不做了?”
  “不是有彭定军嘛,而且,我本来也有别的打算。”
  冯殊失笑。
  他之前跟的那支医疗队,大部分同事都是已婚,一去三个月,也没谁见携家带口的。顾及到夏知蔷的情绪,他委婉地说:“我先过去看看情况吧。”又道,“明天不用上班,正好还有个事要办,你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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