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城——大象向着夕阳奔跑
时间:2020-09-06 09:16:38

  这时候再说什么“你年纪太小”就有些遭人恨了,所以犹豫再三,谢云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下,避重就轻地说:“什么,我没问过你这个问题。”
  在他下颔微紧绷的同时,车发出转速拉高时发动机在咆哮,车速一下子飞升到80!
  陆鸾没搭腔,实际上是气得说不出一个字来,这时候感觉到握着方向盘的手背被一只柔软的手覆盖上来,飞快又小心翼翼地拍了拍……
  像是羽毛轻抚而过。
  他冷静下来,无语地接受了她强行忽略重点把话题跳回一个无关紧要的开端这件事,车速降回了正常速度。
  他冷笑了声,讥诮地说:“行,你牛逼。”
  谢云没想到自己也有被高中生的气压压到屁都不敢放的一天。
  听说这高中生上一秒还跟她表白……
  她怀疑他这么追人可能要打一辈子的光棍。
  车子下了桥,往某个谢云不太熟悉的小街道开,此时谢小姐十分害怕高中生恼羞成怒要把她拉去哪个村子按斤卖了换猪肉吃,她抓了下安全带:“我们现在去哪?”
  驾驶座上的人瞥了她一眼:“不是要吃鸭血粉丝汤?”
  谢云:“……”
  太感人了吧,表白被无视了还记得她要吃饭。
  谢云:“你别这样,让我觉得自己格外地像个人渣。”
  陆鸾把车开进一条比较破旧却热闹的街道,周围出现了一些身穿校服的小孩,好奇地转过头向这辆豪车看过来时,陆鸾在某家看着挺苍蝇小馆、门上挂着泛白招牌“棠记鸭血粉丝汤”的店门口停好了车。
  过了半晌才说了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陆鸾去买烟,谢云嘟囔了句“小小年纪抽什么烟”,被他怼了句“被你烦的”,她又不敢说话了。
  现在的小孩道德绑架玩得很溜。
  在心中腹诽着她进了店,要了两碗鸭血粉丝汤,坐下来时发现旁边坐了一些小孩,身上穿着初中制服有点眼熟,她想了想才想起来这好像是王檬她们学校的制服。
  拿出手机看了看定位,这才发现她们就在王檬的学校附近,只是午休下班小高峰,陆鸾带她绕了个人少车少的远路。
  她打电话给王檬,响了两声对面就接了起来,谢云问她在哪,要请她吃午餐。
  于是陆鸾买了烟回来,就看见餐桌上多了个小姑娘。
  他站在店门口停了一会儿,店里那些初中生小姑娘投来惊为天人的欣赏目光全部被他视而不见,他就目光发沉地盯着里面的某一桌……此时背对着他的小姑娘仿佛感觉到他发寒的目光,回过头,在对视上他的一瞬间微微缩聚了下,小声地叫了他一声。
  陆鸾低低“嗯”了声,走近了,长腿一迈挨着王檬坐下来,目光却盯着桌对面的女人,嘲讽地嗤笑,问:“叫软妹来给你撑腰?”
  谢云:“……”
  她想骂他放屁,但是很心虚。
  不想承认她堂堂谢家大小姐,如今谢氏正要上位的掌权人,被高中生压迫得需要一个初中生小姑娘来救场。
  软妹自然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茫然地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
  谢云心惊肉跳,还是强撑地笑着说:“说什么呢,你才是有毛病,大老远来了软妹学校附近吃饭都没想着叫她一声。”
  陆鸾转头看着王檬。
  后者唇角抽搐了下显然没想到火忽然烧到自己这里,赶紧摇摇头说:“没事,正、正好我已经吃过一个面包!”
  陆鸾满意地收回目光。
  谢云也不太意外王檬比她更怂,小姑娘像是打个雷都能被吓得跳起来,哪经得起陆鸾一个凉嗖嗖的眼神……
  毕竟她都经不住。
  好在这时候吃的上来了,谢云看着油黄的老鸭高汤上面飘着的葱花和香菜,鸭肉发黄,肥瘦均匀,几块鸭血藏在汤下,散发着肉类特有的香味……
  谢云吃的很舒服。
  见她喜欢这家的鸭肉多吃两块,陆鸾又要了鸭油饭,就是喷香偏糯米口感的大米混着鸭油煮出来的米饭,混合了鸭油香的米饭上上面铺着白切鸭肉。
  吃一口像是在吃糯米饭,但是口感纯粹得很,米饭含在嘴里,都有香味冲到天灵感。
  谢云又吃了半碗饭,实在吃不下了把碗一推,陆鸾接过了碗三两口吃完,软妹早就习以为常,懒得惊讶。
  就是听见身后的一群初中生小姑娘在小声讨论。
  “这是五中的校服吧?”
  “那女的谁啊,看着都大学生起步了……姐弟么?”
  “你弟弟愿意吃你吃剩的饭,你可拉倒吧!”
  “嘤嘤嘤王路都不肯喝我喝过的奶茶……看看人家!好宠!”
  “老草吃嫩牛?”
  “主要是这牛也太帅了啊不怪老草想吃的。”
  “那个是六班的母牛吗?”
  一道突兀显得有些冰冷的声音传入耳朵里。
  王檬僵硬了下,却不敢回头,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身边的两人,谢云坐在对面肯定是没听见的,陆鸾也没多大反应,但她知道,知道这些人讨论的声音他肯定是听见了……
  前面那些话他懒得理。
  后面那句,显然他根本不知道是在说谁。
  王檬眼睛黯了黯,低下头吃东西。
  等大家都吃完了,他们带王檬去买了奶茶,一块儿坐着休息了一个午休时间,开着车把她送回学校。 王檬站在学校门口,冲着副驾驶座的年轻女人弯弯唇角,露出一个有点甜的笑容,然后冲她挥挥手说下次见。
  汽车发动缓缓驶离,王檬的唇角落下来。
  这时候,突然头发被人从后面一把拉住,头皮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她面部扭曲了下,她苍白着脸,还没来得及转头,就听见身后有个声音响起。
  “哟,臭烘烘的贫民窟母牛也坐上豪车了?听李莎说上次看见辆玛莎拉蒂来接你放学我他妈还不信呢……哇哇哇,你不会是被什么老男人包养了吧?不会吧不会吧?”
  她回过头,身后站着一群同年级的男男女女,各个嘲笑地望着她。
  ……十四五岁,其实也不太懂所谓“恶”的含义,就是单纯的因为莫名其妙的理由开始语言攻击,孤立,偶尔会动一下手,但不太过分,见不着血。
  伤不了人,那就什么都被掩饰得好好的,老师不知道,家长也不知道……
  哦,主要是,也没家长可以告状。
  “徐秋秋,别瞎扯,我看见车上有个女的了。”
  “嗳,真的啊?还有个女的?那这母牛是蹭别人的车?”
  说话的人声音里带着一丝丝不易察觉的轻松,毕竟开豪车的都有家底,指不定有什么背景,真要找麻烦还不得吓死个人?
  阳光下,王檬有些茫然地想,她被这些人盯上好像是初二下班学期,这些人带头的那个二班的徐秋秋喜欢的男生谢安,在q上问了她作业,然后随便聊了两句……
  后来不知道怎么的,这事儿就被徐秋秋知道了。
  她跑来六班骂她不要脸,起先她还跟她争两句,后来又被质问如果没什么她怎么会有谢安的q,为什么会有闲聊,乱作一团,就扯不清楚了。
  再后来,这些人扒出她住李子巷,家里只有一个哥哥,就拿这些笑话她,传她家里穷的交不起水电费所以她总是不洗澡,传她浑身发臭……
  这才是爆发点。
  得知她出身李子巷,他们兴奋得跳起来,口口相传那里的街道有多臭,房屋有多破,里面藏满了犯罪分子,活在里面的人都像阴沟里的老鼠。
  王檬百口莫辩,也辩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毕竟他们说的都是事实啊,她什么也不能反驳。
  “开车的什么人啊?”
  “三班那些人看见了,说好像是五中的,长得很帅。”
  “我日,高中生包大学生?会玩啊?母牛,你朋友都这么会玩吗?”
  “那女的长得很漂亮啊,而且看着都二十几岁老女人了……大秋天了还穿着裙子,看着不像正经人。”
  王檬愣神间,忽然反应过来火烧到了陆鸾和谢云身上,越说越难听。
  她皱了皱眉,在徐秋秋带着笑容又伸手想要来拽她头发的时候,她忽然抬起手,“啪”地一下排开她的手。
  “不许乱说!”
  在王檬愤怒的警告声中,后者被推了个猝不及防,猛地后退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男生身上!
  脸上的笑容立刻被愤怒代替,怎么也没想到一向闷如鹌鹑的人忽然反抗,徐秋秋大声叫了声王檬的名字,骂她“你这臭烘烘的母牛”就要扑上来……
  这时候,有个人从后面一把抓住她。
  闹哄哄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刺眼的阳光中王檬转头去看,看见不远处背着书包的男生身上校服整洁,校服袖子上别着个学生会执勤的袖套,他站在那,微微蹙眉。
  “你们在学校门口干什么,”谢安说,“不进学校就站远点。”
  谢安在学校还是有点地位的,品学兼优,老师喜欢,长得帅打球也厉害。
  徐秋秋他们见他过来了,也不好说什么,狠狠瞪了王檬一眼,转身走了,留下王檬和谢安两人大眼瞪小眼。
  男生看了她一眼,问:“刚才送你来的你哥和你姐?”
  他也看见了,但是没有胡乱猜测,也没有说难听的话。
  跟他其实不太熟,王檬有点紧张地点点头……好在男生什么也没说,转身走开了,盯着他的背影几秒,她松了一口气,跟着走进学校。
  刚进了学校就接到谢云的电话,说是开车走时发现很多周围很多人在看王檬,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那些人有没有欺负她。
  “你有什么毛病,好好的欺负她干什么?”
  电话里传来陆鸾模糊的声音,音调有点冷。
  王檬的心沉甸甸的,听见谢云温和问候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很想坦白说她是被欺负了……
  但是陆鸾的声音她又清醒了,想到了她那个炮仗似的哥哥,她闭上嘴。
  “没事,”她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说,“什么事都没有,就是他们知道我住在李子巷,很穷,奇怪为什么会有这么好的车送我来学校。”
  “奇怪?怎么个奇怪法?”
  谢云警惕地追问。
  王檬没说话了,谢云知道一些事,所以比较敏感地捕捉到她话里的信息量。
  就在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谢小姐的话时,她听见电话那边,有些冷淡的男声再次响起:“坐稳,安静一会儿我能吃了你吗,怕到闲不下来?”
  声音听着不仅冷淡,这才还带着一点恼怒的刻薄。
  谢云像是噎了下,几秒后“啧”了声,嘟囔了句“打个电话也要管这么多”,还想说什么,王檬却抓着陆鸾打岔的这机会敷衍了两句,匆忙挂了电话。
 
 
第38章 下药
  吃饱了大脑放空, 回家从新洗漱了下就抱着被子滚到床上,下午的时候外面下起了雨,谢云睡到昏天暗地。
  她放纵了自己一把, 过了三天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每天睡醒了饿了就叫外卖, 随便吃两口又回到床上去继续睡, 不管醒来的时候是几点也不管睡下的时候是几点, 偶尔会哭着从梦里醒来,又不太记得到底梦见了什么。
  第四天半夜, 她被电话从睡梦中惊醒。
  头脑发昏地抓过手机, 也没看来电显示直接接了电话,那边传来某个马仔慌张的声音,跟谢云说夜色这边场子出事儿了,让她来处理。
  谢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心想场子出事了找许湛擦屁股, 找我干嘛?
  ……然后一拍脑门想起,哦, 许湛被她扫地出门了。
  爬起来洗漱干净, 刷牙的时候耐心的听那边马仔报告,说的是晚上来了一群人,有男有女,开了个卡座就开始开酒, 到了后半夜,有个女的半路出去上洗手间,回来之后再喝自己的酒就嚷嚷浑身不舒服,说说有人在她的酒里下了药, 这会儿正大吵大闹。
  “她说是湛哥的妹妹,让我们今晚必须给个交代, 要么让夜色老板娘出来道歉,要么她就报警。”
  电话那边马仔颤抖着嗓子说完,特别是说到那女的自报的身份时,整个人都不太好了:她这么肆无忌惮地自报家门,恐怕还真的就是许湛睁只眼、闭只眼让他手下的人来闹场子。
  谢云收了荣连街时,大家对这种事多少都有预感——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谢国平刚刚安葬尸骨未寒,谢家姐弟已然翻脸。
  谢云坐在化妆镜前拍了点腮红遮盖住脸上的苍白:“问了你们湛哥,这是什么意思了没有?”
  “打过电话,”马仔那边说,“关机的,那边的人说湛哥晚餐实厚应酬就喝高了,这会儿在附近的会所休息。”
  谢云闭了闭眼,深户一口气。
  夜色她知道的,虽然有点涉及家禽擦边球生意,但是路遥做生意讲良心,手底下的小姑娘或者少爷不愿意出台就不出,不卖假酒,禁一切药品……
  夜色门口有安检。
  有女客人没带男伴来,路遥都让员工盯着,喝高了亲自送上专车或者出租车,酒吧外面有人蹲着妄图捡尸都要轰走的——
  这么些年来,从来没有出过“顾客被下药”这种丑事。
  谢云化了个淡妆,看着镜子里的人精神了点儿,便匆忙赶往夜色。
  快到地方给路遥打了个电话,那边接起来就是一连串的飙脏话,谢云耐心地听她骂完,才问:“你那看场子的人呢?”
  “一般看场子的人看的住许湛吗!”路遥咆哮,“下回我去局子里问问阿sir们有没有兴趣上个夜班兼职夜店保安?!”
  “你那天不是跟我炫耀请来一尊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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