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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王机时,孟岚把自己做好的那瓶药送给王机,并且严格交待了用法用量,得到对方的千恩万谢。
然后回房,拿着茶壶就对嘴猛灌,口都说干了。
初一在一边听完全程,终于敢开口了:“静姑娘,我总觉得,这个王机是在利用我们。”
“我知道,便那又有什么关系,”孟岚浅浅一笑,扬着手中的委任书信,“我们不也在利用他么。”
且不说这是多少贡献点,光是现在开始,南港产的GDP,就正式记在她名下了。
再说了,只要有这血吸虫病的药品,多少扩建的山民雇佣不来?
她也是在这边长大的,母亲那一辈的小姨还被抢过亲,对这些山民深有了解。
他们没有生产技术,最缺的便是盐,只要有盐,便是捏住命脉。
再者,这里一但把产业技术发展起来的,资本的力量会冲破所有樊篱,再坚定的宗法风俗,在金钱和物质下,都是浮云罢了。
别说在新中国了,哪怕是民国,只要包工头几句话,一样是有人愿意将儿女送到工厂去赚钱。
她清楚得记得有一次,有人从工厂解救了一批童工,将他们送回偏远大山,记者拼命告诉孩子们的父母,这些孩子是要读书的年纪,而已工作要上十小时,每两天才能吃一次肉云云,月工资只有一千多……
然后父母们满脸惊喜、难以置信:“什么,只上十小时?什么,两天就能吃一次肉?什么月工资还有一千多???”
就业率向来是社会最强大的稳定器,如果海上丝路一但开起来,这城的港口必然会提供大量的机会,吸引无数年轻人。
山民说是自给自足——她还不知道么,山中大水倾盆,洪水一起,交通断绝,根本打了猎,困在树上水不退更惨,岭南那么喜欢种果树,不是没有理由的。
尤其是大台风一来,木屋草屋那就和纸一样被撕碎,都只能躲高处的山洞里,然后等风雨过后重修,秦时为什么定都在封阳县,就是因为那地方四面环山,地势还高,台风能被挡住。
不过这些都还太远了。
现在,还是先修码头,等船队吧。
她点着桌案,心里寻思着,到时烧点水泥,工作出众的山民,就给他分一套水泥房。
第133章 心里有数
晋时,广州虽然偏远,却并非蛮荒之地,相反,这里受中原熏陶已久。
从东汉末年的三国前期,就已经有大量士族迁居岭南,躲避战祸,他们还邀请大儒,为诗书做注解,以图将来新朝平定后,家族起复。
王机的父亲和兄长都当过广州刺史,那时,就和这些士族关系紧密——这便是出身世家大族的好处,可以给本地人一个进入中枢的向上通道,这种权力,不是谁家都能有的。
在和孟岚达成一致后,王机很快便联络了番禺本地的士族,招来大量僮仆,修筑码头。
南门的港口外还是一片无际的海岸,南沙区之类的滩涂没被珠江携带的泥沙冲刷出来,港口只有一条小道,非常不利于货运,在千年后的宋朝时,海贸繁华,这里的番山禺山坡山都会因为不利于货运,被尽数铲平,但这个时间,显然是没有这样的人力物力的。
但孟岚压根就没想要把货物送进城里。
她沿着坡山,往北边修筑码头,同时让人开辟出一片稍微高些的河滩湿地,暂时充作码头仓库。
这些停船的码头大多是高桩码头,即用长木头打入水低,做成长桥样式,伸入水中,供船停泊。
相比于填埋泥沙的做出来的实心码头,这种码头速度快,成品形容易,就是不经造,一场大风暴雨,就得重修,以及木头长期因为海潮影响,暴露在空气中,会很快腐朽。
好在问题不大,孟岚也就用一期,过了这次,她就在这周围开水泥坊,把柱子通通换成水泥的。
这里她终于有点明白为什么中原文明那么繁华了,那里虽然有灾,但相比南边年年的大风暴雨,其实还算是简单模式了。
她还拿出了北方产的精钢锯片,这种锯片在水力加持下锯起木头来堪称神物,这里的木匠们只看一眼便惊呆了,每日几乎是早晚供奉,称为神器。
有了人有了物,码头几乎是以一天四五个泊位地建立起来,当然,这其中也有泊位不深,也就五六米的原因,若是那种十几米深的大型深水良港,谁来都没用。
孟岚还嫌弃人少,另外在付钱招了一些本地力夫,至于花费嘛,暂时就用从北方带来的船货支付了。
别看和她南下的就一条船,但是船上的货物在这偏远的南方,购买力简直爆炸。
上党产的小刀,木质刀鞘,精钢小刃,刃可切肉剥皮,背可刮鳞,精致生活的必备品,一经推出,便被无数山民垂涎,但孟岚说了,这些只有活做得最好的人才能买。
还有红糖白糖、药品、精致的冰纹瓷器茶具、各种口脂妆粉——这些是要给严江带来的外国贸易船交易,当然不是卖的。
所以最大方的奖励,便是盐了。
山民没有制盐的技术,而晋朝的盐,垄断得比汉朝更甚,因为它将一半的盐利,分给了士族,为了维持食盐爆炸的利润,士族与官府都会将盐价提得极高,到只用盐,就可以将庶民收刮到贫穷没有余粮的地步。
就在齐桓公时,管仲就对他说:“我国每人加盐价两钱,则月入百万。”
有时太穷吃不起,人们甚至只能用醋布、厕所里的硝盐来吃。
封建王朝里,士族与王权要求的都不是庶民过上幸福生活,他们要的是庶民为国出粮出力,出征出战,生育子嗣,供养专权,因为当小民忙于生计,劳碌一生,便无暇无去多思多想为官府惹麻烦。
哪怕是后来的清朝把“永不加赋”写入了祖宗大法,但回过头来,便用盐铁之利把庶民蓐得干干净净。
是以,历来走私盐铁,都是杀头大罪。
不过现在孟岚没有这些烦恼,因为王机如今需要北方,并不会在这点小事上与她计较,再者,这些年广州的盐利早就被本地士族垄断,他想要收回来,也正需要孟岚的相助货源,没办法,北方的雪花盐,价实在是太低了,侵入后,把本地的“一斤盐、八两沙”的泥盐海盐揍得满地找牙,没有敌手。
她在海边开辟盐田,用阳光照射蒸发,提高浓度后再熬煮,用的修码头剩下的木料,这里没有什么煤矿。
但是没关系,等把码头修好,煤矿要多少有多少。
这时,国家队的操作她也知道了——因为瞒不住,北方渤海公的手下儿郎想要与俚人结盟,在徐闻招亲的消息非常炸裂,三天没到就传到番禺了。
如今的俚人僚人都是氏族制,他们长期聚族而居,一洞都是纯姓,为了避免近亲繁育,所以多是抢亲、走亲,知母不知父,因此多为母系氏族,但战斗力不低,心动者甚多。
孟岚本是报着戒备对手的心情观注这个消息,但在知道一些细节后,很快改变的主意。
她立刻给徐闻县的那些国家队员们去信,让他们过来帮忙,如果不来,就只能让王机下令徐闻的县令,把他们抓过来了,别说我没提醒过。
因为看过这些人发的一些资料,知道他们是精通码头建筑规划、潮汐水流、本地风土人情的强人,对少数民族中的事情细节也清楚,对自己的港口计划简直是雪中送碳,给那些氏族太浪费了。
嫁给她们,还不如嫁给我。
信里这样强调。
之所以会在那边碰壁,一是因为语言不通,二是因为没有北方的支持,尤其是后者,孟岚是被女神亲自委任的北方正式官吏,委任文书印鉴一应具全,加上有吴兴沈家做证,才能取信王机,有资格说结盟的事情。
如果是普通的北方人空着手来说结盟,王机只可能在听完之后,礼貌地把他们请出去。
双方一开始,资源就完全不对等,就像肖妃可以调动整个大草原,严江可以借势带船队回到东方,都是因为本身已经拥有了足够的积累,在没有大军之时,普通人别说赌一把,甚至连上牌桌资格都没有。
……
国家队那十几人收到消息后,如遭雷击,但又能怎么办呢?只能在离线一番商议请示后,选择原谅她。
在折腾了两年多时间后,所有成果得到的就是一些游戏号,国家队对找到这个游戏的秘密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现世的事情那么多,大家是玩游戏的,不能让游戏玩了。
因此研究队伍继续保留,但上层对它的观注度已经从每天盯着,到一月过问一次的程度。
再说前边三座大山的压力太大了,既然有大腿了,能抱为什么不抱?
看看徐策,开始不也对肝娘的邀请三推四拒么,如今不也真香了?
而网上瞬间炸了,云网友们纷纷谴责肝娘,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他们都已经开始接触到一位俚人首领了,通过补习,一位语言专家已经基本能磕磕绊绊交流了,眼看观众最喜欢乐见的剧情眼看就要展开了,你居然就这样的截胡了,还有没有天理,有没有良心了?
肝娘则冷笑着留言说我当然是没有良心的,在当年你们数着时间等我死掉想抢号时,我就已经抛弃了以前的我了!
然后视频时就是一群刷弹幕的,什么“孟楠兽进化成钮祜禄兽”“钮祜禄兽超进化肝娘受”“你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小策策吗?”“策儿啊,你好惨啊,南边有的人都忘了你了”“这不是静深姑娘么,为什么都说她是肝娘?”“静静和老虎不是一个品种,认不出区别的请去看眼科。”“姐姐您号卖吗?我愿以身相许”……
这给孟岚带来了充份的满足感,所以她北方面对徐策时,都是优雅温柔地回复说放心吧我爱的还是你,一切交我你不用管。
徐策:“我只是想让你别欺负我那群队友……”
孟岚柳眉倒竖:“我是那种人吗?”
“……”
是不是,你心里没数么?
……
但没想到的是,就这么件小事,还是发生了意外。
高凉郡,是合地处珠江口以西,是广州番禺军民西去琼州、越南、广西的必经之路。
国家队的小哥哥们从徐闻坐船,借着东南季风的顺风方向,一路向番禺城向去。
但在途经高凉沿岸时,他们在晚上被海盗拦截上船,古战一番后,成功摆脱了海盗,连夜去了广州。
观众们嘎嘎哈哈地大笑一番后,从战俘中知道了事主是谁。
“哎呀,是士家。”
“早知道是士族豪强了,你别废话。”
“不是士族,是‘士’家,三国的时候,士燮是交州太守,在蜀吴无暇它顾的时候,把岭南治理得一片安然,四十年没有战祸,直到老死,他儿子接任刺史,立刻就被孙权派人来摘了桃子。嫡系儿子孙子都被一锅端了,只跑掉那么几个。”
“所以是太穷所以抢了小哥哥们吗?我明明很可怜,我为什么想笑呢?”
“不好笑,震惊了我,这海盗这么早就有了么?”
……
当到了番禺后,有国家队这些人才的加入,港口建设的速度又一次飞快飙升起来。
不过,国家队的小哥哥还是抽空来寻找孟岚,希望她派人巡视,维护海路安全,免得严江的船队过来时遇到危险。
孟岚忍不住笑了:“你想的太多了吧,遇到严大佬的人才危险吧。”
至于广州如今的大族,暂时还不能妄动。
她才刚刚落脚,根基不稳,需要在广州把钉子钉深了,再来蚕食周围的部族。
二来,一次性把贡献点刷光了,后边怎么和另外那些挂逼争第一啊。
第134章 短暂联合
七月末时,广州的天气正是最蒸腾的时候。
漫长的春夏,炎热、潮湿、多雨,走在大街上,进入了一个蒸笼,非得快些进入阴影之中,才能避开一些暑气。
碎石铺平的街道比番禺城中的黄土街还要平整宽阔,街道两旁边修筑着青砖瓦屋,瓦是木瓦,涂了防水的桐油,用铁钉固定,有的干脆就用的稻草房顶——这样被吹飞也不心疼,整个街道,潦草中又带着勃勃的生机。
这是孟姑娘修筑码头时,顺手修筑的一片商铺,用来堆积货物,中转交易。
阿弟抬了抬沉重的背篓,赤足轻快地穿行在街道上。
他十三四岁的模样,头发凌乱且带着卷,散发着重重的异味,身上的衣服只是围绕腰臀上的一块破布,胸膛上挂着一串玳瑁珠,身上有着简单的纹身,那是他们这支山俚人的图腾。
转过街道,有一间小铺,他飞快地走进阴凉的屋子里,将背上的背篓放到柜台上,清亮的眼睛带着期望看着那柜台后的中原人。
那人得非常好看,比寨子里最美的姑娘还白,皮肤光滑得像珍珠,身上的料子都是他从未见过的。
阿弟有些想怕弄脏了他的衣服,悄悄退了一步。
那人温和地笑了笑,说了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便将他背篓里的药草一一挑拣出来,他的动作熟练又好看,很快就从中选出了一堆,然后在柜台里拿出了一把钢钱,数了数后,递给他。
阿弟眼睛和嘴角一起弯了起来。
将钢钱放在口袋里,摸了又摸,感谢这位贵人慷慨。
对方只是笑着点点头,便将那些还算新鲜的药材收起,开始交待手下的药童了。
阿弟握着钱出门时,觉得照在身上的太阳都不热了,整个人都感觉轻飘飘的。
他走到另外一间铺子里,这个小小的铺子里放着很多麻布,还有一个个精致的竹筒……
“这不是山云洞阿弟,你怎么在这?”一个声音突然问,说的是他们这里的俚语,他转头,便看一个男人走进了铺子。
“是罗浮寨的石头哥啊,”阿弟抓了抓脑袋,有些腼腆地笑了笑,“我和阿哥一起来的,他水性好,在晋人的码头搬木头,这里的盐便宜,我便想多带些回寨子里。”
他乡遇故知,两个俚人便聊了起来。
“你们罗浮山那么远,怎么也过来了?”阿弟好奇地问,那可有一百多里,还要过几条大河呢。
“听说晋人最近修城,给的奖励特别多,还有盐,我就过来看看。”石头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这里好东西可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