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魏晋——九州月下
时间:2020-09-06 09:17:58

  冉良哪说得过母亲,只得称是。
  冉母又道:“再说了,这寒冬腊月,能有几分好菜,我已经想过如何敷衍过去,保证即不费钱财,又能不损颜面,你且看着罢。”
  ……
  冬日没有新鲜的蔬菜,秋时,有几分闲田的农户们便的会存些萝卜,晒些豆角,这些年北方盐田发展迅猛,盐价也不那么贵,有些村人便腌了贵重的咸菜,在年节里做为美食。
  冉母请客除了有蒸得柔软膨松的面饼,煮了晒干的萝卜和豆角,还用了肥厚的猪肚肉,切成厚厚的片,码了一整整一大碗,放在圆桌的菜品的正中,光是这一盘菜,便镇得来客惊呆,目露不敢置信之色。
  这些年,他们在女帝治下,日子过得虽然好些,但家庭还是拮据的,女帝的税负不高,每年留下的粮食除了够吃之外,还能节余不少。
  可这日子有了钱,总是忍不住花啊,冬日冷了,盘个火炕总要花钱吧?添个棉袄总是应该吧?家里又添丁了,给媳妇买半钱糖补补身子,也能多下奶不是?小孩要长大,存些钱,试试去小学堂看看有没有读书的天赋吧?
  能抑制消费的只有钱包的丰满度,人的需求总是在上涨的,地里刨食的产出是有极限的,以至于村人日子都过得紧巴巴的,平是有些腌菜,都是难得的美食了,至于说杀鸡——鸡可是贵重的财产,谁敢提这事,被骂个狗血淋头都是轻的。
  于是前来前礼加吃饭的客人面对着一碗大肉,神态越发虔诚,看冉良的眼光,更是充满了崇拜。
  但他们这边吃菜的规矩,是主人家动第一筷子,客人要是先动,便是无礼,于是一桌之上,便是有人不断吞口水,主家没有动筷,到底是没有人去吃那碗肉。
  于是这碗肉从腊月一时到初七请完客,都安静地摆在方桌正中,先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只是因着天寒,油脂凝固,但在一辈子都吃不了几次肉的村人眼里,还是诱人不行。
  这碗肉还被拿来祭了祖先,经历了无数后,这才和着干菜顿煮了,娘两美美地吃了的一顿。
  那肉的味道太美,冉良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
  蓟城里,烟花是每年都有的项目。
  大户人家们的年夜饭当然不会那么简单,崔家的就很丰富,除了鸡鸭鱼肉之外,还重金购买了蛋糕,柔软甜美的滋味在这个糖比肉贵十倍的时代,就特别奢侈。
  腊月时节,大部分的官府都会将印信封起来,他们会有半月的假期,用与家人团聚,王悦与司马邺等小伙伴们,也在年前纷纷归家。
  王家基本都聚集在了蓟城王悦当年置下的宅院里,当年在江东呼风唤雨的王导如今宅在北方,准备著书立传,他的治国方法类似老庄,崇尚无为而治,这与北方的治世理念格格不入,所以也熄了在北方入仕的心思,准备专心教导王氏子弟。
  但是王家第三代们在蓟城适应的飞快,每天呼朋唤友,游山玩水,并没有太多把家学传下去的意思。
  王悦回家一次,发现自己似乎就成了全家唯王希望的样子,一时压力山大,听着长辈一波又一波的教导,实在不堪忍受,初一就逃去了司马邺家,求个清静。
  然而司马邺家并不清静,前东晋太子在北方没有产业,便带着族人投奔了族叔吴王,想暂居些日子,找到新家便搬走,饶是他家院子大,依然显得拥挤不堪,每天清晨就各种吵闹,让难道有懒觉可睡的司马邺心态炸裂。
  “都来半年了,还没找到地方?”王悦有些困惑地问。
  “蓟城的房价你又不是不知?”司马邺嗑着炒开口的松子,不屑道,“城里离得中心近的,哪个不是十万起?城外远些的,又没有那么好的学校,司马绍嫌弃,小一点的,他们家住不下,大的,他们又买不起,这么挑捡,可不就剩下来了。”
  “以晋王在江南十数年的经营,不至于一座大些的宅院都买不得罢?”王悦不解。
  “买是买的下,可后边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蓟城的物价,”他伸手抓了一把手上松子,撒在桌案上,“城中大宅可是按平收的垃圾费,还有每日的水费,虽然不多,但日积月累,也是不小的开支,还有城中的每月出的新染布帛,各类奇珍品类丰盛,一个不慎,积蓄便要见底,这半年,要不是那太子妃有几分理财之能,他们一家怕是连吃饭的钱都不够了,还想买宅?”
  王悦深有同感地点头,当年他和阿邺还是学生日,零花钱便怎么都不够用,去几次可爱饭店,吃几个蛋糕,便洗得干净,只能继续找家里支出,阿邺为此没少被吴王数落。
  “对了,商坊最近准备修一条水道,把开平与易水连接起来,需得大量人手与财富,筑成之后,运河的码头按投入分成,家父准备入股,你可要入一股?”司马邺问伙伴。
  “当然要!”王悦立刻来了精神,“开平的石煤产量极大,靠着这些煤铁,蓟城才越发兴旺,如果能与易水相接,便不绕行大海,汽船牵引便更快,甚至能让周围的乡里也用上煤饼。”
  他们都下过乡里的,贫民多烧秸秆、草木,但这些一是耗费时间,二是不够,多得入深山之中打柴,如果能将他们打柴的时间解脱出来,便能修筑更多工坊,更不必说想在乡里修些砖窑灰窑来修房筑桥,就更离不得煤了。
  “嗯,但是最近的一条渠也要修上两百里,是直接修到蓟城、还是修到津港都没定,为这事,都已经吵到陛下面前了,而且投钱肯定不少,你现在能做得了家里的主么?”司马邺问。
  “自是我做主,”王悦思索片刻,“实在不行,我把大宅和城外的庄园卖了,换这入股资格。”
  “可你家那么多人……”司马邺顿时笑了。
  “让他们都回江东去,”王悦这半年跟着崔鸢治理一方,已经初略有了上位者的冷漠果断,他淡然道,“与其让他们成日在蓟城花我积蓄,不如回江东好好修身养性,前几日还有异人和我提起,说我族弟羲之于书画一道有入圣之才,蓟城太过繁华,不利他们静心,还是去江东磨练些年吧!”
  ……
  蓟城之中,少年猛然打了个喷嚏。
  “羲之可是染了风寒?”旁边的朋友关心问。
  “无碍,回头加件衣衫。”叫羲之的少年拿着台球杆,优雅地一杆洞出,准确地将瓷球撞进洞中,露出微笑。
  “这里真是好玩,早知道当年就和王悦一起过来了,”旁边的少年笑道,“蓟城的慕容马场又来了几匹绝世好马,明天咱们去看?”
  “好。”王家的青少年们纷纷应声。
 
 
第275章 肃清四海
  室外飘着鹅毛大雪,魏瑾看着地图,思考着未来。
  巨大的地图是玩家献上的,标注着各地的人口、名称、河川道路,还用四种颜色区分出了各州郡。
  如今她的治下,最北是包括草原在内的幽云辽东之地,最南是越南所在的交广之地,如果把宁州包括在内,那么还外加缅甸的一部份,当然,南方大部分地区都是无人区,云贵川越两广江西福建加起来的人口,也才将将百万余。
  或许还有夷人没有统计,但他们不交税不参与国家建设,有和没有区别不大。
  而和后世版图的雄鸡版图比起来的,不在自己的治下的,除去东北,就是以吕梁山为界的西方之地,也就是后世的陕、甘、川三地。
  至于青海西藏和西域三十六国太遥远,饭要一口口吃。
  “你怎么看?”魏瑾习惯性地看向自己美貌的秘书。
  “你想进军关中,那么,夺得河东之地,才有图谋关中的下一步。”单谦之端着红豆汤圆,递给她。
  魏瑾用调羹舀起一个漂亮的汤圆,目光还是没有离开地图。
  河东之地,如今是匈奴盘踞,紧靠着河东的,就是匈奴的首都平阳。
  黄土高原的地势就像一块快放大版的干裂田地,黄河穿出了关中东出之路,在秦岭间划出一条狭窄的通道,洛阳在走廊的东边,河东就扼守着这条狭道的西口。
  南方的蓝田关当然也可以进入关中,但没必要那么做,因为已经是收拾匈奴的时候了。
  “我们当年有向匈奴放出探子吧?”魏瑾转头问他。
  “有,除了不少医师之外,玩家孟岚还派出过杂胡阿都利投奔刘渊,如今他已经是二品的将军。”单秘书有记忆力极好,这些年,孟岚摊子铺的太大,她忙不过来,就将自己建立情报组织交给了他人维护。
  “吩咐刘琨来见我。”魏瑾思索片刻,“他从晋阳可以顺汾水,直攻平阳,他平日打匈奴的次数都数不过来,匈奴必不会戒备,届时,我再安排上党大军,突袭河东,断去匈奴后路,匈奴问题不大,但最好毕其功于一役,不放过一个,我没兴趣玩打地鼠的游戏。”
  匈奴人逃跑起来非常擅长,如果让他们又骑马回北地草原,就是个麻烦。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单秘书问。
  “迁都的时候吧,毕竟灭国之功,还是我来得比较好。”魏瑾淡定道。
  这不是她想争功,而是不给手下的功臣找麻烦,无论哪个时代,一但功在王上,下场都不会太好,这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因为功臣手下需要上位,就必然会各种想法更进一步,为了社会的稳定,封无可封时,就只能让功臣先走一步了。
  “万象宫预计秋天完工,通济渠已经修好,蓟城的人可以以船直达洛阳,到时趁着迁都出兵,也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单秘书看了一眼魏瑾,觉得她做事实在太稳健了,几乎全是发育发育、然后用绝对的优势把对方一波带走,从来不行什么险,出什么奇,只要脑子不太废,基本都能胜,这样的日子就很平淡啊,“粮草和洛阳的宫室,你都得准备好。”
  “嗯,麻烦你了。”魏瑾轻描淡写地道。
  单谦之有些无奈:“我做的都是丞相的工作了。”
  “这不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么?”魏瑾轻巧地微笑道,“如今这世上,谁人不知单谦之你治政之才盖世,全因深爱于我,这才于微末时相伴相守,助我共创大业,而我却久不愿给你名分……”
  单谦之摇头:“风评被害,罢了,我去做资料了,你看了没问题,便签字盖印吧。”
  “好,夫人辛苦了。”说完,魏瑾看他的目光,便尽是深情与欢喜。
  可惜单谦之淡定的像个石头,并没有一点感容的意思。
  “话说,夫人,与我共创这盛世时,你便没有一点触动么?”魏瑾微微叹息,把眼里的情义撤了下去。
  单谦之凝视着那张广阔的世界地图,回想着这些年经手的户税数据变化,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盛世还早,你可莫要自满。”
  “那就拜托你督促了。”
  -
  过年的北方热闹非凡,厚厚的袄衣阻绝了严寒,花千树,星如雨,元宵的灯会从老到少都会心心念念,各种表演聚会更是日日都有,小孩子们快乐地追逐在雪地里,沾了一身雪花后被家人骂上半天。
  扫雪的大车随时巡游在主街,各大店铺门前的厚布帘被掀了又掀,几乎保不住铺里的热气,只能在内室又加了一层的帘子,这才让进铺的客人不用跺脚搓手。
  冬季是不适合做生意的,厚重的帘子会遮挡住光线,让人不便挑选,但蓟城列外。
  这里主街的商户几乎都有彩色的多格拼接玻璃,有些大铺,甚至有三尺见方的大块玻璃,明明净净地镶嵌在窗户上,光是这个玻璃,便能招来大量的客人。
  崔涞趁着年节的时间,连续跳两天的傩戏,快乐至极,整个人的精神好得的像十八九岁的少年。
  这让他的双亲很是困惑,但困惑之余,也不忘记给他兄妹二人找找对象,如今崔家两老已经不再介意他们俩嫁娶的门第了——只要是活的,能动的,其它的,他们喜欢就好,都已经佛了。
  崔涞的要求就很高,在母亲的反复逼迫下,他说出喜欢的类型是能保护自己,给自己安全感的女将军之类的,可惜这世上符合他要求的,一个邵君一个李秀都已经成亲有孩子,并且对他毫无兴趣。
  另外一个看着有女将潜质的荀灌才十三岁,虽然这位姑娘对他很有兴趣,但崔涞嫌弃人家太小,并不想约。
  至于秀儿肝娘肖妃这些女中豪杰,崔涞甚至是整个崔家都是不敢的——毕竟死在她们手下的男人太多太多了。
  而崔鸢表示不着急,她并不想怀孕生子然后耽搁自己正在上升期的事业,至少得迁都洛阳,平定关中西北再谈这事。
  甚至为了躲避逼婚,她初五刚过,就飞快骑马回了洛阳,把压力全丢给亲哥,连荀姑娘都被她丢下了。
  和她一起踏上回洛之路的,还有来自关中的索承与其家将,这个少年虽然才二十出头,却在冠军大会上表现优越,他的父亲索綝是长安县令,这次过来,是代表着关中群豪的希望,前来向女帝示好。
  如今的关中势力复杂,北方是匈奴部,西边是凉州张氏,而东边陇右是麹氏与游氏两大家族,南方卢水胡,而长安是他们索氏。
  这些年,匈奴多次攻打长安,他们靠着凉州的义骑多番相助方才功成,但北宫凉将军上次的修法大会里,和凉州的使者一起来到蓟城,然后便在女帝手下效力,让他们最近和匈奴的斗争里过的很艰难。
  关中如今是一起防着匈奴,只要匈奴一打过来,凉州、陇右,还有卢水胡都会一起出兵,或者攻其必救,或者正面迎敌,过着有一天是一天的日子。
  但这日子并不好过,因着饥荒,各地匪类遍地,掠劫粮食,让庶民无法安心耕作,整个关中百姓都在挨饿,无论胡汉,很多人为了生存逃往蜀地和凉州,可蜀地早就被氐人占据,在蜀道的好几个关口设防,拒绝关中饥民入内。
  至于凉州,虽有水草丰美,却没有多余耕种之地,去那里也是饿死路边。
  所以,在知道天下大部分都已经入女帝之手后,关中的豪强们自然也希望改变这种局面,入女帝治下。
  只是他们心里非常矛盾,关中生活虽然困难,可至少是自己当家作主,女帝却治下,却对官吏要求甚高,他们认为关中局面复杂,希望不要再动刀兵,最好直接保留他们的官职,这样对大家都好……
  崔鸢一边安抚着这小年轻,一边在路上思考着要如何应对这些关中人。
  如今洛阳已经恢复了几分元气,横跨河水的洛阳桥在火热修筑中,函谷关在手,拿下关中不难,难得是里边的数十万饥民,一但开放关口,关中饥民必然叩关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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