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多了,管理却没有退化,各村、各乡都有自己的民兵队,每月都有训练,市政也会按时巡查治下,对犯罪做乱者严惩不怠——采矿那边的缺口实在是太大了,市政压力从来都没有小过。
如今大人吓唬小孩的常用语句就是:“小心巡捕们把你抓进矿山里,一辈子都见不到太阳。”
……
一支船队顺着漳河的支流从壶关过来,来到潞城的码头。
一名年轻俊秀的青年从船上走下,左右张望,看到那巨大水坝时,目露惊疑之色:“这坝高如此之巨,也不修了多少年岁,怎从未听闻?”
“回少主人,这是前岁才修筑之,筑成此坝,不过十多月矣。”旁边的管事低声道。
“十多个月?”那年轻人一脸你在逗我的神情。
“岂敢欺瞒。”管事苦笑道,“您看那条铁道,长有十里,均以纯铁铸之,有牛马拖箱车于其上,一车百石,健步如飞,更有板车转轮,整个上党男儿皆于坝上,方有此功。”
年轻人轻嘶了一声,快步走到那铁轨之前,忍不住低头伸手摸了摸,入手冰凉,竟真是上好铸铁,再一抬头,便见铁道深入远方,不见尽头。
这也太财大气粗了些,年轻人呢喃道:“我家也算吴中旺族,自己为富有,不想这上党之地,竟有如此气魄。”
管事非常理解,他上次过来时也被吓呆了,如今早就波澜不惊,只是淡定地转头,让少主人慢慢回神,自己则招呼下人把货物抬上来。
而这时已经有拿着棍子的力士过来询问可要帮忙,被官事拒了。
从码头下来,管事便走到一边的大屋中,开始排队。
“这是做何?”那少主人疑惑地跟在他身边,问道。
“这是上党收的商税,”管事解释道,“上党之外货物入城,均要交一次税,入城之后,无论与谁交易,都不再收税,他们称之为‘增值税’。”
那少主人点头,倒没在再问,各地商税基本都是本郡的钱袋,要点面子的官吏,大多私下各种设卡抽成;垃圾一点的,便自己装游侠直接劫掠,士族们不但不以为耻,反而视不抢的人为傻子。
这上党只抽一次税,已经极为良心了。
这时,已经排到他们,市政的人检查了他们的货物时,眉头一挑,顿了顿:“茶?”
五个有一米见方的大箱子,居然都是茶。
管事笑道:“正是,去年收铁锅数十口,有神仙弟子教吾以铁锅炒茶杀青,今年便产出多些,送于此来。”
如今的茶叶是蒸熟,然后压成饼,切成砖块一样的东西,工艺甚是复杂,但去年送来时,上党的纺织老板黄宗钦向他下了这种铁锅炒茶的订单,不但白送了几十口锅,还给了一箱糖做订金——他们虽然觉得这种茶太简单了不好,但看在钱的份上,也就从了。
少主沈充知道这事后,果断把今年所有的人力都用来采茶,还从其它士族庄园中的老茶树上收购——如今的茶都是野茶树上的采的,所以才有了这几箱茶,因为茶好运送,所以今年他们都没有带其它货,全带茶北上了,少主对上党极是好奇,这次更是亲自跟了过来。
“行吧,两成的税,你留下一箱,剩下的就算过。”那市场的官员飞快称重验货,拿了单子写出两联,撕了一联给他,“收好了,遗失不补的。”
“多谢!”管事笑了笑,让人把茶抬出去,又领了少主,去另外一个房间。
“这是我家少主,吴兴沈家长子,名充,来办暂住验传。”管事笑着将路引递上道。
“吴兴沈充。”办事员抬头看了看这位英气的少年,点头写了单子,盖上章,又请少年留下笔迹,就将单子递给他。
“为何此地还要另外办户籍?”少年沈充疑惑道。
“这上党每天都有流民涌入,为了管理,所有人都得有户籍,无论本地的还是暂住的,”管事答道,“此物断不可丢,他们常会抽查,若是查到没有户籍,会被关入收容所,若七天无人认领,会被拉去挖矿。”
沈充想到那种情况一时脸色有些发青:“竟至于此?”
“正是,”但管事又立刻赞道,“但有此物后,上党秩序井然,路无流匪,道无乞民,女子亦能独行于道上,就连我等行商,亦方便甚多。”
沈充不由得点头,赞叹这郡守有果然大才。
给随从们都办好暂住证,他们雇佣了上党特产的四轮马车,前去潞城,这十七八岁的少年中间还被噪音巨大、蒸气四溢的蒸气抽水气吓了一跳,被介绍后就特别想去看看,被管事以时间还长为由劝阻了。
又去了订好的旅舍,这是黄宗钦新建的连锁酒店,三层小楼,旁边有水塔,一层带淋浴,有玻璃窗、塞满谷壳的懒人沙发、柔软的羊毛地毯、精致的瓷器摆件、织花门帘,除了没有WIFI,放到现代也是很精致的复古酒店了。
除了价格特别贵,真没有别的毛病,但这毛病放在士族眼里简直就是自己身份的像征,管事都靠着自己茶叶供应商的地位才能给少主占上一间。
沈充穿着足衣,走在房间里,看着天花板上挂着的松果装饰,在榻上躺了躺,再玩弄了一会玻璃窗,然后被懒人沙发征服,非常没有形像地瘫在上边,然后发现旁边还有一个小书架。
书架上是一些没见过的书本,沈充好奇地翻开一本,上书三国,一看便不知白天黑夜,被管事叫了好久才出来吃饭。
吃当然是吃上党最有名的酒楼,烤鸭真是太好吃了!
……
休息一天后,沈充运来的茶叶在上党大受欢迎,他挑拣了大量的陶瓷、玻璃、脂粉、口脂,几乎可以想像这些东西在东吴会是多久受欢迎。
很快,四箱茶叶所剩下无几,就在这时,一个鲜卑商人找到他。
他打开一个密封的陶罐,认真道:“大兄弟,你听说炼乳么?”
这是肖姑娘弄出来的新玩意,牛奶浓缩到25%~40%时,就能大大延长保存时间,加上糖后,兑水喝起来有一种难以言喻鲜美,若加上茶煮食,简直就是无上美味,肖姑娘说嘴里太淡了,让他来这边换些茶叶。
沈充只品尝了一次,就果断用剩下的茶和他换了这种的叫炼乳的玩意。
上党真是太好玩了,不想走。
他品尝美食、游玩城市,看着南华姑娘组织的歌舞,就觉得自家歌伎们甚是乏味,于是亲自找到了南华姑娘,表达了一些想法。
“什么?”南华姑娘惊呆,“你要送女孩子来我这进修?”
沈充面色镇定:“此间歌舞,宛如天人,吾若离去,怕是日夜难忘,若姑娘愿教,吾必有重谢。”
南华姑娘思考了几秒:“你先等一会,我想想。”
沈充自然应允,在这“南秀坊”的待客厅里悠然地喝茶,听着外边的歌声。
南华姑娘飞快下线,在论坛上发贴问道:吴兴沈充,你们有资料么?
下边飞快回复:有的,他是江南的土豪,有野心想上位,自己铸过铜钱,是江南的歌姬巨头,头脑灵活,后来跟王敦一起闹事被杀了,不过那都是东晋的事情了,离现在还有18年。
南华姑娘心中有谱了,回复说谢谢。
她正准备上线回绝,突然间收到一个其它玩家私信,这位玩家询问沈充找你对不对,能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吗?
南华觉得也不是什么大事,便告诉他了。
玩家立刻道:能不能答应他,和他推荐我……
……
南华姑娘上线后,神色有些莫名地回到沈充面前:“我可以帮你教导歌姬,但有不是无偿,有一条件。”
“姑娘但说无妨。”沈充心情大好,应道。
“吾有一友人,喜造大船,但上党水浅,难以成事,想请沈兄帮助他前去吴兴,以造入海大船。”南华幽幽道,“当然,其中耗费,都由吾出了。”
“此许小事而已。”沈充笑道,“姑娘既愿助我,这些小钱,便休提了。”
“还是要提的,”南华淡淡道,“这船甚大。”
沈充好奇道:“哦,不知是多大?”
南华神色有些诡异,但还是说了出来:“三十丈(一百米)长,宽九丈。”
“……”
南华淡定地喝下茶水,那位沉迷大航海的玩家既然敢出远门试探,她支持一下,也没什么不好,成了有贡献,不成,也不是她领贡献奖。
再说了,从造船到下海,还早着呢。
-
魏瑾很快得到了有玩家跟着东吴的商队,南下准备打造船坞的消息——对方在网上直播进度了。
她意思意思地给了一百点贡献当订金,万一人家真能去美洲拿土豆红薯回来,就血赚了。
毕竟上党这地方现在给不了他发挥呢。
她观注了一下,继续看今天洛阳发来的公文,公文是令她将手中的兵卒南下,护卫洛阳。
原因是那位青州王弥刚刚搞了个大新闻,他攻占了许昌。
东海王在这次乱局中再次暴露了他的弱智的军事才能,他带走了洛阳的兵,防匈奴过黄河,而这一点,让王弥发现了,他抓住机会,绕过东海王的部队,轻而易举地占领空虚的许昌。
许昌就是洛阳的南大门,曹魏当年的都城许昌,洛阳南方的粮道被断,正在岌岌可危中。
而东海王派了五千人回防洛阳,同时给其它军督下了援京文书,但却不想自己的嫡系去正面迎击王弥,而是想其它地方的人出兵,这操作也是很迷了。
如今只有远在凉州的刺史张轨派出五千骑兵来保护洛阳——然后就没有人了,其它人都稳坐钓鱼台,一脸我就等再换个帝王的样子。
好吧。
如果说每个时代总有那么一些人物来推动历史,那么当今的“青州巨寇”王弥无疑就是其中之一。
和那些走投无路的流民不同,这个王弥不但不愁吃穿,而且出身显贵,他爷爷官至汝南太守,他本人更是年轻时游侠于洛阳,有不少知交好友。
但这样一个人吃着贵族食粮,却带着自家几千僮仆参加叛乱起义人,那就能说他是脱离低级趣味,要寻找人生真意了。
那就派一支去练练兵吧,反正历史上,这次有惊无险,让玩家们出去转转也好,省得成天催她开新地图,一会上党没前途,一会玩家需要爱的。
第72章 近朱者赤
出远门总要有点保障,魏瑾也不心急,和单谦之聊了聊,把这事的章程定下来。
如今北上草原找肖姑娘雇佣草原人肯定来不及了,至于上党本地的士卒肯定不能用,这会暴露他们。
那么……
“就从上党的民工里挑选吧。”魏瑾如是说。
单谦之微笑道:“你要怎么选呢?”
魏瑾歪了歪头:“奥运会?不太好,还是马术骑射来比比就好了。”
单谦之从善如流:“那便叫冠军大会吧。”
冠军,是西汉曾经出现的列侯爵号,取“功冠全军”之意,到如今为止,拿到这个爵位的,唯霍去病一人而已,用来称赞军功之勇,再合适不过了。
……
上党要举行冠军大会?
冠军可以直接升军中校尉?参军护卫可以得到的赏赐?
这个消息瞬间传遍了游戏内外,连网络都为这次转播权争得差点诉诸公堂。
上党的庶民们更是激动了。
流民之中,不止是晋民,还有不有杂胡、乌桓、更不要说肖姑娘刚刚送过来的鲜卑少年队了。
一时间,全民踊跃报名,上党为此将水坝取石的场地平整出来,撒上炭渣,修整成一处粗劣的跑马场,马场中间就是靶场、跑步场。
各种人才踊跃参赛,很是出了一些牛人,尤其是鲜卑的少年队们简直是要秀出风格,什么马上骑射百步穿杨,什么带着马障碍跑,都是他的玩剩下的,当然,乌桓、杂胡、还有晋人都有能人出现,虽然数量比不过,但在质量上还是很靠的住的。
这场大赛分预赛、初赛、决赛,耗时整整十五天,无数民众从十里八乡赶来,去看比赛。
大量的炒麦子零食被消费,唯一讨厌这比赛的也就是扫大街的工作党们了。
薄盛和徐策都在比赛中大放光彩,尤其是摔跤比赛中,徐策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冠军。
比赛里还出一匹黑马,吴兴的豪族儿郎沈充在骑射中混了个亚军,只输给了来自鲜卑的少年拓跋六修。
这场比赛中挑选出了一千健壮的儿郎,他们会带着一群玩家们南下驰援洛阳,同时给上党的产品做一个展销会,做为鲜卑王子的拓跋六修本来只是来送鲜卑民工的,结果沉迷比赛,耽误了回去时间。
他最近因为父亲不愿意把肖姑娘赐给他生气,与父亲拓跋猗卢关系超级僵,干脆就请魏瑾帮忙雇佣他一起去洛阳,让他方便给草原上的老头回信。
于是,到四月中旬时,一只千人骑兵部队在徐策、薄盛、拓跋六修的领导下,前去洛阳。
徐策目前官位最高,薄盛和拓跋六修暂时是他的左右手,剩下的玩家是他的——孽债。
“三缺一,成都麻将来不来?”长路无聊,但这些怎么可能困得了玩家。
“我广东的,不太会哦。”
“来个会成都麻将的,三缺一哦!”
“斗地主!斗地主来不来?”
“手绘三国杀,七号马车,欢迎各路大神。”
“那边的鲜卑哥哥,过来试试叶子牌呗……”
次日。
军中聚众赌博的二十多个玩家被挂在马车顶上受风吹日晒,以威慑众人。
行吧。
“五子棋的来玩吗?”
“跳棋总可以了吧,来三个!”
“踏青队去村子里玩了,等下不要上路,人没来齐!”
“救命,有人被抢去成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