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因晋朝灭掉东吴后,便觉得天下大安,加上司马家得国不正,而为了防止晋朝篡魏之事重演,晋武帝解散了各地郡县的府军,让各地方无兵可用。又想到曹家不给族人兵权封地,这才让司马家篡位成功,所以晋武帝把司马家有点的血缘的都分封各地,领兵称王,意图便是若中央有难,诸王必会来救。
可惜晋武帝猜到开头,没猜到结局。
晋武帝死后,晋惠帝继位,他的智商实在低于水平线太多,王权旁落,偏偏又无人镇得住司马家的诸王,于是诸王相争,乱兵所过之处,农事无依,贫民们不得不背井离乡,而晋朝权贵不但不组织救助,还会抓掠流民中的青壮,或贩卖为奴,或收为民夫,也因此,不断有流民起事。
起义的农民领袖被称为“流民帅”,他们攻掠乡里,让更多的人沦为流民,不得不再去抢掠他人,如此如滚雪球一般,流民便越来越多,晋朝将领虽然多次将这些流民帅击败,可野火烧不尽,北方大地因此一片混乱。
而如今,年少无知的玩家们将数千流民安置在卫氏坞堡附近的山丘与谷地中,这里曾经是大片良田,养活几千人亦不成问题,可惜这些年人丁流散,土地大量荒废后,地上杂草灌木丛生,有的地方甚至已经长出树来,想要再耕作,就要重新开垦。
玩家们把这些流民分成几十支,分别划出土地和宅地,然后便指挥着他们烧山开荒,自食其力。
流民们吃到米糊后干劲十足,听说可以分到耕地时更是感激叩首不已,且正好是秋天,草木枯黄,土地很快便烧出来,只是挖出树根便老困难了——农具不够,耕牛不够,那普通的人拉木犁效率极低,按这速度,基本不要想在入冬前种下小麦。
静深有些心急,每天都扯着游析瑜的袖子问大哥你的炼铁高炉要多久才能好?
游析瑜也很无奈,光是耐火泥的配比就耗费他好些时间,中间垒炉还因为火泥干的太慢垮了一次,不过好在潞城这里方矿产丰富,煤铁皆有,但因为他们没有经验,练出来的铁都是铁渣,现在还在探索炼焦炭这个事情。
化学大佬虞玚表示只要焦炭出来,再把高炉修上个五六米高,保证铁水能出来。
还有个问题就是他们找的铁矿需要砸成粉灰,这个太耗费人力了,你们有没有机械大佬,做个蒸气机来碎石头呗。
立即有位自称内燃机专业的玩家冒出来,说做出来没问题,你先得给我钢铁。
于是这个类似于“鸡生蛋、蛋生鸡”的专业问题被暂时搁置了。
不过想到自己也是拖家带口的人了,玩家们责任心十足,动力满满,已经开始在探索烧陶、飞梭织布,就等着开荒完毕后带着商队出门大干一场。
他们每天都去视察自己的居住区,享受着流民们的尊敬与崇拜,感受救世主的力量,剪辑出的视频配上激动人心的音乐,挂上《人性的力量》这种标题,又在网络上带起一波高潮,在视频里憔悴的孩子对着玩家露出纯真的笑脸时,许多观众都感动哭了,喊着吼着求内测号,更有专业人士在知道玩家的困境后,主动要求去帮助炼铁,还在微博上透出自己学历经验。
有了选择后,游析瑜选美一般地在专业人士中挑了一个教授级别的冶金大佬,前来为自己助阵。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三天后,玩家们亲眼见证下,第一锅铁水出炉。
四米高的土炉耸立在后山腰上,在太行特有的“长崖”保护下,只有一条通往坞堡的下山路,炉边有一块很高的山岩,被开凿成了阶梯的形状,工人可以从梯上向炉顶倾倒矿粉和焦炭。
高炉周围以石砖保温,下方有着耐火泥做的气管,用于吹入空气,气管外接连着风箱,用泥密封,还有专业人士分析矿石,堪称晋朝练铁的史诗阵容。
“开炉。”顶着游析瑜账号的专家习惯性地推了推不存在的眼镜,平稳在发号士令。
炙热的高温蒸气如同白雾,瞬间弥漫开来。
大家自发远离高温蒸气——因为有人被烫过了。
白亮的铁水从炉底奔涌而出,顺势流入铁模中,这些模具基本都是铁犁头,还有柴刀,用于解决如今的农耕问题。
打开模具后,一个个通红的铁器被拖入退火窑经历两至三天的退火,按教授的说法,退火可以消除铁器里的渗碳体,得接近于现代钢材的优秀铸铁。
光是想一想那样的成果,玩家们就心动神曳,仿佛看到把整个国家都种上稻麦的美好人间。
……
同一时刻,秋风萧瑟中,流民们捧着木碗,排着长队,在粥棚前领取还算浓稠的米糊。
一个流民小心地拿出一根木签,递给崔涞,这是那些贵人说按“工分”领食物的凭证。
“名字。”少年问。
“赵老七。”流民拘谨地缩着头,小心地递出碗。
崔涞看了木签上的名字和下边的两个朱圈,点点头:“两勺。”
崔鸢立刻拿起拳头大小的木勺,给流民两勺面糊。
“下一个。”
赵老七端着木碗,三两口将面糊喝得光生,又舔干净了碗,这才缩着头,走到一边的树林里,这里有已经有着十来个流民围聚。
“老七来了。”
“看来是吃饱了。”
一个神情豪爽,消瘦却甚是高大的汉子眯起眼睛,看向远方静立的坞墙,嘿道:“这坞堡很富啊,都能把粥煮稠,那山后的炊烟火光,没一日停过。”
“赵老七,你那边如何?”
“我这能来十几个,他们愿意干这票!”那赵老七浑浊的眸光里带着贪婪与恶意,“凭啥那堡里人就能吃饱喝足,我们就在在外边挨饿受冻,只要咱们杀进去了,女人粮食,要什么没有?!”
第11章 教导做人
玩家们最近很兴奋,走路都带风那种兴奋。
因为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他们起早贪黑(两个人换号上线)、辛勤劳作(指挥着人工作)、昼夜不眠(经常两个号为上线时间分配在微信QQ上喷起来)、白手起家(游戏NPC给的材料不算钱)地建立起了一个城镇的雏形。
在他们安排的流水线上,流民们被召唤起来,用“工分”的形式挖渠建屋、开垦播种,还在靠近河边的地方建了一座纸坊、一座磨坊、一处织室,还在堡外不远处建了瓷窑。
虽然纸坊目前出的都是草纸、磨坊暂时还没有开张,织室还在打织机、瓷窑还处于挖坑阶段……但这些都是暂时的!
等这些东西上了正途,那就是一个个的财源,绝对能供养这几千人的吃饭问题。
他们兴奋地规划着堡外空旷的土地,每天都在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粪土周围的那些千户侯。
除此之外,他们还在堡内挂了一张《潞城建设规划图》,梦想着趁冬天不农忙时建起一条土路,把各个聚集地连接起来,然后在中心处建立一个集市,以后还可以在集市附近添加油坊、砖窑、水泥窑等等改善生活的建筑。
这些都弄好了,就可以建立学校、医院等共公社区,打造一个古代“桃花源”。
同时他们还非常感慨,觉得潞城这个地方太好了,不但有炼铁的煤炭、做水泥的石灰岩,还有做熔剂白云石、用途广泛的石膏、做高炉的耐火粘土、以及水泥粘土、砖瓦粘土、陶瓷粘土、硫磺矿等建设专用物资,铁矿铜矿也都有储存,就等开采。
玩家们雄心壮志地找到了潞城的矿业分布图不说,连铁矿产区的建设施工图都打飞的去档案室找到了。
当然,也有烦人的事情,比如这些流民很多不听指挥,按着老乡之类的抱成一团、偷奸耍滑、冒领食物等麻烦问题,不过这些都是小事,他们给每人准备了一根当身份证的签,每天干了多少活就在签后边的盖几个印,凭印领一天的口粮,多干多吃,少干少吃。
这就是现代化知识的力量啊!
林孟楠一边感慨着,一边巡视自己管理的那片居住地。
他的领地离坞堡很近,过一条河就可以看到坞堡的大门,如今这里已经搭起很多简陋的房子,这些房子连排成三个一字形,房墙是把粘土和稻草、石灰混合,再用竹篾隔成墙,房顶用干草遮蔽,还在统一在靠墙处用粘土泥土盘了联通所有房间的火坑,算是另外一种的集中供暖了。
他走了一圈,来到自己提拔的流民管事处亲切的问道:“最近大家工作的可还辛苦?吃的可够?”
被询问的管事身材消瘦却甚是高大,为人豪爽大方,在这支队伍里很有威望,所以他们这处居民点的进度在玩家里算是最快的。
“回贵人的话,”那管事谦卑道,“大家干活都还好,就是每日吃得太稀,有些没力气,如果多一……”
其实这吃食在庶民里已经算是中上的人家了,这年头,贫民也就在年节时才舍得吃口干饭,但这个贵人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肯定不知道这些。
林孟楠轻咳一声,打断道:“这没办法,毕竟那么多人都要吃饭,我要挖的窑如何了?”
管事微微皱眉:“已经挖了大半,只是最近地里结霜,甚是坚硬,还需要一些时日。”
林孟楠点头道:“带我去看。”
管事很快带他过去,视察了现场,流民的工作非常勤奋,大多用石头和木铲挖土,还有人用手挖那坚硬的泥土,看得林孟楠甚是感动。
“今天就别做了,休息一日吧,”林孟楠想起今天就是退火的最后一天,等到明天铁器给他们用了,再来做工不迟,又看到他们面色一变,补充道,“放心,饭还是一样吃。”
流民们当然又是一番感谢。
林孟楠安慰一番,转身就准备去堡里和虞玚他们商量铁器的价格。
就在这时,一声重响。
林孟楠后脑一痛,重重倒在地上,啃了一口泥。
虽然他的痛觉已经调到最低,但剧烈的晕眩感还是让他无法爬起来,只能感觉到被人拖着,像死狗一样丢到一边……这是什么情况?
游戏剧情吗?
“陈老大,真的要动手啊?”门听流民有些畏惧地问,“他们毕竟救了咱的命啊。”
“这么多人,真等到他们吃完粮食,那还有我们的事?”那管事冷哼道,“公师大帅在清河起事,如今已打到了邺城,我们把这坞堡攻破,带着粮食和人去投奔公师大帅,如此前程,岂不比在这吃人一口冷饭好上百倍?”
“老大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咱们凭什么听这些小娃娃的指唤,趁着坞门没关,我们快些。”
“人都来了么?”
“来了两百多号兄弟。”
“这人不会少了点吧?”
“没事,这小崽子说了,里边就两百人,大部分是老人女人,年轻的去年就跑了,而且还有好些人在外边发麦煮粥。能打的里边就三五十个。”
“走,我们说贵人生病,我们送他回堡,到时坞门一开,我们就冲进去,杀他们个错手不及。”
林孟楠听得冷汗直流,几乎是毫无停留地退出游戏,飞快在群里@所有人,说出刚刚的事情,让他们快点通知魏瑾做好防备。
但没有人回复她,这个时候,大家都泡在游戏里,按游戏的设定,一个人在线时,除非对方下线,否则其它人是上不了这个号的。
林孟楠通知了后,又飞快上线,这里他已经感觉到自己被人扛着走过长桥,他张了张嘴,想警告周围的人,但头上的血滴滴哒哒,让他连抬抬手指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了。
只能无力地听着那陈管事对着墙上的守门说自己被撞了脑袋,血流不止,需要回去让王大夫医治……
而上边的守门者听了,正吩咐人开门。
心里的火焦灼着,灵魂被困住的感觉让他几乎抓狂,明明痛觉已经降到最低,可心里的怒火与痛苦却怎么也无法消减,他记得这些人当初是怎么感谢他的,记得那个管事的叩首,记得和他们一起说将来这里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
可是,他们怎么可以如此?
就在这时,坞门打开,他被垃圾一样猛然丢在地上,不知多少个脚从他胸口踩过,有血从嘴角流出,远方的夕阳越过山顶,撒落在他身上,仿佛对他最无情的嘲讽……
几乎同时,惨叫猛然响起,一声又一声,此起彼伏。
“弓箭手,有埋伏!”
“快跑!”
“不要怕,冲过去,他们人少!”
“啊我的腿!”
坞门后并不是他们想像中的大院,而是一个房间大小的内瓮,两侧有射箭的孔洞,中间还有一个门开着,伸出来的,却是锐利的戈矛。
混乱的战局中,训练有速的部曲手持戈矛,身披厚甲,加上十位弓手,哪怕就二十余人,也不是这群只拿过锄头的农夫可以比拟的。
他们手上的不过是绑上石头的木棍,还有削尖的木矛,只是前边的人死得血肉模糊,丢下几具尸体,后边的人便被吓破胆子,向后逃逸,还有人被吓得不敢反抗,却被后边推着撞上前方的利器。
这根本称不上战斗,只是一场闹剧。
不到片刻,这群乌合之众便丢下大量武器,飞快逃逸。
“老大,我们,怎么办?”赵老七面色惊惶,恐惧道,“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
陈老大冲在最前,肩膀挨了一箭,他铁青着脸,恨恨道:“走,去另外的村子,带上他们的粮食,让他们跟咱们走。”
虽然人少了一点,但还是可以去投奔公师大帅。
就算走,他也不会让这些人好过,这不是还有很多贵人男女在流民里施恩么,他们一个个长得甚好,正好掠了去,无论卖了还是留用,都是赚到。
……
混乱很快蔓延开来,他们大喊着乱匈奴杀来了,冲入其它居民点,见人便打杀,形如疯子,流民们早就被乱兵吓到,根本无力分辨真假,立刻去抢掠准备熬煮的粮食,甚至自相残杀。
静深被那个赵老七追得四处逃亡,紧急关头,那个叫崔莱的少年看准时机,将一根带火的木柴按在那赵老头发上,被点燃的人在地上打滚,静深慌乱地被拉住。
崔涞看着那群抢粮的流民,目露厌恶之色,突然把点燃的柴火往那些米面一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