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这句话的时候,他难以自控地分神了。
他想那颗傻桃子,想死了。
但很快他就把这份忽然窜起的思念强压了下去,冷静片刻,继续启唇:
“她干了那么多好事,自杀真是便宜她了,还便宜了程羽依。所以这是一个坏消息,我很不高兴。”
柏丽清自杀前包揽了所有罪名,把程羽依撇了个干干净净,不然程羽依的后半辈子就只能在监狱里度过了。
柏丽清一死,程羽依就成了漏网之鱼。
不过没关系,他愿意放她一条生路,因为他把赵秦送进去了。
赵秦是他的助理,当初就是他向柏丽清出卖了他。
之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透,赵秦这么一个老实本分的人怎么就走上了当叛徒的不归路?
回到东辅之后他才明白,原来他是程羽依的男朋友。
他根本不清楚他们俩是什么时候发展在一起的,是赵秦成为他的助理之前还是之后?
不过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他已经惩罚了背叛他的人。
回东辅后,他立即开始调查赵秦,不查还不知道,一查才发现,这个“老实人”的手,比他想得脏多了。
果然“老实”是最好的保护色。
不过最让他惊讶的,还是他和程羽依的关系。
程羽依竟然会看上赵秦这种穷小子?
后来查过之后他才明白了程羽依为什么会爱上他。
因为赵秦不嫌弃她脸上的那道疤。
是奶奶给她留下的疤,狰狞又丑陋,圈子里的那帮公子哥根本看不上她。
在赵秦被检察机关带走的第二天,程羽依就跪在了他的家门口,求他放了赵秦。
那天还下了暴雨,天色阴沉的像是夜里,她一直跪在他的别墅前,时不时的就会来一声撕心裂肺地大喊,不是哭着喊着求他放了赵秦,就是哭着喊着要见他,无论管家怎么赶都赶不走。
当时他正在和季疏白谈论公司里的事情——他有自己的公司,是和季疏白合伙开的,现在他的重心主要在程氏集团上,所以公司里的大部分事情都是季疏白在处理,遇到需要协商的事情时,他会来找他。
程羽依的声音尖锐凄厉,喊得程季恒头疼。
后来他忍无可忍,去见了程羽依。
他打了一把黑伞,一走出别墅大门,程羽依就朝他扑了过来,紧紧地抱住了他的小腿,满含哀求地看着他:“求你放了他,我求求你,求你放了他。”
他轻叹了口气,俯身,一手执伞,一手扶住了程羽依的左臂:“你先起来。”
他的语气很平稳,甚至给人透露出了一种温柔的错觉。
程羽依的目光中透露出了几分期许,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立即从地上站了起来。
程季恒眸光浅淡,语气疏冷:“他和你妈联手,计划杀我的时候,想过放我一马吗?”
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他不会那么傻。
程羽依浑身一僵,惶恐又不安地看着程季恒,面色苍白如纸。
程季恒笑了一下,语气中带上了几分戏谑:“姐姐,你怎么还把我当好人了?”话音还未落,他忽然发力,扯麻袋似的扯住了程羽依的胳膊,扔垃圾似的把她扔到了前面的车道上。
程羽依的身体像是断了线的玩偶似的,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溅起了高高的水花。
程季恒立身与黑伞之下,眉宇冷清,轻启薄唇,语气阴冷到了极点:“你要是想让他在里面的日子过的好受点,就别再让我看到你,不然我会让他生不如死。”
言必,他转身回到了别墅,管家及时关上了他身后的大门。
踏入门内的那一刻,他就听到了程羽依的凄厉惨叫,还有撕心裂肺地诅咒。
没能把程羽依也送进去,是他计划中的最大败笔。
不没关系,没有了柏丽清的庇佑,她什么都不是。
她比柏丽清蠢多了。
向程吴川通知完柏丽清自杀的消息后,程季恒再次开口,语气中带上了几分玩味:“还有个好消息。柏丽清早就和你的副总搞上了你知道么?差不多有小半年了吧。这么一算基本是从你倒下之后他们俩就搞上了。你猜她是真的看上了你的副总,还是看上了他手里的那点股权?”
程吴川的眼睛越瞪越大,几乎要爆出眼眶,呼吸也越来越急促,神色中尽显愤怒。
程季恒又笑了一下:“你现在这幅样子倒是让我有点同情你了,不过你想开点,人都死了,原谅一下也没什么,不就是给你戴了绿帽子么,你当初也没少给我妈戴。”他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道,“对了,还有个好消息,你的那几个私生子里面,真有一两个不是你亲生的。惊喜么?”
言及至此,他不禁感叹了句:“你也真是厉害,程吴川,我之前真是小巧你了。”
自从他接手了集团之后,隔三差五地就会有女人领着不同大小的孩子来找他,并告诉他:“这是你弟弟。”或者,“这是你妹妹。”
除去非亲生的孩子,程吴川同时养了四个情妇,有六个私生子女。
这比程季恒预想的要多出来了一倍。
这四个女人,没一个省油的灯。要房子要钱都算是好打发的,不好打发的是想要集团股权的女人。
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这些破事全部处理好。
集团的账务也如他所料——一团烂账。
原先的那帮高层负责人,全让他开了。
现在集团高层几乎全是他的人,用起来也顺手。
这也多亏了董事会的支持,或者说,多亏了白家的支持。
这三个月以来,他几乎每天都在连轴转,不停地组织集团高层开会、调整集团的运营方案、处理各种突发性//事物,同时又要查帐、理帐、调查财务状况——不查不知道,查完之后,送进去好几个。
直到这个星期,集团的运营才堪堪回归正轨,在此之前,完全是一团糟的状态,堪比脱缰野马,几乎已经处于了一种濒临破产的状态。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集团里面凝聚了他母亲多年的心血,他根本不会接手这个烂摊子。
程吴川这个人,只会玩女人和生孩子,除此之外,毫无用处。
他知道程吴川这个人有多烂,却不知道他能烂到这种地步。
“你是条只会发/情的公狗么?”
程季恒一想到过往的三个月他就来气,他早就应该回去了,到现在都没能回去全是因为程吴川。
看着病床上躺着的男人,他发自肺腑地厌恶和恶心:“狗都比你强。”
他妈当初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这种人。
程吴川面红耳赤,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因为耻辱。
手中的烟燃到了尽头,程季恒用手掐灭了烟头,神色阴沉,冷如冰霜:“放心吧,我一定会亲手给你送终。你活着,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你死后,我会把你挫骨扬灰。”
说完,他将手里烟头扔进了垃圾桶中,起身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眉宇间再次恢复了一派清冷,身上的大衣整洁笔挺,语气也变得温和了许多,还冲着程吴川淡淡一笑,但眼神中却毫无笑意,只有阴冷:“我们明天见。”
无论有多忙,他都会抽出时间来医院折磨一遍程吴川。
这是程吴川应得的。
母亲死前所遭受的痛苦,他会一点点的还给程吴川,直到他死。
看他起身后,程吴川不禁长舒了口气,但是听到他的话后,他的神色中再次布满了惊惧,像是听见魔鬼笑着对他说:“我们明天见。”
他宁可死,也不想看到这个儿子。
他现在除了恐惧,就是后悔,后悔自己娶了相片中的那个女人,后悔和她生了儿子,更后悔亲手杀了她之后,没把这个小畜生也杀了。
但是现在后悔也晚了。
程季恒没再多看他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走出医院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长长地吐了出来。
清冷的空气灌入肺中,他的头脑顿时清醒了不少。
程吴川在的地方,连空气都是脏的。
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过了晚上八点,但他还要回公司继续工作——集团现在才刚刚步入正轨,又换了全新的管理团队,一切都还没有稳定,他根本走不开。
但是他才刚开着车驶出医院,挂在方向盘旁边的手机忽然亮了,屏幕上弹出来了一条微信消息,发信人是沈乔易。
沈乔易是珠宝设计师,东辅本地人,知名度不止在国内如雷贯耳,在国际上都享有名号,曾获得过好几个国际级的设计大奖,不少高端奢饰品品牌集团都曾邀请过他担任产品设计师。
程季恒是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和沈乔易认识的,虽然不太熟,但还是有联系方式。
从云山回到东辅后,他就联系了沈乔易,请他帮忙设计钻戒。
沈乔易原本不太情愿,毕竟不熟。
但是程季恒不在乎熟不熟,只管拿钱砸,砸到沈乔易心动为止。
人非圣贤,谁都不能视金钱如粪土,如果能的话,那就是钱不够。
看在两颗顶级钻石原石的面子上,沈乔易接了这个单子。
连设计带制造,历时整整三个月才完工。
沈乔易:【钻戒做好了,你什么时候过来取?】
程季恒看到消息后立即掉头,忙碌了三个月的疲惫在顷刻间一扫而空,拿起手机给沈乔易回了条语音:“现在就过去。”
分开后的每一天,他都在想那颗傻桃子,想死了,恨不得立即回到她身边。
但是他不能。
在东辅的事情没有彻底解决之前,他不能去找她,不然他会分心,所以他必须狠下心克制住这份思念。
不过他马上就能回去了,最多一个月。
回去之后,他就跟她求婚,然后把她带回东辅,再也不离开她了。
第33章
医生说怀孕的前三个月胎儿的情况不稳定, 如果不注意的话,很容易造成流产,所以陶桃很担心。
自从决定了留下这个孩子的那一刻起, 她的母爱就泛滥了,情不自禁地对肚子里的这个小家伙产生了浓烈的爱意, 想要用尽自己的生命去保护他/她, 所以她很担心这个小家伙会因为自己的疏忽大意出什么事情。
她还很担心会是宫外孕, 这样的话她一定没办法留下这个孩子。
一直到孕期满三个月,她去医院做了第一次产检, 结果显示一切正常之后,胸膛里那颗悬了将近半个月的心终于落回了原地。
之后她向辅导机构递交了辞呈。
辞职需要提前一个月办理,在这一个月期间,她刚好可以着手准备卖房子的事情。
她要离开云山,之后还要养孩子, 所以很需要钱, 需要一大笔钱, 但是除了这套父母给她留下的房子之外,她再无其他财产, 只能卖房子。
忙忙碌碌了将近一个月,她终于把房子卖了出去。
云山虽然是个小县城,但是经济发展不错,即将提升县级市,旅游业也很发达,距离东辅又近,所以房价比普通县城高得多, 均价在七千左右。
她们家房子虽然是套老破小,按理说这种二手房很难卖出去, 但是学区房就不一样了。
这个家属院本身就是教职工家属院,前面隔条马路就是整个云山县最好的初中——云山县第十九中学——所以想卖的话很容易,价位也比均价高出不少。
一套不到七十平方米的小房子,陶桃卖了将近六十五万,扣除手续费以及其他乱七八糟的费用后,到手将近六十万。
办理完过户手续那天,已经将近年底。
那个时候她已经怀孕四个月了。
卖家人很好,给了她一周的搬家时间。
她的东西不多,用不了几天就能收拾好,而且去一个全新的城市重新生活,也用不着带那么多过去的东西。
在临走之前,她约了苏晏吃饭,因为要还他钱——奶奶去世的时候,他帮她垫付了二十万手术费。
虽然少了这二十万之后她未来的生活会更艰辛,但她不想欠他这么大的人情。
该还的债,她一分也不想欠,更何况还是一笔巨款。
那天刚好是是平安夜,她约了他中午十二点在林湖饭店见面。在出门之前,她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行李箱。
刚把行李箱打开,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陶桃不禁有些奇怪,谁会在这个时候敲门?
独身居住,她不得不谨慎一些,尤其是有了孩子之后,她比之前更谨慎了许多,并没有立即跑去开门,而是放轻了脚步,像条小猫似的悄无声息地靠近了防盗门,屏住呼吸将右眼贴在了猫眼上。
门外站着苏晏。
陶桃先舒了口气,紧接着又有些诧异——不是约好了十二点饭店见面吗?他怎么来家里找她了?
奇怪归奇怪,她还是迅速给他开了门,但还是问了句:“你怎么来了?”
苏晏的嗓音一如既往地低醇温和:“今天刚好休息,没什么事就提前过来了。”
他手中还提着不少东西,有牛奶有酸奶还有一大兜小零食,全是给她带的。
那一刻陶桃忽然想到了他们俩小的时候。
那时苏晏的父母很忙,没时间管他,所以她爸妈就让苏晏天天来她们家吃饭做作业。
他每次来的时候,都会给她带好吃的。
那个时候,每次见到他,她都会很开心,不只是因为好吃的开心,更因为见到这个人开心。
陶桃不禁有些感慨:对比一下现在,小时候还真是容易开心。
可能是由于怀孕的原因,情绪波动较大,最近一段时间她总是很容易感慨。
不过内心的感慨并不影响她的行动,立即侧身让路:“进来吧。”又补充了一句,“不用换鞋了。”
苏晏走进客厅后,将东西放到了茶几上,之后他才发现,家中有些不一样的地方:没有杂物,一尘不染,过于干净和空旷。
简直不像是个家,只是一间清冷的房子。
紧接着他又看到沙发旁边堆放着几个纸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诧异又惊讶地看着她:“你要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