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她回头看。
刚刚她摔倒的地方,空无一物。
所以……
刚刚究竟是什么东西抓了她的脚?!
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慕悠悠加快了脚步靠近君子期的身边。
秋风带来了一片厚重的云彩,将夜空中的一轮明月藏起了一半儿,四周围的光线顿时暗了下来,黑漆漆的茅屋仿佛变成了一个黑洞。
然而君子期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步伐稳健,一脚便踏入了黑暗之中。
茅屋里头外头都让慕悠悠感到害怕,所以她本能的想要靠近君子期的身边,虽然他是个坏人,但也好歹跟她一样是个会喘气儿有体温的,她几乎一步一步踩着君子期刚刚走过的脚印跟进了屋子里去。
茅屋里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漆黑,有一种特别古怪难闻的味道,或许是有什么东西腐烂了,亦或是屋子里的霉菌太多,这对于养尊处优的君子期来说显然是难以忍受的事情,或许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在子夜时分再次进入村子里去,又嫌村里人碍事,干脆就把整个村子都给霸占下来。
慕悠悠又往里走了一步,不适的感觉愈发明显。
屋子外头虽然凉,但那是干爽而又舒适的凉意,不像这茅屋里头,有一股子阴冷的湿气。
慕悠悠身上只穿了一件藕色的粗布裙,打了个哆嗦之后,下意识伸手勾住君子期的胳膊,然后牢牢地抱进了怀里面。
他的衣裳也是凉的,可是薄薄的衣料底下,体温却高得惊人。
君子期明显被慕悠悠的举动惊了一下,侧头看向她时,唇角不悦的紧抿,黑亮的眸子里也涌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煞气,抬手就掐住了慕悠悠的脖子,手指越捏越紧。
黑暗中,慕悠悠迫不得已仰着头,只能看清君子期的一点轮廓,苦着一张小脸,双手用力的掰扯着君子期的手腕,豁出去似地大喊,“你在发烧哎!一定是伤口感染了!我有药!我特意带了药来了——”
君子期眉梢微挑,没有开口,松开慕悠悠的脖子,将她往远处一推。
“嗬——”慕悠悠接连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倒,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来喘气儿。
幸好她的脑袋还没有因为缺氧而变得糊涂,急急忙忙地弯着腰,低下头,在地面上找了起来,“火折子呢?还能不能点着啊,快让我看看你的伤!”
君子期依旧不言不语,站在原地动也没动,冷眼旁观。
慕悠悠能够感觉他在看她,有些心虚。
毕竟,刚刚眼花把他给看成了阿飘的是她,拿火折子朝他脸上扔的也是她,她甚至还去抱了他的胳膊,而他只是掐了会儿她的脖子而已,没叫她小命当场玩儿完,已经可以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吧。
有些遗憾,地面上已经一点儿火星也没有了,慕悠悠也只能无奈的放弃了寻找。
那火折子肯定已经被君子期给彻底踩灭,就算找到也没什么用了。
“怎么办,要不然还是到屋子外面去吧,外面亮堂一些。我给你带了吃的,你先吃点儿,填饱了肚子以后……跟我一起下山,到我家去住吧。”
慕悠悠原本的计划,是希望能够把君子期养在山窝窝里头,不叫他去祸害村子里的人,可她算漏了山上的小茅屋居然条件这么差,所以原先的计划显然已经行不通了,她只能临时采取备用计划,至于怎么向很有可能会突然回来的原身父母解释……
管他呢,反正再差也不可能比屠村的情况更加糟糕了吧。
“啊!对了,”慕悠悠突然想了起来,“吃的东西被我给丢在外头了!”
她急忙跑到门外,捡起被丢在地上的小竹篮,掀开上面盖着的蓝色碎花布,“还热乎的呢,小哥哥,你快过来吃啊。”
君子期站在一片黑暗之中,冷漠的目光看向屋外。
月光下,少女俊俏的面容青涩稚嫩,藕色粗布棉裙下的身形单薄而又柔弱。
他沉默着,缓缓从黑暗之中来到了月光之下。
慕悠悠缓缓露出了笑,笑容甜美可爱,往月光明亮的地方去,席地而坐。
“炖了只鸭子,炒了点青菜。”她从竹篮里面拿出一只水葫芦,邀功似的冲君子期摇了一摇,“汤都装在这里面了,先喝一点吧。”
君子期走过来盘腿坐下。
慕悠悠细心体贴的将荷叶剥开露出里面已经炖的酥烂的麻鸭,蘑菇炒青菜是装在小碗里面的,碗边上搁着一双木筷。
原身统共就养了两只鸡两只鸭,一天之内就被干掉了一半。
可以说,为了尽可能得让君子期感到满意,慕悠悠真是操碎了心了。
不过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把君子期哄好喽,把命保住,把村子保住,往后再想养多少只鸡啊鸭啊,那都不是问题。
老规矩,慕悠悠撕了块鸭脯肉塞进嘴里,又挑了一根儿青菜吃了,正打算再去喝汤的时候,那只用来装汤的水葫芦被君子期一把夺了过去。
坦白讲,走了那么久的路,又累又渴,她还挺想喝口汤的咧。
尤其看着君子期接连喝了好几口,然后心满意足的舔了舔唇的时候,慕悠悠实在是没能忍住,狠狠地咽了口吐沫。
不过,君子期的胃口貌似不如白天那么好了,鸭子肉吃了汤喝了,蘑菇青菜却一口没动。
慕悠悠乖巧懂事地把小竹篮收拾干净,“我们现在就下山去吧,这屋子好像有点不对劲,不能住人。”
君子期淡淡地扫了她一眼,漆黑的瞳孔如同黑洞,能把人得灵魂都吞噬进去。
慕悠悠稍稍一愣,不过很快就缓缓地翘起唇角。
她以为,君子期一定是打算接受她的建议了。
可君子期却又再次恢复了冷漠的气场,迈开步伐,缓缓地走向小茅屋,重新沉溺进黑暗中去。
慕悠悠嘴角的弧度,僵硬了。
此刻距离子时还早,还不能百分百确定,她的计划是否真正的成功。
可是怎办,她一点儿也不想在那个屋子里面多待啊……
第5章 喵喵喵喵喵
事实证明,慕悠悠想不想或是愿不愿意都无关紧要。
君子期乐意就行。
整个晚上,慕悠悠都处在心惊胆颤之中,连眼睛都不敢闭上。
因为只要她眼睛一闭,就会忍不住去想,当她看不见的时候,身边会不会出现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君子期倒是和原著中所说得不太一样,子夜过去,都没见他从床上起来。
天色开始蒙蒙亮起来,树林里的鸟儿们都醒了,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硬撑了一整个晚上没有合过眼的慕悠悠也终于撑不住了,眼皮子越来越沉,耷拉了几下之后,彻底闭上,慢慢地,慢慢地,她的脖子也开始摇摇晃晃。
脑袋猛地一点,慕悠悠瞬间惊醒。
她靠坐在木门边上,眼睛一抬,便能看见对面儿,靠着土墙摆放着的一张木板床。
昨夜,君子期就是睡在那儿的,凄凄惨惨戚戚。
然而此时此刻,那张床上,空无一人。
慕悠悠顿时就心慌得不得了。
这人怎么回事,叛逆心这么重的,请他下山他不愿意,偏要自己一个人偷摸摸地走?
慕悠悠着急忙慌地爬了起来,蹲坐在冰凉的地面一晚上,她的腰啊腿啊都快废了,肚子更是胀得快要炸开来似的。
不行不行,这样子怎么去追人啊,还是得先解决一下个人问题。
茅屋里头没有茅厕,显然这事儿还得到外头去解决。
慕悠悠捶着后腰,揉着膝盖,一瘸一拐从屋子里头出来,左看看右看看,没找到合适的地方,便又绕到了茅屋后头。
却原来,茅屋后头还有一条羊肠小道,小道不长,一眼就能望到尽头,慕悠悠在羊肠小道的尽头,看到了君子期的身影。
哎?
原来他没有下山去吗?
一号紧急事件消除,可是还有二号紧急事件呢。
慕悠悠只能又重新绕回了茅屋前头,甚至还特意走远了一些。
解决完个人问题之后,慕悠悠踏上了那条羊肠小道。
远远儿的,她看见君子期蹲在一条小水沟旁边,仔细观察他那动作,也不知道是在洗脸还是喝水。
慕悠悠没什么特别坏的心眼儿,但有些念头也不知道怎么滴,就在脑袋里面冒了出来。
如果只是洗脸,应该问题不大,可是没烧开的水沟水,喝了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还真不好说。
就君子期现在这样,带着伤,身上的热度也不知道有没有退去的,肯定抵抗力会直线下降吧。
他会不会因为喝了这个水就生病死了?
他死了之后,那些将来会被他给害死的人,是不是就能活下来了呢?
这个念头也就仅仅只是一闪而过,慕悠悠自己都忍不住觉得这种想法真是可笑。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君子期可是原著里最大的反派,多少人想弄死他都没成功,最后反而被他给弄死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喝点生水就挂了呢。
所以她打算还是提醒一声,就当是刷刷好感度了,可她提了口气刚准备喊出声,水沟边的君子期忽然把身上的衣服给脱了。
慕悠悠俩眼一瞠,到了嘴边的声音又被她给急急地吞了回去,差点没把她给噎死。
鬼使神差,慕悠悠高高地抬脚,轻轻地放下,像是做贼似的又往前面儿凑近了一些,不过谨慎起见,她还是没敢靠得太近,稍微能看得更清楚一些的时候,就缩到了一颗挺直的青松后头。
事先声明!
她可不是要偷看君子期洗澡啊,她只不过是想偷偷看看他身上的伤势究竟如何了,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嘛……
从慕悠悠的角度,将将好可以看见君子期小半边的侧颜,特别具体的看不清楚,倒是他上半身的轮廓……
怎么说呢,穿着衣服时瞧着挺瘦弱的,没想到,脱了衣服之后,居然还挺结实。
这就是个最直观的评价而已,慕悠悠可不会对一个十二岁的少年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于是,她很快便皱着眉头集中了精神。
君子期拿着打湿的帕子正在擦拭腹部的伤口,慕悠悠隐约看见素白的帕子上面沾着点点猩红的颜色。
可是她明明记得,昨天君子期的那身黑色劲装上面,血迹是凝固的,那至少可以说明,那时候,他伤口上的血已经止住了吧?
所以现在呢?
是伤口又裂开了?
慕悠悠下意识点了下头,明白了,新的计划已经开始酝酿。
怕看的时间太久被君子期发现,慕悠悠缩手缩脚的悄悄转身,打算哪儿来的还会哪儿去,然而当她眼角的余光扫到君子期的后背上上,心里面却忽然好像被什么东西敲打了一下。
慕悠悠急忙闪回青松后面儿定睛一瞧,额滴个神呐!
就君子期的后背,上面还能有块稍微好点儿的皮么?!怎么全都是伤啊?!
不过不是新伤就是了,所以应该和君家的灭门惨案没什么关系,那一道道一杠杠的,横七竖八,布满他的后背,全都是些陈年旧伤。
慕悠悠这方面的知识有限,即看不出来这些伤是怎么弄的,也分辨不出这些伤是一次形成还是经历了多次的毒打。
但有一件事,慕悠悠确很明确。
她,同情心开始泛滥了。
或许有点可笑,君子期可是以后的大反派哎。
但是在他做下那些事情之前,君子期在慕悠悠眼里,大概就像一个叛逆期的小男生似的,就是个臭弟弟。
如果,她在他身边的时候,对他好一点,多多得好一点呢,他会不会改邪归正?会不会稍微往正道上拐回来一点?
君子期抖了抖衣裳,重新穿了回去。
躲在青松后头偷看的慕悠悠,还没被抓到呢,却已经像是被抓到了似地慌得不行了。
好在她临危不乱的本事足够,立马就扭头就跑,跑出去几米之后就再次回头,一边东张西望,一边故作镇定的向着小水沟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哥哥,原来你在这儿啊!”慕悠悠的语调之中有种不易察觉的心慌,但她的嗓音却是少女特有的清亮娇脆,尾音则因为心虚所以显得软绵,倒是意外得显得格外好听。
君子期转过身,冷凝的眉眼淡淡地扫向慕悠悠的方向。
刚刚擦洗过的脖颈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水珠,他的脸色比起昨天更加苍白了几分,唇瓣上也裂出了几道口子,眼底青黑一片,显然是一整夜都没能好好的休息。
可他饶是已经变成了这幅惨样,却依旧是好看的,好看得有些可怜,让人忍不住想要对他好些。
慕悠悠脸上堆满尴尬的笑,忍着心虚,厚着脸皮,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找了你半天了,你在这儿干嘛呢?洗脸可以啊,但是这水可不能喝,会生病的。”
君子期迅速将衣襟拉紧,眸子里的眼神疏离而又冰冷,面无表情地绕过她,向前走去。
慕悠悠在他身后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转眼之间就把刚刚的羞涩感给抛到了脑后,双手拢在嘴边,神色自若的喊了一声,“小哥哥,外伤药就在竹篮子里头,好歹抹一点吧,不然吃苦受罪的还是你自己哦!我先在这里洗漱一下,待会儿我们就一起下山去吧——”
第6章 喵喵喵喵喵喵
君子期的脚步停顿,身子微微侧偏过来,眸光沉沉地瞥了慕悠悠一眼,乌黑的眸子里有着细碎的寒光,脸上依旧是没有半点表情,但慕悠悠分明见他的嘴角微微抽动,高傲孔雀似的轻哼一声。
“臭弟弟,”慕悠悠在心里面唤他,脸上却堆满了讨好的笑,淡定从容的与他对视。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君子期冷漠的转身离去,挺直的背影须臾之间消失在小茅屋后头。
慕悠悠则快步走到小水沟边上,先洗了洗手。
初秋的清晨,沟里面儿的水虽然清澈干净,但是温度却有点儿低啊。
回想起之前偷偷看到的那一幕,慕悠悠幽幽地叹了口气,“果然还是心太软,可还是得小心一点啊……”
一边念叨着,她一边舀起一捧清水扑了扑脸,透心凉的感觉,让她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
其实适应了之后,这种透心凉的感觉还是不错的,慕悠悠干脆俯下身,又连扑了几下清水,打算让肌肤再变得更加干净清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