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母没吱声,静静地望了她一会儿之后,才颇有些无奈地摇摇头,“傻丫头,如果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那你还不懂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我懂,真的!”慕悠悠不由提高了音量,认真的再次开口,“就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我才喜欢的。”
只不过,喜欢和爱,在她这里完全是两码事情,甚至于,经历过两世的父母,她真心觉得自己早就已经弄丢了爱人的能力。
“其实,娘倒是希望你不懂,永远也别懂才好。”
“为什么?”
董母看着她,慈爱温柔的眼眸里微微泛着点点水泽,或许是眼角那些细微鱼尾纹的缘故,她的眼神,竟然透出了些许悲哀而又荒凉的味道。
“听娘的话,嫁过去以后,好好的过日子。什么喜欢、感情,那都不重要。在一块儿生活的时间长了,你的丈夫就会变成你最亲的人了,亲人之间,要相互包容,相互扶持,哪怕他犯了错,该忍的要忍,该让的要让,这样,日子才能过得和和睦睦长长久久。”
“娘,你是在担心他以后会纳妾啊?”董母的心结,慕悠悠怎么可能不懂,毕竟她自己就从不相信会有长长久久一成不变的感情,所谓爱情不过是一种化学反应而已,但是,她还是要说,“他不会的。”他没那个命。
“君子期现在对你,对咱们家,确实是已经好得不能再好了。可你要记住,他现在对你再好,也保不齐以后会发生什么。”
董母微微笑了笑,只是那笑容之中有着难以掩盖的苦涩,
“娘也不是要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希望你不要放太多的心思在男人身上,男人都跟猫似的,你有见过哪个猫儿是不偷腥的,你爹还没怎么大富大贵呢,尚且讨个小老婆回来,那君子期不比你爹有本事多了?可孩子就不一样了,孩子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也只有孩子,才能成为你将来的依靠。”
董母的嗓音越来越低哑,“娘要是肚子争气……”话到这里,她说不下去,一言难尽,只能长长地,重重地,疲惫地叹了口气,然后,强打起精神,换上慈爱而又温柔的笑颜,一如她平常的模样,“算了,不提这些了,今儿应该高兴才对。”
慕悠悠心有怜惜地看着董母有些泛红的眼角,莫名被她的情绪感染,眼睛里渐渐升起一片氤氲的水气,站起身,给了她一个温柔的拥抱,“嗯,咱们不提这些不愉快的事儿了,放宽心,高高兴兴地度过每一天,比什么都强。”
董母轻轻笑了一声,伸出胳膊,用力回拥了慕悠悠两下。
听得出来,她这次的笑容,是真心的。
“快坐下,让娘好好给你打扮打扮,总不能又让男人把你的风头给抢了去。”
摁着慕悠悠的肩头让她重新乖乖坐下,董母拿着梳子的手,忽然间又停在了半空。
“你说,”她的语调带着浓浓的不满,“他一个大男人,成天打扮得那么华丽干嘛?还嫌自己不够招人眼吗?”
“因为,我喜欢看啊!”慕悠悠乐呵呵地笑开,摇头晃脑,洋洋得意,“他要是不注意自己形象,说不定哪天我的喜欢就又跑到其他帅哥身上去了呢。”
董母哭笑不得,“坏丫头,净瞎说。”
“嘿嘿……”慕悠悠就笑笑不说话。
是不是瞎说,还真不一定。
除了早上一不小心起迟了一些,之后整整一天,都异常的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完美的。
纳彩之后,还有好几道程序要走。
可是每一项,君子期都安排得妥妥当当,自然也就进行得顺顺利利,迎亲的日子,也终于确定了下来。
只可惜,慕悠悠还没能等到迎亲那天,那些被她暂时抛在了脑后的麻烦事儿,终于找上了门来。
第51章 喵喵喵喵喵
屋外, 春雨绵延。
雨珠敲打着屋檐,嘀嗒作响。
屋内,春意甚浓。
帐内的两个人不知餍足, 夜半三更仍未歇下。
这时候响起的敲门声, 便显得特别的突兀。
刚刚还缠着慕悠悠不依不饶的君子期骤然停顿,一时间, 屋内的寂静,居然让慕悠悠有了一种寒冬又再次降临的错觉。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能在这时候跑来敲门的, 多半不会是因为什么好事。
她下意识抓紧了君子期的胳膊,还没来得及开口, 君子期反倒先轻拍了拍她,“没事。”
慕悠悠沉默着, 看着他抓起衣裳下了床,穿戴好后过去开了门。
君子期径直走到了门外,顺手将房门带上,站在廊下,与披着蓑衣的男子低声交谈了许久。
慕悠悠觉得心里面不太踏实, 但她也做不出扒门缝偷听这种事情,索性连床都没下,只是点燃了床边的油灯, 抱着被子望着小小的火光发呆。
关系再怎么亲密, 该有的界限还是要有, 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界限可以有很大的弹/性,但如果对象是君子期,绝对不能大意。
想要安稳的待在大反派的身边, 就必须牢牢记住一句话,“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她就算喜欢君子期的颜,但也绝对没有喜欢到头脑发昏,以至于不知死活的跑去干涉他的事儿的程度。
所以她现在只有等,倘若这件事,君子期愿意跟她说,那她就听着。
倘若他不肯说……
房门的轻微响声打断了慕悠悠的思路,她立刻抬眼去看,恰好撞上君子期正望着她的眼。
他望着她的时候,眸光依旧是温和的,可是,慕悠悠感觉不到温暖,反而像是淋了雨,心底里透着丝丝的凉意。
有事情!
绝对有事情!
然而这件事,他显然选择了隐瞒不说。
慕悠悠弯起眼眸露出微笑,柔顺乖巧的往床里侧翻了进去。
君子期走过来,长臂一伸,就又将她拉回了床边。
他俯身吻她,身上带着微凉的湿意。
“我得出趟远门,不会太久,”他轻轻捏她的面颊,长睫微垂,面容清冷,“我不在的时候,别到处乱跑,安心等我回来成亲。”
慕悠悠颇有不满的鼓着面颊,“说了好几回了,我每天出门都是去工作好吗,哪里有到处乱跑。况且不还有赵侯跟着,只要他往我身边一站,我那些伙计跟我说话的时候,眼睛都只敢看着地面!”
“那就把那几个铺子关了。”
“不要,我喜欢工作,赚钱使我快乐!”
这个要求,君子期已经不止提了一次,当然,慕悠悠每一次都不惯他着毛病。
“你要不让我快乐,那我也不让你快活了!”
这样的回答,君子期一点儿都不意外,眉梢略微扬了扬,也没多说什么,起身,往浴房走去。
慕悠悠抱着被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打了几个滚,很快,君子期便洗完澡出来了,只在腰间围块布巾,径直去柜子里拿衣裳。
慕悠悠出息了,并没有被他的美色所迷,看他拿了一身玄色劲装之后,立刻就察觉到了情况不对。
“你不会现在就走吧?”她下意识朝窗口望了一眼,“现在可是半夜,而且外面还下着雨呢!”
君子期穿上里衣,头也没抬,“一点雨怕什么,不碍事。”
慕悠悠一噎,安静了好一会子,直到君子期穿好了衣裳,开始系腰带,又不死心地问了一句,“那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去帝都。”腰带系好,君子期回答的干干脆脆。
“……哦。”
原来是去作死。
所以这就要开始了嘛?
他的作死之旅?
慕悠悠感觉心口闷闷的,情绪不太明显,但就是浑身都不舒坦。
悄悄地,深深地呼吸,她微微勾起唇角,露出微笑。
简简单单一身玄衣,就连长发都只是用了根同色的发带束起,君子期的清隽风度也没有丝毫减损。
他回到慕悠悠身边,眉眼温润如玉,没说什么,只是张开双臂。
慕悠悠立刻从床/上爬起来,扑进他的怀里,温热的肌肤贴上冷凉的衣料,很不舒服,她有些心烦意乱的将头埋在他的心口胡乱地蹭了蹭。
“不去帝都行不行?”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她像是将要被抛弃的宠物一般,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他,“有什么事,不能让你的手下去解决吗?”
君子期垂眸看着怀中的人儿,低声开口,“有些事不解决,我睡不着觉。”
“可你不是有我吗?”慕悠悠不由收紧了手臂,死死地搂住他的脖颈,不依不饶的左右晃了一晃,“我陪着你,你的睡眠质量难道还不好吗?”
君子期一点儿也没有因此而心软,有些头疼的看着像是八爪鱼一样扒着他不放的慕悠悠,眉眼也恢复成了清冷的模样,“那不一样。”
慕悠悠在心底里,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她尽力了,可是他偏不答应,她也没有办法。
脸上是委屈巴巴的神色,慕悠悠沉默了一会儿,凑上去在他唇边上亲了又亲,“好吧,那你……早去早回……”
目送着君子期出门,慕悠悠脸上那种万般不舍的神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到了面无表情的状态,清亮的眸子里都透着冷漠。
下床,洗澡,睡觉!
……
外面的街道十分热闹,布庄里却异常冷清。
赵侯抱着臂膀站在门口,路上的行人都下意识的绕着布庄走。
可他是慕悠悠带来的人,慕悠悠不发话,谁也不能说他什么,尤其是周平,他乐得一个客人不来才好,索性趴在柜台上打起了盹儿。
慕悠悠和周彦,正在库房里查看新进的一批布料。
或者说,是周彦在查看新进的布料,而慕悠悠则在一旁……
“东家?”
“东家……”
贺彦接连喊了慕悠悠几声,她都没有反应,不得不加重了语气,就连音量也提高了一些,“东家!”
“嗯?”慕悠悠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看向贺彦的眸子一片茫然,“什么?”
贺彦没接话,万般无奈地看向慕悠悠的手边儿。
慕悠悠下意识顺着贺彦的视线低下头。
哦豁——
好好的一匹崭新缎子,在她手里头被打了十几个结。
十几个结堆在一块儿,变成了扭曲变形丑丑的一大坨!
慕悠悠:“……”
三次。
这是第三次了!
一早上,她统共就走了三个铺子,居然在每个铺子里都丢了脸?!
“东家,不然您先回去歇着,这批布就交给我来处理,等过两天弄好了,您再来检查?”
慕悠悠抬起头来看了贺彦一眼,忽然用力拍了一下缎子,把贺彦虎了一跳。
“东家,您这是……”
“最近一段时间布庄就交给你打理了,有什么决定不了的事情,就去董家问我爹。”
话音尚未落下,慕悠悠的身影已然奔出了库房。
这也太突然了,贺彦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东家,等等——”
追出来一看,慕悠悠已经钻进了马车里去,就连一个背影都没有留下。
赵侯只管做事,不管提问,木着一张脸,手里头的马鞭儿一甩,“驾!”
昏昏欲睡的周平终于来了精神,一咕噜从柜台上爬了起来,“喂!你跟东家吵架啦?”
“没有,”贺彦深深地瞥了周平一眼,“而且东家刚刚还说,这段时间,布庄都由我来负责。”
“嘿——”周平一瞪眼睛,“凭什么?你在这布庄里干的时间有我长吗?凭什么由你负责?”
贺彦懒得搭理,没接这茬,转身又往后头的库房走了过去。
周平啐了一声,小声嘀咕,骂骂咧咧,再也睡不着了。
回去的路上,慕悠悠用最快的速度写了一封信,将手头上的一些事情,简略的向董父交待了一下,免得她突然离开,留下这一大摊子,董父接不上手,也省得董母担心。
回到家里,立刻吩咐赵侯抓紧去买两匹快马,这才脚步不停地回到房里,将顺道买回来的男装给换上了。
慕悠悠清早起来的时候就问过了,夜里头,君子期领了两个小厮一块儿出的门。
君子期的马,确实是匹好马,跑得快,可那两个小厮的马,跟他的可不能比,必然会拖累他们的行进速度。
她让赵侯去买两匹快马,速度应该和那两个小厮骑的马差不多,但如果他们快马加鞭,马不停蹄,或许还能在君子期他们到达帝都之前赶上。
骑马这种事,就像是开车,她可以不开车,但必须得有驾照,她也可以不骑马,但是必须得会骑。
所以前两年的时候,她手头一有了钱,就把这种必备的技能给学了。
时隔两年或许会有些生疏,可骑马也好,开车也好,都属于肢体记忆,只需要一点点时间稍微适应一下,她完全有把握可以做到。
唯一让慕悠悠感觉很不方便的,是这里没有导航。
可是她有赵侯啊,这段时间,以她对赵侯的了解,充当一下活地图的角色,赵侯绰绰有余。
他以前去过帝都,虽然不是和君子期一起,但是他却能猜到君子期可能会从哪条路走,也知道那条路上大约会路过几个客栈,有他这样的人在身边,安全方面也几乎不会有什么问题。
可以说,只要有赵侯一个,她这次出门所需要的条件,便几乎全都满足了。
慕悠悠甚至都有些怀疑,君子期将赵侯放在她的身边,该不会就是为了今天吧?
当然这都是她的胡思乱想。
君子期若想让她跟着一块儿去帝都,昨晚上直接开口就行了,他不提,显然是不乐意让她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