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送来的时候,饺子还热乎着,等到她洗完了澡,饺子皮都温了,还有些沾粘在了一块儿。
然而对于此时此刻的慕悠悠来说,能有现成的东西吃就不错了,半点儿挑挑拣拣的力气都没有。
她在这边儿吃着饺子,喝着酒,越吃越有。
那边儿的君子期,也就着她刚刚用过的水,匆匆洗了一把。
这季节,晚上虽然凉爽,但已经不可能再冷了,况且他又是个寒冬腊月都不怕冷的人物,洗完了澡,连里衣都懒得穿,就在腰间随意围了条布巾,坐下来吃起了东西。
慕悠悠其实和他也差不多,但她好歹比他稍微注意点儿形象,至少还晓得用被子把自己给裹起来。
她的胃口本来就比君子期小很多,再加上这些天确实是累得狠了,饭量更是显而易见的减少,倒是因为口渴,陪着君子期一块儿多喝了两杯。
君子期就坐在她的对面儿,不经意间的一抬眸,这些天一直都挂着疲惫之色的小/脸上,已然恢复了些许往日的神采奕奕,尤其是那软嫩的唇,又红又艳,还染着晶莹的水泽,握着筷子的指尖微微收紧,他瞬间感觉口中的饺子都不香了。
终于可以再次躺下,香喷喷吃饱饱的慕悠悠别提多么享受,可是已然克制了好几天的那位,在她身后又开始不安分起来,这里摸/摸,那里捏捏,真是搅得人不得安宁,无法入眠。
他的唇在她颈项边游走,气息透过发丝一个劲儿的往她的毛孔里钻,性/感而又低沉的嗓音,像是羽毛一样拨动她的心弦。
“身体好些了么?今晚我们……”
慕悠悠没吭声,软/绵绵的身子在他怀里面儿转了个身,搂着他的脖子,亲吻上去。
她觉得自己真是堕落了!
在一起那么多回,他知道她喜欢怎样,又不喜欢怎样,他早已经对她了如指掌,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头,便能让她彻底的丢盔卸甲。
累,确实是累的。
可是身体上的疲惫,却根本不是心中渴望的对手。
她无法抵抗,只能投降。
她的意识开始涣散,她的体温为了他而节节攀升,她为了他献出一切。
很快,已然隐忍了好几天的君子期,终于如愿以偿的感受到了快乐,也让她快乐。
可他到底是心疼她的。
一回便止。
相拥而眠,直到清晨。
天边刚刚泛起了鱼肚白,君子期便悄悄地起身。
身边人还在睡着,他像是做贼似的轻手轻脚穿戴整齐,正打算悄无声息的的出门,走到门口的时候,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君子期返回屋里,将昨日慕悠悠随手丢放在了临窗摇椅上的包袱打开。
同行几日,他们随身的几件衣物还没来得及收拾,仍旧放在各自的包袱里头。
他现在打开的包袱是慕悠悠的,虽然这间屋子,没他的命令或是慕悠悠的,下人们绝不敢随便乱进,可就这样放她睡着,心里面总觉得不太踏实,至少还是把里衣穿上才好。
这样的工作,他已经完成过好几回了,早已经驾轻就熟,完全不必担心会把疲惫沉睡中慕悠悠给吵醒。
慕悠悠打包袱有个习惯,她喜欢把里衣尽可能的折叠起来,包在外衫中间儿,然后,外衫的外面儿才是包袱皮。
君子期解开包袱,又揭开外衫,拿起最中央的里衣之后,却发现,原来里衣的下面,还有东西……
日上三竿。
终于补足了睡眠跟体力的慕悠悠,懒懒地伸了伸胳膊,睁开双眼。
已经习惯了,睁开眼便先看看枕头边上。
身旁果然已经没了人影,慕悠悠不由感叹,这人还真是够忙的。
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她才不得不认命的起床。
坐起来的时候,低头瞧了眼身上的衣裳才忽然想起来,她昨夜……好像什么都没穿吧……
慕悠悠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坏了!”
她连鞋都没穿,急急忙忙跳下床,去翻自己的包袱。
包袱皮系得好好的,解开来一看,里面的衣裳也都叠得整整齐齐,但却绝对不是她的手笔,她才不会把衣服叠的这么整齐咧。
心里面儿登时又是咯噔一声,慕悠悠吞了口吐沫,咬着唇,紧张兮兮的将包袱里还剩下的一套男士外衫拿起来看。
衣衫下头,空空如也。
得!
真的没了!
她的手账!
慕悠悠傻了眼,还有些不肯死心,将手里面的衣衫抖落开,又把包袱皮拿起来抖,甚至连摇椅底下都蹲下/身去瞅了两眼。
没了!
真的没了!
一定是被君子期拿了去!
把手里头所有的东西全都丢了,慕悠悠拖着脚步,转过身,沮丧的往床边儿走,视线里忽然闯进一丝丝熟悉的感觉,她急忙睁大了眼睛抬起头,只见前方的桌子上,端端正正的放着她的手账,还有一块砚台,一支毛笔。
慕悠悠看傻了眼,“什么情况这是?”
她急忙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桌边儿,先瞥了砚台一眼。
砚台里的墨汁已经干了,如此推算,君子期用过笔墨之后,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可是,他究竟写了什么?
慕悠悠深深地吸了口气,怀着极度好奇而又忐忑不已的心情,拿起了她的手账本,慢慢儿打开。
这本手账,从四年之前就开始启用了,就在君子期离开之后,是她自己亲手,一页纸一页纸裁剪成合适的大小之后装订起来的。
不过她这个人比较懒,虽然有写手账的习惯,却并不是每天都写,甚至不是常常会写,只有在她情绪波动的特别大,又没有人可以倾诉的时候,才会需要到它。
可以说,它就像是一个虽然不会说话,但却绝对忠诚的挚友,可以不常常联系,但一定要时刻陪伴。
第54章 喵喵
翻看手账, 原本画着Q版小人的地方,全都被画上了大大的叉!
在那一瞬之间,慕悠悠的心情真的是复杂极了, 有些心疼自己的作品被破坏, 又有些想笑,笑他居然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呐。
这本手账的前几页, 画满了君子期和她自己的Q版小人儿。
她把她最初遇见君子期的那些天受的气,全都用另一种方式发泄/了出来。
那些Q版漫画,有她跨/坐在他背上, 把他当马骑的;有她把他踩在脚下,双手叉腰仰天大笑的;还有她举着个超大的锤子, 把他往地里面砸的……
每一幅Q版画的旁边儿,还都精心的给他配上了求饶的台词……
这些, 全都没了!
全都被君子期画上了大叉,最后还批注了四个大字,“狗屁不通!”
啧啧啧——
真是粗俗,这明明就是艺术嘛!
再往后翻,便是在董家生活的那四年了。
四年的时间, 全都汇集起来就只有寥寥几页,可见那四年,她的生活是多么的平淡而又无趣。
不仅仅是她这么认为, 显然君子期跟她的想法也一样, 于是乎, 那几页逃过了他的毒手。
在董家的那部分之后,页数才又重新多了起来。
君子期将她抗回了家,当成了金丝雀,好生的养了起来, 她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所以每每想要发泄不满的时候,她实在是不好意思不手下留情一些。
那些手下留情后的Q版漫画,有让他穿着乞丐装,头顶/破碗,拄着拐棍要饭的;还有让他跪在地上,帮她穿鞋的。
反正慕悠悠自我感觉,这种程度比起四年之前的那种温和多了。
可是!
这部分,他还是全都画了叉!
噢……
她的心都要碎了,这些可都是她的心血啊!
再往后翻,画风突变。
是她和他真正在一块儿之后。
慕悠悠一页页地翻着那些,她自己个儿瞎YY出来的羞耻画面,面颊烧红了一片。
直到最后一页,她看到了君子期的留言。
“画的不错,有空试试。”
“啪——”
慕悠悠重重的将手账合上。
很好,这回可算是里子面子全都丢光了!
她现在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幸亏她出于谨慎,没把重要的秘密写进去,不然这回可不只是丢脸的问题,怕是连老底都得被掀掉了……
……
露天厨房。
头顶上就是一个简易的木棚。
木棚的一角堆着高高的柴火垛子。
柴火垛子后面儿的木头柱子上,缠绕着一株翠绿的爬山虎。
她还从来没在这样的地方做过饭,心间儿别有一番滋味。
休息了一夜带大半天儿,慕悠悠又再一次生龙活虎起来,手脚麻利,没花多少功夫,炒好了一大锅的炸酱,又准备了四碟凉菜。
抬头瞧了瞧天边绚丽的晚霞,她打算等君子期回来了再煮面过凉水。
然而这一等,就等到了月上西楼。
慕悠悠既不打算问,也不打算找,自己下了凉面,拌着炸酱,吃了晚饭。
就是今儿她手艺超长发挥,炒出来的酱料特别好吃,一不留神就吃得有点儿多。
在农庄里四处散了会儿步,让人给她送了浴桶到房里,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美滋滋地上床睡觉。
她不是那种粘人的女人。
她一个人也乐得自在。
半夜里,房门忽然被重重拍响。
早上睡多了,晚上就有些失眠,慕悠悠并不是被吵醒的,可是莫名就感觉到有些心慌。
穿上衣裳,拉开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君子期的贴身小厮。
和往常的嬉皮笑脸模样截然不同,此时此刻,小厮的脸上,汗水泪水鼻涕全都糊在了一块儿,略有些细长的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惊恐神色。
小厮颤着声说,“公子,出事了!”
……
夜晚很安静,天空漆黑一片。
远处,东南方向的天空上,冲天的火光便更加显眼。
慕悠悠乍看到这一幕,心肝儿一颤,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赵侯在另一个院儿里,慕悠悠立刻叫上他一块儿,牵上马,由小厮在前头引路,在这黑夜之中,策马扬鞭,向着火光大盛的方向赶了过去。
夜风拂面,乌发飞扬,慕悠悠的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紧紧攥着手中的缰绳,她全身都是冷的。
走水的,是城外一栋占地甚广,由多个木质小楼连接组合成的楼群。
虽说在农庄里能看到从楼群里升起的火光,可若是从农庄的位置跑过去,哪怕是骑马,实际距离却不短。
君子期随身的两个小厮,一个仍旧留在现场帮忙救火,另一个赶紧回到农庄通风报信,再领着慕悠悠和赵侯一块儿过来,火势已然发展到了完全不可控制的地步。
楼群周围,乱糟糟地闹成了一片。
慕悠悠尚未来得及下马,便听见了几道女人们的哭喊声音。
她拧着眉头,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只见几个身披艳/丽薄纱,脸上涂抹着妖/艳妆容的女人们,相互拉扯着挤做了一团。
根本都不需要女人的直觉给她什么提示,这些女人,显然不会是良家妇女的类型。
慕悠悠顿时心头一沉,心里产生了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太舒服的感觉。
她抬眸四望,发现周围女人的数量明显比男人多些,而这些女人们的装束,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
一种,是色彩艳/丽的轻薄纱衣,穿着也几乎可以等同于没穿的那种,另一种,则是和大户人家的丫鬟差不多的打扮。
看到这里,慕悠悠实在是不能不去怀疑,这片正在烈火中燃烧的木楼群,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马儿是坚决不肯再向前走一步了。
慕悠悠索性翻身下马,又往前靠近了一些。
面对着她的,是滚滚热浪,浓烟翻滚着冲向天际,如同一只逃出了囚笼的,张牙舞爪的怪兽。
赵侯急忙阻拦在慕悠悠身前,“夫人!不能再往前走了!”
俏/丽的面容映着火光,神色不明,慕悠悠抬起头望了赵侯一眼,“我不傻,我只是想看个清楚。”
她的嗓音听起来相当的平静。
可她越是平静,却又越是让人感到担心。
赵侯就像是一座大山,毫不动摇,“夫人,请退后一点,保重自己。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会有事。”
慕悠悠视线越过赵侯,落在他的身后,定定注视了半晌,须臾,幽幽叹了口气,慢慢儿的往后退了几步,朝小厮招了招手,“你过来,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小厮拽着袖子抹了把脸,抽抽噎噎,“咱们平时只管跟着伺候,旁的事儿一概不知。今天也是一样,公子先到茶楼去待了大半天,见了几个人,只是当中也没叫咱们到跟前服侍,咱们也不知道公子跟那些人之间谈了些什么。后来,就又到了这里。这里规矩大,咱们这些下人,只能在外头侯着。再后来,里头不知怎么的就突然走了水,火势越烧越大,我看情况不好,就赶紧跑回来报信儿了。”
慕悠悠瞬间进入了无语的状态。
好吧,这确实是君子期的作风,是她想得太美了,竟然还敢指望能从一个小厮的嘴里问出些什么来。
问不出来是正常的,问得出来才叫有鬼。
慕悠悠已经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回叹气了,偏过头看向火海,望着望着,她忽然就笑了。
这是无奈的笑,也是恨铁不成钢的笑。
早就叫他别来别来,偏不听,这下可好,闹了个生死不明!
这火,一直从黑夜烧至了天明。
整个建筑群都彻底毁了。
从天明又到了黑夜,才又将里头那些冤死的人,全部都搜救出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慕悠悠拒绝了赵侯的提议,鼓足了勇气,壮着胆子,挨个儿瞧了一眼。
那些尸体,大多数都已经烧得不成样子,但还能勉强辨认。
现场已经哭声震天,慕悠悠却并没有在那些人之中,看到君子期的身影。
但她并没有因此而松了口气,恰恰相反,她的心情,此时此刻,已经全然跌落到了低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