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阿杰仅剩的那一只眼睛,根本什么都还没能看见呢,就又被捣了一拳。
另一边儿,君子期打量着阿杰的眼神颇为凶狠,看那样子,打一拳还不算完似的,非得把他两颗眼珠子挖出来才能出气。
慕悠悠刚刚才从床/上下来,就急着打开了窗,身上穿着她自己做的吊带衫。
她自己不会觉得吊带衫有什么不能看的,又不是什么都没穿,可很显然的是,君子期并不能允许她这幅模样被别的男人瞧见。
“哎呦——”阿杰被打成了大熊猫,却还没忘记大喊,“姐!有贼!快躲起来!”
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慕悠悠顿时就感到要糟!
果不其然,下一秒,君子期便面无表情地拎着阿杰的衣襟,再次将人给拽了起来。
后背上顿时蹿起一阵寒意,慕悠悠急地用力拍着窗框,“阿杰是赵大娘的儿子!你把他打伤了,待会儿赵大娘来了我怎么跟她交代啊?!”
君子期的拳头,在半道上急急的刹住了车,隐着寒光的视线在慕悠悠紧张的小/脸上打转,俊秀的长眉蹙在了额心,“你叫他阿杰。”
不是疑问,而是陈诉,带着一股子酸味儿,还有控诉。
慕悠悠简直无力吐槽,心累地揉了揉太阳穴,耐着性子解释道,“我跟着赵大娘喊的,他比我小一岁,又叫我姐,我要是连名带姓喊他,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嘛!”
被晾在外头整整一夜,天还没亮透呢,又被当成了贼,一扁担就敲了下来,虽然没打着他,可这事儿换了谁,这会子的心情都不会太美妙吧。
君子期本不想和慕悠悠杠上的,也怕她恼起火来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可他偏偏就是有些忍不住。
“你对我就不近人情,为什么要对这小子讲人情。”
慕悠悠直视着君子期的双眼,听出他言语中的酸味儿,原本还有些急躁的心情,反倒是渐渐地缓和了下来。
“他帮我/干活,我给他钱,就是这样,没有人情。”
阿杰的眼睛都被打肿了,虽然看不见,可他的耳朵可灵着呢。
听了慕悠悠和君子期两人的对话,哪里还能不知道自己误会了。
只不过,那句“没有人情”的话,还真叫他有些伤心。
“姐……你能不能让他先放开我,”阿杰嘶哑着喘气儿,在被实力碾压之后,也不敢去掰君子期的手指头,只能求饶,“我快喘不上气了……”
慕悠悠立刻朝君子期一瞪眼,“快放开啊!”
君子期轻哼一声,冷眉冷眼的松了手,阿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咳又喘。
“进来!”丢下这两个字的同时,慕悠悠一甩手,窗户啪嗒一声关了起来,还颤了两颤。
修长高挑的身形来到门口,慕悠悠将门栓拔了,转身就走,连门都懒得替他去开。
君子期推开房门,跨进屋内,一抬眸,便瞧见慕悠悠站在大约三米远的位置上,挺着个肚子,秀眉在额头上打成了结。
“你该不会昨晚一直待在我家院子里?”
这是疑问的语气,其实慕悠悠在心里面儿已经琢磨了个八/九不离十了。
赵大娘从来不嚼舌根,昨天回去之后,肯定也不会跟阿杰说君子期的事情。
阿杰今天来早了些,这是往常也有过的,他会在赵大娘买菜回来之前,先把水缸里的水先挑满。
然后,显而易见,阿杰在院子里碰上了君子期,把他当成了贼,才会有了接下来的这一幕。
君子期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慕悠悠,看她努力故作强势,却有着根本无法遮掩的温软,慢声道,“嗯,一直都在。”
“为……”慕悠悠忽然捂住嘴,干呕了一声,抬起手臂,指了指君子期,什么话都没能说得出来,急忙冲进房里头去抱着铜盆吐了起来。
君子期当然知道怀/孕了的女人会闹小病儿,可他从不知道,慕悠悠闹起小病儿来的时候,会这么的吓人,完全是一副好像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的架势。
他急忙去桌边倒了水,然后快步来到慕悠悠身后,轻轻拍着她的背,“怎么会这么严重,待会儿得请大夫来瞧瞧。”
慕悠悠整个脑袋都快要埋进盆里去了,摆摆手,碰到君子期的腰带,干脆加了力气往他身上推了一把。
她想他离她远些,不乐意让他看见她此刻惨兮兮的模样。
可君子期又哪里是她能推得动的,脚底下像是生了根似的,站在她身边儿岿然不动,甚至还有再次靠近了一些,单手替她将披散的发丝拢在了身后。
前三个月的妊/娠反应才真叫严重,吐的昏天黑不说,天天只能啃干馒头沾辣椒酱。
三个月之后,她就好了,虽然每天早上的晨吐还没有消失,可是胃口变得奇好,吃嘛嘛香,隔一会儿不往肚子里塞点儿东西,心里面就空落落的馋得紧。
终于熬过了每日一吐,慕悠悠全身冒汗地从君子期手里面儿接过水杯漱口。
她一抬起头来,就是一副眼泪汪汪的模样。
君子期又倒了杯水看着慕悠悠喝下,“穿衣裳,我们去看大夫。”
摆摆手,从零食盒子里摸出颗酸梅丢进嘴里,慕悠悠古古怪怪地瞥他一眼,“我好好的,干嘛去看大夫?”
他曲着食指拭去她眼角的泪,清浅的嗓音里含着心疼,“都吐成这样了,还能算是好好的?”
“你咒我呢?”慕悠悠不乐意的别开脸,抬起手背揉了揉眼睛,“你别想打岔,刚刚的事儿,还没谈完呢。”
君子期忽然就闭了嘴,眸光深沉的瞅了慕悠悠半天,终于还是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在椅子上坐下的瞬间,整个人的精气神儿好像都被抽了去,一派疲惫而又颓废的模样。
“这事儿,我本来不想瞒你的,但是现在看来,不说是不行了。”
喔?
他这是准备……坦白从宽了?
慕悠悠不动声色,抱着肚子也在凳子上坐下了,指尖在桌面上轻轻弹了两弹,“说吧,我听着。”
“为了找你,我已经家财散尽,除了你这里,我没地方可去。”
慕悠悠木着脸,眼神也平静无波,“你在逗我呢?”
“我没有,”他又叹了口气,甚至还头痛似地捏了捏眉心,“我被那件事情绊住脚,过了两个月才回去,那时候你已经走了,底下人造反,我手里头的那些产业都被整垮了。我回去以后,勉强整顿了一番,可是茫茫人海,想要找你谈何容易,剩下的钱,我全都花在了这上头。”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捏着眉心的手也放了下来,额心的那颗红痣鲜艳似火。
慕悠悠就静静看着君子期在那儿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搭腔。
她在董家那边儿,可是有眼线的。
在她离开之后才三天,董父和董母就因为没有精力和心情管理,将原先买给她做嫁妆的几间铺子,全都交到了君子期的手上。
他虽然没亲自参与管理,但是每间铺子里都是派了人过去的。
也就是说,君子期回去的时间,最多也就比她离开的日子晚了三天而已。
所以,他现在这是糊弄鬼呢?
第61章 喵喵喵喵喵喵喵
他想演戏, 那她就陪着他一块儿演好了,反正最近的日子也闲得要命。
轻轻敲击着桌面的指尖骤然停顿,慕悠悠清了清喉咙, 用放大镜般的审视眼神将君子期打量了一遍。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昨天你不是还有两个手下,还买了那么多西瓜呢, 就算你的那些产业没了,我不信,你身边连一点防身的钱都没有, 最起码,日子简单一点还是可以撑得下去的吧?”
“那两个人是临时雇来的, 不过是想在你面前撑着点面子罢了。”
君子期的语调清清淡淡,明明说着好面子的话, 可脸上却并无半点丢了面子后的羞恼。
慕悠悠默默无言地望着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他好像还嫌不够丢脸似的,又接着说道,“西瓜的钱也是赊的, 你没看我连昨天穿的衣裳都当了,就剩这一身粗布衫了。”
慕悠悠默默地眨了眨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等着他一口气把话说完。
“我现在, 已经可以说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 你要是也不肯收留我,那我就只能睡大街上去。”
哦豁!
敢情在这儿等着她呢?
下意识眯了眯眼,慕悠悠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微笑,“瞧你说的, 我会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么?”
俊秀的眉眼微微蹙起,他面无表情地用着清浅的语调控诉,“昨天你要是不撵我走,我也不必在院子里的躺椅上窝一宿,”
慕悠悠无语地挠了挠眉头,反驳道,“谁让你昨天不把话说清楚的呢?我哪知道你会没地儿住啊?”
朗眉微扬,君子期已然有了些步步紧逼的意思,“那我现在把话说清楚了,你留不留我?”
慕悠悠咬着唇,略微沉吟了一瞬,轻轻一拍桌面,“我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你等等啊。”
这个世界,条件有限,慕悠悠藏钱的时候,就不得不过分谨慎。
她从不喜欢大额的银票,放在家里时,也是这里塞一些,那里塞一些。
当着君子期的面儿,她这里摸/摸,那里搜搜,不一会儿就翻出来一沓子银票来。
也没特意去数,就粗略的估计了一下,这一沓子,怎么也该有两三千两了。
“喏,拿去!”她大大方方的将银票往君子期面前一拍,“你之前送我那么多金银珠宝,我都分批次兑换成银子了,就是为了以防万一的。”
这件事儿,她从来没跟君子期提过,但她肯定君子期绝对是知道的。
他不问,有可能是出于对她的信任,也有可能是这些财物对他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现在,她正好顺嘴跟他提上一提,省得背上财迷的名声。
“以防万一?”君子期没去看那些银票,黑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凝在了慕悠悠的脸上,一字一顿地重复着,仿佛将这四个字在嘴里面儿掰开来揉碎了地细品。
“对啊,就是以防万一啊!”慕悠悠可比他坦诚多了,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反正做都做了,也就没什么不能说的。
“还记不记得我跟你提过的道士?还有那个命中带月的女人? ”她高高地扬着眉梢,正经八百地反问道,“都已经有了警示了,我再不早做准备,那不是傻么?”
“既然如此……”君子期还当真是考虑了片刻的,片刻后,他长睫低垂,眸子里的情绪半遮半掩,将跟前的一沓银票推回慕悠悠手边儿,“还是你自己收着,这是你跟孩子未来生活的保障。”
“哦,这一点只是小意思啦,”慕悠悠勾着唇,近些天已然变得有些圆润的小/脸上含/着笑,把银票又重新推了回去,“你要是觉得拿着不踏实,那就当做是我借给你的,我相信,凭你的本事,想要东山再起,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东山再起也不急于一时,这些银子还是你收着,若有需要,我会自己想办法。”
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可这一沓子银票,却好像成了烫手山芋,又被君子期推了回去。
来来回回的推过来推去,慕悠悠觉得烦了,呵呵一笑,不仅不推了,还把那一沓银票往自己的跟前又揽了一些,“看来你的办法还挺多的,那你应该也能自己搞定接下来的生活问题。”
“说来说去,你不过还是想撵我走,”君子期也低低地笑了一声,只不过,他的笑可比慕悠悠的笑清冷多了,“也对,我现在这样,你看不上也是应该的。”
慕悠悠下意识又要反驳,然而嘴巴张了又张,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
她真的好想看看,他接下来,还打算怎么接着演下去。
君子期见慕悠悠不再搭理他了,脸色显而易见的阴沉下去,坐在那里半天没再开口,肚子里憋着气,忽然间又猛地站起身来,脚下带风的向着门外走去。
慕悠悠心头一跳,还以为玩儿脱了呢,正要出声挽留。
走到门边儿的那位,忽然间又转身回来了。
“你想要我走,我偏不走,”他在她跟前站定,眸光锐利,理直气壮,“我这辈子大概也就这一个孩子了,我一定要亲眼看着他生出来!”
慕悠悠眼珠子转了转,虽然依旧没说什么话,心里面儿却莫名的轻松起来。
她还在心里面儿憋着笑。
原来,他演不下去了还会耍赖啊?
……
君子期这又是演戏又是赖皮,无非就是想留下来,也是怪不容易的。
慕悠悠找不到再拒绝他的理由,索性心安理得的享受起他的伺候,毕竟,她肚子里装着的,又不是别人的娃。
孕妇体热,夜里头又出了些汗,早上起来难受的紧。
慕悠悠指挥着君子期给烧了些热水,擦洗清爽之后,才换上衣裳。
君子期领着她在梳妆台前坐下,将她的长发捧在掌心,用乌木发梳,仔细而又轻柔的梳顺。
她的发质很好,乌黑油亮,从指缝间滑过时,干爽而有柔顺。
每回替她梳发,他都对这触感爱不释手。
可惜他并不会挽发,最后还是得将乌木梳交到慕悠悠的手上。
这大热的天,当然是越清爽越好,慕悠悠其实也不会弄那些个复杂的发式,只是将金丝雕花发冠换成了银的,省得她独自在路上走时,太过惹眼。
君子期就站在一旁静静地望着她,寸步不离,好似要将过去几个月的时间全部找补回来似的。
不经意的一抬眸,慕悠悠从铜镜中看到他神色间淡淡的疲惫,忍不住问道,“你昨晚是不是一夜没睡?”
“睡不着。”他望着镜中的她微微勾起唇角,嗓音清清淡淡。
慕悠悠放下梳子,站起身来,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问道,“那你先躺下休息会儿,待会儿早饭好了我叫你?”
直到这时候,君子期紧绷的神经才算是真正的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