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老了，不敢冒险了。也不忍对后代进行以爱为名的残酷训练。
安倍昌浩出生的时间太好，过了安倍晴明锋芒毕露、桀骜不驯的年纪。
“哪怕安倍家族会在你离开人世后衰弱下去？”若是从小带在身边训练的话，安倍昌浩绝对可以延续安倍晴明所打造下的家族的几代辉煌。
“盛极必衰。”安倍晴明如今已经看开，还不要脸地将自己贴上了‘极’的标签，他看向千寻似乎若有所思的脸孔，“每个人的选择不同。何况正如殿下最开始说的那样，昌浩继承我的天狐血脉再如何浓厚，也厚重不过我从我母亲那边继承过来的天狐之血啊。哪怕以后昌浩知道了我的选择，也对于没有走过的另一条路的期待更高，于我来说，要我去拿家族赌昌浩的性命，却是不成的。毕竟只有活着才有希望，昌浩至少能够维持安倍家族一代辉煌，那之后哪怕衰败了下去，在他有生之年也看不到了。这些对我来说，就足够。”安倍晴明感性地说了一番他绝对不可能在昌浩面前说的话语，“殿下有没有，哪怕知道单一护着对对方其实没什么好处、却依旧想要守护的人呢。”
如果有人愿意在有生之年、护另一个人的天真无邪，哪怕在失去了庇佑之后，被守护的人遭到了更深的伤害，但其实他依然已经得到了这个世间大部分人求而不得、甚至想都不敢想的幸福年岁。
孰对孰错、幸亦不幸？他人如何能妄下结论。
“……”千寻有一丝的恍神。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不管有没有，我大概都不会这么做。也许是此一时、彼一时，也许是理念不同、想法不同；但最重要的是……”
“我知道我没这个能力。”
在我的世界中，我没有能力一手遮天，护的住一个人的天真浪漫任性。
连想象都无法做到。
安倍晴明并不意外。也许在人类的眼中，神明要做到他们所期望的事情简直轻而易举，可是人类忘了，神明不是单一的。就如同人类被同类和律令所束缚；神明也会。神明不是人，所以他们有在他们看来很困难才能做到的事情。
最终，其实都一样。
“很荣幸能与您有这样的一段对话。殿下。”晴明临走前，道谢道。
等这位大阴阳师离开，从对方踏入房子就找了个角落躲起来的扫帚妖怪才探出脑袋，确认对方的气息已经不在后，屁颠屁颠地跑出来自发自主地又开始了日常的打扫。
不扫地蓝瘦。
千寻嫌弃地看了眼高高兴兴打扫屋子的妖怪，伸手把对方戳倒，看着对方无辜呆萌地茫然黑脸，面无表情地吐槽，“出息，纲吉都把你给喂成了SSR级别攻击力的式神了，对上拥有地狱力量的大妖怪茨木你都未必没有一战之力，怎么就这么怂呢？”
扫帚神一脸问号，有点委屈：这是天生的，毕竟后天再怎么跟上，可是他是所有式神中最低等的N级这个出生是无法改变的啊！
好委屈哦，被另一位主人鄙视了。蓝瘦、香菇。
于是等到纲吉回来，就看到帚神一脸阴云的在蹲角落。深知这只小妖怪其实内心敏感的感激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千寻，“这是怎么了？”
“……我嫌弃他看到晴明就怂，然后他就变成这样了。”
纲吉，“……大部分妖怪都怕晴明啊，怎么能怪他。”
纲吉觉得特别心疼，可是如今他的怀抱被一只方便面占领了，所以纲吉就只能安慰了下帚神，顺便和千寻约法三章：别再欺负小可爱们了！看看他们萌哒哒的样子，你忍心？
知道纲吉谜一样的萌点的千寻：“……”
妈的我们迟早要散伙。
第126章 ：最强的阴阳眼
生不逢时这四个字, 包含了对时代所造成的不公的怨恨与无力。——千寻
两个人结伴总比一个人旅行要来的不寂寞，尤其是生命过于漫长、世界过于无穷，不知归期的时候。
对沢田纲吉来说，他和千寻的旅途与相伴已经接近了‘世间万众、只有你我’的地步。世界中只有他与千寻才是同类, 若是世界毁灭, 也只会剩下他和千寻这样的潜意识。
所以哪怕力量在变得强大的同时, 他的精神却在无形中被束缚住了, 连本人或者是作为束缚者的千寻都没有意识到。
就好比是在这个算是古代的世界的中, 来路是千寻选的, 如今他确实对安倍晴明这个传说中的人物有兴趣没错, 但这绝不是他能够离开却没有离开的理由。
说到底, 还是因为千寻看上去依然要在这个世界待下去的样子。
反正她看上去最近一直挺忙的, 就是不知道在忙什么。至于纲吉，则是乐得研究下这个世界的风土人情，当做旅游, 也是心大。
一般人还旅游不到呢。这样想的沢田纲吉忽然就想到了云雀恭弥前辈。他觉得其实这样的经历云雀前辈一定是非常希望走一遭的，毕竟他这样经常沉迷战斗不可自拔的好战分子, 迄今为止走过的世界都不曾缺过他定义下的‘沙包’。
等等这种感觉难道云雀前辈才是不小心穿到自己原本世界的人吗？
一不小心脑洞就开大了，晴明过来找人的时候, 就看到这位八九不离十是天津神中老大的神明一脸‘卧草’特别接地气的人类神色。
冷静地无视掉了心中的吐槽, 晴明简短地报告了一下近期东方结界的破损, 大内的异动以及贵船不寻常的邪气。
这完全就是一种对神明的尊重了。对方可以选择管或者不管；甚至是当做没听到。可是天照神属于庇佑整个京的大神，而晴明作为天照神血脉下的天皇所指定的大阴阳师, 这种事出了, 他却不能不报。尤其是当天照神还在他的居所滞留的时候。
纲吉全程保持礼节性的微笑, 心中如晴明所想的一样，想的是：和我说干嘛。
最后待晴明说完他的顾虑, 纲吉觉得自己要是不说什么的话好像不太好，于是就根据自己目前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说道，“来自远方的妖魔进入了京的结界，还盘踞了贵船，高龙神呢。”
事实上这类事情确实是归属神明的不错。本土的妖异作祟，有时候神明可能会睁只眼闭只眼，对他们来说妖异也是生灵，和人类没有不同，只要别胆子大到在他们太岁头上蹦跶，他们和人类之间的纷争，神明两不相帮是常有的事情。就好像人类不会去管两群动物的纷争差不多的概念。可是外来者则是另一个概念，神明作为领地的守护者，外来者不管抱着什么心态和目的，尤其是对于他们守护土地下的生灵产生威胁，这就是神明该出手的事物。
所以纲吉这一问很有道理，高龙神没出手这件事非常反常。问题是安倍晴明哪怕知道这事不对，也不可能跑去贵船和高龙神说，这是属于你管辖范围内的事情，你怎么不出手。现在妖异动作危害到了贵族，你要怎么负责。
哪怕有些贵族特别想当然的暗示了晴明去找高龙神，也没有蠢到觉得自己可以这样质问神明的地步。
遗憾的是让别人去死自己占便宜显然是京中贵族的天性。觉得别人就一定是傻子就自己聪明。就连天皇都委婉地要求晴明去做贵船的祭祀，‘顺便’问下高龙神关于这一次在京中出没的来自远方的妖魔问题。
对此晴明嘴上是应了，心中也是难免呵呵。
觉得自己能够保护了这群人那么多年真是好涵养啊。
不，其实他自己也更多的是守护着这片土地，而非那群腐朽又充满污秽的贵族们。
“前两天天皇陛下准备的祭奠，贵船的龙神大人为了守护贵船的结界暂时抽不开身。”安倍晴明原话照搬。他和高龙神相识多年，他自己都是高龙神看着长大的，所以他说的话中隐藏的意思，高龙神都清楚。当着所有人的面，高龙神也不可能让晴明下不了台，更不可能直接骂把晴明打发过来做这样得最神差事的天皇或者左大神，所以就干巴巴地说了这些没什么实际意义的话。中心思想就是：这事儿我没空管，还是要你们人类自己解决。
普通人类能干嘛？最后还不是只能把目光放到阴阳师身上。
其实阴阳师这个职业看上去是靠着技术吃饭，实际也是靠着技术吃饭，但除了如安倍晴明、麻仓叶王这样拥有明显神通，被他人从心底畏惧的大阴阳师，其他人的地位并不怎么样。这个时代贵族当权已久，哪怕平民都知道对方很多不过是靠了一个好的出声，事实上无能又贪婪，还是只能对他们所说的话言听计从，无法做半点反抗。
可哪怕做到如晴明或者叶王在这个职业领域封顶的地步，最终还是无法违抗当权者——不管在他们眼中那些人的嘴脸多么难看和愚蠢。就心态上安倍晴明比麻仓叶王不知道好上多少。同样都是经历了不短的一脸藐视天下的中二期，但现在的心思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今的安倍晴明已经完美能够做到无视那群贵族只做自己的工作，拿着一份自己薪金，平日看看书逗逗孙子，不管其他人；麻仓叶王则不行，毕竟比起晴明他失去的实在太多，加上灵视的能力，让他在心智不成熟的时候就走偏了，导致如今的笑容都只是在掩饰心中的厌恶，越来越压抑，最终有一天会爆发。
“……高龙神不想管？稀奇了。”纲吉没什么顾虑，直接说出来了，晴明没接茬。纲吉问晴明道，“你打算怎么做？”
“大内那边发生了火灾，正好昌浩已经入了阴阳寮，想要用这件事磨炼一下他。”
这一下纲吉兴趣来了，“你准备解开他见鬼能力的封印了？”
不知为何纲吉忽然蜜汁有一种想要培养晴明的孙子的冲动，他忽然有点理解云雀□□他时候的想法了。本来他想的是若是妖怪想要害人性命，高龙神出于某种理由不管，晴明这边毕竟年纪大了有些吃力的话，他总是会看一看的，毕竟他都在这儿了。要他看着无辜的人类在眼前被撕成碎片肯定不成。如今倒是可以有别的计划。
对于纲吉忽然有兴趣给他看着点昌浩，对于晴明来说倒是意外之喜。昌浩需要成长，这点毋庸置疑。解开见鬼以及灵能力后会惹来不怀好意的妖怪垂涎，而这一次的妖怪连高龙神都要规避，光交给昌浩，哪怕有十二式神跟随，晴明也是不放心的。然而他老了，交给昌浩不仅是锻炼，还是因为他也开始力不从心。他原本考虑的是用灵魂离体之术，恢复自己最强大的时期与状态看着昌浩，哪怕会折损自己的寿命，造成身体的负担，并且十二式神绝对会反对也在所不惜。如今倒是不需要了。
难怪麻仓叶王的母亲在世的时候总是喜欢说船到桥头自然直，遗憾的是最后这句话对她终是没能兑现。没能给这个女子一条活路。
这段消息由于千寻不在，自然是错过的。而等千寻感觉到京新出现的不同寻常的气息的时候，远处很难让人忽略的巨大体型的大妖让往回赶路的她有些惊讶地望了眼。
然而她倒是颇有神明的作风，脚不停地把对方无视了。
直到比她还要晚归的纲吉回来告诉她这是穷奇。从东面来的外来的妖怪。
“穷奇？”千寻回想了一下远远地一瞥，中肯地说，“就作为大妖来说，妖力够弱，和十二国的饕餮比起来都差太远。”
“……可能是他受伤了。”对此其实纲吉不予评论，毕竟千寻心中强弱的秤杆有时候测量方式和他知道的还真不一样，他把晴明的消息和千寻说了下，然后提到他对于培养昌浩的兴趣。
“随你喜欢。”千寻觉得无所谓，“也不错，毕竟十二式神不能伤人，心又在晴明那边，对晴明的孙子要说一下子很上心不太可能。有你在晴明也该放心了，不然估计他会自己跟着。”一把年纪的，不管用什么方式，估计都对他本身有害无益。
沢田纲吉也是同意地点了点头。
“你刚才说，大内失火？”千寻若有所思，语出惊人，“那会儿我在。”
纲吉眼睛一跳。
“我大概知道那只穷奇的目标是谁了。也是出息……”千寻啧了声，“左大臣家有位公主，身上的灵力可了不得。对没下限的妖怪来说，吃了可是大补。估计是被吸引过去了。放火只是试探。”
“有灵力的话……”纲吉想了想，“那就好办了，学一点阴阳术足以自保。”
“……纲吉，你忘了这是什么时代？估摸着没人会让女子学习阴阳术吧，哪怕那位女子天生的天赋，可以说是晴明和叶王之下的第三人，但是……呵呵。男人是不会承认女子比他们强的。也见不得被女子压过了头。”
千寻不怎么让人舒服地笑了声，纲吉皱了皱眉，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千寻愈发变得偏激和刻薄了。或许只是……说话的方式？纲吉不确定地想。
第127章 ：人生
已经不记得从哪里看到的句子, 但却牢牢记住了内容：道理知道很多，却还是没能过好这一生。——千寻
【作者ps：微博看到的，若是知道出处望告知】
人是会变的。
这句话经过时间的推动不断证明其准确性，与此同时也为人所厌恶着。它既是真相；又是好用的理由。
对变心的人来说, 选择分开最好的理由就是：你变了。有的是真的, 有的则是映射自己的变化。可惜沢田纲吉哪怕知道这个道理, 也从来没有将这句话和千寻联想到一起过。
他一直以为变的是自己, 而真正一成不变, 在原地看着的, 就只有千寻而已。无论走的多远, 回头就能看到千寻依旧停驻在那里这样的感觉, 让纲吉潜意识的安心。
但没人会永远在原地。千寻待在原地的时间已经太久, 所以让人忘了，她也是会产生变化的。
在千寻担心纲吉无法适应长久的生命的同时，她没意识到某种黑暗的情绪正在心底蠢蠢欲动。有她的神力神格所带来的, 更多的则是通过时间的发酵，缓缓弥漫, 最终吞噬一个人的思想。
比如她变得比以前任何一个阶段都更加暴躁易怒，脾性极坏。哪怕千寻已经尽力控制自己, 有时候依旧会打心底觉到狂躁, 想要发泄。
通过破坏。
比如这一次关于藤原彰子所被针对的情况。纲吉看到的是天皇、藤原直系以及安倍家族的人试图帮助并且保护这位灵能力天生强大, 却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可千寻看到的是由藤原彰子这个人所映射出的整个一个时代和这个社会对待女性的不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