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小夜微冷
时间:2020-09-09 08:41:10

  青枝四下瞅了眼,见没人,压低了声音:“你待会儿跟赵嬷嬷告个假,就说大爷赏了吃食,你不敢用,要回家带给爹娘,赵嬷嬷看重孝顺的人,会应允的。等晚些时候,你偷偷去趟雅容小居,一定要避开红蝉,你告诉表小姐,大奶奶有了身孕,爷最近不会去看她了,还有,大爷是不会管红蝉母子的,那事若是让老爷知道,怕是红蝉连命都不会有,叫表小姐想想法子。”
  “是。”
  雯儿将话记在心里。
  “还有,把这个鱼羹带上。”
  青枝将食盒擩在雯儿手里,顺手给了几个钱,低声道:“给红蝉说,爷今儿起了个早,特意在春一醉买的贵妃鱼,一份给了大奶奶,一份给她,让她安心养胎,别多心。”
  “是。”
  雯儿忙答应了。
  “行了,赶紧走吧。”
  青枝挥了挥手,让雯儿赶紧离开。
  待人走后,青枝站在廊子下,仰头,看着清透的蓝天,将眼泪憋了回去。
  青鸳姐,这些年你一心痴恋着大爷,他薄情耍弄你,后又害得你被老爷逼死。
  你若是活着,看见大爷这般宠爱梅氏,还会为了他自尽么?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陈南淮:我好幸福呀,嘤嘤嘤~
  左良傅:真的吗?
  谢子风:真的吗?
  陆令容:真的吗?
  荷欢:真的吗?
  夜郎西:呵呵
  ————
  4700字,看我如此勤奋,难道不给个作收?
 
 
第110章 郭夫人
  三日后
  若说起洛阳城的名人, 那可数不胜数。上到王公侯爵、豪商大贾,下到瓦肆歌姬、市井地痞。
  街面上议论起名人的是非,那可是小孩没娘, 说来话长。
  什么世子爷看似清华高贵, 其实外头偷偷养了百花阁的头牌娘子;什么东四街的那个恶霸为了一吊钱,活生生打死个人。
  洛阳永远不缺茶余饭后议论的话头, 有人的地方, 就有热闹。
  而近来最热闹的有两件事,头一件是陈砚松的独子惹上了人命官司,被个妇人逼得龟缩在家里;
  次一件呢, 就是荣国公夫人五十大寿。
  荣国公满门忠良, 多年来镇守国家塞北, 数次驱退越人侵犯, 在老百姓心里有若神佛。如今国公夫人大寿, 洛阳豪贵几乎倾巢而出, 就连病得奄奄一息的魏王妃都强打起精神,携着世子妃过来给夫人拜寿。
  ……
  华贵的马车吱悠悠地在大街上摇晃。
  车内很宽敞, 坐了一对璧人。
  天渐渐暖和, 盈袖穿了身桃粉色银线绣蝴蝶的小夹袄, 下身穿鹅黄洒金拖泥裙。国公夫人寿宴,她并不想喧宾夺主, 也不想在各家贵妇小姐跟前出风头,只化了个薄妆,髻边斜簪了支垂珠步摇。
  扭头看向陈南淮, 他还是老样子,锦袍玉冠,手里拿着把折扇, 斯文时像个饱读诗书的儒生,不笑时冷冷的,又有点高门公子距离感。
  盈袖身子靠在车壁上,看着街面上往来的人发呆。
  这几日,陈南淮很忙,一面指挥着青枝、海月她们收拾去曹县的行李,一面事无巨细地照顾她,见她吃不下东西,一遍遍地哄,甚至背着人还红了眼。
  装。
  盈袖撇撇嘴,手附上仍平坦的小腹,又是一阵愁思。
  今儿见了那个左良傅,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和他说上话。
  “想什么呢。”
  陈南淮冷不丁问了句,笑着凑过去,握住盈袖发凉的小手。
  “没什么。”
  盈袖耳朵微烫,抿了下唇,轻声道:“就是有点紧张。”
  “有我呢,你怕什么。再说了,李良玉今儿全程跟在你身后提点着,总不会叫你出错。”
  陈南淮宠溺一笑,轻拍了下女人的手背,道:“你如今有了孕,我也舍不得让你费心思和那些妇人交际应承,过去给夫人磕个头,咱就走,外头的东西不干净,谁知道国公府里的那些厨子做饭前洗过手没,千万别乱吃乱喝。”
  “知道了。”
  盈袖不耐烦地点点头,他的少爷毛病多,最最让人头疼的就是极爱干净,定期检查厨娘的手指甲,肉只吃当天宰的,衣裳一定要熏的,身上也要佩戴香囊的,自打她有孕后,他的确粗糙不少,譬如香料一项就省了,下人们简直高兴得要阿弥陀佛了,可他把心思全集中在她身上,吃食穿衣都得他过目,跟个婆子似得。
  “别不高兴,我是为了你好。”
  陈南淮笑笑,道:“给你说个高兴的事,咱傍晚去曹县。”
  “傍晚?不是后天走么。”盈袖愕然。
  “我让赵嬷嬷查了下黄历本子,今儿宜出行。”
  陈南淮不急不缓地说出这句话,其实是他心里不踏实,感觉要出事。
  “成。”
  盈袖点头微笑,她巴不得赶紧去曹县找哥嫂。
  “有个事我给你说一下。”
  陈南淮摩挲着盈袖的手,笑道:“咱们先去一趟龙虎驿,我在那儿有宗买卖要处理,待个几天再动身去曹县,你看如何?”
  盈袖心里一咯噔,怎么忽然变道了?
  她没将疑惑表现在脸上,淡淡一笑:“我都听你的。”
  正闲谈间,马车停了。
  李良玉温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大爷,奶奶,国公府到了。
  盈袖紧跟着陈南淮下车。
  抬头看去,国公府果然又是一番气象,匾额是先帝亲笔御题,外头停了许多华贵马车,衣着华美的贵人们相互攀谈。
  她跟着陈南淮走进去,行过曲折回廊,穿过羊肠小径。
  国公府虽不比陈家那样豪奢富丽,但开阔宏伟,仆僮们进退有度,侍从们英武不凡,四处挂着红结,彰显着喜庆。
  “别紧张。”
  陈南淮低头,看着娇美的妻子,笑道:“待会儿去‘木兰堂’,你就叫夫人婶婶,她是看着我长大的,自然会待你好。”
  “嗯。”
  盈袖莞尔,轻拽了下陈南淮的袖子,笑着问:
  “夫人住在木兰堂,倒叫我想起代父从军的花木兰,谢家又是世代行伍,想来国公夫人也是个英姿飒爽的女子罢。”
  “你这丫头,倒是长了颗玲珑心。”
  陈南淮抬臂揽住盈袖,忽然发觉这不是在家里,男人轻咳了两声,忙放下胳膊。
  他下意识朝四处看去,看有没有左良傅的踪影。
  这会儿国公府里自然是热闹无比,春花开得繁茂,踏香而来的贵人们也多,吵吵嚷嚷,好不热闹。
  不知不觉,他发现自己和盈袖竟成了众人侧目的对象,妇人小姐们或是偷摸看他,或是对盈袖评头论足,眼里的酸妒都要溢出来了;
  年轻男子们的目光多落在盈袖身上,装模作样地谈天,实则小声议论,笑容猥琐淫.邪,令人生厌。
  陈南淮挪了两步,挡在妻子前头,他很得意,还有点点虚荣,可同时又生气,媳妇儿太美了,仿佛也是件让人发愁的事。
  正乱想间,陈南淮听见背后有人叫他,定睛一瞧,是两个朋友。
  “这两个泼才怎么也来凑这热闹,袖儿,你先同李姑姑去木兰阁,我和他们说两句话,马上过来。”
  陈南淮催促盈袖赶紧走。
  “既是你朋友,我见个礼吧。”
  盈袖笑道。
  “不必了,两个破落户罢了,我去应付就行。”
  陈南淮轻推了下盈袖的腰,俯身,在她耳边柔声私语:“除了我,你不许和别的男人说话,我会吃醋。”
  “……”
  盈袖只感觉头皮阵阵发麻,怎么陈南淮说话,越来越恶心了。
  罢了,她也不想和那些陌生讨厌的男人说话。
  想到此,盈袖便和李良玉等人一道往木兰阁去了。
  在去的路上,盈袖听李良玉说了几句国公府的事。
  国公夫人郭氏将门出身,原先婚配过,和离后嫁给了荣国公。夫妻鹣鲽情深,国公爷此生并未纳妾,二人共育三个儿子,长子从武,因战功卓著,受封为虎贲将军,如今镇守边关;
  次子从文,如今乃兖州刺史,坐镇一方,好不威武;
  三子名唤子风,模样人品不用提,那是顶尖的好,就是性子有些疏狂乖张,对文治武功毫无兴趣,打小不知吃了国公爷多少棍,还是不能将其引回正道。郭夫人偏疼小儿子,屡屡维护,后来国公爷也没法子了,只要不作出伤天害理的勾当,便由着他去。
  此子颇有几分魏晋名士风度,喜好游历四方,这不,出门一年有余都不着家。
  盈袖总觉得谢子风这个名字有些熟,不仅听过,仿佛还见过。
  “大奶奶,小心脚下。”
  李良玉扶着出神的盈袖,轻声提醒:“木兰阁到了,待会儿少说多笑就行,莫要怕,咱们两家是至交,夫人疼你和疼大爷是一样的。”
  “嗯。”
  盈袖点了点头。
  朝前看去,木兰阁是个四面通透的大花厅,外头站了十来个打扮华贵的妇人们,今儿中午太阳大,她们或是端着茶盏、或是手执团扇,相互说笑,看见她过来了,纷纷停下交谈,上下端量她。
  盈袖有些不自在,她微笑着屈膝,给那些妇人们见了一礼,便同李良玉一道进了花厅。
  厅里很大,器具装饰自然气派,最上首的椅子上歪着个年约六十的妇人,胖而矮,穿着甚是尊贵,头上戴着金凤钗,腿上盖着白狐皮毯子,眼角的皱纹稍有些深,尽管湿了脂粉,也遮不住一脸的病气。
  在她身后立着个三十多岁的美妇,气质高贵,端庄大方。
  “那便是王妃,娘娘常年多病,想来撑不住,又睡过去了,在娘娘身后站着的是世子妃。”
  盈袖暗暗记下,小步往里走。
  朝左看去,四方扶手椅上坐着个年近五十的贵妇人,穿着深红色金线绣寿字的比甲,头上只戴了支金钗,薄施粉黛,眉宇间散发这飒爽英气,不用问也知道,是荣国公夫人郭氏。
  “这就是淮儿的媳妇吧。”
  郭夫人立马起身,微笑着看向盈袖,说话的时候,声音特意放低了,显然是顾忌着病重的魏王妃。
  只见郭夫人轻咳了声,斜眼瞅了眼昏睡的王妃,朝盈袖点头笑了笑。
  盈袖一愣,立马体会到了郭夫人的暗示。
  她赶忙上前去,跪在蒲团上,默不作声地给魏王妃和世子妃各磕了个头,随后行到郭夫人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笑道:
  “妾身梅氏给夫人请安,恭祝夫人身体康健,平安顺遂。”
  “快起来,快起来。”
  郭夫人亲自扶起盈袖,细细打量,扭头冲世子妃一笑:
  “好标致的丫头,看来你这洛阳第一美要让贤了。”
  世子妃莞尔,轻摇着檀木小香扇,笑道:“我都三个孩子的娘了,早都人老珠黄了。”
  郭夫人秀眉微皱,暗骂这世子妃好刁毒的嘴,多年来在王妃跟前站规矩,把人都站成了块无趣刻板的木头,怨不得世子宁愿和外头野的苟合,也不回去看她。
  郭夫人没把不满表现在脸上,笑着看盈袖,忽然心里一咯噔,这丫头怎么和陈砚松的原配袁玉珠有几分相像,再眯眼细瞧,好像眉眼脸型和陈砚松也神似啊。
  郭夫人没敢多问,拉着盈袖的手入座,让丫头赶紧去端些果子茶水来。
  “今年多大了?”
  郭夫人笑着问。
  “回夫人的话,妾身今年虚岁十九了。”
  盈袖背绷直了,头微微低下,眼睛根本不敢乱看,保持着极大的礼数。
  花厅里虽然只有三位贵妇,可外头却有很多双眼睛。
  “年岁有些大了。”
  郭夫人性子耿直,没妨头就给说出来了。
  一旁立着的李良玉闻言,笑着上前来,给郭夫人行了一礼,压低了声音,笑道:“只因亲家太太病重,姑娘一直在家伺候母亲,就把婚事耽误下来了。”
  因素日里常来往,李良玉便少了几分拘束,手按在盈袖肩上,冲郭夫人和世子妃笑道:“大抵是上天赐下的姻缘,得亏亲家太太生了这么场病,否则我们淮哥儿还娶不上这么好的媳妇儿呢。”
  “你这泼才,嘴越发刁钻了。”郭夫人斜眼觑了下李良玉,打趣。她再次细细地打量盈袖,心里越发喜欢。
  模样自不必说,人间的绝色,性子沉稳,举止大方,更要紧的是内秀聪明,很识眼色,哪里是小门小户闺女,说是公府侯门千金也不为过,可见娘家人是用心教规矩了。
  想到此,郭夫人叹了口气。
  这丫头倒和子风挺配,只可惜好闺女都名花有主了。
  说起子风,这小子是今儿早上回来的,似乎日夜兼程赶路,刚到城门就从马背上跌了下来。
  结果呢,马力竭而亡,人也昏迷过去了,得亏守城将士识得他,将他送回国公府。
  她和国公爷心里担忧,在床榻边守了一早上,这小子不知去哪里野了,人瘦了一圈,晒黑了,手里紧紧攥着幅画,怎么拔都拔不出来,嘴里还咕哝着胡话,什么“盈盈姑娘,我回来了”“求你别嫁给他,等我”。
  看来是有心上人了。
  郭夫人摇头笑笑,将凤梨酥推向盈袖,又亲自端起酒壶,给盈袖倒了杯玫瑰酒,柔声问:
  “淮儿呢?怎么没和你一道来。”
  “他遇到了两个朋友,说话去了。”
  盈袖笑着答,端起酒杯,轻抿了口。
  如今有孕,她也不敢轻易喝酒,可着实对这位亲和的郭夫人有好感,再说,今儿是人家的寿辰,一定要给夫人带面子。
  想到此,盈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好。”
  郭夫人眉眼俱笑,越发喜欢这个貌美豪爽的小丫头,不由得多说几句娘们儿的贴心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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