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小夜微冷
时间:2020-09-09 08:41:10

第112章 清风依旧
  陈南淮一时间不知道进退, 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他抓住盈袖的手往前走,没成想左良傅上前一步,“有意无意”地把他给挡住, 他想回头, 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去面对谢子风。
  “有人叫你呢。”
  盈袖拉了下杵在原地的陈南淮,谁知发现他这会儿脸色极差, 眼神飘忽闪躲, 耳根子发红,苦着张脸,很是奇怪。
  来人是谁?
  盈袖扭头朝后瞧去, 心咯噔一下。
  不远处的回廊尽头, 站着个瘦高的男子。
  瞧着和陈南淮年纪相仿, 样貌清俊, 高鼻薄唇, 目光坦荡而坚毅, 他身上的黑色武士劲装有点脏,左边的窄袖磨得发亮, 头发和靴子上似有奔波的尘土。
  大抵常年在外, 这个男子晒得有些黑, 可这却更为他添了几许硬朗的行伍气和不羁的潇洒。
  盈袖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她手扶住头, 方才被砸到的地方很疼,怎么感觉这个男人很面善,而且莫名闻见股酒味, 仿佛和他以前一起喝过酒……
  “羊羔酒。”
  盈袖垂眸,喃喃说了这三个字。
  头越来越疼,她仿佛想起些东西, 酒楼、尼姑、银票……还有谢子风!
  对了,他叫谢子风。
  盈袖大喜,这么久,她终于完完整整记起了一个名字。
  “他是谁呀”
  盈袖轻轻摇着陈南淮的,做出茫然无知之样。果然,这男人欲言又止,眼中焦虑和逃避之色越发浓了。
  她朝前看去,谢子风此时手里紧紧地攥着个画卷,气势汹汹地朝这边奔来,走到她面前忽然顿足,低头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泛着泪花,薄唇微张,想要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最后,他用卷轴指向陈南淮,咬牙怒喝:
  “陈南淮,你给我转过来。”
  盈袖此时紧张极了。
  她记忆未完全恢复,但照现在陈、谢二人的样子来看,过去他们三人肯定发生过什么。
  “南淮,他叫你呢。”
  盈袖拉了下陈南淮,果然,她瞧见陈南淮脸色越发差了,仿佛被蜂蛰过似得,这男人用力捏了下她的腕子,小声斥了声:
  “闭嘴!”
  “陈南淮我跟你说话,你没听到?!”
  谢子风火气越发大了。
  他一把抓住陈南淮的肩头,将男人扭转过来,正面看他。
  “子,子风。”
  陈南淮尴尬地笑笑,装作没事人般,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人到我府上送个信儿,咱们兄弟好久没见了,定,定要好好聊一下。”
  “聊什么。”
  谢子风眼圈红了,咬牙质问:
  “聊你成婚了?还是聊你怎么把我骗到了越国?”
  越想越恨,谢子风浑身发颤,他低头,看向茫然无措的盈袖,数月未见,她还似当日酒楼初见般貌美动人,只不过如今她不是盈盈姑娘,而是梅盈袖;不是为安葬尼姑朋友卖笑的仗义女子,而是陈家的大奶奶。
  怎么会这样!
  原来他从南到北找的梅盈袖,心心念念的梅盈袖,早已见过、聊过……错过。
  谢子风看向陈南淮,这位挚友目光闪躲,皮笑肉不笑,极度的尴尬愧疚;
  他扭头,又看向一旁立着的左良傅,这位封疆大吏倒是相当平静,只不过,拳却紧紧攥住。
  当时他在越国,忽然有几个自称羽林右卫的侍卫找来,给他呈了封左良傅的亲笔信。
  在信中,左良傅告诉了他盈袖的身世,还告诉他,盈袖就是他一直找寻的姑娘。她如今被兄长和父亲设计,遭陈南淮糟蹋,失去记忆后嫁给了陈南淮……
  “你为什么这般对她,为什么这般对我!”
  谢子风揪住陈南淮的衣襟,低声怒吼。
  “这里边兴许有什么误会。”
  陈南淮身子略往后仰,松开手,将盈袖放开,轻推了把她,让她躲远些。
  “成婚的事,私底下我慢慢给你解释,她有了身孕,别,别伤害到她。”
  才说完,陈南淮忽然感觉到一阵罡风袭来,还没反应过来,左脸就挨了重重一拳,他头当即就晕了,脚底踉跄了下,刚要跌倒,衣裳又被人抓住,右脸又挨了一下。
  “子风,你听我说。”
  陈南淮只觉得脸疼得厉害,口里一片腥咸,一吐,果然唾沫中带着血。
  他刚准备解释,眼前一黑,谢子风又袭来,这回两手抓住他的双肩,腿狠狠地顶向他的小腹……
  周围早都开始乱了,众人惊叫打人了、打人了……可谁都没敢上前制止,头一个原因,打人的是国公府的谢三爷,正儿八经的主家,谁得罪得起?再一个,瞧谢子风那揍人的架势,是下黑手了,瞧,眼睛都恨红了,把陈大少按在地上就是打,谁敢拉他谁挨揍……
  “别打了。”
  盈袖捂着心口劝,作为妻子,她几次想上前,都看见陈南淮挥动着胳膊,让她退后。
  “姑姑,你快去叫老爷呀。”
  盈袖急得直跺脚,让李良玉快去请陈砚松,随后,她赶忙呵斥海月和青枝:“还愣着作甚!赶紧去拉啊,大爷要被打死了。”
  海月、青枝闻言,心里直犯怵,根本不敢上前。可若不去,回家后就等着秋后算账吧。想到此,两个大丫头咬咬牙,提心吊胆地去拉架。
  “我也去。”
  荷欢见状,忙要上前,谁知还没走两步,就被姑娘给拉住了。
  “怎么办呀。”
  盈袖红着眼,焦急万分 。
  她一手护住肚子,另一手去擦眼泪,被那两个厮打在一起的男人吓得连连后退,趁着乱,盈袖压低了声音,问荷欢:
  “他是不是谢子风?”
  荷欢一愣,立马反应过来,姑娘是把李良玉、海月和青枝都支走,与她单独说话。
  “是。”
  荷欢忙答。
  “他以前和我是什么关系?”
  盈袖低声问了句,她哭得好不凄惨,尖叫着不要打了。
  “奴真不知道。”
  荷欢都快急哭,好不容易能有机会和姑娘单独说几句话,却一点有用的都说不出来。
  她环住盈袖,把姑娘护在身后,急得语无伦次了都。
  “奴对曹县的事知道的很少,真的,怎么办,怎么办。”
  “别急。”
  盈袖作出泫然欲倒之样,她虽然记起的事很少,但能从方才谢子风质问陈南淮的话分析出来,能让一对发小挚友撕破脸,那么他们三人肯定发生过什么,而且过错方在陈南淮。
  瞧,这会儿谢子风已经把陈南淮快揍晕了,远处行来好几个衣着华贵的中年男人,为首的是个年过五旬的男人,穿着喜庆的暗红纹锦袍,生的威武,目光坚毅,一看就是沙场的老将,想来就是荣国公;
  紧跟在荣国公身后的那个斯文英俊的男人,是陈砚松。
  “谢子风人品如何?”
  盈袖忙问。
  “绝佳!”
  荷欢斩钉截铁地答:“忠义良善的君子。”
  “你听着。”
  盈袖捂住口鼻,佯装哭,低声道:“你把我的处境写下来,偷偷塞给谢子风,告诉他,陈南淮如今看我看得紧,让他无论想什么法子,都要与我见一面,求他,千万帮我恢复记忆。”
  话音刚落,盈袖就看见荣国府和陈砚松等人奔了过来。
  陈砚松率先跑到她跟前,目中满是焦急,上下打量着她,手抬起想要碰她,眼珠子左右转动了番,顾忌着众目睽睽,手又落下,还是往常那般不苟言笑的样子,问了句:
  “大奶奶你没事吧。”
  “我,我。”
  盈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软软地摇着头,身子倚在荷欢身上,手颤巍巍地指着已经快被打晕的陈南淮:
  “南淮,老爷,快救南淮。”
  “你照顾好自己。”
  陈砚松皱眉,拧身朝儿子奔去。
  “是。”
  盈袖应了声。
  她捂着心口,朝前看去。
  场面基本已经控制住了,荣国公一把拽起谢子风,什么话没说,从家奴手里夺过大棍,避开要害,重重地朝儿子臀打去,瞬间将行凶的儿子给打趴在地,翻了几个滚儿才停下。
  “不孝的孽障,竟敢在你母亲寿辰之日行凶。”
  荣国公立在陈南淮身前,用棍子指着儿子,喝道:“究竟什么缘由,让你对淮儿下此狠手,你眼里还有长辈么?”
  谢子风咬牙,恶狠狠地盯着满脸满身是伤的陈南淮,手紧紧地攥住那幅画,一句话都不说。
  “滚!”
  荣国公怒喝了声,将大棍扔给家奴,他忙转身,蹲下去瞧陈南淮,看见南淮被揍得鼻青脸肿,而砚松老弟脸色十分难看,抱着儿子,气得胸脯一起一伏。
  荣国公心里也生出好大的疑惑,按理,子风不是个冲动易怒的人,怎么会对发小大打出手?这里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管发生什么,到底是自己儿子当着众人的面,把南淮给揍了。
  荣国公心里歉疚极了,俯下身,柔声问:
  “淮儿,你感觉如何?”
  “侄,侄儿没事。”
  陈南淮已经有些迷糊了,强咧出个笑,看向不远处正在哭的盈袖,道:
  “别哭,我,我没事。”
  盈袖呼吸一滞,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陈南淮这算是恶有恶报么?
  她扭头,看向左良傅,愕然发现左良傅此时双臂环抱住,冷冷地看着此时发生的一切,唇角含着抹令人发寒的笑,许是察觉到有人看他,这男人眉头微皱,抬眼朝她看来,在看她的时候,他眼中的寒冰瞬间融化,笑的温柔。
  盈袖忙低下头,避开他炽热的目光。
  她觉得,作为妻子,此时应该去看看丈夫怎样了吧。
  想到此,盈袖忙朝陈南淮走去。
  谁知刚走到陈南淮跟前,眼前忽然一黑,那个谢子风不知什么时候站起来,攥着卷轴,挡在她身前。
  “你是谢公子?”
  盈袖歪头,疑惑地问了句。
  按照常理,她此时应该很生气。
  “你为什么要打我丈夫,他得罪你了么?”
  “他……”
  谢子风怒极,扭头,瞪着地上那个即便被打伤,仍俊美无比的陈南淮。
  “我……”
  谢子风想解释,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啊,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痴恋画中的盈袖,他有什么资格打她的丈夫?
  可是,他就是恨。
  当初在曹县,她一个人孤苦无依,被陈南淮肆意欺辱;
  左良傅明明爱着她,可是却不敢光明正大地保护她;
  亲生父亲丝毫不顾她的意愿,强迫她嫁给养子;
  从小把她抚养大的兄嫂为了前程,居然给她端去脏药。
  一切的一切,他无法容忍。
  “我带你走!”
  谢子风一把抓住盈袖的腕子,拉着她,朝大门的方向奔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本来是一章中的一半,但我觉得,应该给子风一个排面,给他一整章内容
 
 
第113章 百步香
  盈袖还未反应过来, 就被谢子风拉着往前跑。
  她感觉到他的手心很烫,也很黏,是陈南淮的血;
  她看见他的背挺得很直, 黑发有些松散;
  她听到周围传来呼喊声, 那些看热闹的人在小声议论,在讪笑, 在惊诧, 在对她指指点点;
  跑得太快,盈袖差点被拖泥裙跌倒,她回头, 看见重伤的陈南淮挣扎着爬起, 踉踉跄跄地追了来;还看见左良傅终于不再那么沉稳, 愤怒地奔来……
  在那瞬间, 她竟然生出个奇怪又诡异的心思。
  她一直想要走出这段不正常又压抑的婚姻, 今天, 终于有这么个人扛下了所有的压力,带她离开, 可却不是她心里想的那个人。
  忽然, 盈袖看见前面挡了数个手执长棍的侍从, 呈一字展开,全全挡住她和谢子风。
  “滚开!”
  谢子风用空余的手, 往开推搡那些侍从。
  他不敢动粗,怕把梅姑娘丢了,害怕伤着姑娘肚子里的孩子。
  “谢公子, 你放开。”
  盈袖往开挣扎。
  她是想离开洛阳,可现如今他们已经被围在国公府,凭借谢子风的能力, 根本没有能力带她走,贸然离去,不仅她,哥嫂都会遭到世人的唾骂。想来陈家父子,更不会轻易放过她。
  “你想做什么呀,快放开,南淮,老爷,你们快来啊。”
  盈袖又惊又慌,泪珠子不住地往下掉。
  “盈盈姑娘,你,你别哭。”
  谢子风忙安慰。
  抬手,想要用袖子帮她擦泪,却发现自己的衣裳很脏,怕污了她。
  此时,荣国公、陈砚松和左良傅等人皆已追上来。
  国公爷又羞又愧,不住地骂:“孽障,还不快快放开陈家大奶奶,今儿是你母亲寿辰,你难道要气死她不成?”
  陈砚松表现得很摸不着头脑,忽而“恍然”,笑着劝:“好侄儿,你吃醉了,你恼南淮成婚没告诉你,亦觉得大奶奶门户配不上你的兄弟,可大奶奶如今有孕,别伤害到她,放开好不好?”
  说这话的同时,陈砚松默不作声地给左良傅使了个眼色。
  这场子里都是人精,不用事先商量,自然知道怎么做。
  只见左良傅双臂环抱住,上下打量着谢子风,重重地呵斥道:“早听闻谢三爷名士风度,好吸食五石散,想来今儿又吃多了罢,瞧这疯疯癫癫的样儿,你这么对大奶奶拉拉扯扯,叫这妇人以后怎么做人?事情要解决,得有招有数,冲动蛮干只能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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