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小夜微冷
时间:2020-09-09 08:41:10

  夜郎西斜眼瞅了下那车夫,玩味一笑:“这是后话了,咱们眼前最重要的,就是解救梅姑娘出魔窟,帮她重拾记忆。”
  “要怎么做?”
  谢子风皱眉。
  夜郎西笑道:“梅姑娘之所以失忆,是因为被太医院的原院判杜老先生在头上扎了几针,咱们只要想法子把梅姑娘请出来,让杜老好生医治,能不能恢复记忆,就看她的命数了。”
  “成。”
  谢子风点点头,问:“你们联络好杜老先生了没?”
  “这……”
  夜郎西面上尴尬之色甚浓,无奈一笑:“那老狗从前办司礼监的案子时,为了搜集证据,把相关的人全都下了召狱,其中就有杜老。”
  “他用刑了?”
  谢子风大惊。
  “嗯。”
  夜郎西臊得耳朵发红。
  “不愧是朝廷的鹰爪,连老人都不放过,呸!”
  谢子风啐了口,皱眉道:“听闻杜老太医门槛极高,轻易不给人瞧病,便是王爷也没那么大的面子。陈砚松先前既能请得动他,想来现在也能。我过后装个病,让老陈帮忙给杜老下个帖子便是。”
  “也不行。”
  夜郎西嘿然一笑,叹了口气:“陈砚松父子耍弄了杜老,说要娶杜老孙女杜弱兰,没成想转脸就悔婚,你那发小还耻笑杜小姐不贞洁,如今杜家恨透了左和陈,万不可能给梅姑娘瞧病。”
  “瞧你们办的好事。”
  谢子风指头凭空点着夜郎西,白了眼男人,道:“那怎么办,梅姑娘岂不是没救了?”
  “公子莫急。”
  夜郎西轻按了下谢子风的肩膀,笑道:“去年公子在长安的酒楼饮酒作诗,遇着个男扮女装的小姑娘,你们二人相谈甚欢,喝了好几壶酒呢。”
  “这你们都知道。”
  谢子风大惊。
  夜郎西傲然一笑:“天下就没有羽林右卫不知道的事。”
  “这么说……那个小公子是?”
  谢子风心跳得很快,忙问。
  “不错,正是杜弱兰。”
  夜郎西点头一笑,赞许道:“也是个奇女子啊,得了她爷爷的真传,不光医道方面天分极高,诗词歌赋方面也颇精通,公子既和她有过一面之缘,求她准成。”
  “这没问题,为了梅姑娘我万死不辞。”
  谢子风饮了口酒,原本发闷的心口,登时松快了不少。
  正闲谈间,马车忽然停下了。
  谢子风皱眉,轻推开车窗往外瞧。
  此时雨已经小了不少,不远处是个僻静的小院落,匾额上提着“雅容小居”四字。
  漆黑的小巷忽然传来阵脚步声,只见一个身量窈窕的姑娘撑着伞,打着个小白灯笼,出现在雅容小居外头,竟是陈南淮身边的一等侍婢--青枝。
  “她来这儿做什么。”
  谢子风皱眉问:“这雅容小居里住着是什么人。”
  “陈南淮的外室。”
  夜郎西颇有番看热闹不嫌事大,煞有兴致地摇着折扇,看着谢子风英俊的侧脸,笑道:
  “你这发小弄大了陆令容婢女红蝉的肚子,不敢带回家里,就养在外头。他怕你同他争梅姑娘,今儿上赶着在你娘跟前提亲,想要你娶陆令容呢。”
  “王八蛋!”
  谢子风重重地锤了下车壁,不禁咒骂:“有梅姑娘这样的绝色还不满足,学着他爹成日家拈花惹草,脏不脏。”
  “公子知道就好。”
  夜郎西笑的很坏。
  “走了。”
  谢子风白了眼夜郎西,抓着酒壶,下了马车。
  这会儿清风微雨,柔柔地打在人的头脸上,叫人全身舒畅。
  谢子风白了眼雅容小居,回头,看着马车上坐着的那个车夫,冷笑数声,他忽然出手,将车夫头上的斗笠打掉,一张英俊的脸赫然露出,竟是左良傅。
  “谢老弟。”
  左良傅尴尬笑笑,冲谢子风抱拳见礼。
  “别叫我老弟,跟你不熟。”
  谢子风大手一挥,喝断左良傅。
  他仰头,深深地呼吸了口冰冷的雨气,喝掉酒壶里的最后一口烧刀子,随后,噗地一声,全都吐在左良傅脸上。
  “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不明白了,她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你配么?”
  说罢这话,谢子风随手将酒壶扔掉,双手背后,大步朝前走,很快就消失在微雨中。
  “是啊,我不配。”
  左良傅低头,苦笑了声,用手擦去脸上的残酒。
  其实,他真的挺欣赏谢子风的潇洒疏狂。
  左良傅仰头,让雨水静静地落在脸和身上,良久,才喃喃道:
  “袖儿,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柔光。你一定要好好保重,来日可期!”
 
 
第117章 迁怒
  雅容小居
  屋里很暗, 只点了一盏豆油小灯。
  陆令容从香粉瓷罐中取出些龙涎香,点上。
  她手里拿着本《说文解字》,走到窗子前, 轻推开, 此时院中漆黑一片,冷雨被风吹得四处乱飘, 虽是春末, 却无限的凄凉。
  厚重的香味从金炉中散发出来,飘在屋里的每个角落,表哥喜欢龙涎香, 素日里总让丫头们用此香熏衣裳。
  陆令容闭眼, 深呼了口气, 让香味全全包裹住她, 仿佛表哥在抱她。
  算算吧, 自打上次发生过红蝉那事, 就再也没见过表哥了.
  他还在生气么?
  陆令容凄然一笑。
  今儿荣国公夫人寿宴,轰动全城。她即便深居此处, 也听下人说了好久的热闹。
  表哥被谢三爷打了, 打得鼻青脸肿。
  傍晚的时候, 流言蜚语出现在各个茶馆和酒楼的桌上。
  什么谢三爷喝大了,酒后乱性, 调戏陈家大奶奶,陈大爷制止未果,反被暴打;
  什么谢三爷吸寒食散上头了, 衣着褴褛地跑出来发疯,欺负了陈家大爷;
  还有更离谱的,说谢三爷有龙阳之癖, 不满陈南淮成亲,非要拉着大奶奶去庵里剃度当姑子,大爷肯定得护着媳妇儿呀,这不,就被谢老三给打了一顿。
  越传越邪性,越传越离谱。
  这些留言来的蹊跷,若仔细瞧,能发现两件事。
  头一件,表哥真的被谢子风打了,原因不明;
  第二件,梅盈袖很无辜。
  想到此,陆令容冷笑了声。
  所有人都在护着梅盈袖,生怕她受到半点伤害,真不明白她到底哪儿好,怎么男人见了她就跟丢了魂儿似得。
  正烦闷间,陆令容瞧见乳母春娘带着个清丽秀气的姑娘,从小门那边进来了。
  是青枝。
  陆令容赶忙将眼泪擦干,从梳妆台上翻找了盒半旧的妆粉,来不及磨碎,直接用手抠了点,往眼皮上抹,试图遮盖住红肿。
  她整了整头发和衣襟,懒洋洋地坐在摇椅上,把油灯拉近了,翻看着诗集,眼睛时不时地往门那边瞅,等着青枝进来。
  只听外头传来收伞和换鞋之声,不多时,帘子被人挑开,春娘和青枝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小姐,青枝姑娘来了。”
  春娘一边用手拂去肩上的雨水,一边笑着喊读书的陆令容。
  “啊。”
  陆令容被吓了一跳,瞧见青枝来了,赶忙放下书,笑着告罪:“是我的错儿,只顾着看书,忽略妹妹了。”
  青枝忙屈膝给陆令容见礼,熟稔地走上前去,瞧了眼陆令容手中的《说文解字》,眼里钦佩之色甚浓,笑着问:“姑娘看的是什么书,怎么上面的字跟鬼画符似得,奴一个都不认识。”
  陆令容莞尔浅笑,将书掷到一边:“不怪你不认识,这书是汉朝的大儒许慎所作,那不是鬼画符,是小篆。”
  “小,小赚?”
  青枝识字不多,听了个稀里糊涂,顺着表姑娘的话头,接着夸赞
  “表小姐不愧是名动北方的大才女,这么晚了都在苦读,真是羞煞那些竖冠男子。”
  陆令容苦涩一笑,前程已经被左良傅彻底斩断,读再多的书都没用。
  陆令容拉过来张藤皮矮凳,招呼青枝坐在她跟前,笑着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么?”
  “正是呢。”
  青枝接过春娘递来的热茶,喝了一大口:“姑娘没听说么?今儿国公府都闹翻天了。”
  “没有啊。”
  陆令容摇摇头,从盘中拈了块糕点,小口地吃。
  “是呢,姑娘是佛爷一般的娴静人儿,自然不会打听那样的是非。”
  青枝奉承了句,握着温热的茶碗,压低了声音,笑道:
  “我还当梅氏是个什么样儿的贞洁烈女呢,一开始被左大人掳走,后面又和国公府的谢三爷有一腿。谢三爷回府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我家大爷算账,嫌大爷娶了他心尖儿上的人,把大爷揍了个半死呢。”
  “啊。”
  陆令容大惊,糕点啪地一声掉到了腿上。
  “姑娘先别惊,还没完呢。”
  青枝冷笑了声:“那谢三爷今儿晚上巴巴地赖在我们府里,非要见梅氏不可,最后被大爷拿茶杯开了脑瓢,气呼呼地走了。”
  “这,这可真匪夷所思。”
  陆令容用帕子擦着手,看来,又出现一个和表哥抢老婆的人,以后可有乐子瞧呢。
  “那今儿这寿宴,可真真让人大开眼界呢。”陆令容古怪地笑了声。
  “谁说不是呢。”
  青枝给自己的茶碗里添了些热水,皱眉道:“原本大爷今儿受了伤,我们院的丫头们都得在跟前服侍,只是我心里记挂着一件事,非得赶紧告诉姑娘不可,便和赵嬷嬷告了个假,说自己身上来那个了,要家去一趟。”
  “什么事?”
  陆令容忙问。
  “大爷心里还是有您的,今儿去见国公夫人,他一个劲儿地在夫人跟前夸您,有意把您说给谢三爷。”
  “什么?”
  陆令容大怒,原本就差的脸色,此时越发苍白了。
  她又不是个物件,凭什么被他随意说给别人。
  “姑娘别急呀。”
  青枝见陆令容双眸含泪,气得嘴唇颤抖,还当姑娘伤心大爷薄情,又害怕嫁给谢三爷那疯子,忙劝慰道:“好在国公夫人没答应,把大爷晾在一边,压根没理会他。”
  屈辱感油然而生,陆令容只觉得体内血气翻涌,眼前阵阵发黑,差点晕倒。
  他哪里是真心为了她的前程着想,怕是想找个女人绊住谢子风,别叫人抢走他心爱的梅盈袖。
  越想越恨,那郭夫人算什么东西,居然看不上她。
  若是父母大人还活着,她便是嫁王孙公子都行,哪里会受这种窝囊气。
  为什么所有人都欺负她。
  陆令容笑了笑,没把愤恨表现在脸上,可是手却在颤抖,连茶都端不稳。
  “出这么大的事,表嫂还好么?”
  陆令容微笑着问:“头些日子听说她害喜厉害,如今怎样了。”
  “还是老样子,吃不下东西。”
  青枝用手比划了个圈,夸张地瞪大了眼:“小腰就这么点,还没海月那贱蹄子的腿粗呢。”
  一旁立着的春娘听见这话,手按在陆令容肩上,冷笑了声:“那看来也是个没福的。”
  “谁说不是呢。”
  青枝下巴微昂,不屑道:“区区贫家女嫁进这样的大户,已经把她这辈子的福都折光了。”
  说到这儿,青枝眼里的怨怼越发浓了:“你们都不知道,大爷变着法儿的让人给她弄吃的,根本没啥用,她连喝水都吐,大爷都快急疯了,就差跪下求她。”
  陆令容强忍着心疼,从漆盒里抓了把瓜子儿,笑着嗑:“表哥真的变了很多,会疼人了。”
  “是啊,不容易呀。”
  青枝没否认,忽然左右看了圈,低声问:“红蝉呢?每回我来,她都兴冲冲地缠着我,一遍遍问大爷的消息,今儿怎么这般安静。”
  “吃了安胎药,睡了。”
  春娘摇头一笑,斜眼朝隔壁屋子看去,道:“这丫头,能吃憨睡,才一个多月,肚子就长起来了,我找了个道婆卜了一卦,说她这胎怀的是个哥儿。”
  “那感情好啊。”
  青枝眼前一亮,笑道:“若是敢在梅氏前头生,那可就是陈家的长孙了,即便是庶出,也会受宠的。”
  说到这儿,青枝忽然像想起什么似得,神秘兮兮地四下看了圈,起身凑到陆令容跟前,低声道:“我们老爷极看重梅氏,对她异乎寻常的好,府里渐渐就有了闲言碎语,说……”
  “说什么。”
  陆令容忙问。
  “说老爷偷媳。”
  青枝脸通红,十分不好意思地把这腌臜事说出来:“太太略劝过老爷几句,别对儿媳妇太好,隔三差五地就给田契铺子,叫外人知道不像话。老爷恼了,厉声呵斥过太太几回,可还是不收敛,我听说老爷之所以纳那个姨娘雁秋,是因为想学南方话,和梅氏靠的更近些。”
  “这种话你都敢传,快快住嘴。”
  陆令容也是大惊。
  其实她也奇怪,梅氏出身寒酸,陈砚松怎么会让她当儿媳妇。
  莫不是,真生了脏心思?
  “姑娘别不信呀。”
  青枝急了,忙道:“太太莫名生了场邪病,来势汹汹,我看这里边有蹊跷。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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