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袖简直懵了。
这算什么,是要她们几个弱女子自相残杀?
瞧瞧吧,那个侍卫数到四时,笼里的童女还在瑟瑟发抖;数到六时,有人挣扎着站起来了;数到九时,已经有人开始动手了。
她身上的药劲儿没完全过去,动不了,也说不出话。
眼睁睁地瞧见两个妙龄童女在厮杀,朝着对方拳打脚踢,被揪落的头发呼飒飒往下掉……
而外头坐在的高县令和陈南淮,两人谈天吃酒,看着里头的惨剧,那高县令瞧到兴头上,还站起来,朝笼子里喊:撕她衣裳啊蠢货!
忽然,盈袖瞧见一个极瘦弱的女孩猛扑向她……她下意识抬起胳膊挡,只觉身子被一重物压住,头脑勺着地,差点又晕。完了,这个瘦女人肯定要抓住她的头发,用她的头砸地……
万念俱灰间,盈袖听见压在她身上的瘦女孩低声说:“莫怕,我是令容。”
陆令容?
盈袖大惊,这到底怎么回事,陆令容怎么也在这儿。
“这都是左大人安排的局。”
陆令容紧紧抱住盈袖,长话短说:“左大人在暗处,他在乎你,肯定会救你。”
盈袖松了口气。
她好像知道今儿陆家主仆来小院的目的了,大抵,左良傅逼陆令容做一件危险的事,陆令容担心左良傅会卸磨杀驴,便冒险掳走她,来要挟左大人……
可都这时候了,左良傅在哪儿?
正在此时,盈袖看见一个纱衣上带着血的童女疾步走过来,因戴着面具,瞧不清是何面目。只见这姑娘疯了般,一把抓住陆令容的衣裳,次喇一声,纱衣和胸衣应声而裂,紧接着,那女孩又抓住陆令容脖子上的细铁链,一把扯断,力道太大,陆令容就这么半裸着上身甩了出去,扣在脸上的面具同时也磕掉了。
陆令容落地后,翻滚了几圈才停下,许是发觉自己衣裳被扯掉了,女孩尖叫了声,立马环抱住自己,可她还没来得及躲,就被那凶恶的童女扑住,骑在她小腹上,狠狠地掐住脖子。
“别,别。”
盈袖发不出声,挣扎着朝陆令容爬去。
虽说与陆令容没什么来往,可她却觉得,这姑娘极自傲,是忍受不了如此奇耻大辱的。
她好像也明白陆令容说的那件危险的事是什么了,若没猜错,那个凶恶童女是左良傅的人!
果然,外头正在吃酒谈笑的陈南淮脸色大变,噌地一声站起,喊了声:“令容!?”
他赶忙脱下自己的外袍往笼子这边跑,一边喝令侍从赶紧打开笼子,一边厉声制止那童女停手。可那童女跟疯了似得,双手死死掐住陆令容的脖子,陆令容一开始还挣扎,最后没了力气,双眼外翻,眼瞧着就要断气了。
“快,给我弄死她!”
陈南淮着急了,有些语无伦次:“别弄死,留活口!”
能进到这里边的,都是高县令的心腹人,最是能体察主子们的心思。只见一个手执长.枪的侍从闷哼了声,腕子用力,挑了那童女的双臂。
血登时溅得老高,饶是如此,那童女依旧不放开。
也在此时,笼子打开了。
两个人高马大的侍从率先冲进去,将那重伤昏迷的童女从陆令容身上强行掰开。
瞬时间,陈南淮就用袍子裹住了陆令容,他抱住女孩,真真是焦急万分,瞧见表妹好似断气了,男人眼圈都红了,面上的愤怒和杀气甚浓。
旁边站着的侍从连声喊:大爷,快掐人中,掐人中。
陈南淮回了神儿,赶忙用大拇指掐陆令容的人中,掐的同时还一声声地唤着。
“咳咳。”
陆令容一口气缓了上来,徐徐地睁开眼。
她说不出话,迷迷瞪瞪地看着眼前人,唇角忽然咧出个难以察觉的笑。女孩瞬间泪如雨下,拼着最后的力气,紧紧地抓着陈南淮的衣襟。
“表哥,表哥。”
“这到底怎么回事!”
陈南淮愤怒难掩,回头,瞪着高县令:“高亦雄,你什么意思!”
“我,我……”
高亦雄不知所措,酒醒了大半。
他早都听说陈南淮有个表妹,名唤陆令容,是个博学心善的奇女子,平日里深居简出,怎么会出现在登仙台呢。
高亦雄是聪明人,立马反应过来是有人要害他,要挑拨他和南淮兄弟的关系。
“兄弟,这事儿我真不知道,你先把姑娘抱出来,咱们出去细说。”
陈南淮没理会,环视了一圈,双眼微眯住,咬牙道:“今儿这事若是谁敢说出去,老子灭他三代!”
紧接着,陈南淮回头,看着身后奄奄一息的几个童女,命令身后立着的侍从:
“那个双腕断了的女人留下,剩下的,全杀了!”
盈袖打了个寒噤,她原本以为当初在桃溪乡见到的陈南淮已经够可怕了,没想到,现在的他才更令人胆寒。
没事没事,陆令容说过,左良傅就在暗处看着,他肯定会来救她的。
可是,他到底在哪儿?
许是过度惧怕,又许是迷药的效力渐渐散去,盈袖感觉身上又有了力气,她艰难抬头,瞧见那凶恶的侍从抽出长刀,一步步朝她走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儿见
下章为防Dao章,明天替~~换成正常章节。
第34章 那抹柔光
盈袖艰难地往后挪, 她第一次感觉死亡是如此地接近。
“大,大人。”
盈袖使劲儿喊左良傅,可因迷药还未彻底消散, 她的声音很低, 尤其在虎哞和陆令容的哭哭啼啼中,几乎被淹没。
别怕别怕。
左良傅会救她, 他就在某个暗处, 他会出手。
可是,他为何还不出现。
别慌。
既然陈南淮都没认出陆令容,那肯定不知道她也在。大不了和姓陈的全部挑明了, 她梅盈袖是陈老爷的独女, 他就算再毒, 肯定也会考量些。
“陈南淮, 我, 我是……”
盈袖急得直掉泪, 她看见那个持刀的侍卫走过来了,捅死了一个半死不活的童女, 猛地转身, 朝她冷笑。
那侍卫紧紧握着刀柄, 寒冷的刀身沾着血红,刀尖触在石地上, 随着他的走动,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次喇声。
“救我,我是盈袖, 盈袖啊。”
盈袖从未这么绝望过,她看见那个侍卫紧紧抿住唇,手抬起, 两眼盯着她的脖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盈袖看见陆令容挣扎着大喊大叫:
“别杀她,住手!”
许是陆令容的声音太过凄厉,竟唬住了那准备动手的侍卫,那侍卫立马停了手,静等着主子吩咐。
“不许杀她,不许。”
陆令容急得五官都拧成了一团,揪住陈南淮的衣襟,目中含泪,愤怒道:
“表哥,你还要造多少杀孽?你若是杀了那姑娘,好,那先杀了我,我也不要活了。”
“别急别急。”
陈南淮手忙脚乱地替他表妹掩好衣衫,同时还怒视四周,看谁敢看令容胸前的春光。
他知道令容被吓坏了,也知道令容慈悲心肠,见不得这种场面。可是,这些贼贱人方才想要她的命啊。
陈南淮轻抚着女孩的背,柔声道:“没事,一切都有我安排。”
“我没跟你开玩笑。”
陆令容揉了下发痛的脖子,直觉告诉她,梅盈袖不能死。
女孩拼着最后的力气,直视陈南淮,一字一句道:
“我说到做到,我,真的会自尽。”
“好好好,答应你。”
陈南淮连声哄着。
就在此时,只听外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之声,没一会儿,声音越打越大,似乎什么人打进来了。
不多时,只见从门外滚进来个浑身是伤的侍卫,这人也顾不上什么尊卑,着急地奔向高县令。
“大人,不晓得从哪儿冒出来个又高又壮的丑尼姑,吵吵嚷嚷的,非说咱们掳走了她的妹子,叫什么袖儿的,已经打伤了十来个弟兄。”
高县令大惊,从身侧立着的侍卫手中夺过长刀,喝道:“尼姑?真是反了天了,这种腌臜人都敢闯我外宅。”
说话间,高县令猛踹他的侍卫,骂道:“你们都是吃干饭的?若是叫外人知道本官弄出这等事……哼,本官名声毁了没什么,可要是牵连了王爷,全他娘的都得死,去,务必给本官杀了她!”
那侍卫跪倒在地,急道:“今儿除夕,衙门里的差人都在家中过年,咱们府上的侍卫也回去了大半,留在外宅满共才十个,那尼姑太凶狠了,怕,怕是挡不住啊。”
话音刚落,只听外头响起个沉重的脚步声,紧随而来的是个浑厚愤怒的暴喝。
“袖儿,袖儿,你在哪里?”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盈袖眼泪瞬间下来了。
是柔光!她的柔光!
盈袖挣扎着往前爬,柔光来了,她就什么都不怕了。可是,她又很怕,这个高县令有如此多的打手,柔光也是个女孩子啊,万一被伤了怎么办。
左良傅,你到底在哪里啊。
盈袖感觉心有点疼,她刚抬头,就看见柔光冲了进来。
女孩愣住,怎么会这样!
柔光穿着半旧的灰袍,手里紧紧攥着根法棍,她衣裳上有许多已经干涸的血点子,二寸来长的头发不再朝天冲,被凝固的血粘在了头皮,黑而粗的面庞上布满了被敲打出来的伤,右眼高高肿起,眼睛被挤在肉中,几乎看不到。
盈袖心疼得要命,简直喘不过气来。
谁打了柔光,这些伤瞧着有时辰了……难道是陆令容主仆?!
她下意识扭头,看向蜷缩在陈南淮怀里的陆令容,而此时,陆令容仿佛感应到般,看向她,目中满是愧疚与泪,微微地摇头,发白的唇颤抖着,似乎在说:不是我。
盈袖大怒,如果身上有力气,她现在就想过去,撕了陆令容的嘴。
“袖儿,袖儿!”
柔光四下张望,到处找寻那张娇媚的脸,那个一开口就是软糯吴音的女孩。
可是,这里太黑,人又太多,找不到啊。
蓦地,柔光瞧见笼中有个俊美非常的公子,他怀里搂着个瘦弱的女孩,真眼熟。
柔光大喜,丝毫不理会她身后已经围了好几个拿着刀剑的侍卫,往前疾走几步,将法棍夹在腋下,双手合十,朝陆令容行了个俗礼,愣声愣气地问:
“陆小姐,见到你太好了,师父叫我来这里,说是可以救袖儿,请问你见到她了么。”
陆令容吓得直往陈南淮怀里缩,疯了般摇头:“你是谁,要害我么?我不认识你,你滚!”
柔光纳闷儿了,使劲儿揉了揉头,谁料碰到了伤口。
尼姑疼得呲牙咧嘴,不明白啊,她这一身的伤都是陆小姐打的,怎么忽然说不认识她呢?
算了,师父说想不通的事就不要想,师父还说,一定不能告诉别人她被陆小姐打伤过。
“阿弥陀佛。”
柔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不知道该求谁,于是,面朝向案桌上摆放的一盏油灯,对着那微微光亮,磕了个头,师父说,只要心怀慈悲,在任何地方都能看到佛祖。
“佛祖,弟子就要还俗了,可是弟子找不到那个带弟子去南方的姑娘,求佛祖慈悲,给弟子指点迷津。”
盈袖又哭又笑又急,她趴在地上,连连用拳砸地,希望能引起柔光的注意。
憨货啊,我就在你背后,我嗓子哑了,说不出话,你回头啊。
正在此时,盈袖瞧见高县令阴恻恻一笑,低声骂了句:“原来是个蠢货。”
高县令拿着刀,蹑手蹑脚地绕开柔光,退到笼子里,悄悄嘱咐他的侍卫将笼子锁上,随后,这男人持刀护在陈南淮身边,面色瞬变,目光中含着歹毒,高声喝道:
“杀了这贱尼,快放虎咬死她!”
那些侍卫得到主子的命令,踌躇着不敢上前。
这饿虎是畜生,不懂人言,可真能咬死人啊。过去死在它口中的童女还少么,吃了丑尼姑事小,万一把他们兄弟咬死了,那可怎么好。
可这是高大人的命令啊,这连畜生都不如的狗官权势极大,是魏王的私生子,得罪了他,丢了饭碗事小,万一被五马分尸喂狗……
想到此,那几个侍卫互相张望了眼,咬牙上前,将另一个笼子打开。
恶虎一看见笼子开了,嚎叫了声,如风般冲了出去,瞬时间就将一个侍卫按倒在地,它仰颈怒嚎,獠牙尽显,涎水直往下掉,张大虎口,朝着那侍卫的脸咬去。
眼瞧着就要咬到了,忽地出现根法棍,撬住虎口,生生将恶虎从侍卫身上挑了去。
“不许杀人!”
柔光持着法棍,警惕地瞪着恶虎。
她用脚将那吓尿了的侍卫踢开,挺身上前,仿佛忘了方才在外头时,这些人在阻拦她,拿刀子伤她。
趴在笼中的盈袖看到这情景,急得要命,浑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
只见那恶虎猛地扑向柔光,柔光侧身一躲,胳膊被老虎抓住抓掉块肉。
那虎闻见了血,更暴躁,不再理会其他人,只是想要扑咬柔光。
“上!咬她,咬死她!”
高县令兴奋地手舞足蹈,挥着刀子,喝道:“咬死她啊,你这蠢狗!”
盈袖大怒,喝骂:“畜生,你这畜生。”
她惊愕地发现,自己好像能出声了,赶忙朝着柔光叫:“别管了,你快走,这里没有袖儿。”
听见这一呼喊,柔光愣住,下意识扭头。
那声音好生沙哑,但感觉很温柔,仿佛在哪里听过。
就在此时,恶虎卷土重来,猛扑倒柔光。
柔光抬臂去阻挡,被虎狠狠咬住。
“放开啊!”
柔光大怒,抱住虎,直拿老拳砸老虎的头,抱着虎在地上翻了几个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