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小夜微冷
时间:2020-09-09 08:41:10

  陈南淮不依不饶地痴缠,在他看来,她就是在欲拒还迎。
  男人闭眼,下巴抵在女人的颈窝,手摩挲着她温软的背,轻声呢喃:“老爷子对你可真好,把那么多家当都交到你手里,你若是今年不给他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孙子,他准得气哭。”
  “哎呀,你扯我肚兜干嘛。”
  盈袖轻推了下他,身子一痛,瞧见陈南淮两指将她的那条凌红肚兜扯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
  盈袖俏脸微红,想要去抢,谁知瞧见这男人越发得意了,两指夹着甩,就是不给她。
  坏笑间,他忽然将肚兜捂在鼻上,狠狠地嗅了口,舌尖轻轻.舔上头绣着的牡丹。
  “你,你怎么,”
  一股恶心感油然而生,盈袖扭过头,不想再理会他了。
  “生气了?”
  陈南淮凑过来,盯着妻子明艳绝伦的侧脸,笑道:“我都有小半个月没碰你了,我想你了。”
  “我身上不舒服,真的。”
  盈袖叹了口气。
  相处了这么久,她也慢慢摸索到陈南淮的脾气为人了。
  这男人,似乎并不像他表现的那样斯文温柔,眼里有股子狠厉,只要谁做事不顺他的意,他明里暗里都会报复回来的。
  所以这些日子,她即便心里再抗拒,再厌烦,面上的功夫还是得做。
  抽空给他炖一道汤,亲手绣个小荷包,这不,他一高兴,听说她身子不爽快,便也不再一味地索取,放她安心睡了几个好觉。
  按规矩,新娘成婚后要回门。
  可她娘家远在曹县,回不去,便只能呆在夫家。
  才呆了几日,她就厌烦不已。
  豪宗大户里规矩多,婚后几天,她前前后后拜见了十几位陈家长辈,又见了几十个家中和庄子上的掌事。
  其实这还倒罢了,最麻烦的是太太江氏。
  江氏说了,儿媳妇你是小门户出身,要尽快学规矩,以免日后走出去,被洛阳的贵妇太太们耻笑。
  好么,她每日天不亮就得去江氏院里站规矩。
  这妇人让她同几个侍妾通房立在门口,等里头洗漱好了,伺候着把早饭用了,再絮叨几句,才放她走。
  大抵老天爷都可怜她受罪,前儿江氏跌了一跤,下半身忽然变得麻木不仁,浑身直抽抽,口鼻里直往出流黑血,就像是中邪。
  老爷急得跟什么似得,赶忙请了大夫,大夫诊不出什么,说一切正常。后没办法了,老爷找了道婆来瞧,一通法事下来,那道婆说太太是撞了邪祟,不打紧,让好生在院里歇着,近日里不能再见红白事。
  到底多年的情分在,老爷还是疼惜江氏,吩咐下来,儿媳妇刚娶进来,就不用在婆母跟前伺候了,省得冲撞。
  这不,陈南淮见母亲病了,说做儿子的一定得带媳妇儿去玄虚观祝祷,为母亲求个平安符回来。
  想到此,盈袖冷笑了声。
  当年江氏偷人家丈夫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今日?
  “笑什么呢?”
  陈南淮将肚兜揣进怀里,看着娇妻,柔声问。
  “没什么。”
  盈袖自然不会当着丈夫议论公婆的是非,淡淡一笑,道:“这几日跟李姑姑学着管家,略翻了下账本,发现府里开销好大,看着账面平,但若细细思量,还是有好多漏洞。别的不论,太太那边的吃穿用度是花费公中的,每月的月银也多,她没有子女,咱们成婚,她似乎也没出什么钱,怎么每月竟上千两的开销?况且我这几日到她院里站规矩的时候,听见两个侍妾在抱怨,说太太还克扣丫头和姨娘们的月银,她这样,老爷难道不知道么?”
  “你真是个细心的人。”
  陈南淮眼中的暧昧之色褪去,坐直了身子,将盈袖的手握住,柔声道:“听闻你嫂子出身高贵,果然教出来的孩子不一般,看得透。袖儿,虽说你是当家奶奶,但有些事,有些人,老爷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就别触这个霉头了。
  太太没子女,私底下买了不少貌美的姑娘,花银子请了师父调.教技艺,然后放老爷屋里当侍妾姨娘,这是一笔支出,哼,既讨了老爷高兴,她又能源源不断地从这些女人身上克扣银子,何乐不为呢?再就是她娘家兄弟被贬了官,这两年在运动着往起爬,上下疏通,这可是一大笔银子哪。
  太太是官户小姐出身,在洛阳贵妇圈里很有人缘,她院里的糊涂账你别碰,否则日后指不定怎么整治你呢,其实老爷心里都有数,只不过现在不发作罢了。”
  “行。”
  盈袖忙点头,同时,心里一片恶寒。
  至亲至疏夫妻,老爷和江氏瞧着夫妻和顺,私底竟下一个算计一个,这日子,过得还有什么意思。
  正在此时,马车停了。
  外头伺候着的丫头们也没敢掀开帘子,恭恭敬敬地说‘玄虚观’到了,大爷和奶奶能下车了。
  盈袖捂住胸口,想要将自己的肚兜要回来,蓦地想起那上头有他的口水,心里好一阵厌烦,罢了,左右现在穿得厚,倒也看不出什么。
  想到此,她率先下了马车。
  一股带着香烛味的凉风迎面吹来,让人精神一震。
  朝前瞧去,玄虚观果真巍峨,在观外有个好大的鼎,鼎里烟火缭绕,往来上香的什么人都有,穿戴华贵的官家太太小姐,穷苦百姓,赶考书生……或是还愿,或是求问。
  人吃五谷杂粮,有三千烦恼丝,神仙们就得大度些,替世人指点迷津。
  “这些人干嘛老往咱们这边看。”
  盈袖低下头。
  也不知道是不是药吃多了,这几日犯懒,身子总是不得劲儿,有时候也莫名烦躁。
  “因为你好看呀。”
  陈南淮颇为得意一笑。
  把这样的媳妇儿带出来,他面上着实有光,那帮见过盈袖的侯爷贵公子好友,哪个不羡慕他。
  陈南淮四下环顾了圈,前面不远处有棵老槐树,树下有个身量高大的男人摆了个摊儿,在卖梨。
  “呦,那酥梨瞧着香甜,咱过去买些。”
  说话间,陈南淮带着盈袖朝前走去,挥挥手,让赵嬷嬷等人不必跟着。
  他自然知道那乔装卖梨的是谁,左良傅。
  头先暗中与左良傅约好了,今儿玄虚观前相见,然后做交易……
  走近后,陈南淮发现左良傅果真易容了,满脸的皱纹,下巴粘了半寸来长的花白胡须,穿得甚是寒酸,一身粗布棉袍,脚蹬双破了洞的布鞋,头上戴着个毡帽,此时盘腿坐在地上,面前放了两个篮子,特特用绵毯子将酥梨盖住。
  这狗官看见盈袖后,两眼死盯着这小贱人,身子也在微微发颤。
  好得很。
  陈南淮莞尔一笑,环抱住盈袖的腰,往前走,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涌上心头,他呼吸都有些粗了。
  “袖儿,去挑些梨罢。”
  陈南淮故意推了下盈袖的屁/股。
  男人双臂环抱住,笑吟吟站在小摊跟前,他就是要看狗官和小贱人相见却不识,就是要看他们痛苦。
  “行。”
  盈袖点点头,轻移莲步,蹲到小摊前。
  她抬头,冲那卖梨的老者一笑,柔声道:“大爷,您的梨怎么卖?”
  “啊。”
  左良傅如梦初醒,忙掀开了薄毯,将篮子往她面前推了些,尽量稳住心绪,笑道:“娘子先挑罢。”
  瞧,许久未见,她依旧明艳动人,但瘦了好多。
  这世上,再也没有人比她更适合穿红的了,多娇俏;
  头发绾了起来,打扮成了妇人的样子,鬓边簪了朵海棠,耳上戴着明月珰,脖子上隐约能看见些被人嘬出来的红痕,甚是碍眼。
  她忘了一切,十分平静地跟在陈南淮身边,可眼里的小心翼翼和防备,是怎么都遮不住的。
  袖儿,这些日子,你过得好么?
  不知不觉间,男人目中涌上层涟漪。
  “老伯,您怎么了?”
  盈袖轻声问。
  不知为何,她感觉眼前这个貌丑的老头很熟,仿佛哪里见过似的。
  “您哭了么?”
  “没有。”
  左良傅忙揉了下眼,低下头,无奈一笑:“风把香烛烟吹过来了,迷了眼。”
  盈袖笑了笑,没多想。她拿起一颗梨,凑到鼻下,闻了闻:“难得,这么冷的天儿还有梨子。”
  “这是贡梨,专供王府侯门的。”
  左良傅莞尔,看着她。
  他知道,陈南淮带出来不少护卫,明里暗里都有;
  他还知道,洛阳有不少眼睛盯着他;
  他更知道,袖儿被重塑了记忆,恐怕现在……特别恨他;
  所以,他不能轻举妄动。
  “夫人刚成亲么?”
  左良傅从食盒里提出茶壶和茶杯,摆在地上,瞅了眼一旁紧盯着的陈南淮,笑道:“这位是你丈夫么?”
  “嗯。”
  盈袖点点头。
  自打醒来后,她被困在夫家,哪儿都去不了,所见的无非赵嬷嬷、海月、李良玉等人。
  如今和陌生的卖梨老伯说几句话,倒也舒坦。
  “夫人过得好么?”
  左良傅笑着问,声音有些发颤。
  “好。”
  盈袖笑了笑,没有把不开心挂在脸上,陈南淮就在跟前。
  “人来世上一遭,必定要遇着些磨难,哭着是走,笑着也是走。夫人还年轻,以后的路长着呢,一定要开心,莫要想不开,若寻了短见,岂非亲者痛,仇者快?”
  左良傅心哽得难受。
  当日他在桃溪乡掳走她时,她是那样明艳灵动,同他斗嘴,同他打闹,如今这般娴静沉稳,眼里的隐忍冷意,着实让人心疼。
  “逢着就是缘分,要不,小老儿给夫人来个杂耍?”
  左良傅试探着问。
  “好啊。”
  盈袖来了兴致。
  莫名,她觉得这个老伯很和善。
  不似陈老爷和南淮,老伯眼中没有欲和算计。
  “夫人看好了。”
  左良傅莞尔。
  他从篮中拿出三个梨,一齐抛在空中,双手灵巧地接住,抛来接去,梨子一颗都没掉下。
  “您真厉害。”
  盈袖打心眼里高兴,忙拍手,难得老伯有心,逗她高兴。
  忽然,她看见老伯哎呦叫了声,抛在半空的梨重重掉了下来,全砸在他头上。
  咚咚咚三声闷响,那老伯登时被砸晕了,侧着身子倒了下去。
  “您怎么了?”
  盈袖大惊,忙上前查看。
  “南淮,你快来看看。”
  盈袖喊跟前站着的丈夫,谁料,瞧见陈南淮眼里含着讥讽,冷笑了声,没动弹,阴阳怪气地说了句。
  “装的,你用水一浇,绝对醒了。”
  “你怎么这样。”
  盈袖很是不满,小声咕哝了句。
  她几乎是下意识抓起地上的茶壶,往杯子里倒了杯冷茶。
  女人愣住,好熟悉,怎么感觉以前好像也面对过一个重伤晕倒的男人,并且给他喂了杯茶。
  她此时心跳得极快,完全没有顾忌丈夫就在身边,就凭着感觉,凑上前去,将茶水给那老伯喂到口里。
  不知不觉间,盈袖竟掉泪了,她手有些抖,在直觉的牵引下,她捏住了人.皮面具,用力一扯。
  在那一瞬,她看见眼前这个老伯,竟变成了个相当英俊的年轻男人,剑眉星眸,唇角勾着抹温柔的浅笑,他什么话都不说,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头越来越疼了,盈袖只感觉浑身都在发抖,脑中那些碎片记忆就快要连起来了。
  他是谁,为什么看到他会这么难受。
  “盈袖!”
  陈南淮慌了,再也站不住了,忙走过去,一把抓住妻子的胳膊,把她往起拉。
  “好了好了,不买梨了。”
  陈南淮挥挥手,让赵嬷嬷等人过来搀扶大奶奶,他狠狠地剜了眼左良傅,说好的易容见面,没想到给他整了这么一出,真阴险。
  “我是看你这些日子不太高兴,特意安排人给你演杂耍。”
  陈南淮笑着解释,他将呆住的盈袖环住,往马车那边带,轻声问了句:“你想起什么了?”
  “没。”
  盈袖摇头:“回去吧,我难受。”
  “好。”
  陈南淮轻揉了下妻子的头,松了口气。
  他回头,瞧见左良傅站了起来,那狗官深深地看着盈袖,眼里神色复杂,后悔、痛苦,还有失望。
  呵。
  陈南淮不禁冷笑,他还当是什么了不得的感情呢,还不是对面不识,终究陌路错过。
  好得很,他就喜欢看狗官和小贱人痛苦,日子还长,好戏还在后头呢。
  忽然,陈南淮感觉怀中的女人停下了脚步,她挣脱他,转身,痴愣愣地看着左良傅,喃喃说了声:
  “你是……昆仑?”
  陈南淮大惊。
  他看见左良傅身子一震,原本失望的脸忽然重新燃起了希望,那狗官眼圈红了,什么话都没说,笑着冲她点点头。
  陈南淮愣住,他记起了,当日在桃溪乡,狗官易容假扮成村中恶霸昆仑,这是他们相识的起点。
  恨和酸同时涌上心头,陈南淮狞笑了声,一把搂住妻子,强硬地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带着她,往马车那边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92章 花枝乱颤
  “南淮, 你放开,你弄疼我了。”
  盈袖挣扎着。
  她这会儿被陈南淮的手扣住后脑勺,正面按在他胸口, 憋闷得都要喘不上气了。
  好不容易挣脱开, 盈袖揉了下发痛的胳膊,扭头, 看向老槐树下站着的那个卖梨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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