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叶忙解释:“不不,这是、这是我的。不是给王爷的。”
大家才松了口气。
说话间,里头祥公公晓风都得知消息了,但在他们之前,却是阿黄领着小黑跑了出来,远远地就叫“小叶子”,安安在小叶肋下,瞪大双眼,瞧着阿黄跑到近前,它有点不安:“这是什么狗?”
阿黄也瞧见了安安,眼中同样也有好奇。
祥公公出来后,笑说:“这次你总算没有爽约。”忽然看见她怀中的安安:“这、这不是……”到底谨慎,便只用眼神问着小叶。
小叶凑过来,低低说安安是偷着跑出来的,祥公公才又笑了:“这小东西,跟人一样也知道闹脾气呢。”
这会儿安安的注意力都在地上的阿黄跟小黑身上,多日不见,两个都见长了,双眼有神,毛儿也越发透着亮泽。
小叶又问啸天如何,祥公公道:“放心吧,没有大碍,王爷叫我把那个北关大街的孙大夫请到了府内,专门照看啸天,他说啸天身体健壮,恢复的会很快。”
小叶半是放心,半是惊心,放心的是啸天无碍,惊心的是那个抢钱大夫出诊的地方居然是王府……虽然相信庆王不缺钱,但一想到那个贪婪的家伙会狠敲翼哥哥一笔,却又忍不住的肉疼。
祥公公哪里晓得她的心思,只忙道:“走走,快跟我去见王爷吧。”
又吩咐晓风:“你把安安……咳,把这一只也抱了去,别叫它们打起来就行了。”
晓风正也瞧着安安可爱,巴不得要抱一抱呢。小叶也忙叮嘱阿黄跟安安:“要好好相处不许打架。”又对晓风道:“姐姐,你若得空,就带它去看看啸天。”
晓风把安安包头的帕子解下来,看见它头上一撮小辫,越发觉着可爱,便揪了揪它的辫子笑道:“知道了!”
这边祥公公带了小叶往南书房去,谁知才进了门,迎面就见钟小侯爷跟寒雨走了出来。
钟连胜一看见小叶,喜出望外,不由分说向着她跑过来:“小叶掌案!”
小叶笑道:“小侯爷……”才要作揖,不料钟连胜已经握住了她的手,又大大咧咧地在她肩头“轻轻地”一拍,不客气地揉搓着她的肩头,挑肥拣瘦的评论:“多日不见你怎么像是又瘦了?”
“哪里哪里。”小叶知道他是个不讲究的人,正也勉强陪笑,忽然听祥公公咳嗽了声,顺着祥公公眼神示意,终于看见书房的窗户边上,是庆王像是结冰似的脸色。
小叶微怔,忽然意识到什么,赶紧揪着钟连胜的手腕将他的大手从肩头上提下去,又掩饰地笑道:“小侯爷你、你却好像更壮实了,这手、好大啊……”
祥公公在旁只觉惨不忍睹,忙对寒雨道:“还不陪着小侯爷出去?”
钟连胜兀自说:“小叶掌案才来,我能不能留……”
不等他说完,寒雨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能。侯爷请。”
开玩笑,他还想留下?果然是个够心粗的人,庆王的眼神都冷的寒风飒飒了,他居然一无所知,甚至还想继续去摸老虎屁股。
第106章
纵然寒雨已经明示到这种地步了,钟小侯爷在临出门前还是不屈不挠地对小叶说道:“我一直惦记着去珍禽园找你,只是他们说现在不许外头的人进去了……以后我该……”
底下的话戛然而止,换成一连串的咳嗽。
想想也知道必然是寒雨不知用什么法子阻断了。
小叶其实还是很待见钟连胜的,虽然刚才他那“轻轻地”一拍,让她肩头狠颤隐隐作痛,有些难以承受,但小侯爷毕竟是才照面就大手笔捐了一千两的慷慨之人,这份金银之交足以让小叶难以忘怀。
这会儿听见钟小侯爷且走且惦记着到园子里,不由触动了小叶对于那些峥嵘揽钱岁月的怀念,如果不是怕生事,很该请小侯爷故地重游,兴许他会再度慷慨解囊,闪烁金光……
小叶心里想着,就情不自禁地往外探头,试图目送小侯爷被揪走的高大背影。
此刻她的眼神含情脉脉,充满着对昔日那一千两银子的纯真思念跟美好回忆。
那边寒雨揪了钟小侯爷离开,这边祥公公也忍无可忍,拉着小叶往书房走去。
庆王早在小叶依依不舍地对着钟连胜眺首以望的时候,就已经气得转过头去不看了。
祥公公才进室内就察觉气氛令人窒息,小叶倒还好,一来她还沉浸在跟小侯爷叙旧的快乐中,二来也是还不知道庆王的怒气点在哪里,所以很有点无知者无畏,或者也可以称之为初生牛犊不怕虎。
祥公公见庆王脸色不对,本来还想委婉地劝说几句,不料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庆王冷冰冰地问道:“你是不是已经忘了你是个女孩儿了?!”
祥公公一听这个,简直窒息,按照庆王的脾性,本不会当着人的面儿评议小叶,如今才一照面就冒出这句,可见是气急到失态。
他只得把满怀的话咽下,看了眼还在懵懂不知的小叶,念叨着她自求多福或者是傻人有傻福都好,便自行悄然退出了。
小叶原本还笑嘻嘻地给庆王行礼,还没抬起头呢就听见这么一句,整个人呆愣了会儿:“啊?”
她给庆王问懵了,忙转头看向旁边的祥公公寻求答案,谁知此刻阿祥早见机行事地跑了。
小叶喃喃:“干爹怎么悄无声息神出鬼没的,我以为只有南大哥这样。”说了这句后抬头看见庆王盯着自己的眼神,简直是霜雪交加。
给那冰冷的霜雪刺激,小叶才反应过来,忙笑道:“我我我当然记得。”
庆王道:“那你倒是跟我说说,谁家的女孩儿跟男人勾肩搭背的!”
“勾肩搭背”四个字,仿佛有点不太中听,可是细想自己这样的行径果然做过不少,倒也不是冤枉,于是狡辩道:“翼哥哥,你别生气,他们都以为我是小太监,又不知道我是女孩儿,不打紧的。”
庆王没想到她居然还敢跟自己辩解:“他们不知道,你总该知道些避讳吧?”
“避讳?其实……也没什么吧,又没有什么过分的举止,”小叶想了想:“你真的是因为刚才小侯爷把手搭在我肩上生气的?”
庆王本想问她什么才是“过分的举止”,谁知小叶继续说道:“小侯爷性子慷慨率直,他没有坏心眼,就是手劲太大了些,弄的我的肩头隐隐作痛,也不知伤着没有,他真以为我跟他一样孔武有力呢。”
庆王听见她说肩膀疼,又嘀咕伤着没有,注意力顿时转移:“混账东西,你还知道疼?我看你是疼的轻了。”
小叶瞪着他,认认真真地:“翼哥哥,你这样无情我可就伤心了呀。”
庆王隐忍地闭了闭双眼:“给我滚过来。”
小叶这会儿已经是机灵了起来,竟故意为难地:“啊?怎么还得滚过去这么高难度?你让我横着滚呢还是翻着跟头的那种?”
庆王看着她的双眼黑白分明,但乌溜溜地满是狡黠,真是又可恨,又可恼。
他的唇角不由一动,磨牙道:“你会的还挺多啊,那好吧,不拘哪一种,你先给我滚一个试试。”
小叶见他接招,才哈哈大笑:“我才不呢,我又不是猫猫狗狗。”
庆王看她笑的如此灿烂,真像是清澈纯粹又带着些许暖意的阳光,总是能把他心里的各种恼怒、忧恨等都立竿见影的驱除。
本来看见钟连胜毫不客气地揉她的肩膀,心里气的想剁掉那只爪子,又气她居然不知避嫌,可现在看她笑的这样,那点儿竟又不算什么了。
眼皮一垂,再抬起的时候,庆王的眸色已经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他看着小叶:“别只顾说笑,他粗手笨脚的,没弄伤你吗?”
小叶不以为然地摆手:“放心,我虽不是男人,却也不是纸糊的,哪里能拍一下就伤着了?”
庆王目光闪烁,看着她粗心大意的样子,简直不必钟连胜好多少,便道:“那你自己检查看看。”
小叶道:“真的不用……”还没说完,就给庆王的眼神制止,只好投降:“行行行,我看行了吗?”
她一转身,把腰带解下来,庆王本以为她会走到偏间去,没想到就在自己跟前:“你……”
小叶平时其实还是很知道避嫌的,比如第一次来王府更衣沐浴,就格外小心生恐给人看穿。
但现在她认了庆王,知道这是对自己很好的哥哥,又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她不再警觉避嫌之类,加上看一看肩头也不麻烦,所以只转过身去而已。
听庆王出声,便道:“等等啊,我看一下很快的。”
庆王看她低着头忙活的样子,唇动了动,终于还是无声地一叹,转头看向窗外去了。
那边小叶把衣裳领子往下一扒,低头看了看:“哎呀!”
庆王忙回头,焦急地:“怎么了?”
小叶偏也转头看了他一眼,就露出了圆润娇小,白腻如玉的肩头,庆王看的眼神一滞,要回避已经来不及了。
幸而小叶下意识地遮了遮,才说道:“倒是没有伤着,就是红了些……怪道能够在武选之中出类拔萃的,小侯爷的手劲真不是吹的。”
庆王只觉着匪夷所思,此时此刻她居然竟想到了武选,竟还由衷地去为钟连胜感慨赞叹。
庆王一时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这孩子似乎从小就有这么一种能力,可以让他哭笑不得,虽然极生气,却偏无法发作。
又叹了声,庆王道:“把衣裳整理好。”
小叶早快手快脚地把袍子整理妥当了,庆王从头到脚瞧了眼,勾勾手指叫她靠前,小叶果然乖乖到了跟前:“怎么了?”
庆王伸出双手,给她把有些褶皱的领子重新竖直了,又端详了会儿,忽然想起刚才惊鸿一瞥的情形,目光竟情不自禁往下看去,忙又咳嗽了声,皱皱眉:“好了。”
小叶笑道:“翼哥哥你真细心。”
庆王定了定神,重又保持心境平和,才问道:“你今儿怎么想着来王府了?”
小叶本来是因为听说闻晋误入赌坊这歧途,且又瞒着自己私下议亲,所以才着急出宫的,可听庆王这么问,当然不能提那件,就道:“我答应过干爹的。”
庆王道:“只是这样?还以为你是惦记着那只狗。”
“当然顺便也可以看看小天儿。”小叶笑说,忽然灵光乍现,赶紧又讨好地拍马而上:“当然最主要的是来看翼哥哥……”
庆王不吃她这虚假的令人一眼看穿的奉承,只问道:“小天儿?你从哪听来的这个称呼?”
“呃……”小叶顿了顿,考虑是要跟庆王说谎呢,还是含糊其辞过去,毕竟这称呼是安安发明且告诉她的。
谁知庆王对她的种种反应早就了若指掌,看她眼珠骨碌碌的,就知道又在编造谎话,于是淡声道:“说实话。”
小叶道:“翼哥哥,不是我不说实话,而是有时候越是实话越叫人不信,反而是谎话更容易取信一些。”
“胡说,”庆王一摇头,淡淡道:“我只要你在我跟前说实话,不管多离奇都使得,相不相信是我的事。”
小叶听了这句,便笑道:“那好,我告诉你,你可不许恼我。”
“嗯。”
“这个啊,”小叶莞尔一笑,“其实是皇后娘娘那里的安安、就是那只小叭儿狗对啸天的称呼,那天啸天追猞猁教主追到咸福宫,安安赶着去拦,我在那时候才知道的。”
她虽然是一本正经地在说,却笃定庆王不会相信,所以眼中还带着几分笑意,好玩般地等着看他的反应。
不料庆王的反应就是毫无反应,反而问:“猞猁教主,你园子里只有三只猞猁,那天那只是教主?”
小叶见他居然搭了话,也没说信不信,便有些诧异地应着:“是、是啊。”
庆王道:“怪不得那次去珍禽园,看到其中一只略大些的站在高处,另外两只蹲坐在底下,当时就觉着场景怪异,如今看来,想必那正是那位教主在传经布道吧。”他是漫不经心的口吻,却不像是说笑。
小叶目瞪口呆,只能答应:“就、就是它。”
庆王微微一笑:“你听过它布道吗?”
“偶尔,也听过几句,”小叶硬着头皮,却不由自主地说道:“它最喜欢胡言乱语蛊惑那些小猞猁跟黄皮子了,不过有时候也会说几句颇有道理的话,所以不能说它是单纯的神棍和骗子。”
一鼓作气说完之后,小叶抬手捶了一下脑袋,有些懊悔。
庆王眸中带笑,见她如此便道:“你干什么?”
小叶嘟囔道:“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原来小叶心想——要是庆王不信这些话,自然以为她在跟他胡言乱语地鬼扯;但要是庆王相信这些话,那在一个正常的庆王殿下眼中,十有八九会以为她是疯了。
不管哪一种都不是好的。
庆王却道:“你为什么就不能跟我说这些?怕我不信?”
小叶道:“你当然不会信,你又不疯了。”
“非得是疯了才信吗?”庆王轻描淡写的,道:“你刚才说猞猁教主的教众,还有黄皮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小叶苦笑道:“翼哥哥,你不是玩儿我吧?”
庆王扬了扬眉:“嗯?”
“你是故意逗我的是不是?想听我又说出什么可笑的话来对吗?”
“那你不妨说来,看看我会不会笑。”
小叶无奈地盯着庆王看了半晌,终于道:“好吧,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