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听了这话,纷纷沉默,心中各有触动。
老乔感激地看了这陈公公一眼,忙唤了几个小太监进来,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顿。
小太监急匆匆往太医院而去,路上还经过若干盘查,到了太医院,果然只说是庆王殿下送的暹罗猫不对,又扯虎皮拉大旗,扛着庆王殿下的名号道:“殿下今儿特意去了珍禽园看望两只暹罗猫,还说若有不妥便叫太医照看着……如今真个儿有了不妥,各位只是推脱,我们自然不敢吱声的,只是明儿庆王殿下若是问起来,我们少不得也实话实说,殿下心里怎么想,我们就不知道了。”
太医院当值的听了这话,如何敢跟庆王殿下这闪闪发光的金字招牌抗呢,稍微一问症状,果然利索地传了两个专门看外感疾病的太医,叫速速前往。
等高贵的太医到达珍禽园,虽不敢对虎爷跟金点点他们施行“望闻问切”中的后三个,但幸好“望”还是可以的。
各处打量之后,又欺软怕硬地捉了两只没吃食儿的猴子,到底来“闻”跟“切”了一番。
那猴子低眉搭眼的,果然有些恹恹地不肯理会人,给太医捉着手腕诊脉,便有些不耐烦地吱吱呀呀叫了几声。
太医跟众人不懂兽语,自然不知小猴子在叫嚷:“本大圣没病,快把小叶子叫回来,你们这些废物!只管捉我做什么!”
不过,也幸而不懂,不然高贵的太医只怕要拂袖而去了。
这一闹都快到子时了,太医熬着困,勉强凑出两张袪毒散热的方子,毕竟怕真的是什么传染的疾病,那就糟糕了,不管如何先防范于未然。
老乔跟着熬了半宿,倦累已极,只是仍未敢睡,思来想去,还是去拜访一个人,那自然正是钟鼓司的许谨。
本以为许谨该歇下了,更加未必肯见自己,谁知隔着门让小太监一通传,不多时门就开了,许公公衣冠楚楚地立在屋檐底下,灯笼的光照着他的脸,依旧是那样的肃然冷静,恍若天下太平。
老乔肩头一沉,走到他跟前,默默地瞅了他两眼,才先行进门。
许谨才跟着入内,老乔已道:“许掌案可知道,叶掌案给庆王殿下带出宫去了?”
许掌案的脸色没什么变化,甚至慢慢坐落,端起一杯茶。
老乔一看,他显然知道了此事,便又问:“那不知许掌案可清楚,庆王殿下为什么这么做吗?”
许谨道:“王爷做事,我一个当奴婢的,如何敢多嘴。”
老乔走前几步,看着他慢条斯理的样子:“你不敢多嘴?呵呵,下午的时候许掌案可说的够绝情的,你说完后一走了之,不知道小叶子心里多难受,你以为他跟了庆王殿下出宫,跟你说的那些话没关系?”
许谨道:“就算有关系,又怎么样。”
老乔咬了咬牙:“那是你许掌案从小养大的孩子,你说叫他走就要赶走他,你不觉着你太过分了?他从小在宫内长大,你叫他去哪儿?”
“跟你乔公公又有关系吗?”
老乔已经按捺着怒气了,许谨却一贯的淡然,叫他忍无可忍:“当然跟我有关系,我告诉你许公公,不是只有一个‘干爹’的名头就真的是对她最好的人了,而且叫我看事实正好相反!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但就算你的顾虑是真的,你也是在伤害那个孩子!她要是去了庆王府,或者从此再不回来,你就真的随心所愿了吗?你就……”
“那也是她的选择!”许谨并没听出老乔话中的另一重意思,只是重重地把茶杯放回桌上,“我没有让她跟着庆王走!我已经……”
他停了停,没有将剩下的说完。
下午许谨说完那些话走了后,回到钟鼓司,不多会儿风雨大作。
许谨想到小叶在西厅哀求自己的情形,不免又想起从小到大的种种,明明是他倾注了心血的孩子,当初留着她,就是因为舍不得,如今却要亲手推开。
许谨思来想去,在心里暗暗地决定:如果小叶再来求自己一次的话,那么、倒是不必如先前一样决然,或者可以……有所转圜。
谁知才打定主意,就有人来报,说是看见了小叶随着庆王殿下的车驾往宫外去了。
许谨听了这句,几乎抽掉了魂魄,立刻赶出钟鼓司,想要在小叶出宫之前将她拦下。
谁知眼见午门在望,许谨几乎能看到随在庆王肩舆旁边的小叶的身影了,他差点儿要扬声叫住小叶的时候,却有一道身影在这关键时刻拦住了他的去路。
就差一步。
跟随庆王出宫的小叶当然不知道许谨曾经来追过自己。
在景阳宫前,庆王三两句话便让小叶失了神,后来,庆王只淡淡道:“你跟我来。”
她本来以为庆王要带自己到哪一处宫阙,或者是回珍禽园,于是稀里糊涂地跟上了。
直到在出午门的时候,小叶还在恍惚,略一迟疑,便自作聪明地以为庆王是让她随行陪着送王驾出宫的,没想到竟又让她上了车。
她坐在车内,总算是觉出了不对,刚要推开车门,人影一晃,是祥公公。
祥公公在小叶对面坐了,他笑呵呵地看着小叶道:“怎么了?你呀……真是投王爷的缘,王爷怕你走不惯,这下雨地上又湿的,所以特意让你跟着我坐车。”
小叶像是才找回了舌头似的:“可是我、我……我要去哪儿?”
“当然是去庆王府啊。”祥公公笑说,“不然你要去哪儿?”
“我……我不能出宫呀,”小叶怔怔地,“公公,我得回珍禽园呢。”
祥公公扫了扫袍子上的一点雨渍,笑道:“你刚刚不是说许谨要赶你出宫的吗?王爷答应了要替你做主,所以你只管放心的跟着王爷去王府里,王爷当然会给你想法子的,想好了,你自然可以回来。”
小叶听了这几句,稍微有点安心:“那……我明儿能回来吗?”
祥公公笑道:“怎么了?不放心你那园子?”
小叶抓了抓额头:“公公不知道,那园子虽微不足道,可每天也有一大堆的事呢。”
“瞧你,年纪不大,操心倒是不少,”祥公公笑道:“要是你真不在宫内了,可又怎么办呢?”
小叶咬了咬唇,有些难过的低下头去。
车轮发出骨碌碌的响声,雨声却逐渐地小了,不知过了多久,小叶问道:“公公,王爷真的能帮我吗?”
祥公公道:“当然,若是这世上王爷做不到的事儿,那么就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了。”
他打量着小叶的脸,瞧出她仍是愁眉不展,便又道:“好了,安安心心的去王府,还有那阿黄跟小黑呢,我估摸着它们应该挺想念你的,你不惦记它们吗?”
小叶听到两只狗儿,总算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祥公公也笑道:“这才对嘛,我可不习惯看你忧忧郁郁的样子呢,叫人看了,还以为是咱们绑了你去王府的,误会了怎么办?”
小叶听这话诙谐,就又笑了:“公公又跟我打趣,我原本想问问王爷阿黄跟小黑的,只是……一看到王爷就什么都忘了。”
祥公公问道:“你……对着王爷好像格外紧张,为什么,是怕他吗?”
小叶抓抓头,毕竟流过汗又淋了雨,头发有些痒痒的:“那是王爷呀,谁不怕呢。我生恐自己在王爷跟前出错儿,可是、我本来就够多错儿了。”简直是一抓一大把,现成的罪名,还个顶个足以杀头。
“你还知道呀,”祥公公忍笑:“听说头次见面你就从王爷那里弄了五千两,算来你可是这世上第一大胆的人了。”
小叶的脸微微红了起来:“那会儿我不知道嘛,若知道哪里还敢。”
祥公公看着她的小手捉着袍摆,便探臂过去轻轻一握:“别怕。”
小叶抬头,祥公公对上她的眼睛道:“你很不用怕,在王爷跟前尽管放松些就是了。”
大概是怕她不懂,祥公公又道:“不管别人是怎么说王爷的,你都不要在意,毕竟对王爷而言,你是极特殊的人,对别人而言是死罪的,你是例外;别人不能求不能得的,你未必不能……难道你自己没感觉到吗?”
小叶咽了口唾沫:“我我我……是吗?”
她恍恍惚惚,简直怀疑祥公公也跟猞猁教主学了一套,怎么给人灌迷魂汤的本领这么高明呢?弄的她都忍不住有点飘飘然了。
可她的确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庆王“极特殊”的人了?
虽然先前在景阳宫门口他说的那几句话,的确有点儿惊世骇俗的。
正说着,车子一停,祥公公道:“王府到了,你跟我来。”又瞅着小叶一身半干半湿的衣裳:“这套衣裳得先换一换了。穿着也容易害病……嗯,最好洗个澡去去寒气。”
作者有话要说: 翅膀:嗯,先洗白白~
小叶子:为什么我有一种被诱拐的感觉呢
翅膀:放松,那是错觉~
许谨:好不容易养大的猪仔就这么给人牵走了?T。T
祥公公:我们王爷可是颗好白菜呀欢迎来拱~哈哈哈
第58章
上回来王府的时候,也曾换过衣裳,所以这次听了祥公公的提议,小叶并未觉着不妥。
只是听说“洗个澡”……却让她略觉别扭。
要是个真太监,倒也罢了,她是身揣秘密的人,在外头洗澡自然是不方便的。
上回祥公公让她换衣裳,还是支开了所有人悄悄默默快速的换了的呢。
前头庆王殿下一行显然已经进内去了,祥公公则寸步不离地陪着小叶往内,
才进二门,耳畔听到急促的犬吠声,祥公公笑道:“哟,多半是阿黄知道你来了……”
那犬吠声很快地由远及近,很快地,一条黄狗从内门跑了出来,他敏捷地跃出了门槛,乌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惊喜:“小叶子!”
蹦跳着跑到小叶跟前,阿黄迫不及待扑倒她的怀中,喉咙里发出嘤嘤咛咛的声音,那是好久不见格外思念的撒娇委屈声响。
小叶俯身抱着阿黄,手掌摩挲着它背上的短毛,发现它的毛发比先前发现时候的润泽了许多,而且刚刚跑出来的动作也很利落,可见是恢复的很好。
小叶欢喜之极:“阿黄,这么想我呀!伤都好了吗?”
阿黄仰着脖子,唔唔地叫了两声,说:“当然很想念你,今天王爷进宫,我都想跟着去找你呢!你怎么也不来看我们?”
正这会儿,只见从里头磕磕绊绊,颠颠簸簸地跑出了一只小黑狗儿,那狗子还小,小短腿儿爬不过高高的门槛,就攀在上头急得向着这里伸头:“救命,救命,我过不去了,快把我抱过去。”
小叶看的失笑。
“这两只蛮乖的,好的也快,”祥公公在旁也笑说:“瞧它们,倒是深记得你是它们救命恩人……”
正想去把小黑抱出来,却见是晓风从后面追着跑过来:“你们干什么?好好的就给我往外窜!”一把将小黑捞在掌心,笑着说:“你这小顽皮,这小短腿儿蹬哒着还学人往外跑呢!”
正说着,一抬头看到祥公公陪着小叶在跟前儿。
晓风一愣,脸色有些讪讪地,忙把小黑狗放在门槛外的地上,撅着嘴说:“哼、这狗子不听话,我早就想揍它了。”
她明明是很宠这小黑的,只是当着小叶跟祥公公的面儿,偏偏要装冷酷无情。
祥公公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行了行了,装个什么呢,这儿又没有人笑话你。”
此刻小黑因顺利出了门槛,正慢慢地下台阶要到小叶身边儿,这小心翼翼一级一级往下爬的样子也极好笑。
阿黄过去拿嘴巴拱它,小叶则抢过去把它抱起来:“已经好了呀?看着还胖了呢!”
祥公公道:“可不是嘛,王爷叫晓风照看它们,晓风就整天什么事儿不干,专盯着它们两个吃饭吃药,这才能好的这么快。”
晓风红着脸:“公公!干吗跟他说这些。”
祥公公笑道:“这又不是坏事,说出给小叶掌案知道,他自然高兴。”
晓风嘴硬地哼唧说:“我干这些又不是要逗他高兴的,是王爷吩咐的我不得不干罢了。”
祥公公道:“好好好,随你怎么说。行了,把这两只带进去吧,我要陪着小叶掌案先去更衣沐浴。”
晓风大吃一惊,这才回过神来:“公公,怎么这会子带他过来府内,难道今晚上他要留在这儿?还有……好好地让他洗什么澡啊?”
最后这句却正合了小叶的心意:“是是,我很不用洗澡。”
“那怎么成,”祥公公一哂,道:“一则洗了澡整个人干净清爽些,二来你淋了雨,头发都湿了,洗一洗,免得着凉害病。我可不想你来王府过夜的初次就害病,王爷会怪罪我的。”
晓风跟小叶都听的呆怔,晓风道:“为什么叫他过夜?”
祥公公道:“多嘴,你要问就问王爷去。”
晓风当然不敢,祥公公又对小叶道:“走吧,别耽搁了,再耽搁就晚了。”
他对着晓风,就皱眉瞪眼,对着小叶,忽然就又温暖如春,瞬间切换,神乎其技,看的晓风再度撅高了嘴。
小叶抚着怀中的狗子,骑虎难下:“公公,我只洗洗脸,或者洗洗头就行了……”
祥公公打趣道:“看着伶伶俐俐的,难道是个不爱干净的泥猴子吗?还是说你怕羞?放心,你只管洗你的,不喜欢人陪着的话,自然没有人打扰你。”
这时侯阿黄摇着尾巴汪地叫了声:“不用担心,我给你看门儿!”
小叶这才稍微宽心,向着阿黄单眼一眨。
本想抱着小黑狗一块儿的,只是看晓风眼巴巴地偷偷瞧,小叶便笑道:“它先前的伤有些重的,多亏了姑娘把它照看的谨谨慎慎,它才能这样可爱活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