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细水长流——卉苗菁彩
时间:2020-09-11 08:34:01

  眼见余德照着余财多的吩咐在桌前坐下,极熟稔地铺了张纸,拿起毛笔开始写字,张乙禁不住肃然起敬––余德是真有本事,他真的会写字!
  蓦然地,张乙忽地想起他爹昨晚的嘱咐:“过去后你要听余掌柜的话,他让你干啥你就干啥。你要少说话、多做事。”
  “你只要得了他的好,让他愿意教你一星半点的本事,你就不枉了这辈子。”
  我爹,张乙想,他不是不要我,他其实是送我出来学本事的?他,不是向来最看重大哥,最偏疼小弟吗?这样的好事,为啥要给我?
  一时间,张乙心乱如麻。
  余财多吩咐好余德,转身瞧到张乙,便叫道:“张乙,你去拿米,米在袋子里。”
  “按一个人半斤拿,今儿中午,五个人吃饭!”
  张乙如梦方醒,当即按照一余柴多的话,量了一升半米。
  几乎小跑着去后门淘了米,再回来,张乙便看到余德已在噼里啪啦的打算盘。
  天,还会打算盘!张乙近乎崇拜地看着余德不动如山的脸和五指如飞地上下拨弄木珠,心说余德也没比我大哥大几岁啊,咋就有这份本事呢?他这本事都是跟谁学的?余掌柜、还是余庄头?
  难怪他爹张老实在余庄头跟前一声都不吭呢?张乙想,先他只恨他爹无用,不知道跟庄头争磨坊旁边的地,现终于知道,不是他爹不想争,而是根本争不过啊––他们分在后山的七户人,没一人识字,更别提打算盘写账本了。
  人没本事,若再还没自知之明,张乙一瞬间恍然明白他爹往常看他时眼神里的无奈。
  锅就在书桌后。为免影响余德算账,张乙不自觉的放轻了自己动作。
  倒米下锅、加水、打火,张乙都蹑手蹑脚,小心翼翼。余财多前店卖菜,偶尔回头瞥见张乙的动作,心里点头:这孩子也算谨慎,花些时间教导,也还罢了。
  煮上了饭,余财多又拿了一小块腊肉、三扎荠菜和两块豆腐的菜,让张乙做。
  张乙学他娘的样子,把腊肉切成片,放到饭锅里蒸,然后又将荠菜洗净切碎。
  张乙做为男孩子,在家从未干过这样的活计。但为了能在铺子里留下来,张乙别说做饭了,现就是让他给余财多倒洗脚水,他都干。
  午饭是糙米饭,管够,菜,则是一盘蒸腊肉和荠菜烩豆腐。
  出于对余掌柜和余德的尊敬,张乙一改往日吃饭抢菜的恶习,只扒自己碗里的饭。反倒是余财多瞧他不敢夹菜的样子可怜,拿大木勺连汤带水舀了满满三勺荠菜豆腐搁他饭碗里,然后又夹了三筷子腊肉给他,跟他说:“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饭后,张乙主动洗了碗,然后又烧了开水,给余掌柜的茶碗倒了开水。
  余掌柜喝了茶,方道:“余德,你把一到十给张乙讲讲。”
  余掌柜看着余德拿纸过来,并不移动,余德便知道他叔要考究他的学问,当下极认真道:“这十个字,自左向右,依次便是壹贰叁肆伍陆柒捌玖拾了。”
  张乙瞧纸上果是从左到右有十列,但每行却有两个字,上面的字,非常复杂,看得人眼晕,下面的字,却是简单。第一个字就是一条横扁担,第二个两条,第三个三条。
  “这十个字,有两种写法。”
  “先说下面一种,就是平常的写法。”
  “比如这一就是一道横,二就是两道横,就是三道横。”
  “……”
  “但记账时,若也如此写。那么,如果被人在一上随手添一笔,就成二了,这账和钱就对不上了。”
  “所以,记账和合约都是用上面的写法,以免被人篡改了去。”
  “……”
  张乙全神贯注地听着余德教导他的,而此前从没人教导过他的知识。
  十个字说完,看余掌柜点了头,余德便知自己过了关,他把字纸给了张乙,笑道:“这纸给你收着,没事瞧瞧,看熟了,就认识了!”
  张乙珍惜的将字纸叠好,塞进怀里。他会好好学,然后做一个似余掌柜一样有本事的人。
 
 
第107章 被偷的枸杞树(二月初五)
  二月初四, 张乙做学徒的第一天, 也是陆虎走出家门,去前庄看门的日子。
  目送张乙坐着骡车走远, 陆虎心中庆幸自己能留在庄子里。
  “咱们进去,”余禄说道:“把门关上!”
  和余禄一左一右合力关上大门后,陆虎看余禄自角落里搬出一个沙盘, 开始拨弄。
  陆虎张望一刻,见余禄头也不抬,便在余禄对面蹲下。
  余禄光线被挡,方抬头问道:“啥事?”
  陆虎犹豫道:“我干点啥?”
  余禄闻言笑道:“听门啊!”
  “等有人来了,就开门。”
  “就这样干听着?”
  “那倒不必。”余禄低下头重新开始练字:“只要待在这门堂里, 干啥都行!”
  陆虎想不出他能干啥,便就蹲着没动。
  余禄写了好一刻, 结果抬头看到陆虎竟还蹲着没动, 不觉讶异:“你认识字儿?”
  “字儿?”陆虎也惊了:“你说你刚划的是字儿?”
  “嗯!”余禄失了兴致,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陆虎听说是字, 愈加不肯走了, 便一直蹲到有人敲门。
  听到门响,余禄立收了沙盘,对着门缝往外喊到:“请问,是哪位?”
  “俺们是采石场的,你们庄订的石头到了!”
  听说石头到了,陆虎立就想开门,但被余禄拦下。余禄道:“你快去告诉我大伯, 就说石头到了!”
  于是陆虎一溜烟地跑去找人去了。
  看着陆虎的背影,余禄心说:这陆虎跑得倒是挺快。
  和门外喊了稍等后,余禄便立到走车马的侧门口,等一会儿他大伯到了,方才给开门。
  石头一到,磨坊很快就垒出了雏形,而庄仆家的地基也都挖好了。
  为了省材料,庄仆的住宅并不似庄子的主院和客堂一样,地基垒得有三四尺高。他们的地基都只有半尺,但就这半尺,已足以使他们远离雨雪倒灌进屋的烦恼。
  李满囤帮着建的李满园家的地基则是垒足了三尺。李满园艳羡老北庄的房屋,以为那就是富贵人家的气派,所以他这宅子不止地基打得高,就是五间主屋连带东西两侧各三间的厢房,整十一间屋,都是前廊后廊,一应俱全。故而,李满园这宅地的地基在围墙打好后都没有挖完。
  虽然兜里并无多少余钱,但李满园以为自己已算是个城里人了,他现盖房,就得按照城里的派头来。
  今年二月二十就是清明。一般清明的前后半个月都是种树的好时节。
  故而二月初五,春分一早,李满囤便让余庄头帮忙选了十六棵十年生能开花的桂花树,然后又安排人帮忙挖。
  十年的桂花树,每一棵都高过两米,粗过四寸,枝繁叶茂,青翠欲滴。
  俗话说“树大根深”,这桂花树的根差不多和树冠一样大––只挖一棵树,便就要两个人挖个大半天。
  幸而庄子里人够多,方才半天挖完。
  因今日潘安忙着给三十三家巷的宅子拉建厢房的石头,故午饭后,李满囤便使潘平赶牛车替他送树。树大,一辆牛车只能放下一棵树。
  第一棵树,自然是送到老宅。
  牛车进了宅子,李满囤自是先进堂屋跟他爹李高地打招呼。
  结果进了堂屋,李满囤发现屋里只有他继母于氏,他爹李高地竟然不在。
  “娘,”李满囤只得问于氏:“您知道爹去哪儿了吗?”
  “我把桂花树给拉过了,想问他给种哪儿?”
  于氏虽然不待见李满囤,但桂花树的事却是知道的,而且李高地和李满仓父子对此事非常上心––前两日,两人就将堂屋前栽树的坑给挖好了。
  于是于氏道:“满囤,这树就放院子里的树坑旁边吧!”
  “你爹和你两个兄弟,还有族长、你二伯家伯侄兄弟,现都去山头看枸杞了。”
  “咱村口好几户人家山头的枸杞树昨夜被人给偷了。”
  “啥?”李满囤愣怔住了:“有人偷枸杞树?”
  “可不是吗!”于氏也是气愤––这可都是摇钱树啊!
  李满囤不放心自己的山头,当即道:“我过去瞧瞧!”
  丢下于氏,李满囤便出了堂屋,院里见到潘平也只是丢下一句:“等我回来!”
  潘平不知就里,正茫然呢,于氏出房端了碗水给潘平,极和气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是第一次来吧?”
  那日庄里暖房潘平远远见过于氏,知道是老太太,当下极恭敬道:“多谢老太太。”
  “小人潘平,是第一次来。”
  “潘平?”于氏笑道:“听着似和潘安是兄弟。”
  “是,潘安是小人的弟弟!”
  “我说呢,你瞧着面善。”
  “今儿你弟咋不来啊?”
  “小人的弟弟在城里给老爷建房呢,走不开。”
  “建房?”于氏眉眼一动,试探问道:“你们老爷现建啥房啊?”
  先前不是说在庄子里建磨坊和牲口房的吗?咋又跑城里建房了?
  “老爷刚买了两处宅子,想改建成铺子,所以叫了我兄弟去拉石头。”
  继子又买房子?于时心底刚开始泛酸呢,便就为潘平的一句“宅子改铺子”立翻了个儿:城里一样的房屋,铺子和宅子的价钱,少说也差两三倍。
  她这便宜儿子可真是敢想啊!
  “你们老爷,”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于氏强笑道:“你们老爷可真会剩钱啊!”
  “可不是,”潘平笑得一脸憨厚:“托老爷的福,连带小人们的日子都跟着好过了。”
  今春潘平家准备沿宅地后沿建了五间瓦房。现五间房的地基已经挖好,石头昨儿也已经到了。最多再等一个月,他家就有自己的砖瓦房了。
  李满囤刚出门没走多远,便见他爹李高地、他二伯李春山同族长李丰收领着他的兄弟子侄们走过来了。
  “爹,二伯,族长,”李满囤迎上去问:“山头咋样了?”
  “没事!”李高地挥手道:“咱们几家的山头都在村子中间。三边都没路,唯一的路也是往村子中间的去的。外面的车进不来,所以都好得很。”
  “你那块地,我也替你瞧过了。”
  “没事!”
  李满囤听了这话,方才放心。
  李丰收走到家门口道:“先散了吧。一会儿我再去里正家打听打听。”
  走进院子,李高地瞧到骡车上桂花树立住了脚步,转头道:“满囤,这桂花树送来了?”
  “嗳,”李满囤答应道:“这树我都挖好了,但一车只能拉一棵,先把这棵卸了,再让潘平回去拉。”
  潘平听了这话,赶紧放下碗,走过来帮助卸车。
  人多力量大,一会儿树卸下,李满囤父子四人给树培土,潘平则折回庄子拉树。
  父子四人正挖着土呢,郭氏家来了。于氏一见,立问道:“郭家的,你娘家咋说?”
  郭氏气愤道:“天杀的贼,竟然将近路的枸杞都挖走了。”
  “只我娘家一家就挖走了三十多棵!”
  “这么多!”于氏倒吸一口凉气,关心问道:“这枸杞都是刺,就是用车拉,也拉不了这么多啊!”
  “是船,”郭氏恨道:“村口码头上现掉得全是泥。”
  如果是车,那还有可能查,但现在是船,则是无从查起,甚至是外县来的,都有可能。
  “那往后怎么办?”于氏问道:“这贼不会再来吧?”
  “来也不怕!”郭氏告诉于氏道:“我族里商量了,今儿起就排人守夜。”
  “然后族里凑钱,给打个围墙。”
  “里正也说了,村里的更夫多加一个。打更的时候,要将村里里外都给转到。”
  老宅出来,李满囤专门绕路到村西,看了自己的山头,确认一棵不少,方才回了家。
  晚饭时,李满囤说起村里有人被偷了枸杞树的事,王氏不过问了一声,确认自己的山头没事,也就罢了。只红枣奇怪问道:“咱村里丢了这许多树,不报官吗?”
  “报官?”李满囤摇头:“丢树又不是丢牛,哪能随便报官?”
  “不然,官差们来了,别的不说,只招待饭就能招待穷了。”
  “咱们庄户人,从来都是‘屈死不告状,饿死不做贼’。”
  红枣看她爹李满囤做了里甲,然后又读了几个月的《大诰》,红枣以为她爹的法律意识长进了呢,不想真遇上了事还是先前思路。
  不过这世的官衙也没啥为人民服务的思想,红枣想:她爹不信任官差也是情有可原。横竖这次她家也没啥损失,犯不着为此争辨。
  晚饭后,于氏看郭氏收拾走碗筷,方悄悄地告诉李满仓:“满仓,我今儿听说了件事。你打听打听。”
  “听说,你大哥满囤又买了两个宅子。”
  “准备改建成铺子。”
  李满仓一听这话当即就凝了神。
  卖了几天的野菜,李满仓也长了不少见识。起码,他现在知道了这做买卖,不定非得要有过了码头的货物或者几十石粮食才能做,只要东西好,这城里有人需要,就能换钱,就是买卖。
  李满仓觉得等他家菜园子出了菜,他也拉些去城里卖,如卖得出去,他家今后吃不完的菜就拉进城去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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