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干什么,邪祟附身了?”
辛长星以手握拳,在唇畔握空,轻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方才的窘迫。
“……离你远点儿,万一又兽性大发扑倒我,且不愿意负责,我这心酸与泪向谁说?”
从前他拿青陆没办法,目下却掉了个个儿,青陆拿他没办法,可见人只要不要脸了,什么人都奈何不得。
青陆挠了挠脑袋,问他,“您是非我不可么?”
辛长星继续卖惨:“……非你不可。你瞧瞧外头都把我说成什么样了,什么新帝好男风,打进帝京城,上了金銮殿,怀里头还搂着个小兵,这几日你在外头胡混,那些朝臣们闲着没事干,就让我立后,我同他们说,那一日进宫,皇后就坐在这把髹金龙椅上头,没瞧见?你猜猜他们说什么?”
青陆好奇地问他,“说什么?”
辛长星抬眼,悲哀地看着她。
“有个言官一掼口无遮拦,”他学着那言官的模样,拱起了手,“陛下,可是那一位手脚细长,脑袋硕大,身材魁梧的小兵?那就是您的皇后?那不就是两根筷子插了只肉圆子狮子头?”
青陆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背过去,甩着胳膊就站了起来,气的原地打转,说起了气话。
“他这么诋毁您的皇后,您不斩了他还等什么!”
辛长星慢悠悠地望住了她,唇畔笑窝清浅。
“朕是明君,怎么能随意杀人。更何况,他所言非虚。”春意漫上他的眉头,“……不过话说回来,今日你身上那只肉圆子,十分的好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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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兵行险招
朝雨楼四周方圆二里地, 禁军护卫持枪肃穆而站,无人敢懈怠,就在这当口, 年轻的皇帝陛下便被赶了出来,朝雨楼关门的那一霎儿,一本话本子便随着一道儿被扔了出来。
话本子在空中一飞,书页散开,有眼尖的护卫瞥到了些许画面, 立即转开了视线——可其中逻辑却理顺了, 天子带了本话本子同皇后娘娘研习,结果被皇后娘娘赶了出来。
谁也不敢说,谁也不敢问呢, 窦云在一旁站的两腿直抖,颤巍巍地一抬眼,对上天子的一双眸,还没来得及跪下求饶,下一刻就被天子一脚给踢飞了。
虽然被赶了出来,可瞧青陆的样子, 倒好像已然接受了要做皇后的事实,再加把火差不多就能娶回家了, 只是这把火该怎么点呢?辛长星揣着这本话本子,马也不骑了,负着手慢慢儿往皇宫的方向走,身后跟着一串儿禁军护卫, 在地上拉开了长而威赫的影子。
皇朝初定,由最起先的混乱一步步平稳过渡,待到初冬的时候, 帝京的百姓们已然开始置办年货了。
好像有些太平天下、现世安稳的况味了。
定国公府一切如初,身为天子的准岳丈,又有着治水防汛的实绩,甘琼升任了正二品工部尚书,专管天下屯田、水利、建造等等,如今正是最忙的时候。
南夫人嘴上说着才不把女儿早早嫁出去,可手头上却不闲着,同甘老夫人一道,日日在家里头瞧送上门的布料,又把一整个别府辟出来,给工匠们在里头打家俱。
定国公府世子甘霖从龙有功,卸任了亲军司步兵司指挥使的职务,接任了正二品殿前司指挥使一职。
定国公府的二公子甘霈秋闱未中第,他推说是因着妹妹回家,他太高兴了,故而落了第,青陆差点没气晕过去:这也能甩锅?
甘霈的后果显而易见,直接被送回了老家,闭门苦读。
至于青陆的养娘郑杨氏,她原就是农户出身,骤封了郡夫人,还有了朝廷发的年俸,直喊着阿弥陀佛,抱着养女直哭,只是到底还记挂着亲儿子郑锅盔,随着郑锅盔一道在京郊落了户,开垦了块农田,继续劳作。
至于那鲁赛凤,犯下如此重的口业,再是不是饶恕的,判监一年,流徙千里,到底是为自己犯下的罪过付出了代价。
冬至这夜,大朝会毕,天子在乾元殿宴请群臣,定国公府也是一团喜气,围坐在花厅吃饺子。
国公府今夜来了许多亲眷,青陆乃是府里的独女,南夫人怕她寂寞,特意将开阳侯府的姑娘林胧请了来,林胧本就是个脾性温顺的小姑娘,同青陆也是十分谈得来。
将将用了餐,就见身边的丫头兰春走过来,笑着说:“大姑娘,林姑娘,安固长公主驾临,在门外递了帖子,说要来看看您。”
既是长公主之尊,怎的还在门外递帖子?而青陆乍一听这个名号,有点摸不着头脑,林胧在一旁小声道:“是陛下的妹妹,新封了安固长公主,你从前和她交好么?”
是翁主啊!
自打右玉一别,再也没同她见过,也不知她上哪儿去了。青陆连忙站起身,提了裙子刚迈出了花厅的门槛,就见辛宿二只带了一个随行的侍女,珠钗满头地走了过来,她乍见了青陆的女儿家装扮,一霎儿就闪了眼,呆愣了片刻才啧啧了两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在花厅里坐下了。
“你看我如今知礼不知礼,上人家府上,都晓得递帖子了。”她不忘自夸,又上下端详了青陆,喃喃地赞叹了一句,“那时候你死不承认,现下这个样子叫我看到了,还瞒我不瞒?”
青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望见了她眼里的一丝儿疲倦,“你是长公主殿下,到我家里,哪里用递什么帖子。我那时候有苦衷,倒不是故意瞒你的。”她顿了一顿,又问她,“这么些时日都去哪儿了?”
辛宿二默默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林胧,林姑娘最是知趣不过,躬身告了别。
辛宿二看着林胧退下,这才转头看着青陆,忽地眼睛一眨,眼泪扑簌簌地就往下掉,青陆最是怜香惜玉,心里头一紧,忙拿帕子给她擦。
“……你知道吗,原本我娘亲就想把我定给吴王那个痴肥,好在如今我哥哥坐了天下,连带着我都水涨船高,成了这个劳什子长公主,也不用同吴王凑一堆,原本是皆大欢喜的,可我娘亲偏偏不安生,去了白龙峡成日价的闹,我一直伴在她身边儿,她不是打就是骂,我快被折磨死了。”
辛宿二抹着眼泪,有点苦不堪言,“好在我爹爹这几日去瞧她了,把我放出来了。”
青陆默默听了一时,还是忍不住道,“要我说什么好呢?她就是仗着你们纵她,才会这么闹,你们若是一个个都不搭理她了,再过几年去看,她就清心寡欲了。”
辛宿二拭了拭泪,这才握住了青陆的手,恳切地说:“我知道我娘亲对不住你,也对不住我哥哥,如今她也得到惩罚了,你就原谅她了吧。”
青陆默默地把自己的手自辛宿二的手里抽出来,语音和软地同她说话。
“……劝人大度,天打雷劈。她在吴王使人略卖我时袖手旁观,又在天津欺侮我,与我倒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可你哥哥呢,你哥哥从前受过的苦,全是拜您母亲所赐。”她垂目,还是忍不住,“一入夜,他便会承受万钧疼痛,这样的苦痛,谁能替他去受,原谅不原谅的,还是要看他。”
辛宿二听着青陆声气儿和软地说完了这样一番话,有点意外,也有点儿吃惊。
“……青陆,你这样说话,真的有点像我嫂嫂了。”她看了看青陆那只青白如玉的小手,“这样也好,我嫁不成你哥哥,你嫁给我哥哥,也算是了了我一桩不平事。”
青陆下意识地否认,“谁说我要嫁给他了?都是谣传!”
辛宿二叹了一口气,决定不说这个话题了,“有没有吃的,我从白龙峡赶回来,还没用饭呢。”
于是便有仆妇为公主摆桌,青陆默默地陪着她吃了一时,便去花园里荡秋千,公主抓住了秋千架的绳,叫青陆晃她,青陆将将抓住了绳,忽觉的脑中清凉凉的,骨头缝里似乎有什么丝丝缕缕的气息往外渗,忽如其来的一阵晕眩使她站不住,慢慢儿地蹲在了地上。
脚前的一方土,长着青青的草,偶尔有长脚的小虫跳过,草的香气吸入了青陆的鼻端,令她有一瞬间的清醒。
回忆如涨潮,一浪一浪地涌入脑海。
少年清俊,牵着小小的她,看过赛龙舟,瞧过六月花,在冬至堆雪娃娃。
如风的少年,摊开他手心里的糖,笑意清浅,唤她妹妹,“再吃糖,就要生蛀牙了。”
小小的她撅着嘴,拿过糖还要辩上一辩,“臭哥哥,你和二哥哥都是臭哥哥!”
可是小小的心里都是甜啊,她喜欢这个好看的臭哥哥——哪怕嘴上再嫌弃她,可他仍是待她好。
她的双眼模糊起来,好像被泪水充满了,那少年袍角翩跹,一张过分好看的脸慢慢地和辛长星的面容融合在一起,严丝合缝的,最终变成了一个人。
二哥哥是臭哥哥不假,可大将军,才是小小的她从前喜欢的那个臭哥哥。
耳畔终于有了人声,是长公主焦急的在唤她,青陆有些恍惚,有些伤感。
花园外头却有人声嘈杂,冬至的夜,本该是安静的,她被公主扶着,便见母亲由外头疾步而来,抱住了女儿,细声同她说话。
“乖儿,你听娘亲说,陛下冬夜邀请群臣,席间患了急症,昏了过去,目下只传你一个进宫……你不必慌张,去瞧瞧他。”
辛长星昏了过去?
青陆茫然地看了看娘亲,还没有回过神来,只听娘亲又道,“……天津的那位慧航法师也来了,说什么向天借寿,阳寿将尽……”
脑中轰地一声,似有万钧之力砸将下来,青陆心里沉的像压了块大石头,撒开脚丫便往外跑,直急的娘亲在后面喊备车,看住大姑娘。
长公主在后头惊慌失措,提着裙子便跟在后头去了。
衣衫没换,头发散了一半,索性把发丝披散了一下,青陆乘车进了正阳门,一路畅通无阻地把马车驶进了养心殿。
夜像万丈深海,没有一丝儿的声响,青陆披散着一头如瀑的长发,在光洁的地板上奔走,一路内侍宫娥静默而跪,另有小窦方儿急切切地迎客出来,直将她接进了寝宫。
年轻的帝王苍白羸弱,像是纸人儿一般地在被中静静躺着,像是没有一分的活气儿。
她在原地怔忡着,迟迟不敢上前。
若说是昏倒了,倒也没什么可怕的,可又说起慧航法师,阳寿已尽这一类的话,不由地不让她相信。
她所识得的辛长星,永远是骄矜的天之骄子,袍角纤尘不染,眉目间永远澹宁从容,他燕居时,便是清嘉的贵公子,他若理政,那便是从容淡定的文臣,他若持枪上阵,那便是杀伐果断的浩浩英才。
何曾像如今这般,躺在被里像是一丝儿活气儿都没有。
青陆再也走不动了,捂住了脸,蹲在地上呜咽出声。
小窦方儿看了看床榻上的天子,得到了某些启示和允准,再看看地上的青陆,耐心地等她哭了一会儿,这才上前扶她。
“姑娘,您快别哭了,陛下没多少时日了,您和他说几句,也好日后留个念想。”
青陆震惊地看了看小窦方儿,“你说什么呢,好端端的……”她慢慢地走过去,坐在了床榻边,好久了才抚了抚他的脸,忍着哭,小小声儿地问他,“您这是怎么了,按理说您才二十二岁,不至于就到了风烛残年,一命呜呼,怎么就忽然不行了呢?”
贵为天子,可却连生死都无法掌控,青陆瞧着他一点回应都不给自己,更是忍不住了,往他的胸口一趴,呜呜咽咽地哭。
“我才知道您才是我喜欢的那个臭哥哥,不能就这么走了呀?您还没娶我呢,快醒醒啊……”
“……您快醒醒呀,孬好同我成了婚再去啊,起码给您留个后……”
塌上人似乎动了一动,青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小窦方儿在一旁抹着眼泪说了一句,“是啊,说起来陛下还是个童男子,往后我给陛下做一个精致的纸美人,就用您的脸,烧给陛下……”
青陆没时间追究小窦方儿说的不吉利的话,她把眼泪抹在了辛长星的被上,仰起头来问太医呢,小窦方儿摇摇头,一副惋惜的模样。
“没用了,这会儿陛下只想见您,和您说说话。”
青陆闻言又哭了一会儿,拍拍辛长星的胸口,“那说话呀,您同我说话呀!”
许是用的劲儿太大,倒把塌上人拍醒了,乌浓的睫毛微微颤动,辛长星睁开了眼睛,气息极其微弱地喊了一声,“青陆……”
惊喜一下子漫上了心头,青陆一把抱住了辛长星的手臂,呜呜咽咽地说:“您醒了!可别睡过去了……”
辛长星垂着眼睫,唇畔却在笑,苍白的面上浮现了一丝儿笑意。
“天命不可违……你也不用太过伤心。”他自嘲地笑了笑,“我走了,你便解脱了,再也没有人追着你要娶你了……”
青陆呜呜地哭,把脑袋贴在了辛长星的胸口,嗡哝着哭。
“我愿意,我愿意嫁给您,只要您不死,生几个孩子都行……”
脑袋下头的身体忽然颤动起来,年轻的帝王忽地一掀裘被,将她抱在了怀里,反身一压,将青陆压在了身子下方。
小小的姑娘发丝凌乱,在软塌上铺散开来,像是一朵盛开的花瓣,她的面庞鲜润如花苞,在花心绽放,而那眼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儿,将落未落的样子,美的让他心碎。
年轻的天子面色依旧苍白,可神情却缱绻至极,他将双手撑在她的耳侧,凝神去望她,像是望住了一个未尽的梦。
“朕觉得朕的身体尚可支撑,生几个孩子再驾崩不迟!”这样清俊的面容说着这般虎狼之词,实在有些违和。
青陆愕着一双鹿眼,双手撑着自己,向上爬了几分,可辛长星却一手擎制住了她的手肘,唇畔笑意清浅,眸中有星子耀动,青陆吓得呼吸尽失,下一秒,他的唇便贴上了她的,绵软细腻,像是云和雨轻触的质感。
他的唇在她的唇齿间触碰吸吮,汲取着她的香甜和软糯,像是快要迷醉了,可身下的人儿似乎并不抵触,甚至小手攀上了他的脖颈,他觉得自己灼热的像是块碳,紧紧地贴在她的唇上,去寻她那粉嫩绵软的小舌,复而吞吐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