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您看到的那样。”
封易语气平淡地回答, 顺手将茶杯递到老太太面前。
什么是就您看到的那样？这话也太容易被人误解了吧？
凌霄想翻个白眼, 但是在长辈面前, 她还是要维护一下形象, 因此硬生生忍住了。
“我之前不知道那是封易的院子。”
凌霄虽然觉得自己迟钝了一些，但是事情到现在，她也大概了解了。
她现在住的院子, 以前是封易专属的，难怪院子里的配备这么齐全。
言老太太今天提早过来, 原本大概是想给封易一个惊喜，结果不巧撞上了她，以为她和封易住了一个院子。
老太太早些年就想过要撮合她和封易，这下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他们？
“什么叫不知道？”
老太太原本还笑眯眯地喝着茶，一听这话，不太开心了, 将茶杯放到桌子上，重新审视眼前的两人。
情况好像不是她想得那样啊。
“我来的时候，那个院子没有人住，我看环境不错，就住下了。”
凌霄回答得很实诚，将前因后果也说的明白：“封易回国之后住了另外的院子。”
“嗯。”
这会儿封易倒是配合：“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凌霄闻言看了封易一眼——
这句话倒是放在什么地方都合适。
“这样啊。”
言老太太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了下来。
她看向封易，目光中全是恨铁不成钢：“罢了，你们这些小辈的事情，我们这些老人家也不好管。”
老太太装模作样地叹了会儿气，慈爱地握起了凌霄的手：“岁岁，你替我去厨房端碟子龙井酥出来好吗？”
言老太太喜欢吃龙井酥，厨房一早就备下了。
凌霄猜到老太太有话和外孙说，也没有多问，乖巧地起身。
看着凌霄离开的背影，言老太太叹了口气。
“岁岁这么好的女孩子，你怎么没有好好把握住呢？”
封易没有说话。
言老太太看了他一眼，发现往常总是意气风发的乖孙这会儿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落寞。
“怎么，后悔以前没有好好对岁岁了？”
言老太太虽然年纪大了，但仍旧目光如炬，看清这群孩子之间的弯弯绕绕对她而言再容易不过了。
她早些年的时候，就觉得凌霄适合封易。
三年前两人的状态在外人看来都是凌霄剃头挑子一头热，言老太太也一度这么认为。
直到那天，封易陪着她参加了一个私人珠宝展。
珠宝展上最惹人注目的是一顶17世纪的古董皇冠。所有人都在惊叹于皇冠的华丽精致，连她也不例外，可是封易，这个家中经营者十几个珠宝品牌的专业人士，看了半天，竟然说了一句“凌霄应该会喜欢”。
从那时起，言老太太就知道，封易对凌霄，绝对不像他们看到的那样。
“是有些后悔。”
封易完美没有在自己外祖母面前掩饰一二的意思。
“这世上是没有后悔药的。”
言老太太拿起桌子上的苏绣绸扇敲了敲封易的手臂：“我那么喜欢岁岁，你以为我会在这种事情上帮你？”
封易也没有说会或是不会，只是问道：“如果我留您下来多住几天，您会答应吗？”
说话间，凌霄已经走进了前厅，正在和佣人打招呼。
言老太太什么人，这两小孩哪怕和那猴一样精，摆在她面前也不过那么一回事。
一听这话，她就知道她的乖孙和凌霄之间，怕是需要一点时间。
等着人走近了，她拿起绸扇，敲了敲桌子：“行吧。”
顺手推舟，最容易不过了。
“什么行吧？”
凌霄刚刚回来，听到了言老太太的话，有些好奇。
“没什么，这臭小子问我什么时候走。我反问他觉得我什么时间走最好，结果这不肖孙居然和我说明天。”
言老太太叹了口气：“我哪里拗得过他，只能说行吧。”
“最好明天走？”
凌霄一惊，看向封易时目光已经带了谴责：“你怎么能这么和言奶奶说话呢？”
她将龙井酥放在了桌子上：“这可是言奶奶的园子，人家想住多久就可以住多久，有你什么事儿呢？”
封易是被外星人附体了还是被魂穿了？居然赶自己外祖母走？
“还是我们岁岁懂事。”
言老太太闻言，拉住了凌霄的手，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一定要在这园子里住上一个月才行。”
“就是。”
凌霄应和了一声，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嘿，言老太太要在恕园住一个月，那么她是不是也还要在恕园里住一个月？
她诧异地看向封易，难不成封易刚刚是想由他来做这个坏人，赶紧放她自由？
封易察觉到她的目光，也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也没看明白？”
OK，看来是她快人快语，把自己坑了。
言老太太也没理会两个小辈之间的眉眼官司，转头吩咐张伯把她的院子收拾舒坦些，她这一住怕是要住不少时日。
老太太年纪大了，精力有限，没多久就回院子里休息去了。
仿佛坑了自己一把的凌霄留了下来，看着封易，尴尬极了。
“我之前住的是你的院子？”
“是。”事到如今了，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你怎么以前不说？”
如果封易一早说了那是他的院子，凌霄怎么也不会住得这么心安理得。
“以前说了会怎么样？”
封易莞尔，抬眸看她：“你另找个院子住，或者立刻搬走？何必这么折腾。”
如果封易一回国就告诉她，她现在住的院子是他的，凌霄会怎么做？
她也不知道。
或许当时要求留下了的时候，会变得没有办法再理直气壮。
也许她真的会搬走，就像知道了封易喜欢她，她就决定了要搬走一样。
就算不从恕园里搬出去，她也会重新找个院子。
“说不说，导致的不同结果莫过于你是不是会遇见麻烦。”
反正进入恕园，封易是要搬的，如果说了，凌霄肯定会搬院子。
两个人麻烦，不如一个人麻烦。
“我说过我喜欢你麻烦我，但是凌霄，我希望你的生活可以简单快乐。”
不是在讨论院子的事情吗？怎么这么突然就走向了煽情？
封易到底为什么要一直对着她说好听的话呀？
“我知道了。”
凌霄舔了舔嘴唇，莫名觉得有点慌。
就是那种，像是眼前突然出现了什么不可控制的事物，一直朝着她来，像是下一秒就要撞上她的感觉。
难得的，她觉得自己有点落荒而逃。
*
言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就是交际达人，现在虽然年华不再，但是仍旧保持着年轻时的那点小爱好。
从这点上来看，老太太是个长情的人。
她年轻的时候爱和同龄的年轻人一起玩耍，现在虽然上了年纪，但仍旧爱和年轻人一起玩耍。
从这一点来看……老太太依旧长情。
谁不喜欢年轻人呢？
只是很不巧，南城里她认识的年轻人只有那么几个。
但是老太太没有气馁，还是将人喊上，凑了一桌吃饭。
受邀的有苏朝颜、宋怀安。
两人也很给面子，立刻答应了邀请。
一起吃的是晚餐。
苏朝颜到的时候，凌霄正和言老太太一起讨论菜色。
封易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两人，凌霄的狗安静地趴在他的脚边。
这画面和谐得像是祖孙三代，一家四口。
苏朝颜用力地将奇怪的想法甩出脑海，她的姐妹还有她的狗儿子，怎么可能会和封易还有他的外祖母是一家四口？
“晚上吃什么？”苏朝颜走到两人面前，自然地勾起了凌霄的脖子。
“你喜欢的都有。”凌霄对这个好朋友一向上心。
“在我这儿还能少了你吃的？”
言老太太认识这苏家的丫头，也颇为热情，招呼着人坐下。
凌霄找人给她上了茶。
苏朝颜坐在了封易的隔壁，揪起一边年仔的脸使劲揉了一通，才放过他。
只逗狗场面好像有点冷，苏朝颜隔了好一会儿才决定抬头个封易打声招呼。
“封总最近还好吗？”
“托福。”
封易本来就是一个很容易冷场的人，这次也毫不意外地让场面冷了下来。
太他妈无趣了，凌霄当初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
苏朝颜翻了个白眼继续逗狗。
宋怀安进来的时候，年仔已经被揉到不耐烦了。
听见开门声，它朝外看了一眼，发出了一声不大不小的呜咽。
“年仔。”宋怀安先是和言老太太、凌霄打了招呼，然后也揉了揉年仔的脸，换来一个幽怨的眼神。
宋怀安安抚性地拍了拍它的头，然后站起来，双手插兜。
“怎么封总今天没有去遛年仔？”
宋怀安在讽刺那天封易带狗出来打搅他和凌霄说话的事情，封易脸皮厚，以不变应万变：“我说了那天我只是带年仔去找他的主人。”
“岁岁养年仔的确花了不少心思，年仔也爱她。”
宋怀安见讽刺不成，也没有多做纠缠，换了个话题：“年仔这么可爱，不知道等岁岁搬走了，封总会不会想他。”
在接受完两轮蹂.躏后，年仔已经明白了在场谁最靠谱，又躲回到了封易脚边。
宋怀安看了眼年仔已经蜷缩到封易椅子下的肥硕身躯，笑了笑：“年仔看起来也很喜欢你。”
“当然会想。”封易难得见年仔全心全意依赖他的样子，想到了他的主人，连神情都变得柔和了起来，“但是他们会不会走，还不一定。”
“房子都定了，怎么不一定？”
宋怀安觉得封易在垂死挣扎，笑得开怀。
“万事万物，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封易揉了揉年仔的脑袋，笑得温柔。
苏朝颜在一边听了好一会儿，没弄懂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岁岁搬家了，和封总有什么关系？”
说得好像封易天天能见到岁岁和年仔似的。
“你还不知道？”
宋怀安闻言有些诧异，不过想到凌霄将这事瞒得这样紧，又觉得有些畅快。
她看起来并不希望别人知道她和封易又碰在了一起的事情。
“封总也住在恕园。”宋怀安知道苏朝颜会是一个好队友，督促凌霄离开恕园的队友，“原来我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苏朝颜：？？？
封易也住在恕园？她屋顶着火了？
凌霄正在敲定最后一道甜点，突然感觉到背后火烧火燎的。
她回头，正好对上了苏朝颜的视线——她的好姐妹眼睛里快要喷出火来了。
“怎么了？”凌霄有些疑惑地看向远处三人一狗的组合。
她先看了看宋怀安——这家伙脸上带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她又看了看封易——封易没什么表情，她什么也没看出来。
所以她的好姐妹为什么生她的气？
“怎么了你自己心里清楚！”
想起之前看房时，凌霄编出来搪塞她的鬼话，苏朝颜就觉得屋顶上的火快把她也给烧着了。
哦，她手上还有凌霄给的500万“钱质”，如果凌霄不能和她解释清楚为什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瞒着她，这钱质就会掉进她的口袋。
屋顶着火了，房子塌了，她总要拿点精神损失费吧？
作者有话要说： 目测下一章是多方混战？
*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狗子这么奇怪的生物，上一秒让你恨得要死，下一秒又会心软想摸摸他。
第二十三章
饭桌上, 凌霄觉得气氛略微有些诡异。
言老太太坐在上首，她和苏朝颜坐在老太太左手边，封易和宋怀安坐在老太太的右手边。
原本再正常不过的场景, 偏偏凌霄觉得所有人都似有若无地将目光投在了她的身上。
搞得她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自恋过了头。
“岁岁, 你尝尝这松茸山珍汤。”
言老太太笑眯眯地给凌霄盛汤，一边的亲外孙倒是被冷落了个彻底。
松茸山珍汤很鲜，凌霄尝了一口，正准备夸两句，突然听到隔壁发出了一声叹息。
有人叹气不奇怪，奇怪的是，叹气的是苏朝颜。
凌霄太了解这位朋友了，她什么时候叹气过？她只有让人叹气的份。
想起晚餐前苏朝颜莫名其妙不善的眼神，凌霄开始回忆自己哪里惹到了她。
——也没有啊。
“朝颜你要不要尝尝这奶香虾球？”
凌霄努力想和好友搭句话。
苏朝颜倒是很给面子地吃了虾球, 但是她并没有和凌霄说话, 而是再叹了口气。
她突然不戏精, 开始装忧郁还真的让凌霄有些手足无措。
不知怎么的, 凌霄下意识先看了对面的封易。
好像无论遇到什么问题，只要有封易在，就能有合适的解决方案。
封易收到了她的目光。
他自然知道苏朝颜为什么摆出这幅态度, 无非就是气凌霄没有告诉她，他也住在恕园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