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外面怎么样,锦园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 也没人敢找麻烦, 倒是舒坦。
只不过,也不是什么影响都没有的。
整个长宁侯府,养猫的,还是养黑猫的, 就谢令从这么一个人。再加上她又是长宁侯夫人,素月一个通房先她一步身孕,难保这位公主殿下不会气急败坏做什么。是以, 敛秋走在外面,就听见别人对她指指点点,说得尽是些大公主担心素月母凭子贵,提前下手害死那个孩子之类的话, 气得她差点想跟她们破口大骂。
回到锦园后, 也是瘪着一张小嘴, 满脸不开心。谢令从抱着黑猫, 听着她在那义愤填膺的说着话,丝毫没有不高兴不说, 还把在她怀里懒洋洋的打着哈欠黑猫塞到敛秋怀里, 自己半躺在榻上,笑着看着她:“小黑真是越来越重了,要是再吃胖点, 本宫怕是就要抱不动了。”
小黑似是察觉到她的怀里没有谢令从舒服,挣扎着要跳出来,敛秋连忙手忙脚乱地抱紧它,呼噜呼噜它的毛,才算是让它心不甘情不愿的留在自己怀中:
“公主——”敛秋嘟着唇,撒娇道。
谢令从闲闲地倚在榻上,凤眸带笑,敛秋见此,也是松了心中的一口气,不再担心那些有的没的。
第二日,敛秋心下放松了一些,看着那些在嚼舌根的下人也只是冷哼一声,没有在自己气自己,她原本以为这样就好了,可谁知出门为公主去买她最喜欢的糕点的时候听见外面的人议论纷纷,她敏锐地听到有人在说自家公主,竖起耳朵,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之后顿时气炸了,要不是谢令从特意派着一个侍卫跟在她身后,怕是就要跟人家吵起来了。
她回去后将这件事同谢令从说了,谢令从却是丝毫不介意,反而在那好笑的安慰她。
——目前为止,都在她的意料之中,没什么好担心的。
第三日的时候,这件事就传的京城大街小巷都是,不仅限于那些世家大族,所有百姓都知道他们的公主殿下因为善妒下手害死了驸马通房腹中的孩子。
一时之间谢令从处于了风口浪尖的位置,虽然有人说公主驸马成婚还不到半年驸马就让通房有了身孕着实不应该,但更多地还是责怪谢令从身为皇家公主没有公主该有的大度,心无容人之量,下手心狠手辣。
这样的消息从侯府传到各个世家大族,又从世家大族传到市井百姓耳中,速度之快就连太夫人都有些心惊胆战。
她走到正院前,看着一脸沉静温习书法的萧琞,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萧琞抬头,面无表情:“母亲这是何意?”
太夫人指着他骂道:“你如今身无一官半职,合该好好讨好大公主,现在府中出了这种事你非但不管束好下人,反而任由他们放出谣言,这公主若是追究起来,向陛下那边告上一状,可如何是好?你的前途还要不要了?!”
萧琞扫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眸光深邃,道:“母亲不必担心,儿子自有分寸。”
“我怎么能不担心?”她痛心疾首:“你跟公主之间的事是你们的事,但不管怎么样也得想想,你是长宁侯,背上肩着的是整个长宁侯府,不容你任性!”
萧琞执笔的动作一顿,慢悠悠抬头,看着太夫人,眸光冰冷暗沉,没有丝毫感情,看得太夫人心中一凌,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萧琞慢慢垂下眼睑,眸中闪过一抹嘲讽,却是开口道:“儿子晓得自己的身份,母亲先回去吧。”
太夫人被刚才那一眼看得汗毛直竖,此时听到他那不怎么客气的话她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萧琞……怎么感觉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她心下惊疑,可看着那端坐在桌旁,身子一半沐浴在窗户外面透进来的阳光下、一半融入在深沉的黑暗中的萧琞,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匆匆留下一句:“不、不管怎么样,素月那丫头也跟了你这么多年了,乍然间失去了孩子肯定极为伤心,你也好好安慰安慰她!”语罢,她转身了离开了书房。
唯余萧琞看着她的背影,嗤笑出声。
说的倒是冠冕堂皇,好像她不知道,素月为什么会流产一般。
外面的风风雨雨谢令从知道,但她却满不在乎,依旧在在锦园里好吃好喝,快活得不得了。
萧琞做出这种事无非只有一个原因,想借着舆论逼她低头罢了,可要让谢令从向他低头?
呵。
今日今晨倒是不怎么忙,太阳还未西沉就回来了。谢令从抬眼望他,就见他一身显然是特意换过的白袍,一手背在身后,正款款的向她走来。
谢令从挑挑眉,看着他身后:“身后什么东西?”
今晨温声笑道:“殿下猜猜?”他坐在她旁边,刻意吊她的胃口。
谢令从柳眉紧皱,凤眸微眯,看着他笑意盈盈的面庞,而后猛地一个起身,就想抓住他背在身后的手,却被他一只手制住,顶在脑门上,不得不待在原地。
“哎呀!”她一手拍掉他的手,索性耍赖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呀这么神神秘秘的?快给我看看!”
今晨笑着摇摇头。
谢令从嘴一瘪,语带威胁:“你当真不给我?”
今晨见她这副模样,才无奈叹了口气,状似失落的开口:“殿下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忘了吗?”
呃——
谢令从脑子飞速转动,一边小心翼翼看着今晨。
今晨的生辰?不是啊!
她的生辰?也不是啊!
那是什么日子?谢令从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今晨的目光不自觉戴上了些许心虚。
今晨莞尔一笑,顶在她脑袋上的手指往上滑去,落在她柔顺的青丝上:“我的傻天依,今日是七夕呀!”
谢令从一怔,而后恍然大悟,却又瞬间有些不开心。
原因无他,去岁七夕的时候,二人出宫游玩原本开开心心的,却是让萧琞横插一脚。谢令从现在想起这件事心里都还梗得慌。
今年的七夕更是特殊,这几日京城上上下下传遍了大公主心狠手辣的传言,谢令从虽说不在意,但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出去听着外人说自己不好的话,如此一直待在府里,竟是连这个节日都忘了。
今晨如何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他只是站起身来,走到谢令从身后,拿出那一只背在身后的手,就见那骨节分明的大手中,赫然是一枚小叶紫檀雕成的簪子,隔近了闻,还能闻到一股沁人的香气。
——谢令从睡眠不好,经常做噩梦,今晨为什么选这种材质,简直再明显不过了。
他慢慢抬起手,将那低调中透着奢华的簪子戴在谢令从头上,又转过身,弯下腰,双手捧着谢令从的脸,笑得眉眼弯弯:“我的公主,真美。”
饶是谢令从脸皮素来后,被他这一番动作、这一句低沉中满是爱意的话弄得也不由红了耳根。
她睫毛轻颤,脸色绯红,含着雾光的眸子此时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今晨心中一动,实在忍不住,就在她的眉眼处,轻轻地,轻轻地,落下一吻。
谢令从适时闭上双眼,感受额头上那极轻却又极重的吻,只觉得满心都是软的。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不是很多,明天打脸虐渣尽量肥一点,争取在一章内搞定~
第49章
翌日清晨, 今晨照旧进宫当值。
谢令从午睡小憩过后,迷迷茫茫地刚睁开眼,就见敛春走了进来拉开帷幕, 一边伺候她起身, 一边有些纠结道:“公主,素月姑娘求见。”
“谁?”谢令从一时没反应过来, 愣愣道:“谁求见?”
“素月姑娘——”敛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公主要不要见?”
谢令从走到梳妆台前, 由着她给自己梳着发髻,一边稀奇道:“她来找本宫作甚?”
“一时想不开,想要本宫偿命?”
“公主说什么呢!”敛春皱眉嗔道:“您别胡说八道!”
谢令从无奈笑笑,等到敛春手巧地把她的发髻挽好之后, 才慢慢起身,道:“人呢?”
敛春:“在外屋候着呢。”
谢令从轻笑:“走吧,咱们去看看热闹。”
一个刚流产没几天的人现在不在床上好好躺着, 反而来这里求见她这个“杀人凶手”,所为何呢?
随着敛春一道走到外间,就见一身着白色长裙,容貌清秀, 但脸色极为苍白的女子正端坐在椅子上, 神色间似乎有些拘谨。
那女子听着外面传来的声音, 转头瞧见谢令从, 连忙起身,冲着谢令从盈盈施了一礼:
“公主殿下。”她纤柔的身子半弯, 柔声细语地唤道。
谢令从走到上首坐下, 看着下方的女子弱柳扶风般的娇弱,凤眸微眯,轻笑道:“起吧。”
“你身子还未大好, 不必如此多礼。”
“谢殿下。”她不骄不躁,慢慢起了身,在远处坐下。
谢令从端起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余光瞥到她半垂的脸,看不清神色。
她慢条斯理道:“素月姑娘来找本宫,可是有何事?”
素月抬起头,微微一笑道:“倒也并无什么事,”她从怀中掏出来一双绣花鞋,声音轻柔的仿佛一会便能断了气儿:“只不过这些日子闲来无事,就趁着功夫给公主制了一双鞋,手艺不是很好,还请公主莫要嫌弃。”
谢令从挑挑眉,颇有些讶异地看着她。
在如今情况未明的情况下,对于自己这个害死她孩子的“凶手”,她不怨恨也就罢了,竟还有心思给自己做鞋?
究竟是当真心善不在意这些,还是另有所图?
她轻笑着,漫不经心道:“呈上来吧。”
敛春闻言,立刻下去把那双鞋子拿了上来,仔细检查过后,才有些不放心的放到谢令从面前。
谢令从拿起鞋子把玩片刻,忽地鼻尖一动,一股淡淡的清香争先恐后地钻入鼻中,谢令从仔细辨别片刻,而后凤眸一沉,面上却仍是淡淡的笑:“莲花香?你倒是有心了。”
素月微微一笑,柔声解释道:“莲花圣洁端庄,亭亭玉立。奴婢认为,最是衬公主不过。再者,足上带莲花香,倒也契合了步步生莲。”
她说着,端着茶盏的手却在小幅度的颤抖着,一眨不眨地盯着谢令从拿着那双鞋子的手。
谢令从:“你倒是心灵手巧。”她闻着那清新淡雅的香,余光扫过她颤抖的手,眸光晦涩莫明,口中漫不经心吐出的话却是让素月心神一震,而后身子瞬间颤抖了起来:
“若不是本宫知晓,檀香与莲花香混合在一起会产生剧毒,怕是真的要信了你。”
“啪”的一声轻响,再者安静的室内格外清晰。素月本就颤抖的手此时终究是彻底失了力,手中的茶盏落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室内一片寂静。
敛春敛夏脸色难看,死死地盯着素月。谢令从却是一片淡然,悠悠地品着茶,对于这种情况毫不意外。
她虽说出身高贵,皇后地位也稳没什么人敢跟她斗,但后宫本就有如战场,尽管她和皇后身份尊贵没人敢把她们牵扯进去,但别的妃嫔之间不代表也是表面上那般和和乐乐的。谢令从待在皇宫多年,耳濡目染之下,不敢说自己是宫斗高手,最起码一些常见的手段还是能认出来的。
室内瞬间剑拔弩张,敛春敛夏看着她的目光满是不善。
素月双手紧握,指甲掐进手心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她仿佛没有察觉一般,刻意涂了粉的脸蛋也掩盖不住她难看的脸色。
她嘴唇轻颤,正要说什么,却听见上首那高高在上的女人道:“你是觉得,本宫害死了你的孩子?”
素月来之前就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闻言低低笑出了声,声音沙哑干涩:
“放眼整个长宁侯府,也就只有殿下身边有一只黑猫。”
“啪”地一声,谢令从将茶盏放在桌案上,嗤笑出声:“天真!”
“可笑!”
素月猛地抬起头,一双如水般的眸子此时早已通红,正狠狠地瞪着谢令从,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你可听说过一句话?”谢令从淡淡道: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本宫若是要你腹中的孩子,直接寻个由头一碗堕胎药灌下去,那也是皇家恩赏,你还能能够拒绝不成?”
素月双手紧握,嘴唇轻轻颤抖:“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谢令从斜睨她一眼,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一个有孕之人,那日晚间不好好待在自己房中,半夜出去作甚?”
素月想了想,讷讷道:“那日……是太夫人要我过去伺候用膳……”
谢令从嗤笑:“侯府没下人了不成,要你一个有孕之人去侍膳?”
素月怔愣良久,而后身子轻轻颤抖,满脸不可置信。
“不会的……”她喃喃道。
谢令从瞧着她那副样子,微微别过眼,又道:“在太夫人院子里,她可有让你用什么吃食?”
素月此时已经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顺着她的话愣愣点头:“吃食?”
谢令从循循善诱:“比如,杏仁酪?再比如,马齿苋?”
素月认真回想片刻,一脸茫然的看着她:“有、有的。”
谢令从微微一笑,漂亮得仿若百花盛开,但那张漂亮的唇里说出来的话,却是让素月如坠冰窖,浑身发冷:
“那你可知,杏仁含有剧毒,用得多了,能使胎儿窒息死亡。而那马齿苋——”谢令从声音温和:“它既是草药又可作菜食用,其药性寒凉而滑利,易使孕妇滑胎。”
谢令从语气淡淡,素月却好比五雷轰顶一般,一张清秀的脸蛋霎时间变得惨白,她拼命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她自我安慰道:“我腹中的是侯爷的第一个孩子,怎么可能,太夫人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