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你起意——扶礼
时间:2020-09-13 09:54:41

  噩梦是彻夜不停地做。
  是血肉模糊的坠楼尸体,也是男人清冷拒绝的眉眼。
  意识混混沌沌间
  ,喊上一句,也只是那两个字。
  ——惊宴。
  顾溪在校坠亡事件,持续发酵,受多方关注,警方并未对外公布细节或原因,只说是抑郁症导致。
  霍陈身为顾溪班主任。
  也接受多家记者采访,镜头上,霍陈惋惜不停,只说是可惜这么年轻一个孩子。
  霍陈近日胃口欠佳,神情郁郁,偶尔东霓见他进房间来,也是眼眶底下一抹青色,像是一副极没休息好的状态。
  东霓内疚。
  她想,霍陈再怎么对她严厉,但见她这幅样子躺在床上,也是心疼的吧?
  霍西决更是日日守在她房间内。
  他连稿都不再写,轮椅常停在床头,以便与他伸出一只手给她作枕。
  在哥哥的臂弯里,东霓才觉得内心稍微安宁些,她会握住他另一只手,听哥哥温声地安慰,却也还是会不停流泪。
  温婉也来看她。
  她说:“我想知道关于他的消息。”
  温婉就带来告诉她。
  温婉说,顾溪的葬礼举行了,顾家亲眷全部到场,他也去了,参加完葬礼后,他还是在医院上班,没有颓废伤心,终日表情淡淡。
  夜里,等哥哥回房睡觉后。
  东霓再也忍不住,瑟缩在被窝里,抱着自己的双膝蜷作一团,哭时死死咬住手背,发出呜咽声,如某种弱小濒临的生物。
  她没想过,心碎的感觉原来这么痛。
  像是从心底裂了一条缝出来,眼睁睁地看着那条缝越来越大,越来越深,疼痛逐级加重,而她对此......无能为力。
  除开承受,别无他法。
  在顾溪坠亡的第二十三天。
  她不见了。
  准确来说,是霍西决发现她不见了,凌晨两点,霍西决轻轻推开她的房门,想要看一眼,却发现床上空空如也。
  窗帘拉开,月光满泄,照一室空荡。
  霍东霓来到南宁一品居,游荡在灯色暗沉的地下停车场,像是一缕孤魂野鬼,怎么也寻不到归处。
  最后,她蹲在他私人的停车位上。
  也不知过去多久,骤亮的车灯照来。
  霍东霓脖子有些僵,从双膝里抬起脸,眯眼去看车牌,在千丝万缕般的光线中,看见了那串她非常熟悉的数字。
  她在停车位正中心起身,双脚发麻。
  滴——
  刺耳的鸣笛声,示意她让开。
  霍东霓抬脚往旁边避让,目光却牢牢地锁住车身,生怕不看着下一秒就能凭空消失似的。
  车停了。
  车门打开,男人的颀长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侧脸英俊却也冷漠。
  霍东霓提起发麻的双脚,一步一踉跄,身体不稳地绕过车身奔向男人,几乎整个人快扑上去般,又在紧要关头停住,只小心翼翼去拉住他的黑衬衫袖口。
  顾惊宴关上车门,转眸,扫一眼她的手,“有事?”
  霍东霓面似枯槁,被折磨得消去灵动和生气,瘦得脱相,两颊微微凹陷,凸显一双眼睛更大,大得有些吓人,眼神却十分空洞。
  她抬眼,看面前这张令她朝思暮想的脸,“......我,我想你了,我好想你。”
  “......”
  男人显然没耐心听她这些,甩开她的手,转身就走。
  对于他冷漠的回应,霍东霓胸口一滞,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
  数秒后,再度追上去。
  这一次,她直接绕到男人身前,双手一伸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将自己扎进他的怀里,将脸贴上他温热的胸膛。
  顾惊宴步伐被阻断,少女在怀里呜咽不停。
  东霓闻见熟悉的味道,淡淡皂香混白雪,那味道像是一株有毒的藤蔓,以她的爱意为养分,迅速地生长,直到爬满她整个灵魂的窗。
  近段时间的肺炎咳嗽,令她声音粗哑难听,“......我胸口好疼,我真的好疼,你救救我,顾教授,我求求你,它疼得不行,它要我死。”
  顾惊宴无法同她共情,他的脸上唯有冷漠常存,他微微蹙眉,抬手扯开怀里人,力道大得脆弱的少女踉跄地摔倒在地上。
  然后,他说:“别犯贱。”
  仅仅三字,却如尖刀利刃,将她的剜得血肉模糊。
  犯贱吗?
  也许是吧。
  霍东霓趴在地上,以很狼狈的姿势,披头散发的。
  眼前男人笔挺的西装裤满是疏离感。
  她像只路边苟延残喘的野狗,唇脸苍白,气息凌乱,自顾不暇地随时都能晕过去,却又在男人抬脚瞬间伸手紧紧攥住他黑色的裤脚。
  “顾惊宴——”
  她一字一顿地喊他名字,声声沙哑。
  男人转头,长睫低垂,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的她。
  少女攥西裤的手指扭曲泛白,劲用得随时会断掉似的。
  她仰脸,对上那冰冷的视线:“......我不信,我不信你说忘就忘,难道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吗?”
  顾惊宴的脸上出现一抹似笑非笑,他很不屑,但是他冷漠得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只缓缓抬脚,想要抽离她的手。
  她攥紧一分,他就用劲一分。
  直到最后他完全抽离。
  她的手还是空了。
  徒劳的用力令她五指发红泛紫,挣扎着起身,却再次因为步伐匆促摔倒,摔得浑身震痛不已,骨架像是散架似的空擞。
  顾惊宴回到公寓。
  替自己倒上杯白兰地,加了两块冰后,端着酒杯坐进沙发里,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想起两人在沙发上做.爱的缠绵画面,触电般站了起来。
  辗转到露台上,露台上有张小白木桌。
  他拉出白椅坐下,仰头,看满目星空,烈酒入喉,烧到五脏六腑去。
  酒喝到一半,烟瘾上来,想找烟抽,发现烟盒落在车上没有拿,他没有想下去拿的念头,怕她还在停车场里。
  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顾惊宴拿出手机点开美团,叫了个跑腿买烟。
  跑腿迟到了半个小时。
  最后敲开门的,是个身穿美团跑腿服的是个小伙子,刚成年左右,皮肤黝黑,他把装烟的袋子递过来,“对不起,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顾惊宴眉眼倦意深浓,懒得回应,接过袋子就想关门。
  那小伙子挡住门不让关,“先生......”
  顾惊宴:“?”
  小伙子说:“先生你不要给我差评,我不是故意迟到这么久的......这栋楼的电梯坏了一个,说是看监控有个小姑娘被困在里面,已经抢修了大半小时都没好,32楼又太高,我只能排队等着,别人看我送外卖的又老不让我上......”
  顾惊宴懒得说什么,摆摆手:“去吧,不给你差评。”
  小伙子谢天谢地地走了。
  转身,关上门,顾惊宴拎着袋子站在那里,在想刚刚的话。
  电梯......小姑娘......
  顾惊宴重新拉开门出去,到电梯面前一看,有一台电梯卡在16层的位置,一动不动的。
  他按了往下的键,电梯却半天不来,于是脚尖一转选择走楼梯。
  16层。
  很吵很
  闹。
  顾惊宴从楼梯间到16层,电梯前围着很多人,有物业,有安保,有电梯维修工,七嘴八舌地说这话,也有楼层业主时不时开门出来瞧瞧热闹。
  安保的对讲机响了,滋啦滋啦的噪音过后,那边传来监控室的安保说话声:“——喊维修的搞快点,里面那个小姑娘像是晕过去了,人不行了!”
 
 
第147章 难逃46
  Chapter46
  你有没有爱过我。——章记
  霍东霓不知道自己被困的具体时常。
  细细想来, 大抵也有好几个小时了。
  当时,她趴在满是车轮折痕的停车场地面。
  浑身痛得厉害,趴了会, 才艰难地爬来。
  混混沌沌的, 满脑子都想着那个男人,想要去找他。
  进到电梯,只有她一个人,开始一切正常,可当电梯上升到16楼的时候,就卡住了。
  误以为是有人进来, 电梯门却迟迟不开。
  又等了会。
  还是没动静。
  她开始尝试去按电梯楼层键,也是没反应。
  被困的初时段,她维持着理智冷静,分析着自己多久会被救出去,什么也没做,安静地站在电梯的个角落, 低着头没动静。
  慢慢地, 时间越来越长,电梯里氧气越来越少。
  她开始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 沿着电梯壁面缓缓跌坐下去, 双腿伸直, 浑身开始冒虚汗。
  啪地一声, 电梯里灯也灭掉了, 整个人处于一种不确定的恐惧中。
  意识混沌间,隐约听见电梯外传来人声,渐渐地,人声越来越大, 也越来越吵。
  她坐在黑暗电梯的一角,胸口发闷,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朝一旁歪倒下去,脑袋落到电梯表面,脸也贴上去,沾上灰尘。
  ......
  吱呀一声,电梯门发出一声沉闷的破响,刺耳又难听。
  被这声扰到的霍东霓,躺在那里,眼睛缓缓睁开,看见有光从缝隙照进来,等门越开越大,光亮也越来越充足。
  久在黑暗中的眼睛,难以适应这种光明,她被照得眯眼,视野内的所有东西都只是模糊的轮廓,看不清楚。
  看见了工具箱,和穿蓝色工装的修理工,还有围观的住户们,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还有......还有穿着黑衬衫的高大男人,他正跻身靠近,长腿朝自己跨过来,弯下腰,朝她伸出双手,一手搂着她的脖子,一手搂着她的腰部。
  ——被他打横抱起。
  被他身上的淡淡皂香包裹。
  霍东霓没有任何力气,她连抬手去勾他脖子的动作都做不出,双手无力地垂在空中,随着他的步伐不停地晃动着。
  仰面被他抱在怀里,白皙纤瘦的颈露出来,像是一
  只随时被屠戮的天鹅。
  顾惊宴将她抱回三十二层的公寓里。
  他将她放到沙发上,自己则坐到对面的沙发去,刻意地拉开两人的距离,刚坐下,又站了起来,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条灰色薄毯。
  他将薄毯盖到她身上,重新坐回到对面的沙发上,身体前倾从茶几上拿起装烟的塑料袋,拿出烟,手指灵活地拆开烟盒上透明的线,打开烟盒,撕开里面的烟纸,用烟盒底部在掌心敲了敲,露出几根,他低头咬了根含在唇上。
  抄起火机低脸点烟时,眼皮微抬,就看见沙发上的少女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那眼睛又大又空,还死气沉沉。
  男人的脸在火光里明明灭灭,黑眸里无任何情绪,可纵然如此,霍东霓看了,也是觉得内心期冀不灭......倘若还有一线可能呢?
  顾惊宴深深吸一口烟,整个人慵懒地仰靠在沙发里,长腿交叠,双手落在两侧的沙发扶手上,烟雾缭散间看去,如旧时代颠倒众生的君王。
  霍东霓艰难地坐起在沙发上,眉眼微垂,看着盖在自己的薄毯。
  默了会,沙哑轻轻地问:“......为什么要救我?”
  男人头靠在沙发上,没动,只有视线懒懒地投过去,声线也散漫,“可能,职业病犯了吧。”
  职业病?
  她极轻地笑了下,“......意思是,如果换成别人,你也会救是吗?”
  “是。”
  “救了也会带回家吗?”
  男人沉默了。
  也就是在他沉默的空挡,霍东霓掀开薄毯下了沙发,步子有些虚浮地迈向男人,她停在他面前,低着脸,清冽的眸直逼他的脸。
  “顾教授,你真的不要我了,是吗?”
  他嗯了声,淡淡地回答:“不要了。”
  正当她还想说点什么时,顾惊宴冷冷地再度开口:“霍东霓——我们已经分手了,不要忘记这一点。”
  霍东霓没忘,她只是不能接受。
  她又沉默了会,然后孤注一掷般俯身去吻他的唇,双手颤抖地去捧他的脸,一边吻一边流泪,可他就像是个没有生命的雕塑,任凭她怎么吻他,都只是无动于衷。
  少女眼睫湿濡,吻他时,颤抖的睫毛几度刷在他的脸庞上,带出星星点点的水意。
  到
  最后,她松开他,指着他的身下,“......要是真的对我没有感情,你为什么会有反应?”
  顾惊宴毫不遮掩,扫一眼西裤中央搭的小帐篷,“嗯,有反应,所以?”
  然后,霍东霓看见男人那张冷峻的脸上,浮出讥嘲来,他说:
  “果然是少不更事的小女孩,你不知道男人可以完美将欲望和感情分开的吗?男人用下半身思考,我也不例外,我对你起反应,单纯是身体本能反应,和感情无关。”
  他的话已至此,她却还是不肯死心。
  她径直朝门外走去,拉开,人出去,然后合上。
  三秒后,滴答一声电子锁响,门再次打开,她哭意明显地哑声质问沙发里的男人:“顾惊宴!你要是对我没感情了,不要我了,为什么还留着我的指纹?”
  她拉着门,嘭地一声带上,重新绕到男人面前,蹲下去,仰着脸,模样可怜又卑微。
  “你骗我的,对吗?”
  男人沉默。
  “我们还有可能,对吗?”
  男人继续沉默。
  “你不要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
  听到这一句,在她的声音弱下去时,男人终于有了反应,身体一动朝她探去,手肘搁在膝上,另一只手直接攉住她瘦削的下巴,一字一字地从齿缝里蹦出来:
  “霍东霓,我们不可能了,你明不明白?”
  “不明白!”她被他捏得好痛,痛得直接跪下去,膝盖撞在冰冷的地砖上。
  男人手上的力道还在加重,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你要我怎么留你在身边,顾溪的死因里有你,我再怎么冷情也好歹是个人,你要我怎么和你继续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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