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你起意——扶礼
时间:2020-09-13 09:54:41

  一种格外不安的感觉漫上心头。
  男警察名叫郑毅,四十出头的样子,方脸,眉开口阔的,是很正派的长相,看上去也是经验丰富,从警多年。
  旁边矮他半个头的女警是卢雪,很年轻,短发利落,单眼皮,刚从警校毕业,毕业后分配给郑毅做徒弟。
  他们也都看到了卧室门口的她。
  先开口的,是郑毅,他用很公式化的问霍陈:“霍陈是吧?”
  “阿,我是。”
  郑毅从警服内包里掏出证件,打开,又举起来给霍陈看,“南宁城北派出所的,郑毅,现在你需要跟我们走一趟,有些情况需要了解。”
  霍东霓心里觉得不妙,她走上前去,“......请问,是什么事情,需要我爸爸去警察局。”
  郑毅看她一眼。
  却是卢雪回答的她,带着点宽慰的口气:“霍同学,我们只是想向你爸爸了解一下顾溪平时在班级里的情况,没什么大不了的。
  “什么情况?”
  郑毅没打算拐弯
  抹角,“有人匿名给警方提供了一段视频,视频内容指向你爸爸和顾溪的死有关系,所以需要进一步调查。”
  霍东霓脑子一白,暂停思考。
  数秒后,她张了张嘴,又闭上,眼里始终是困惑,缓了一会儿,才问:“......顾溪的死,为什么和我爸爸有关系?”
  此时,站在一旁的霍陈却已面色煞白,佯装镇定地:“东霓,你......你不用管这事,爸爸和警察去一趟,很快回来。”
  “不,不行。”她拒绝得很迅速,“我和你一起去。”
  霍东霓回房间,拿了一件外套后,重新出来,分别看了一眼郑毅和卢雪。
  “走吧。”
  两人坐警车离开。
  离开时,霍西决刚醒,醒后发现家中无人,坐上轮椅出门,被邻居告知父女二人被警察带走。
  一听这话,霍西决自然着急,可又碍于自己行动不便,只好急忙拨盛星晚的电话。
  刚接通,着急道:“星晚,你过来找我,陪我去趟警察局。”
  ......
  抵达南宁派出所时,天刚擦亮,雨势不减,警察院中有几颗茂盛的槐树,雨点子打得树叶噼里啪啦地响,冲去叶身上积覆已久的灰尘,露出崭新的绿来。
  霍家父女无伞,冒雨行走在院中,往警局正门的方向。
  警察院中停着几辆警用摩托车,黑色偷窥挂在单侧后视镜上,暴露在大雨中,父女两人从旁经过,蹭了满袖的雨水。
  进到警局,卢雪告知东霓,她只能在审讯室外面等待。
  她点头,认可。
  审讯室外有三人座的排椅,银色不锈钢的,表面有数个规则排列的圆形小孔。
  东霓在正对警局大门的长椅上坐下,伸着双臂掸了掸水珠,眼皮一抬,看见警局外的院中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身影颀长、清冷、纤尘不染。
  顾惊宴撑一把黑伞,在阴沉的天幕和大雨中缓缓走来,伞沿微垂,遮住他清冷眉眼,只露出英挺的鼻和薄削的唇,唇绷成一条直线,带来黑暗的气息。
  东霓条件反射地从长椅上站起,目光停滞,粘在男人身上,等待他的逐步靠近。
  警差局正门有数级台阶。
  男人拾级而上,昂贵皮鞋上步满来时渐上的水意。
  东霓看着他收伞,优雅地将伞插进
  门边的伞桶里后,他抬眼,也看见了她。
  两人无声对视。
  大约十秒过后,他再次抬步走向她。
  比他更快一步的,是他身上淡淡皂香,在雨天里闻来是格外的清冽。
  “顾——”
  “让你爸卖房子。”
  剩下的“惊宴”二字卡在喉咙里,她的脸上出现迷茫,苍白的唇动了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卖房子做什么?”
  男人单手插包里,冰冷眸光扫一眼审讯室,又毫无温度地看向她,低沉冷漠地回答:“卖房子准备好钱,请能力范围内最好的律师。”
  东霓还是不明白,却从心底升起浓浓不安。
  “谁要告我爸?”
  顾惊宴对上她水雾朦胧的眉眼,微微俯身,低脸去看她的眼睛,视线深入她的眸底,认真阴鸷地说了一个字。
  “——我。”
  那一刻,东霓看清了男人眼底的黑暗。
  没由来地,内心就开始觳觫不安,她张了张嘴,因为紧张而变得结巴,“为,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告我爸?”
  顾惊宴从西装外套里摸出手机,滑亮屏幕,点开相册,选择视频,点开最新一个后递给她看。
  她顺势接过手机。
  视频上,是教室背景,画面上有很多学生。
  很清晰,只是拍摄角度有些刁钻,一眼就知道是偷拍,镜头还不停地晃荡着,时不时露出一个桌角来,桌角边缘木皮剥落,露出裂痕。
  主角是顾溪。
  顾溪站在桌位前,低低埋着头,他面前站着对他大声训斥地霍陈。
  看见霍陈,东霓的心提了起来。
  霍陈拿着一本书卷作一个筒,嘭嘭使劲敲在顾溪的桌面上,桌面上那几张卷子被震得哗哗作响。
  敲完后,霍陈用书筒子指着顾溪骂:
  “你要是不乐意学就滚回家去,反正你家有钱是不是,那就回家待着好了!”
  “你说你哥哥那么优秀一个人——你是他弟弟,怎么能这么不自律!”
  “顾溪阿,有你哥哥做榜样,你可不能在学校里这个表现!”
  “......”
  霍陈噼里啪啦地一通数落,就像是在家里训斥她似的,在班级里也经常这样,视频里的霍陈,更是围绕着顾惊宴,将顾溪数落得一文不值。
  顾溪听了很久,一直低着头,也看
  不清楚脸上的表情。
  霍陈对他这幅不痛不痒的态度很是恼火,又重重地敲了几下桌子,见顾溪还是没有反应,索性用书砸在少年胸口。
  “你是聋了?!”
  东霓想起来。
  那天,霍陈正好是下午最后一节课。
  那节课过后,顾溪上天台,给她打电话,然后选择跳楼自.杀。
  完了。
  一切都完了。
  ......
  与此同时——
  审讯室里,警察在例行公事地做着笔录。
  “你为什么对顾溪进行言语上的侮辱咒骂?”
  “我平时都那样教育学生。”霍陈很懊丧,内心惶惶,“只是我没想到那孩子内心那么脆弱,我知道他以前得过抑郁症,所以平时都尽量对他温和,只是那天——”
  “那天什么?”警察等待下文。
  霍陈埋头在掌心里,搓了两把脸,长叹一口气:“那天我骑自行车刮花了前妻他男人的车,和对方起了激烈的争执冲突,我被狠狠嘲讽了一番,前妻她男人骂我穷鬼,骂我是个穷教书的。我心里很不痛快,带着很重的负面情绪去了学校,上课的时候顾溪一直趴着不听课,我喊他也不答应,所以在教育学生的言语确实有过激之处,但是也并不能因此认为我是个罪人吧。”
  郑毅就坐在记笔录的卢雪旁边。
  郑毅点头,说:“是,是不构成犯罪,但是对于死者家属来说,是有百分百充足理由起诉你的......并且,视频也会成为充分的法庭证据。”
  霍陈僵在那里,眼神空洞,下巴上一圈青色胡茬明显,过了会,语速很慢且不确定地问:
  “那......那会判多久?”
  郑毅啧一声,“不好说,到时候要是以间接致人死亡罪定的话,少则几年,多则十几年,不论多少也都是有先例的。”
  霍陈浑身一软,往后倒靠在椅背上。
  一想到对方是名门医学世家,有钱有权的,就忍不住吓出一身的冷汗。
  ......
  东霓看完视频,整个人僵在那里。
  做不出任何反应。
  顾惊宴表情寡淡,伸手从她手里抽走手机,薄唇开合间措辞格外凉薄危险:“你爸不配为人师,让他准备好吃官司,我顾某必定追责到底。”
  东霓掌心水光一片,全是因为紧张恐惧,她觉得他好陌生
  ,陌生到给她的感觉就只是冷,没有半分从前的熟悉感。
  “能不能,放过我爸?”
  “放过?”男人如听笑言,眯眸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叫我放过你爸,视频上他如何对待我弟弟的,我会百倍讨回,在我这里,他就是个杀人犯。”
  东霓心下四处荒凉,她竟找不到言词来应对。
  他是对的。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对顾溪的死怎么看?
  谁对谁错?
 
 
第150章 难逃49
  Chapter49
  杀我的从来不是坏事情, 而是你。——章记
  霍东霓知道她难以怪罪于他,但是她身为子女,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霍陈去坐牢。
  她深深吸一口气, 鼓足残存的那点勇气,对男人说:“只要你肯放过我爸, 我什么都愿意做,包括——包括任何事情。”
  “抱歉,我不感兴趣。”
  顾惊宴冷冷丢下这么一句, 转身离去。
  男人长腿迈向门口,路过伞桶时顺手拿起来时那把黑伞, 撑开举过头顶,他步入雨幕里, 是不紧不慢地步伐, 满身清寒,似要与铺天盖地的雨势融为一体。
  霍东霓提脚追上去,冲进暴雨里。
  豆大的雨点子打得她睁不开眼, 只能靠着模糊的视野追上那道黑色的身影。
  落雨声清晰,雨声里回荡着他昔日温柔眉眼。
  终于——
  她追上前,绕到他身前展开双臂拦住去路。
  暴雨里的槐树下,有撑着黑伞的英俊男人, 还有浑身透湿的狼狈少女。
  霍东霓如藻般的长发湿缠地粘在脸颊上,一路往下, 紧紧贴在白皙脖颈和锁骨上, 胸脯也因为急促呼吸而上下剧烈起伏着。
  她在雨里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 说:“顾惊宴,我——”
  “惊宴。”
  一道熟悉的女声传来,打断她所有没说完的话。
  霍东霓顺着声源看去, 看见警察局院门口站着的不是别人,正是温婉。
  温婉穿淡绿短裙,撑一把透明雨伞,笑盈盈地看着槐树下的男人。
  霍东霓心里咯噔一下。
  一瞬难以呼吸。
  她被暴雨淋得难以睁眼,却还是用手抹一把脸后,指着温婉的方向问男人:“......她为什么那样叫你,她为什么在这里?”
  回答她的,
  是无边的雨声,和男人的沉默。
  “顾惊宴,你回答我阿。”
  “......”
  温婉撑伞款款走上前,步入槐树下。
  在她赤直的目光里,温婉亲昵羞赧地收伞后钻进男人的黑伞下,还用手挽上男人臂膀。
  简直刺痛了霍东霓的眼睛。
  她疯了一样,去推温婉,嘶哑地尖叫:“你别碰他——”
  温婉皱眉,脸上再也不是往日有的和善。
  她还手反击,很用力地将霍东霓一把推
  开。
  霍东霓失衡地摔在雨地里,溅起团团水花。
  水花飞在男人昂贵疏离的西装裤脚上。
  霍东霓在泥泞里缓缓抬头,去看立在前方的两人,她正好撞在温婉得意的目光上。
  温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挽着男人胳膊宣示主权:“很抱歉,现在惊宴是我的男朋友,希望你以后也不要再纠缠他。”
  霍东霓聋了。
  不对,是以为自己聋了。
  她趴在那里,雨还在下,雨珠砸落在面前的地面上,不断泛起点点的涟漪。
  有人从黑暗里拿着利刃靠近心脏,深深浅浅地捅着,痛得她恨不得就此死去,可她不能,她还要面对这活生生又狗血的现实。
  “顾惊宴......”
  霍东霓轻声地喊他名字,去看他矜贵冷漠的眉眼,“......你喜欢她吗?”
  男人连一个眼风都没有丢给她。
  “喜欢。”
  就那么寥寥两字打发她后,抬步离开。
  看着深爱的男人和曾经最好的闺蜜共同携手离开的背影,霍东霓在雨地里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感受内心深处最极致的痛感。
  疼痛指数如果是十级满级,那她已至百级。
  哭到最后,嗓音嘶绝,也无法呼吸,直到大脑缺氧晕厥过去。
  ......
  顾惊宴回到车上,将一纸拟好的协议递给同在后座的温婉,“看看,没问题的话就签字。”
  温婉接过协议。
  那是一纸婚约协议。
  甲方:顾惊宴
  乙方:温婉
  甲方履行承诺,自愿娶乙方为妻,婚约三年,如合约期间,如双方有夫妻生活并有生育,此合约将延续,永远有效。
  温婉仔细地看过一遍合同后,在乙方的签名处,写下自己正楷的名字:温婉。
  温婉将签好字的合约和水笔重新递到男人眼皮底下。
  “惊宴,你还没签呢。”
  男人随手接过,直接翻到最后一页,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姓名后,将合约甩给她,纸张从腿上滑到脚边。
  面对他不太温柔的举动,温婉并不介意,她默默地弯身捡起后,将合约收到自己包里面。
  整个车厢里。
  都是男人清冽好闻的味道,皂香,白雪。
  温婉禁不住用手按住自己的胸口,谨防心脏跳得过快,她做梦都不敢用此景做素材。
  她羞赧地偷看一眼旁边的英俊男人,他冷着眉目,视线正落在窗外的雨幕里,不知在想写什么,眸底全是黑暗和压迫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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