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在提醒他,他血液里流着和她相同的血,不要胳膊肘往外拐,这样不好,也不对。
余行洲都明白。
余行洲看着姐姐因常年芥蒂烦懑,变得有些尖酸刻薄的脸庞,冷静地说:
“姐,你讨厌她是应该的,想要赶走她我也理解。我也不怪你,真的,只是你也别怪我。”
“你什么意思?”余嫚问。
余行洲抬目,扫一圈在场的盛家亲眷,摇头笑时唇角只有苦涩:“你们所有人都容不下她,也不在乎她,反正我也不是盛家人,那就由我来养着她吧!”
2020年,盛家除夕宴上,闹得非常不愉快。
余家姐弟不知缘由地在客厅
里当众吵起来,以最后余行洲提前离场结束。
事后,余嫚竟难以控制地在大家面前砸了一座香槟塔,液体渣滓溅得满场都是。
满座皆惊。
......
盛星晚从盥洗室走出来,发现梁婉儿裹着条米白披肩在等她,嗯,这里也没有别人。
停了脚步。
过道两边都是雕花壁灯,灯光是深橘黄的,光线拢住梁婉儿苍白的脸。
“盛小姐。”
她转眸,平静地注视着梁婉儿。
梁婉儿看着面前女子灼艳眉骨,殊不知自己接下来的问话都含着酸意,“你是怎么和知南在一起的,他不是个会贪图女色的男人。”
别的男人可能会,但是沈知南一定不会。
但这话,也间接承认了盛星晚的美丽。
有时候,一个女人被男人夸美丽,可能算不上什么,只能算作异性相吸,但是盛星晚不一样,哪怕将她丢进万人女人堆里,她的那份独一无二的美丽也是被公认的。
盛星晚回答得随意:“就那么在一起了阿。”
说得云淡风轻,根本不会让人去细想深究,她那时究竟是费了多大力气才搞到沈知南的。
搞?这字眼不对。
快被自己逗笑的同时,也注意到梁婉儿逐渐坚硬的表情,心中顿生五味陈杂。
梁婉儿又问:“看来是你追求的知南。”
如果非要用追来形容的话,也算吧,她只是无声地挽唇笑笑,当做回应。
梁婉儿不再靠在墙上,而是选择站直身体进行谈话。
气氛仿佛变得严肃。
梁婉儿说:“离开知南吧。”
那么多壁灯,其中有一盏壁灯有些问题,一闪一闪的,光明明灭灭地打在盛星晚的脸庞上。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为什么要离开沈知南?”
梁婉儿似是冷,用手拢紧肩上的披肩,“盛小姐,你并不适合他,当然,你也不适合沈家。”
且不管她与沈知南适不适合,但这话不该由她这个做大嫂的来说,光从下午那件事就能看出点端倪,这大嫂约莫是喜欢沈知南。
盛星晚抬手摁住眉心,笑着说:“做人不能太贪心,沈家就那么两个男人,你都要?”
兄弟开花?
这话无疑是带着讽刺意味的,激得梁婉儿双唇一哆嗦,她又
开始咳嗽了。
等止住咳嗽,梁婉儿用一双有些发红的双目盯着她,“离开他是对你来说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
“......”
“如果你需要钱的话,我可以满足你,你开个价吧,这里是一张空白支票,数字你填。”
盛星晚视线下落,看到递到面前的,确实是一张支票。
她迟迟未接,支票也迟迟不收回。
最终,在壁灯的明灭里,盛星晚伸手接过那张支票,低头看了一眼,笑着去问对面的梁婉儿:
“沈知南在你心里值多少?”
梁婉儿没想过这个问题。
盛星晚看那张支票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喜剧一样,笑意里难辨真假情绪,“我要是真为了钱,直接去舔沈知南多好?”
“那你是为了什么?”
为一口气,一口必争的气。
这些没有和梁婉儿说的必要。
盛星晚将支票,重新塞到梁婉儿手中,“我没有义务告知你,但是我不是为了钱,我也不会离开沈知南。”
交易失败。
梁婉儿没罢休,她自嘲地也看那支票,跟着笑了起来。
那笑实在令人不舒服,如垂死人的牵强笑意。
梁婉儿笑一会儿后,对他说:“待在他身边又能怎么样,他不会娶你的,你知道沈知南他终身不娶吗?”
“......”貌似和她关系不大。
不过,她还是应景地回了三字,“所以呢?”
“所以——”梁婉儿将支票揉在掌心,变成小小一团,“所以你不好奇原因吗?他答应苏青那女人,终身不娶,也就意味着就算苏青死了,也没有人能真正占据他身旁位置。”
此刻,过道安静,只有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盛星晚在女音里垂了眼睫,不知是听到哪一句,沉默了,然后重新抬头时面上已经泯了笑意。
她寡淡地看着梁婉儿,说:“那真可惜。”
沈知南混迹声色犬马多年,见过无数女子,终身不娶算什么,又算多大个事儿呢?
没想过盛星晚会如此平静。
梁婉儿说:“我看不出你任何遗憾。”
当然,她又不爱他,为什么要对此遗憾?到时候两年时间一到,银货两讫,一干二净。
“怎么会,”盛星晚弯了唇角,“我很遗憾的。”
第33章
先行下楼的是盛星晚。
盛星晚表面风平浪静,她重新坐回沙发里, 在男人手伸过来想要拉她时, 却被不动声色地避开。
沈知南睨着落空的手, 下意识地去看她。
原本歪斜懒散靠在沙发上的男人,正了身子,朝盛星晚靠近覆在耳边低声问:“梁婉儿找你麻烦了, 嗯?”
他的声音是混在电视音效里,不高,足以听得分明。
盛星晚唇畔讥嘲,却挽着淡笑伸手去顺自己的长发,往一旁拢的同时顺口回了一句, “你猜?”
沈知南不猜,他比任何人都深谙人性, 也最会揣摩算计人心。
“行。”
他干脆地吐一个字时,梁婉儿正好动作颇慢地从楼上走下来, 他就那么直直地将目光落了过去。
沈昭坐在对面, 顺着男人目光一道看过去。
梁婉儿瞬间如芒在身, 受着两个男人的目光。
无论是哪一个,都绝非是良善。
梁婉儿佯装平静,裹紧身上的披肩走到沈昭旁边坐下。
壁上的挂式西洋钟正好走到十二点, 电视里是主持人们倒数跨年的欢乐声。
3......2......1......
“晚晚, 新年快乐。”
这声嘱咐,是沈知南覆在耳边,当着沈昭夫妇两人面温柔道出的, 连当事人盛星晚都没反应过来。
盛星晚微诧异地转眸,与男人星河般的眉眼重在一起,她怔怔地看着,看他眼底的微光、唇角的浅笑、眼尾的蓝痣。
经年后,不管和眼前这男人有着怎样的纠葛,盛星晚也没办法忘记这一幕,如置梦境,幻幻真假间全是沉溺的温柔。
她怔了会,说:“你也是。”
梁婉儿亲睹这一刻,心里泛酸,她能看出,这个盛星晚根本就不爱沈知南,甚至谈不上在乎,她凭什么?
就在此时,沈昭不高不低地笑了一声:“真好,你我又互相折磨地过了一年。”
还要持续多少年呢?
梁婉儿自嘲地收回视线,谁也没看,低头看着自己因心中酸楚搅在一起的手指。
如今,她已嫁为□□。
所有的事已至此都无法再扭转。
等看完春晚,准备回房间休息时,盛星晚意识到一个问题,拉着沈知南的衣袖小声问:“我睡哪?”
沈知
南看她,“你想睡哪?”
周如月已搀着章英起身准备上楼,隐约听到这话又重新转过身,眼角眯起褶皱笑道:“星晚你早晚得是我沈家的儿媳,你和知南一个屋,奶奶同意。”
奶奶,可是我不同意......
盛星晚有口难言,只能强笑着目送章英上楼,她自己说过做戏要真的,此刻反驳难免不合时宜。
沈知南挑眉,得逞般地笑道:“可不是我强迫你的。”
“......”
她浅白他一眼,懒得纠扯。
外间,漫天的烟花轰然炸开。
每年除夕的十二点,宁城的天空总会有各种各色烟花,一直会持续到凌晨两点左右才会停息,五颜六色的绚丽得很。
上楼过后,盛星晚在露台上看烟花。
沈知南就在她身后。
他止步门口,单手插兜靠在墙沿上,就那么静静地看她的背影。
盛星晚人是懒懒趴在露台栏杆上的,背影看上去纤瘦有致,露出的耳后肌肤白皙盈透,在黑发的遮掩下,有种欲盖弥彰的美感。
烟花呢,在她头顶上的黑空炸开。
沈知南看着看着,就像是被吸了魂般着迷,甚至宁愿画面永远停在这一帧。
那些绚丽缤纷的色彩,以各种光色映照在女子美人骨上。
此时,只听见咻一声,几朵烟花冲得非常非常高,在月亮正中爆炸开一行字——
晚晚,新年快乐。
那几字,映在女子澄莹的瞳眸里。
几乎不用细想,就能知道这是沈知南的手法风格,他宠起女人来能极尽可能看上去俗不可耐的浪漫事。
这一点,盛星晚早有耳闻。
反正他沈知南不花力气,只花钱,嗯,作为宁城首富,这点儿烟花钱还是挥霍得起的。
她在看风景,他在看她。
她是他眼里唯一的风景。
烟花还在持续绽放,察觉到身后有人的盛星晚已转了身:沈知南慵懒地靠在那儿,身姿挺拔,眉目英俊,那些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地,平添几分恍惚。
盛星晚环着胸靠在栏杆上,直接问:“怎么没说呢,万一我没看到岂不是白费了?”
“那白费罢。”
沈知南说得异常轻巧,跟着走到露台上,与她并肩站着,两人后方都是数不尽的绚丽烟花。
他不是个主动向
女人邀功的男人,不会说:我给你准备了惊喜,我给你买了什么什么......诸如此类的话。
沈知南只管行动,至于你要不要,接不接受,那就是你的事了。
不得不承认的是,很多女人吃这一套,他确实很会抓人心,他知道女人容易被一些细枝末节打动。
盛星晚也是个女人,可她不停在心中提醒自己,他就是个魔鬼,或者是一头戴着绅士面具的狼。
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所以,她问了个很煞风景的问题:“苏青是谁?”
听梁婉儿说,沈知南答应那个叫苏青的女人,终身不娶,哪怕不是苏青,妻子也不会是任何一个别的女人。
沈知南往栏上一靠,偏头看着女人时,光色在幽深眼底绽放,他很平淡地说:“一个女人。”
“.......”她当然知道是个女人。
盛星晚没有再坚持。
她挽唇笑笑,抬步进屋,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烟花,哪怕晚晚两字多么漂亮地悬在天色的月亮边。
周如月已备好两人睡衣,盛星晚取过自己那套进浴室洗过澡后换上,中规中矩的白色长袖长裤,她很满意。
找过吹风机刚刚插上电,沈知南正好抽完烟从露台走进来,见状,直接走过来取走她手中的吹风机。
他按住她的肩膀,使她在坐在单人沙发里,“我来吧。”
按下开关,呼呼风声没响两秒,被盛星晚抬手挡住关掉,她淡淡说:“谢谢,不过不必,我自己来就好。”
沈知南没松开吹风机,却好笑地看着她,“你吃醋了?”
盛星晚是坐着的,看着他只能仰脸,刚出浴室卸过妆的脸蛋儿脂白细腻,剥壳儿鸡蛋似的嫩,一双黑白分明的眸直直看着男人。
沈知南伸手,五指穿进湿顺的黑发里,寸寸抚摸,“死人的醋有什么好吃的?”
“......”
盛星晚还是执著地拿走男人手中吹风,脸蛋儿还是仰着的,可在娇俏美艳间却有嘲意,“沈先生多虑了,我怎么会吃醋呢,我只是不想养成一种习惯,你知道吗,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明显能感觉到,男人停在头顶的手一顿,没了力道。
然后那手,缓缓抽离。
沈知南收回的手指上有她发间水光,垂在身侧懒懒散开,
骨节间微弯的弧度分明好看。
他沉默了会儿,笑了。
也只是笑,笑过后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刺人,他说:“看你这么有骨气,我差点以为那个站在街边当着众人面脱衣服求着我要的,不是你。”
盛星晚冷漠地看着男人,下一秒却按开吹风机以呼呼风声代替所有回答。
沈知南又在她旁边站了会儿,然后摘了腕表和领带,拿着睡衣去浴室洗澡了。
等男人重新出来的时候,盛星晚正在衣柜前上上下下地找被子,她不能和这男人盖一床被子。
沈知南发半湿半干的,他拿着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像是知道她在找什么,淡声说:“没有其他被子,我叫周如月拿?”
“......”他是故意的。
盛星晚起身,关好衣柜说:“算了。”
这个点儿叫周如月拿,无疑也会惊动奶奶,到时候岂不是知道两人这尴尬的状态了,哪儿有热恋小情侣一张床盖两被子的道理?
盛星晚上床躺下,拉过被子盖好,人一个劲儿地往边缘上挪动,边上的手已经掉在床沿上了才停下。
还没关灯,沈知南喝完一杯水后过来看到这景象,哭笑不得,“晚晚,你这么睡的话,我只有和你一起半边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