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你起意——扶礼
时间:2020-09-13 09:54:41

  在风里,大衣兜里的手机倏地响了。
  是一串陌生号码,归属地不详。
  犹豫两秒,盛星晚接起电话,没说话,她没有在电话里先开口的习惯。
  那边是沉默。
  通话时间走到两分十七秒,盛星晚终是有些不耐地开了口:“如果不说话我就挂了。”
  “星晚。”
  那边的女音清冷,似裹在这周遭的风里幽幽传来。
  喊得她浑身一个冷噤。
  没等她开口,那道女声像是在轻轻地叹息,然后再度开口:“新年快乐。”
  一瞬间,有如雷击。
  盛星晚僵在原地,大脑剧痛,她紧紧摁住太阳穴,就在快要栽倒在地时,又恢复如常。
  如果不是亲身体验,几乎快要以为是梦境。
  好熟悉......
  她翳了翳唇,想对电话那头的女子说点什么,却如鲠在喉。
  直到耳边的手机突然被人从后方抽走。
  盛星晚转身背过风,发现是顾惊宴满脸阴冷地站在面前,他夺走她的手机。
  “顾惊宴。”
  她冷冷地喊他名字,这男人太失礼。
  顾惊宴为人冷漠,尤其此刻的眼神更像是冰刀刮在脸上,他冷冷看一眼被风吹乱头发的女子,抬手将手机放在自己的耳边。
  此刻,是有微弱阳光的。
  光线打在男人握手机的指上,冷白、剔莹,常年拿手术刀的原因,甚至有种病态的观感。
  然后,她看见男人的视线看向远山,开腔的嗓音却低得吓人:“霍东霓。”
  盛星晚心惊肉跳,呼吸加快了。
  不知道是被那名字吓的,还是被男人的语调吓的。
  又听顾惊宴用一种平缓的语速,陈诉似地说:“不是要为霍西决报仇么,怎么还不敢出现,羽翼未丰还是惧怕我?别让我亲手将你揪出来,否则我会将你另一颗肾挖出来喂狗。”
  说得无温无情,字里行间却写尽残忍冷漠。
  呼呼呼——
  那一瞬,冷风骤急,猎猎过耳间全是寒意。
  眼下最惊的是局外人盛星晚,她看着这男人面无表情地说这些话,完全没办法将他和救死扶伤的一代名医联系在一起。
  看他表情,那边应该是沉默。
  倏地,顾惊宴目光冷冷地投向她,勾着
  薄唇笑了,“还有你的好闺蜜盛星晚,我不介意拉她下水,让她一起玩你的失踪游戏。”
  “够了!”
  盛星晚低斥一声,然后伸手去夺男人手里的手机,被他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
  出于身高有差距,只要顾惊宴微微抬手,就能轻而易举让她的意图落空。
  直到顾惊宴停下。
  她知道,这是那边挂断了电话。
  顾惊宴将手机丢还给她,差点就没有接住,她面有怒容,“顾惊宴,你这人是真的过分!”
  男人不在乎这种批评。
  顾惊宴单手插进黑色风衣里,眉眼英俊冷漠,他说:“霍东霓会在初一上午十一点半给你打电话的习惯,还是没变,她一如既往的迂腐愚蠢。”
  这男人,非常了解霍东霓。
  在盛星晚看来是的,她都不知道来电人是谁,至少在他喊出霍东霓三字前,她是不知道的。
  前两年初一时,上午也会陌生来电,但是她都出于某些原因没有接到,这是第一个。
  但是为什么,对霍东霓的记忆是零。
  盛星晚将手机揣回口袋里,看着满园的红色草莓,怔了下,但是突然笑了。
  以至于顾惊宴停下了离开的脚步。
  他回身看她。
  盛星晚将视线转到他那张冷漠的脸上,说:“客厅里坐着温小姐,她知道你这么大费周章的找另外一个女人吗?”
  “还是说——”她没有给男人开口的机会,“声名远扬的顾教授,内心极端阴暗低劣,只有靠折磨一个女人来找点可悲存在感了?”
  顾惊宴的眸是一寸一寸暗下去的。
  这男人的眸不是纯粹黑色,而是浅棕里晕着墨意,明明不阴暗,但一眼看去就只有无边的黑暗。
  他没有说话。
  沉默里,盛星晚当然知道她激怒他,但是她选择的是火上浇油。
  “顾教授,怎么不回答?”
  “我想给再给霍东霓一次机会的话,她宁肯从来没认识过你,也不至于将人生一副牌打得稀烂。”
  “听听你刚刚说的话,哪来的脸站在手术台上救死扶伤,满口医者仁心仁义道德?真是不知道衣冠禽兽四个字怎么写?”
  “......”
  顾惊宴静静听完,脸上没有一丝怒意,只一扫阴郁低沉笑出声。
  这一笑,笑
  得她浑身不自在。
  顾惊宴的笑绝不发自内心,只是一种面部表情,他反问一句:“看你这么气愤激动,怎么,是想起什么来了?”
  不,她没有。
  但是顾惊宴姿态高高,颇玩味地看她,“来说说看,你去监狱看她那几次,她都说了些什么,你也可以告诉我,出狱前她有没有联系你,嗯?我洗耳恭听。”
  对于顾惊宴,她实在是提不起半分好感了。
  干脆双手一摊,笑道:“抱歉顾教授,我可能真的如你所说,失过忆,想不起来的。”
  那么多句,只有这一句,是触在顾惊宴雷区的。
  顾惊宴唇畔弧度弯弯,似笑非笑地,低头从包中摸出一只手套,橄榄色的、橡胶制、手术室的专用手套。
  ......
  怪物,随身携带手套?
  顾惊宴当着她的面,不紧不慢地开始抬手套,修长五指穿进去,然后套沿口在腕骨处弹收住。
  下一秒,那手直接伸了过来。
  目标准确无误地攉住女子纤瘦的脖颈,擒得牢牢的,几乎在一瞬间就让她喘不过气来。
  “盛星晚。”
  脖颈上传来橡胶专有的触感和冰凉......力道很大,但是控制在濒临窒息的边缘。
  听说顾惊宴有洁癖,不碰女人,连锁人喉都要戴个手套,不知道他碰不碰温婉?
  她自己都觉得好笑,被捏紧喉咙还能去想这个题外事。
  “我不介意用极端的手法逼你想起来,毕竟我的耐心有限,你知道么,人在临死前会想起所有事情的。”
  依旧是字字无温,说得轻松,像是在说吃饭洗澡之类的寻常事。
  盛星晚没发出声音,连基本应该的呜咽声都没有,她的眼珠放大,血丝都被逼了出来,但是就是倔强着不吭声。
  她不信顾惊宴会为了找人,直接把她掐死。
  但是她低估了顾惊宴的心狠手辣,不曾想,他是真的做得出来,能够明确感受到颈上力道在一分一分收紧。
  沈知南就是在此时出现的。
  如果没有沈知南,顾惊宴是会为她与霍东霓那段记忆,直接将她掐晕。
  “顾惊宴,放开她。”
  沈知南手里夹着烟,站在两米开外,身形挺拔地立在原地,风吹得清白烟雾四散,拂散在清寒眉眼间。
  顾惊宴没有
  松一分力道,转头看向沈知南,声线也无一丝起伏,“我要找霍东霓。”
  “我知道。”沈知南声线也淡得很,吞云吐雾间语调也低,“我再说一次,松开她。”
  可能是卖好友个面子,顾惊宴冷冷地收了手。
  盛星晚浑身一软,空气全部在那一秒尽数涌进肺里,她跌在青草泥土里,用双手抚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地呼吸,剧烈地咳嗽。
  冷风里,两个男人身高相当,皆高高在上,独她一人在尘土里狼狈。
  作者有话要说:霍东霓: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第36章 
  被掐时间过久,身体出于应激缘故, 盛星晚又咳又喘带出泪花, 双眼红红, 唇又是苍白的。
  肇事者顾惊宴并不内疚,他慢条斯理地摘下那只橄榄色的手套,什么也没说, 转身离开草莓园。
  盛星晚双手撑在地上,视线一转,发现沈知南正一瞬不顺地看着自己,那姿态很高高在上。
  冬日温阳下,在沈知南的脸上看不出心疼, 甚至,连半点怜惜都没有。
  也是, 沈知南怎么会为区区一个女人和顾惊宴翻脸呢?
  沈知南走近两步,在近距离停下, 她听见他若有若无地叹一口气后, 单膝蹲下来。
  他拉起她的手, 翻过掌心一看,确认没擦伤后无温地叮嘱:“起来,去洗个手。”
  作势就要去扶她。
  盛星晚脸色是沉的, 她一声不吭地躲开他伸来的手, 颇费力气地自己站了起来。
  这下,换她居高临下地看沈知南。
  沈知南还是蹲在那里的,没起身, 只抬头看逆光而站的女子。
  明显能看见的是,颈间三四道明显的青紫红痕,且不说她皮肤娇,换作任何一个平常人在那样的力道下,都很难全身而退。
  她是委屈的。
  自小到大,盛星晚受过的委屈冷脸不少算,尤其在余嫚母女身上,但她从未被一个男人这么粗鲁对待过!
  但是委屈归委屈,盛星晚不会蠢到奢望沈知南会替她出头的。
  想到这里,唇畔竟有一丝嘲讽笑意,她只冷冷看一眼蹲在面前的沈知南,便直接往园口的方向走去了。
  离开草莓园,进屋经过众人时步履匆匆,她掩着颈间指痕走得很快,余光看见顾惊宴仿若无事人似的在饮茶谈笑。
  回卧室,洗完手出来后在衣柜里翻出一条围巾。
  围好后,盛星晚反复对着镜子观察,确认看不到伤势后才肯微微呼口气。
  门在此时被人推开。
  下意识地转脸,看见沈知南拿着她落在草莓园的手机,走了进来。
  沈知南将手机放在桌上,走到她面前,视线扫过围巾时淡淡问她,“生气了?”
  废话。
  换你,你不生气?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越过他准备出去。
  果然,下一秒就被沈知南扣住手腕,
  被迫截停在与他并肩的位置。
  沈知南握着她的腕骨,又走两步重新回到身前,用手指轻轻拨开层层堆叠的围巾。
  看到那可怖的指痕时,他的眉还是皱了。
  “是惊宴不对。”沈知南说。
  “所以呢?”她终于舍得理他了。
  沈知南去看她一张面色非常不好的脸,缓和语气,“我向他对你道歉。”
  一句完全没有意义的话。
  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一句对不起抹平痕迹。
  盛星晚抬手拂开他的手,重新整理围巾,“我可受不起沈先生的致歉,我算什么东西。”
  话里话外的弯酸,不难听出。
  沈知南进退维谷,一边是他的女人,一边是他的好友。
  如果对方是简诗或者是其他人,他会毫不犹豫地将人抓过来任她处罚泄气。
  那是顾惊宴。
  他不是不敢,他是不能。
  看沈知南欲言又止的模样,盛星晚兀自摇头失笑:“沈先生不会为一个女人去得罪世交好友,我理解,只是请您,那就不要再惺惺作态地跑到我面前来扮好人,我反胃。”
  “那你想我怎么做?”
  沈知南反问她,“你是希望我冲上去打他一拳,还是像个娘们似的和他吵得不可开交。”
  ——但是你不能什么都不做。
  在男人音落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盛星晚是沉默的,她静静地站着,颈间传来的是火辣辣痛感,她只是站着。
  不知过去多久,她说:“沈知南,你弄清楚一点,我是你亲自带回沈家来过年的。是突然出现的顾惊宴抢我手机,非逼我交代霍东霓的事情,他当时恨不得直接掐死我,难道这些都是我的错?”
  在她和他间,没有爱情,但是有无形的契约,她现在就是他沈知南的女人,可他不帮她说话,只会作秀般的假慈悲。
  沈知南单手扶额,他摁了摁眉心。
  他明明很擅长哄女人的,怎么一到她这里,就处处踩雷全盘失算?
  “行。”
  沈知南吐出一个字,又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直接拉开房门出去了。
  留在原地的盛星晚一怔。
  心中突然觉不妙,她赶紧也抬步追了出去。
  沈知南一路下楼,直奔客厅沙发,所有人还坐在那里喝茶谈笑,他进场时都只
  作是寻常事件。
  没想到的是,沈知南长腿逼近沙发上的顾惊宴,一把拎起他黑风衣的领子上手就是一拳。
  那拳很重,重得都能明显听一声闷响。
  “啊!”
  一旁坐得最近的温婉直接惊得弹站起来,双手捂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
  那端,正在兴头上的两位老人也看过来,同是无比吃惊。
  揍完人,沈知南直接松掉衣领收手,退开两步远处停下,视线看着还是满脸平静的顾惊宴,“抱歉。”
  温婉:“?”
  温婉当即就不干了,原本捂着嘴的双手放下,没有大喊大叫,只是压着怒容平声发问:“沈知南,你为人狂妄行事不羁这一点,整个宁城都知道的。”
  顿上一秒,温婉咽了咽嗓又说:“但你也不能这么恣意妄为吧,人人敬你让你,但是惊宴是你的好友兄弟,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大过年的伤和气不说,顾爷爷和你奶奶都在场,叫老人家心里怎么想呢?”
  温婉说上一大堆。
  顾惊宴从茶几上抽过一张纸,拭去唇角被打裂后的血痕,他将纸抟在手里,说:“算了。”
  算了?!
  温婉以为自己听错了。
  顾惊宴面容不惊地看着她,用眼神告诉她,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他知道沈知南为什么动手。
  盛星晚脚步匆匆地下楼,小跑到客厅,第一眼就看见沙发上的顾惊宴被打裂的唇角,第二眼,是沙发对面身形挺拔站着的高大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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