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苏对她回以温和笑容。
酒过三巡,已是华灯初上。
星晚离席去洗手间,姬苏跟出来,但是她并未察觉。
转角,看见西装革履的深沉男人靠着墙在抽烟,他面前,是满眼爱慕的简诗,正在笑着问男人:“你答应过的,我的电影首映礼,你会来的。”
先是放慢的脚步,星晚终于停了。
闻声,那边两人同时看过来,星晚对上男人薄凉视线,三个月不见的他,似乎又更加英俊迷人,不过还是那样的冷淡孤冷。
男人直直盯着她的眼睛,然后注意到她后方的姬苏,薄唇就那么带出
弧度,笑起来时要女人命,看得简诗直接愣了。
“好,我去。”他说。
在话音落下时,星晚收回视线,目视前方提脚行走,姬苏却是站在原地,不再动弹。
姬苏看见那男人眼里——尽是杀机。
星晚面无表情经过两人时,却被简诗叫住,“这不是最近势头正猛的盛大导演嘛。明天是《雀雀》的首映礼,陈导和周导是好友,你也一起来吧?”
星晚不曾转头看简诗。
从她的角度,如果转头,就能清晰看见沈知南的眉眼。
她不愿。
于是,她挽唇,露出微笑:“自然是要去的。”说完,就直接离开,毫不逗留。
简诗得意,觉得自己终于在这女人面前掰回一局。
“我还有事。”男人淡淡一句。
简诗怕惹人不开心,“嗯嗯,我先离开了。”
过道里,只剩下两个对立的男人,沈知南原是靠在墙上的,此刻主动提脚走过去,伸出手:“你好,沈知南。”
哪怕同为男人,姬苏也感觉到了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他回握:“沈先生,我是姬苏。”
人人都要尊他一声沈先生。
这是规矩。
姬苏眉间一皱,他感觉到手上钝痛,对方的力道逐一加重,恨不得要将他的手骨直接捏碎。
然而,沈知南面上仍是温善的面具,他笑着问一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晚晚是我的女人,现在是,以后也会是。”
宣布主权的方式,简单又粗暴。
姬苏忍着痛,看着男人眼睛:“我知道。”
“知道?”男人眉目微动,语调里是嘲意,“那余行洲给你多少好处,让你在我头上来作祟。据我所知,他给了你两百万解决你妈的手术费,还告诉你,只要赖着让晚晚捧你,你就可以前程光明一跃成为大明星。是不是?”
没人能逃过沈知南的眼。
整座城市,处处都有的是人愿意替他卖命。
替沈知南做事,向来是意味着,高风险,高回报。
姬苏被质问得哑口无言,“所以呢?”
等男人愿意松手时,姬苏那只手已经被他握得青白交加,此刻正缓慢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本该有的血色。
沈知南在空气中甩了甩自己的手,像是去脏似的:
“你母亲现在还在医院里。你也知道,像医院那种地方,生死无常的,死个人往往也很正常。”
姬苏像是被戳中痛点,猛地激动起来,上前一把揪住沈知南的白色衣领,咬牙切齿地说:“别动我妈。沈知南。”
任姬苏揪着自己,男人不恼,明明身高相仿,可沈知南就有一种睥睨的俯视感。
“往往愤怒都是无能为力的表现。”男人说。
沈知南本人时常理智清醒,很难会有情绪上头的时候。
姬苏揪着领子不肯放。
沈知南当仁不让,抬手一把整个捏住姬苏的下颌,刚擒住,就感觉揪自己领子那只手松了,因为他用的力道足够大。
他死死钳住姬苏整个下颌,逐渐愈发用力:“你知道你是靠什么吗,是你这张脸。果我毁了这张脸,你还能如何?”
“言出必行”是沈知南的标签,所有人都知道。
姬苏眼里有火,发作也不是,憋着也不是,一张脸又红又涨,喉咙里发出些类似于窒息的闷声。
星晚从洗手间出来,看见的就是那么一幕——沈知南单膝微曲,一手钳着对方的下颌将人死死顶在墙上,一手叉腰站着,看上去A爆了。
但看到姬苏快要泛紫的脸后,星晚吓了一跳,冲过去拽住男人有力的胳膊:“沈知南,你这是干什么?”
男人丝毫不松,转过来时黑眸沉沉,冷笑:“心疼?”
“你先放开他!”
“我问你是不是心疼?”
这男人的占有欲,让人觉得非常可怕,星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稳住心绪说:“有什么事情可以好好说,没必要动手,更何况这是在公共场合,被人看到影响不好。”
刚说完这话,不远处的包厢里就陆续走出人,全是剧组的。
一行人,全部看向这边。
同时都注意到三人对立的冲突画面。
画面很震人:沈先生掐着一名小演员的下巴,他们的盛副导双手死死拽着大老板的胳膊,俨然就是一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大剧。
周城喝得水涨船高的,通红着脸从人堆里跑过来,劝:“沈总,小姬他哪里得罪您拉?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和他一般见识!”
其余人还真没见过周城对谁这么客气过。
沈知南视线
还是落在女人脸上的,他加重手上的力道,笑得痞气:“不说话,就是默认,很心疼,想要我松开他是吗?”
星晚咬唇,不语。
三秒后,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沈知南松开姬苏。
姬苏的下颌被掐出指印,根根清晰,眼底血丝爆出来,他沿着墙壁缓缓滑下去,蹲在那里,开始大口呼吸喘气。
星晚很想问一句有没有事。
出于对男人强大的气场,她到底是忍住了。
有人赶紧过来将姬苏扶到一边去,星晚正准备跟着离开,却被沈知南当着众人的面,扣住手腕。
众人瞪大眼睛?
淦,这两人什么关系!
男人微微眯着眼,面色阴沉,直接拉着人反手推开包厢的门。
里面没有人,且没有开灯。
黑漆漆的。
黑暗里,星晚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她能感受到他先是松开她,然后又用身体将她抵在冰冷的墙上。
一面温暖、一面凉。
他的手扶上脸庞,带着绝对的霸道温柔,手指游走着。
温柔至极;
像是能隐匿所有的强势。
星晚被圈在他的怀里,闻着松柏和小苍兰的味道,明明想躲,左边来又边去的还是被他牢牢掌控住,只好低低弱弱地:“沈知南,你别这样,这样不好。”
男人沉默。
黑暗里的沉默很致命,星晚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唯一值得令人松口气的是,在这种环境里,她看不见他那双深沉的眼睛,也自然不用感受那种摄人心魄的压力感。
沉默很久,沈知南的手游走到后颈间,抚摸着问她:“不要怎样?不要为你吃醋,还是不要为你和别的男人大打出手?”
星晚竟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想起三个月前的那晚,她顿觉委屈漫上心头,“你都把我占为己有,到底还要我怎样才肯罢休,每天派人跟踪我还不够吗?”
不够。
对于沈知南说,远远不够。
又听她说,“你身边始终桃花不断,永远有美人相伴。我到底算什么?”
他找到开关,开灯,整个包厢里明亮四溢。
他的手撑在她耳边,微微俯身去看她清冽冽的眼睛,就那么看了好一会,然后说:“晚晚,你和她们不一样。”
星晚笑了,渣男都爱
这么说。
“是阿,我不一样。只可惜再怎么与众不同的我,加上所有女人,都可能比不上日日陪在你身边的那位苏——”
“结婚吧,晚晚。”
男人低低沉沉的嗓音,没有一丝起伏,直接打断她下一秒就要脱口而出的青字。
星晚觉得自己听错了。
在她准备说点什么时,男人强行掰过她转到一边的脸,四目相对时,他再次重复:“晚晚,我们结婚吧。”
此刻的沈知南,深情英俊,如堕爱狱的神灵。
星晚怔在那里,“沈先生,我不敢高攀的。”
沈知南吊儿郎当地一笑:“是我高攀你。”
第84章
星晚沉默。
然后, 她看见男人俊脸逼近,用一种循循善诱的口吻哄她:“嫁给我,晚晚。”
星晚偏开脸, 还是能感觉到他的温热气息拂在脸上, 痒痒的,“沈知南, 如果你是一时兴起的话,那我们还是不要结婚的好。”
沈知南薄唇轻挽,反问:“你看我做事, 什么时候一时兴起过?”
也是,星晚跟着笑了,他老谋深算, 任何想要东西, 都是蓄谋已久, 又何来的一时兴起?
沈知南唇角有星星点点的笑意,温柔全部化在眼角里,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浅尝辄止,并不粗暴, 甚至比以往都要温柔。
“晚晚,沈太太只你一人。”
不知是有些醉酒的原因,还是因为羞赧, 星晚的脸颊格外红赧, “为什么突然向我求婚,所有人都知道,你答应我苏青, 终身不娶的。”
沈知南用手指勾了缕她的发,把玩着,挑眉:“我怎么不知道?”
星晚看着他。
他不知道?
沈知南手里动作一停,似想起什么,“苏青了解我家里的情况,我妈跳楼,我爸病故,原生环境并不算良好,导致我对婚姻不是很有把握。对苏青说过,可能终身不娶吧,但不是因为苏青。”
要经历过少伤痛,才能如此云淡风轻地提起过去伤疤。
星晚知道,他一向都不喜欢解释,现在愿意说这些给她听,也是为让她放下心中的芥蒂吧。
那日......
她问他,愿不愿意娶她,令他犹豫的原因也是这个吧。
沈知南温柔地将发顺在她白皙耳后,低声询问她:“所以,比起婚姻的不确定性,我更想要你。想永久得到你,想每天睁眼,第一画面就是你。”
空气陷进沉默。
然后,这一次。
星晚主动仰头,吻上了男人的唇。
得到回应的男人眼底微光骤亮,像是得到一块最可口的蛋糕,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尝。
......
剧组人员在酒楼大厅的休息区等星晚,大家纷纷猜测,两人到底有什么纠葛恩怨。
直到,他们看到两人携手出来。
众人:?
姬苏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上,脸上红痕未消,表情难辨明暗。
他抬眸看去:英俊高大的男人牵着一
袭黑裙身段妖娆的女人,款款往这边走来,仿佛天生一对,仿佛命中注定。
明明只是他只是为利,但为何看到这一幕,还是难免觉得心口一滞。
无法呼吸,血液开始回流到心脏。
有人开始拍照,星晚下意识回避镜头,她不似男人泰然自若,听他淡淡说:“我要和你光明正大,有什么好躲的?”
星晚的手被他牵着,温凉的。
两人一路往外,回头率百分之百,路过剧组人员时,星晚停下,有些不好意识地打招呼:“不好意思阿,我先走了,周导再见,大家回头见。”
周城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表情,摆摆手乐呵呵说:“去吧。”
在外人面前,沈知南永远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冷淡模样,等她打完招呼,就直接将人拉着往外走。
酒楼外,有两尊石狮子。
月色下,显得尤为冰冷。
熟悉的黑色宾利缓缓停在面前,沈知南的手搂着她腰身,就当两人准备相继上车时,听见一道清冷的女声从后方响起,裹在无边月色里。
喊得是,“星晚。”
听到那声音,星晚后背一僵,倾身上车的动作就此停住,她顺势回头,看见从石狮子后方缓慢走出一位女子。
女子身着藏青色芸纹旗袍,旗摆开叉至腿中部,露出的双腿又直又白,娉婷玉立很难让人移开眼球,再往上看,是一张很让人心动的脸,眉秀眼清,唇红齿白,脸部轮廓温柔小巧,配上漆黑的披肩黑发,大抵就是男人们口中的初恋脸吧。
一同回头的,还有沈知南。
那张脸,星晚在百度百科上见过,她曾经搜索过关于霍东霓的消息,上面有一张她跳芭蕾舞的侧身侧脸照,在此刻,完全与面前女子的脸重合上。
星晚缓缓挺直脊背,她怔怔着看来人的脸,越过沈知南朝她迈去,不确定地问:“霍......霍东霓?”
此时,石狮子后面再次走出一人。
是个男人。
像是个守护者似的,站在女子身后。
见状,沈知南的手已经放进兜里,摸到手机,下一秒,一只女人的手按住他,星晚的声音响起:“你不能打电话给顾惊宴。”
作为好兄弟的离场,她能理解他。
但是她不允许他这么做。
星晚转
过头,目光诚挚地看着男人的双眼:“答应我,别打好吗。”
“好。”男人几乎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她。
星晚心里松口气,但是她不知道,就算沈知南不打这个电话,也有人给顾惊宴通风报信。
月光下,霍东霓身上的藏青旗袍渡上清辉,整个人有一种虚朦感,不敢相信竟是真实存在在眼前的。
星晚主动走过去。
星晚自知,失去与她的所有记忆,但是偏偏就看着那张脸,就觉得久违亲切,同时在心间又泛滥开浓重的悲伤。
悲伤从何而来,无从考究。
两位女子对立,画面很唯美,尤其在这盛夏的夜晚,偶有晚风,浮动着丝丝黑发,有旁人经过,定觉这一幕很是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