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一顿, 星晚还是决定告诉她:【他要在三天内找到你,否则会伤害霍叔叔。】
那边没了回复。
回桃源居的途中,星晚反复打开微信查看, 都没有收到回复。
停车坪,宾利缓缓停稳。
骆流拿两把黑伞下车,撑好一把后打开后座车门,等沈知南下车后递过去。
沈知南接过伞,举在车门上方,伸出一只手给她,等她下车。
星晚提起黑色裙摆,将手落在男人手心。
两人在雨中行走。
远远看去,男人眉目落拓,姿态清绝,女人美艳,身段诱人。天造地设,也不外乎如此。
轰隆——
头顶炸开一道惊雷。
星晚眉目不动,不似一般小女生,会怕得哇哇叫,或者是直接钻进男友怀里。
惊雷夹着闪电。
乌黑阴沉的天空时明时灭。
明灭间,看见桃源居正前方站着一个女人,没有打伞,浑身淋得透湿,头发像是深水海草般粘在两边脸上,乱得毫无章法。
走得近了,才看清。
温婉。
见到有人靠近,温婉算是有点反应,她抬起头,目光从乱发缝隙间看过来落在两人脸上。
最后,锁定在沈知南脸上。
不知道在这里站多久,说话时声音都透着一股虚无感,“沈知南,你知不知道他和霍东霓那个女人领了结婚证的?”
“......”
星晚惊住,下意识转头,越过男人握伞柄的好看指骨,去看他的眼睛去求证这个信息。
沈知南表情冷淡,语调也冷:“你男人的事跑来问我?”
温婉冷笑一声,可能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她抬手,把手里一直攥着的小红本举起来,递到两人面前时,视线转向星晚:“盛大小姐,你作为霍东霓最好的闺蜜,别告诉我你也不知道这件事。”
星晚看她,眸色微冷。
她对这个温婉提不起半分好感,反唇相讥:“结过婚,你叫他离阿?霍东霓还为你深爱的未婚夫,流掉一个七月引产的孩子,这个你怎么不跑去找你男人闹?”
温婉拨开粘在脸上的发,阴湿难缠。
她打开写着“结婚证”三个字的小红本,重新递到星晚眼皮子底下。
星晚定睛一看。
上面一张两人合照,红色背景,顾惊宴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衬衣,表情是熟悉的冷漠高冷,而旁边的霍东霓,笑得如十里芳菲,眼角微弯,迷人灿烂。
那一刻,她是喜悦的吧。
星晚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心酸,莫名的,鼻尖也开始酸。
看那照片,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回答我阿——”温婉逼问,“领证日期在2016年5月31日,也就是说四年前,在霍东霓刚刚满二十岁生日的当天,就把惊宴骗去领了证。你和她关系好得要死,怎么可能不知道,说阿,盛星晚!”
“可笑。”星晚冷嗤一句,抑制住想流泪的冲动,“你真把你男人当个善类来看待了?他那种人,哪个女人有本事能将他骗去领证,你少自欺欺人了。”
像是有根针,直接扎进温婉灵魂深处。
她愣住大雨里。
那么大的雨,砸在眼里,也是不肯眨一下。
三人对立良久后,温婉摇着头说:“所有人都知道他恨霍东霓,他厌弃她,恶心她,绝对不会对她有一丝
好感。”
“是吗?”星晚唇畔带出讥嘲的笑意,“就算他将霍东霓恨到绝处,也不见得爱你吧。”
话很伤人;
这是毋庸置疑的。
星晚手有些酸,放下一直提着的裙摆,任凭黑色裙摆被雨水飞溅打湿。
见状,沈知南弯腰亲自拎起她的裙摆,“先进去吧。”
一个男人爱你,是体现在细节上的。
温婉默默看着男人替她提裙的动作,就想起自己和顾惊宴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从未做过这些,哪怕是再小的事情,都不曾有过。
她一直表现得很乖,省心,不给他添麻烦。
势必要做个合格未婚妻。
手里的小红本被温婉捏得变形,她垂眸,看着照片上的两人,突然像发疯一样去撕那张照片,用力地用指甲去扣,直到照片整张被扣下来才罢休。
没一会儿,江渔出来,拿着伞举到温婉头顶:“温小姐,先生吩咐我来叫你进去等,说顾医生马上就会来接你。”
温婉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在和自己说话。
跟着江渔进屋,有佣人送上来干毛巾。
温婉接过,一手拿着小红本,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滴水得十分厉害的头发。
星晚换好居家休闲服,从楼上下来,就看见温婉站在靠近大门的位置,拿着毛巾,也不擦,眼神很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想起刚刚沈知南给顾惊宴打电话,说:“温婉跑来找我女人吵架了。你马上过来,把她带走。”
星晚到沙发里坐下,悠悠地喝着热咖啡。
气氛陷进尴尬。
半小时后,雨声里传来车辆鸣笛声。
江渔出去迎。
顾惊宴是带着满身风雨来的,不知是忘了还是怎么,没有撑伞,垂额黑发淋得湿漉漉的,黑色衬衫也贴在男性躯体上。
一进门,他就看见温婉手里拿的什么了。
然而,他平静寡淡地靠近,温婉比他矮一大截,问话时他头是低的:“闹什么?”
清冷,疏离,且不近人情。
温婉开始颤抖。
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她狼狈地去看顾惊宴的脸,“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要瞒着我?瞒着我和那个女人领证结婚?!”
顾惊宴从她手里拿走结婚证,翻看一看,发现里面的
照片撕没了。
男人拧了眉:“谁允许你乱动我东西的?”
星晚端着咖啡,落在唇边,要饮不饮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她现在就是一个纯粹的吃瓜群众,她倒要看看顾惊宴对这个温婉是什么态度。
不过,大致也猜到了。
他不爱温婉。
当然......也不可能爱霍东霓,可能他这个人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
温婉双眼又肿又红,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深爱多年的男人:“你现在居然在怪我,怪我乱动你的东西?要是我一直没发现的话,你是不是就不准备告诉我?”
男人垂下长睫,合上那本结婚证。
“我会娶你,这就够了。”
“不够!”
对于温婉来说,这是她第一次对他发脾气,对他闹,对他宣泄着不满。
她乖够了,也忍够了。
顾惊宴英俊的脸庞上没有任何温度,看女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再寻常不过的死物。
那眼神......
在星晚看来,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说,都是绝望的。
旋转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沈知南白衣黑裤,单手插兜懒懒散散地往下面迈,走到星晚旁边落下,去端起旁边提前倒好的热茶。
“什么战况?”他随口问。
“战况?”星晚笑了。
一人吃瓜,变成两人吃瓜。
一人咖啡,一人喝茶。
看上去,画面竟是意外的和谐。
听见顾惊宴冷冷问温婉:“那你还要怎么样?”
她用力地戳着自己胸口,哭音明显地问:“是不是我们结婚以后,你就会碰我了?就会和我做那些本来该做的事情,会亲我,会和我做丨爱,会和我生孩子?是不是”
星晚差点被呛到。
不是吧,顾惊宴不碰她?
从星晚角度看去,顾惊宴身形颀长,侧脸矜贵清冷。
他回答的是:“我尽量。”
霎时,温婉满目绝望,她一直接受着这男人性情凉薄的事实,但从没想过,会凉薄到这种地步。
那些在爱人间再寻常不过的事,到她这里,就只能是尽量?
“惊宴......”
温婉开始哭,梨花带雨的落泪,诉说着自己的极端委屈:“你既然要娶我,就不能施舍我一点温情吗?”
顾惊宴始终冷漠,始终清醒。
他从不允诺谁。
他的沉默,是击碎温婉的最后一枪。
温婉收起眼泪,往后退开好几步,“你要是做不到,就别怪我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你找她,你继续找她,等你找到她,我就杀了她。”
顾惊宴脸上终于有变化,眸底覆满寒霜,“温婉,别挑战我的耐心。”
温婉难得执拗,紧盯着男人的脸:“你答应我,我就会乖乖的,我就会想以前一样,安静地待在你身边,也不给你惹麻烦。”
男人抬手摁住眉心,说:“如果和我结婚让你痛苦,你可以选择不结。”
第88章
温婉被吓到, 她不过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来多引起他的关注。
但绝没有终止结婚的想法。
顾惊宴深深看她一眼。
转身离开。
三......二......一......
倒数三个数字后,温婉果然追了出去。
沈知南慢条斯理地喝口茶, 收回视线:“温婉和霍东霓斗那么多年, 好不容易惊宴舍得娶她,她才不会就这么白白放弃。”
星晚没吭声, 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一起吃过午饭后,沈知南去了公司。
而她,预约了某医院下午三点的心理咨询。
......
到了医院。
星晚收伞, 拿着啪嗒啪嗒往下滴水的伞,通过询问前台护士,乘电梯到三楼, 照着引路牌一路到了精神科, 她礼貌性地敲门, 三声后,里面传来一声请进。
推门入内, 她将伞放在伞桶里后,抬眼看见看诊桌前坐着的心里医生,五十岁左右,戴复古圆框眼镜, 白大褂很干净,左边胸口别着医师牌:精神科医生,苗元。
他示意星晚:“坐这边。”
星晚颔首微笑:“谢谢。”
苗医生后方是窗户, 外面暴雨淋漓的, 他看着星晚笑着问:“小姑娘冒着这么大的雨来,看来心中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星晚:“我丢失了部分记忆,我想要找回来。”
苗医生打量她一会儿, 然后问:“介意尝试一下催眠疗法吗,姑娘,效果不敢保证,但是会有,只不过结束后的几天,会感觉很累。”
她想也没想:“好。”
催眠开始。
苗医生让她坐到一把很软的椅子上,放低了椅子高度,头枕在上面。
苗医生:“闭上你的眼睛。放慢你的呼吸,浑身开始放松。想象有一股能量,从你头顶渐渐到脚底,你感觉到浑身都充满力量。现在,请你把自己,放在一个从童年开始起就很喜欢的环境中。”
星晚想到温暖无垠的海洋,有潮湿温暖的海水,阳光普照,海面波光粼粼。她沐浴在海水里,周围有五彩斑斓的鱼儿,还有围着她飞个不停的白鸽,她最喜欢的白鸽。沙滩上,一个坐轮椅的男人,温暖地笑着,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苗医生:“回到最近一次惊醒你的噩梦
里,那里有什么?”
没有行走能力的男人,被巨石砸碎在眼前,很多灰尘和碎末,像是在世界末日,周围都没有人,那个男人血肉模糊的,也看不清脸。
苗医生:“害怕吗?”
“害怕。”
苗医生:“害怕时想到谁?”
“沈知南。”
苗医生:“他怎么样呢?”
“保护我。”
苗医生:“再想象那个令你害怕的画面,你的眼睛在看哪里?”
“男人血肉模糊的腿。”
苗医生:“看着他的腿,你是什么感受?心疼?悲伤?反胃?”
“我心疼,又非常难过。”
苗医生:“你现在能看清那个男人的脸吗?”
“不能。但是我就是难过。”说这句时,星晚感觉到有泪水顺着脸庞滑到衣服上。苗医生塞过两张纸巾,安慰着没事,哭出来会好受一些。
在苗医生准备进一步催眠时,星晚睁眼:“今天到这里吧,苗医生,我感觉不能再继续。”
苗医生尊重她的绝定,嘱咐她回去后注意休息。
回去后,星晚陷进沉睡里。
也没有真正睡着,混混沌沌间总感觉在做梦,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
情况一直持续到沈知南回来。
星晚听到沈知南熟悉的声音,一声又一声的晚晚,脸庞传来温温凉凉的感觉,应该是他的手指吧。
睁眼,男人俯身看着自己。
眉目英俊深情。
见她醒来,沈知南这才摸摸她的脸,说:“下来吃饭。”
星晚重新缩回被子里,脑袋蒙着,声音闷闷的:“不太饿。”
被子被男人掀开,他失笑:“对胃不好。你不想下去的话,送上来,我陪你在房间吃好不好,嗯?”
默了会,还是拒绝:“真不想吃。”
沈知南抬手去摁床头的呼叫铃:“把晚餐送上来。”
没一会儿,江渔就派人把晚餐送到房间摆上,中餐,五菜一汤,荤素搭配营养丰富。
香味四溢在房间里。
沈知南再度靠近,掀开被子,俯身去吻她的额角:“乖,吃一点。”
实在是磨不过他。
星晚下床。
星晚安静地喝汤,到一半时,停下看对面深沉的男人,轻声说了句:“谢谢。”
沈知南:“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