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出去, 一路下楼,在客厅遇见江渔,她停在那里和江渔对视。江渔什么也没说, 看她的眼神里有淡淡悲伤。
江渔目送她离开。
一个小时前, 沈知南离开桃源居时, 嘱咐江渔:“让她走。”
“走......盛姑娘么?”江渔不太确定,有些迟疑地向男人发问, “倘若盛姑娘一去不回的话......”
——那就一去不回。
......
星晚徒步往山下走。
不知走多久,看见一辆车停在路边,她经过时车窗缓缓摇下,露出女人的侧脸, 女人戴着墨镜,短发,栗色的。
女人摘下墨镜, 转过头看向她:“盛星晚, 好久不见。”
她的脚步停住,打量着女人五官,好半天才认出这人是谁:“姜思琪。”
不是出国了吗?
星晚疑惑地微微拧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思琪没回答, 示意她先上车。
星晚望一眼漫无目的道路,迟疑片刻,还是捏着那几本薄薄证件,绕过车头上了车。
她和姜思琪多年未见。
以前,也是不对盘,姜思琪是西决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但是她的出现,打破了姜思琪和西决二人间的平衡。
上车坐稳,系好安全带。
姜思琪点火起步,挂着空挡缓缓下坡。
“你一点儿没变。”姜思琪开启话题。
“是吗......”她的精神还是有些恍惚,没头脑地问一句,“你怎么突然回国。”
姜思琪转头看她一眼。
收回视线时,淡淡地回答:“西决的死不是意外,我当然要回来。”
空气陷进沉默。
提起霍西决,两个女人心情都非常沉重,且悲伤。
星晚好半晌没吭声,过了会儿,轻声说:“你送我去第一医院。”
“干嘛?”姜思琪去按中控台,打开车窗,“你该不会就想这么去找顾惊宴对峙吧?”
找死呢?
山风从窗户里灌进来,拂乱星晚披散着的发,乌黑发丝在眼前飞舞晃荡,模糊视线,旁边的颗颗桃树在疯狂地后退。
她坚持:“送我去医院。”
姜思琪没说话,下山后直接往第一医院开去。
气氛压抑。
星晚有些想哭,低头找纸巾,去抽纸时发现手刹旁边的置物桶里有一把匕首。
一时忘记抽纸,她抬头看专心开车的姜思琪:“匕首?”
姜思琪嗯一声。
星晚把匕首拿在手里,□□,很锋利。
“你准备匕首做什么?”她问。
“有时候,我在想,要不然和顾惊宴那个混蛋同归于尽算了。”姜思琪带着笑意说的,但是她知道,这不是玩笑。
第一医院,急诊科。
星晚是一个人上去的,她直奔顾惊宴的办公室,她以前来过这里。
她推门进去。
里面简洁宽敞,黑桌上摆着两盆绿色植物,看得出来被精心打理过,长势很好。
顾惊宴就坐在那里。
老样子,一身白衣,眉眼清冷禁欲。
好似不是人间客。
嘭地一声,星晚摔上门,喊了声:“顾惊宴。”
男人缓缓抬头,眼神冷落:“看病的话去挂个专家号,然后排队。”
星晚开门见山,挑重点说:“当时撞死西决的司机史汉三,是你顾家的老管家,看着你长大更是对你忠心耿耿。事发后,你撇得一干二净事不关己,你给了史汉三多少钱让他一人认下所有罪责?”
顾惊宴手里有只钢笔,合上笔盖后,轻轻地阿了一声。
“恢复记忆了?”
看他一副淡漠地样子,星晚皱眉:“你不准备给一点解释?”
“......”顾惊宴放下钢笔,语气闲闲地,“你是霍西决他老婆,还是他妈,我要给你什么解释?”
“顾惊宴——”星晚隐着怒,“我一开始以为,你只是不爱东霓,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让我不敢想的,你是要毁了整个霍家。”
“所以你很不满。”顾惊宴从白大褂里摸出手机,打开看一眼,“失陪,我还有事。”
说完,就直接起身,从桌前绕出来。
越过她。
朝外走。
顾惊宴走出去没几步,感觉到脖颈一刃冰凉,他长腿一停,余光下扫,看见从耳垂下方伸
出来的尖锐刀尖。
“顾惊宴。”星晚在他后方,“为什么要让史汉三撞死西决?”
她只想知道真相。
顾惊宴不慌不忙,也没回头,语调仍是那么淡:“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犯法。”
星晚:“回答我的问题。”
脖间利刃冰凉,锋端快要没入皮肉。
男人却神色镇定。
顾惊宴不是一个会被威胁的人,他问一句:“找得到动脉吗?”
说完,他用手去拨动刀刃,往下移了半寸左右,“这里,割下去才会死人。”
星晚手开始颤抖。
连带着,匕首也不停地抖阿抖。
长廊里,来往的人流不少,纷纷侧目被这一幕吓到——女人拿着锋利的匕首,落在男人脖颈,明明是拿刀的人,看上去却更为紧张。
有护士已经叫了保全。
两人僵持不下,星晚一颗心突突突地跳,像是要从嗓子眼儿冒出来。
突然,顾惊宴侧头,转身,扬手打掉她手里的匕首。
动作一气呵成。
匕首在地上弹飞出去,很远一段距离,最后撞到长椅脚停下。
星晚怔住。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顾惊宴将双手插进白色大褂里,眸色冷淡,说:“别找我玩这种无聊的把戏。”
她的后背一僵。
没等她说什么,男人已经转身离开。
......
医院楼下,姜思琪在车里等。
在抽烟。
星晚出来时,头顶艳阳高照,光线刺目。
她回到车里,说:“什么也没问出来。”
姜思琪丢了烟头:“我知道。”
沉默了很久,姜思琪问:“那你现在还回去吗?”
她愣了下,反问:“回哪儿。”
“桃源居阿。”姜思琪停了下,还是问了出来,“你现在是已经离开沈知南了,还是说还和他在藕断丝连?”
“离开了。”
姜思琪理所当然地点头:“他不和顾惊宴只配爱而不得。”
“......”
“你——”星晚偏过头,神色有些不明地看向女人,“你怎么会觉得沈知南他爱我,我只不过是他无聊时高价豢养的消遣,可有可无的。”
姜思琪意味不明地笑一声:“他爱不爱你,你应该最清楚。”
星晚抿唇,没再接话。
“送你去哪儿?”姜思琪问她
,“你现在应该是没地方住吧,你现在网上看看套一的公寓吧,租一个来先住着。”
星晚点头:“好。”
星晚拿出手机开始浏览租房网页。
考虑到治安、交通、价格等因素,看了又看,也只有一环有几处不错的。
“你送我到这里吧。”星晚把地址报给姜思琪,“在线和房东聊的时候,说满意的话当天就能入住,精装修的,家具都全。”
姜思琪:“走吧。”
......
到地点后,姜思琪放下她后,开车离开。
星晚直接看房,17层的套一公寓,精装修,风格简约英式,月租三千六。
直接签了一年租约。
星晚不想再奔波,她很累,身心俱疲。
送走房东,星晚到公寓楼外的便利店购买一些简单地洗漱用品后,回到公寓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她回到卧室,床单被套都是成套提前备好的。
干净,陌生。
星晚从袋子里取出刚买的女士拖鞋,到门口换上后,回到卧室上床躺下。
迷迷糊糊间,手机又响了。
——姬苏。
犹豫会,手指一滑还是接起来。
那边,姬苏的声音有些焦急:“你现在人在哪里,早上怎么说也不说一声就走了阿?”
星晚:“我有点事。”
姬苏又问:“那你现在哪里,我现在来找你。”
“不用了,我租了个套一已经住下了,不用担心。”星晚闭着眼躺在那里,觉得头有些晕,人也乏力得厉害。
“这样阿......”姬苏呐呐着,“那这样,你把详细定位发我微信,我过来找你。”
星晚:“不......”
姬苏十分坚持:“那我只能满座城市找你了。快发我。”
“......”
一分钟后,她把定位给姬苏发了过去。
姬苏来敲门的时候,她正出于半梦半醒的一个状态。
起身去开门,脚步有些虚浮。
门打开。
姬苏穿短袖白T黑裤,戴着鸭舌帽,提着大包小包塑料袋儿站在外面。
星晚目光下落:“都买的什么。”
姬苏把袋子提起来,晃了晃给她看:“菜阿,你这两天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外面的东西估计也不太合你胃口,就随便买了些。”
星晚侧身,手把着门给男人让路。
姬苏进门。
一进门,姬
苏先是环视一圈,看了看环境,不禁说:“比我那里好多了。挺好,我最近接了几个小广告,有空的话我就来陪陪你。”
星晚关上门,默了一秒说:“不用这么麻烦,你忙你的就好。”
“不麻烦阿。”姬苏提着菜,直奔厨房边走边说,“你是我的贵人。贵人有难,哪儿有置之不顾的道理,你说对吧。”
星晚跟在他后方,停在厨房门口。
厨房也是焕然一新的,房东说,才装修过,还没住过人的。
确实很干净,没有油污灰尘。
姬苏将袋子放在流离台上,从下方柜子里找出菜板菜刀后,从袋子里取出一把空筒菜,开始择菜。
去掉发黄的部分,再将长长的菜掰成两段。
星晚默默地看他。
没由来地,就想到在桃源居地某个清晨,沈知南起了个大早,给她做意面和沙拉的场景。
历历在目。
想到那男人,心里某处像是空掉一块。
一时走神,连姬苏在和她说话都没听见。
“你说什么?”
“我说——”姬苏重复,“你是不是和那个沈知南分开了?”
“分开了。”星晚眸往下垂,“我这不已经搬出来了。”
姬苏择菜的动作一顿:“没关系,以后我都会陪着你的。”
星晚没抬脸,状似不经意地一问:“是因为什么,愧疚?”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就那么说了出来。
姬苏转头,看低垂长睫的女人:“你说什么。”
默了会。
星晚抬头,盯着他的眼睛:“你不是余行洲安排在我身边的吗,因为你有一张和霍西决一模一样的脸,所以,你不用觉得愧疚来对我好。”
像是被人当众拆穿。
姬苏表情微微一变,他放下手里的菜,大步走过来,用双手轻轻握住她的肩膀,因为长得高,也是微微含胸低头去看眼睛才行。
“你听我说,晚晚。”
“我承认,一开始接近你,是有目的性的。我想爬出那个群演的坑,余行洲告诉我,只要能攀附上你,就能获得我想要的,他也会给我妈缴纳高昂的手术费用。但是我现在,绝对不是因为愧疚......也有愧疚......”说到后面,姬苏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就只是想陪着
你,不想看你一个人难过。”
星晚默默听着。
她要怎么去相信男人的嘴这东西。
和姬苏对视,他的眼睛是浅棕色,和西决一模一样,眼底微光都完全复制。
那么深邃、认真地看着她。
很难令人维持平静。
捕捉到她眼底那抹动容,姬苏直接伸手,将她满满抱在怀里,温柔地拍着她的后背,“让我陪着你吧,晚晚。”
第92章
三菜一汤上桌。
宫保鸡丁、炝炒空筒菜、青椒小炒肉, 和紫菜蛋花汤。
姬苏盛好两碗米饭出来,看见女人安静地坐在饭桌前,心里莫名一暖。他将一碗米饭轻轻放在她面前:“趁热。”
“谢谢。”
菜香四溢, 卖相皆佳。
星晚尝一口鸡丁, 味道纯正,“很好吃。”
姬苏:“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星晚慢慢咀嚼, 思绪蔓延,这才是人间烟火吧。
以往种种,只是一场梦。
吃到一半, 星晚放在卧室的手机不停地响,一连几通,毫不停歇。
她放下碗筷, 去卧室拿了手机, 拿起一看, 是陌生号码。
一边接起来,一边往客厅里走。
“请问哪位?”
“快来文物修复馆!东霓出事了!”
星晚神经一跳, 脚步顿在那里,又听电话那头的男人焦急无比地说:“快来南街修复馆,盛小姐,来不及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