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听噗嗤笑了起来,没忍住伸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张贵妃像只被顺毛的猫一般,顿时老实了。
两个人说着话,便有宫人来请了,于是一同往家宴上去了。
二人到时,季闻和申屠川已经落座,季闻等她们落座之后笑道:“朕方才听说皇姐只去了雨息阁时还不信,现下看到你们一同过来才算信了,只是不知你们什么时候这般要好了?”
“那就要问长公主殿下了。”张贵妃一听这明显不过的试探,立刻冷笑一声先发制人,把解释的事推给了季听。
季听无言一瞬,一边在桌下把玩申屠川的手指,一边淡定的看向季闻:“没什么,只是觉得多日未见贵妃,实在想念得紧,就去看看她了。”
她若是开口遮掩,季闻肯定起疑,可一听她直说自己想贵妃,他反倒是不信了,再配上张贵妃染了薄怒的脸色,季闻无奈道:“皇姐,不要总是欺负贵妃。”
他这话说得倒是亲昵,好像二人从未生过嫌隙一般。
季听也只当从未同他生分过,笑了笑道:“那臣向贵妃赔罪。”说着便站了起来,对张贵妃举起酒杯,“本宫近日实在有失分寸,还请张贵妃谅解。”
张贵妃冷嗤一声,只当没听到她说话。
季闻立刻看向她:“贵妃。”
张贵妃这才不情不愿的端着酒杯起身,敷衍的拱了拱手便将杯中物一饮而尽。季听也端着酒杯往唇边送,只是当红唇碰上杯子边沿时,一股浓郁的酒味便冲进了鼻腔,她皱了一下眉头,有些难以下嘴了。
申屠川眉头微蹙,碍于大殿之上盯着的眼睛太多,只能在桌下扯了扯她的裙摆。季听安抚的扫了他一眼,将杯子从唇边挪开。
张贵妃喝完才发现她没喝,虽然担心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但当着季闻的面也只能不高兴:“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故意诓臣妾喝酒呢?”
“是啊皇姐,你怎么不喝?”季闻也问。
季听不打算勉强自己,坦然开口道:“皇上,臣真是太多时日没有饮酒了,方才一闻到酒味脑子都疼了,这杯酒怕是喝不下了,不如以茶代酒敬贵妃?”
“那怎么行!臣妾都将酒喝了,殿下这个时候说要以茶代酒,还说不是诓骗臣妾?”张贵妃心里担忧,面上却还是气恼。
季听无奈的看向季闻,主动向他寻求帮助,季闻许久未见她这般服软示弱,表情略微好看了些:“既然皇姐身子不适,那就不要勉强了,只是贵妃的酒都喝了,若皇姐以茶代酒,也确实有些不公平,不如这样,叫驸马代殿下喝如何?”
“臣觉得可以,只是不知驸马和贵妃是否愿意?”季听含笑看向申屠川。
申屠川起身接过她手中的杯盏,淡淡开口道:“臣愿意效劳。”
他都表态了,所有人的目光便都集中在了张贵妃身上,张贵妃悬着的心放下了,面上却是不情愿:“既然皇上都这么说了,臣妾自是愿意的。”
她话音刚落,申屠川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一行人这才重新落座,宫宴正式开始。
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舞姬身上,申屠川才压低了声音问:“你方才是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就是闻着酒味呛人,有些咽不下去。”季听也十分困惑,这可是她头一次觉得酒不好喝。
申屠川蹙眉:“难不成是这酒有什么问题?”
季听顿了一下:“你的意思是季闻下药了?”
“他应该没那么蠢,”申屠川自己先否决了,“而且我喝了,味道和以前宫里所酿的酒味道是一样的。”
“或许是我不太对吧。”季听说着,目光便被一桌子好吃的吸引了。
这些菜都是她在宫里时最常吃的,也是她往常最不想吃的,可今日不知为何,看着便觉得馋,于是直接夹了块油滋滋的红烧肉到碟子里,直接就着吃了一大口米饭。
申屠川本想说不如等回去找大夫诊诊脉,看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结果一扭头就看到她开始吃第二块红烧肉了,碗里的米饭也下去了不少。他沉默一瞬,觉得没必要找大夫了。
反正不想喝酒也不是什么坏事。
一顿午膳用完,季听便和申屠川一起出宫了,刚一坐上马车,季听便问了:“我走了之后,皇上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
“是。”申屠川回答。
季听扬眉:“说了什么?”
“说只要我能劝殿下上交虎符,他便将父母从成玉关接回来,并给予我高官厚禄。”申屠川全部坦诚。
季听轻嗤一声:“将你爹娘从成玉关接回来倒是有可能,至于高官厚禄……难不成他还想改律法?”
“他就是这样想的。”申屠川缓缓道。
季听眼底闪过一丝不屑:“那他可真是想多了,先帝昔日不过是想去掉一条宫妃侍疾的规矩,便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最后只能不了了之,他如今竟想改涉及朝堂的律法,真是不自量力。”
申屠川沉默不语。
季听顿了一下,安慰的握住他的手:“你是怎么想的?”
“自是不可能帮他。”申屠川表明态度。前世季听交出虎符后落到什么下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绝不允许她再重蹈覆辙。
季听定定的看着他:“如今看来,季闻是不会为你爹翻案了,若你想光明正大的接回父母,这次恐怕是唯一的机会。”
申屠川别开脸,神色淡淡的看向车窗外,许久之后才缓缓道:“不会的,总有机会。”
或许是有机会,可申屠夫妇在成玉关一日,便要受一日磋磨,他又向来孝顺,也不知心底会跟着受多少折磨。
季听沉默许久,才斟酌着开口:“若是你执意想接回他们的话,其实也不是……”
“我不会答应将虎符上交的,”申屠川淡漠的看向她,“我告知你这些,只不过是不想瞒你任何事,而非要逼你做什么。”
“我知道,我也没打算上交,”季听忙道,“我的意思是,你想接回他们,不是没有办法,只是这法子有些卑鄙了,你爹不一定会答应。”
申屠川蹙眉:“什么法子?”
“再有月余便是镇南王的五十寿辰,不管是先皇还是如今的皇上,每逢他寿辰都会送贺礼过去,不如今年我们去送,顺便想法子将你父母带回京都。”季听提议。
申屠川目光沉沉:“他们是流放之人,不得轻易离开成玉关。”
“活人不行,死人却是可以的。”季听眨了一下眼睛。
申屠川顿了一下:“殿下的意思是?”
“诈死。”季听缓缓说出两个字。
申屠川顿时不说话了。
“为镇南王贺寿之后,我们便先行离开成玉关,待快到京都时放出他们去世的消息,再由褚宴先将他们带去江南的私宅中生活,等到日后我有能力为他们平反了,再让他们回京都,你觉得如何?”季听询问。
申屠川沉默许久:“父亲一生正直,怕是不肯如此。”
申屠山有多固执,季听可是清楚得很,闻言立刻道:“所以才让褚宴直接将他们带走,而是咱们先过去,先把你爹劝服帖了再实行计划。”
申屠川微微颔首:“如此也好,希望我能让他改变主意,”说着话,他看向季听,“诈死一事往大了说是欺君,你确定镇南王会帮我们?”
“没想让他帮,叫霍骁直接寻两具同你爹娘身量相同的尸体,置于房中一把火烧了便可,此事知道的人越少,泄露的可能才越小。”季听直接道。
申屠川扫了她一眼:“霍骁?”
“是啊,你不知道,那是我幼时最好的玩伴,自打镇南王去了成玉关,便没有见过了,”季听啧了一声,“不过虽然没见过,这些年却是没断了联系,我们一直有书信往来,关系还同以前一样要好,他定然会帮的。”
“人都是会变的,单靠书信怕是看不出来,你确定他会帮你?”申屠川沉声问了一句。
季听扬眉:“自然会帮。”
“可前世你沦落到那般境地,也没见他伸出援手。”申屠川不紧不慢道。
季听沉默一瞬:“……是哦。”
“所以他同你并非那般要好。”申屠川提点。
季听蹙眉:“你的意思是,不找他帮忙?”
“若真能劝得父亲答应如此行事,剩下的便简单了,先让爹娘搬出镇南王府,寻一偏僻处居住,再实行接下来的计划即可。”申屠川缓缓道。
季听点了点头:“你说得有理,那就这么定了。”
“所以目前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让皇上选你去镇南王府祝寿,”申屠川眉头微蹙,“他向来不喜你同重臣来往过密,恐怕是不会同意你去的。”
“没事,那不是还有你么,”季听淡定道,“皇上现在还指望你能从我手中拿到虎符,正想可劲巴结你呢。”
申屠川顿了一下,平静的看向她,季听眨了一下眼睛,暗示的朝他勾起一个微笑。
三日后,申屠川独自出现在宫中。
“你要去成玉关?”季闻扬眉。
申屠川下跪:“家母体弱,如今在成玉关已有将近一年,臣心甚忧,想到还有月余就是镇南王的寿辰,皇上定会派人去贺寿,臣只求能随行,去见爹娘一次,待回来之后,定会为皇上肝脑涂地。”
季闻眼眸微眯:“你的意思是,愿意帮朕了?”
“臣愿意,”申屠川垂眸,“求皇上让臣去见爹娘。”
季闻定定的看了他半晌,这才缓缓道:“可若朕突然答应让你随行,皇姐怕是会起疑。”
申屠川抿了抿唇,一时间没有说话,季闻见他如此固执,便知道若想让他心甘情愿的做事,这一趟必须得让他去了。
季闻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道:“这样,朕还未选好今年前去贺寿的人选,干脆让皇姐去好了,这样你也能顺理成章的随行。”
“多谢皇上。”申屠川俯身,唇角微微扬起。
目的达到了,他便直接离开了,从宫里出来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市集,买了热腾腾的糖炒栗子后才往家去,一进家门便看到季听正拿着个比脸还大的苹果啃。
他顿了一下上前:“怎么饿成这样了?”
“我不饿啊。”季听无辜的看着他。
申屠川蹙眉将苹果拿走:“不饿怎么吃这东西。”
“我也不知,就是想吃了,”季听笑笑,等看到他手上的油纸包时,顿时眼睛一亮:“栗子?”
申屠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再过两个月,栗子的味道便没有这般好了,所以趁这几日你要多吃些,”他说完顿了一下,“但吃之前,还是先看大夫吧。”
“为何要看大夫?”季听不解。
申屠川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你难道没发现么,自己近日很不对劲。”
季听顿了一下:“……有吗?”
“你觉得呢?”申屠川反问。
季听看向他手中已经啃了小半的苹果,静了静后道:“确实不大对劲,食性竟然同你越来越像,如今连苹果都肯吃了。”
“叫大夫看看吧,别是生了什么病。”申屠川蹙眉道。
季听答应了,等他去叫大夫的时候,不自觉的用手撑住了发酸的腰。
第120章
申屠川去找大夫,季听便拿了糖炒栗子去厅堂,坐下后一边剥栗子一边等。
先前的栗子都是申屠川给剥的,她也没觉得有多难,真到自己动手时,才发现一点也不容易,遇到已经开口的栗子好好,若是那种没开的,把手指都按出白痕了,也不见有打开的意思。
她只剥了两个就不耐烦了,然而又不想轻易放弃,正在纠结时,扶云和褚宴便进来了,她顿时眼睛一亮。
“殿下,您哪里不舒服了吗?”扶云飞奔而来。
季听将栗子交给他:“不必紧张,只是请个平安脉而已,你来得正好,快帮我剥栗子。”
“哦,好,”扶云听话的坐下,一边剥一边问,“往常都是每月初二请平安脉,这还不到日子,怎么就要请大夫了?”
季听笑笑:“没什么,就是觉得这几日胃口不大对劲,所以找个大夫来看一下而已,”她说话时一直盯着扶云的手,见他剥出的栗子不似申屠川剥的那般圆润,顿时嫌弃得不行,“你就不能小心些?”
“扶云已经足够小心了,可里头那层皮儿太黏了,揭的时候会碰伤栗子。”扶云嘟囔一句,半晌顿了顿,小心的问,“殿下除了胃口不对,还有别的问题吗?”
“我睡得香吃得多,能有什么问题?”季听失笑。
扶云和褚宴对视一眼,接着嘿嘿一笑:“我也觉得殿下一点事都没有,近日虽然不怎么吃肉,可精神却是极好,一看身子骨就十分康健。”
“可不就是,我好着呢。”季听颇为自得。
她说话间,扶云又将一个栗子给剥坏了,于是跟之前一样直接塞嘴里吃了,一边吃还一边安抚季听:“殿下别急,我肯定能剥好的。”
“……你不准剥了,再剥下去全给你一个人吃了,”季听无语的横他一眼,接着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褚宴,“你来剥。”
褚宴虽然爱吃甜,但对这种需要剥壳的东西却不感兴趣,往日也几乎没怎么吃过,听到季听要他动手弄,想了想道:“我用刀给殿下剁开吧。”不然最后的结果很可能跟扶云一样。
“……算了,还是等驸马回来吧。”季听无语的看了他们一眼,突然发现了申屠川有多不可替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