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要如何才能稳了根基?”申屠川又问。
季闻含笑摇了摇头,抬步朝外走去:“大概得等彻底将那群武将都攥在手心里才行。”
申屠川目光沉沉的看着他离去,半晌才面无表情的跟过去。
二人到了正殿时,如李全说的那般,已经只剩下季听和张贵妃了,季听看到申屠川立刻迎了上去,故意问道:“皇上可是欺负你了?”
“胡闹,他日后是朕的姐夫,朕欺负他做什么?”季闻不悦。
季听嘿嘿笑了一声:“臣不过是开个玩笑,若真对皇上不放心,也该偷偷的问才对。”
“朕这皇姐,真是被惯坏了,如今是无法无天的。”季闻笑着斥责几句,眼眸不经意间扫了申屠川一眼。
张贵妃凑到季闻身边,娇滴滴道:“皇上,就别在这里话家常了,百官如今应当是已经到了,臣妾也饿得紧,不如移步梓轩阁吧。”
“哟,皇上,您还说臣被惯坏了,臣怎么觉着张贵妃也被惯得不轻?”季听慢悠悠的问。
张贵妃闻言立刻瞪了她一眼,自己好心帮她解围,她竟敢倒打一耙。气不过的张贵妃立刻扶上了季闻的胳膊,嚣张的挑衅道:“臣妾是皇上惯的,殿下不满意?”
“确实不大满意。”季听扬眉。
张贵妃还想顶嘴,季闻却先一步笑了:“也不知你们到底结了什么仇怨,从第一日认识便看彼此不顺眼,如今私底下吵吵嚷嚷也就罢了,待会儿若是到了群臣面前还敢如此,仔细朕治你们的罪。”
“臣不敢。”
“臣妾知道了。”
张贵妃气哼哼的瞪了季听一眼,季听忍着笑意低下头,申屠川神色淡淡的看着二人之间的小动作,待一同往外走时,故意落后了几步,季听为了同他一起,也只能慢下脚步。
“原先知殿下好美色,但以为只好男人的美色,如今一看才发现,原来女人长得漂亮了,殿下也是喜欢的。”申屠川面无表情道。
季听斜了他一眼:“你又阴阳怪气个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同殿下闲聊而已。”申屠川垂眸。
季听轻嗤一声:“闲聊?好啊,你既然想同本宫闲聊,那本宫就陪你聊聊。”
“殿下想聊什么?”申屠川问。
季听唇角勾起,笑意却不达眼底:“不如聊聊皇上都同你说了什么。”
申屠川闻言沉默了。
季听眼底闪过一丝讥讽:“算了,他同你又不熟,又能跟你说什……”
“皇上说相信申屠一家是清白的,有朝一日会还我们清白。”申屠川打断她的话。
季听倒没想到他会说出来,顿了一下后问:“条件是什么?”
“条件是他先压制住武将,确保根基稳固。”申屠川缓缓道。
季听若有所思的看向他:“你可知皇上这话是何意思?”
“想让我帮他,申屠一介白身,于朝堂是无用的,大约是想让我从殿下这里想法子。”申屠川坦诚相告。
季听盯着他看了许久,末了轻笑一声:“有意思,你竟直接这样说了。”
“殿下,申屠即将是你的夫婿,日后便只能跟你宠辱与共,事关殿下,申屠不敢隐瞒。”申屠川缓缓道。
季听的指尖无意识的在袖内敲着,思索他又在玩什么鬼把戏。她相信他提到的谈话内容是真的,却不怎么相信他最后一句。
她思索片刻,实在想不出个结果,干脆也不想了,横竖申屠川入了她长公主的门,只要她不点头,这辈子都休想再入仕,她会叫人牢牢的看住他,让他无法从她身上讨到任何便宜。
两个人静静的跟在季闻的步辇后面走,季听的思绪还在发散时,申屠川突然道:“皇上的步辇看起来很是舒适,若是殿下也能坐就好了。”
季听回神,斜了他一眼道:“皇上的步辇岂是说坐就坐的,你在皇宫里说这种话,也不怕被割了舌头。”
“申屠不过是随口说的,殿下不告诉旁人,自是无人知晓。”申屠川勾起唇角。
季听轻嗤一声,懒得搭理他了。
二人随着步辇到了梓轩阁,诸位大臣已经坐定,看到他们来了之后便纷纷行礼,一阵寒暄之后便落座了。
因为季闻在,阁中气氛还有些放不开,即便是偶尔有武将对申屠川讥讽两句,也是不痛不痒,很快又被文臣们怼回去了。今日的宫宴只不过是走个过场,季闻和张贵妃用完膳便离开了,留下一屋子文臣武将。
“咱们也走吧。”一看季闻溜了,季听也立刻压低了声音道。
申屠川不解的看向她,就这一迟疑的功夫,李壮便走了过来:“申屠公子,往日多有得罪,如今你和殿下的婚事既然已经定了,那日后就是自己人了,我敬你一杯。”
“他不能喝酒。”季听头疼道。
李壮顿时不满了:“殿下,卑职又没灌他,你这都要护着?”
“没护着,他真的不能喝酒。”季听蹙眉。申屠川一喝完酒就变一根筋,每次都要缠着她,他喝醉了不知道羞耻,她还觉得丢人呢,自是不能让他在外头喝酒。
李壮见她坚持,干脆不同她说了,而是转头看向申屠川:“申屠公子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
“申屠公子高洁如竹,不给你个大老粗面子多正常,他又何尝给过咱们殿下面子。”另一个武将掏风点火。
李壮冷笑一声:“也是,是我不配……”
话没说完,申屠川便拿起杯子一饮而尽,面色如常道:“李将军,我干了,你随意。”
李壮一开始来敬酒就没想过他会喝,纯粹是冲着嘲讽两句来的,一看到申屠川喝了,顿时有些傻眼。
李壮回过神,又给申屠川倒了一杯:“再敬你一杯,日后要对殿下好,若是敢欺负殿下,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申屠川又一次喝完,季听无语的往后退了一步,趁旁人不注意压低声音道:“你待会儿若是对本宫失礼,本宫可对你不客气。”
“殿下。”申屠川温情脉脉的握住了她的手。
季听无言一瞬,正要说什么,就看到他走到李壮身边,拿着酒杯道:“喝。”
李壮:“?”
季听:“……”
她一直知道申屠川喝了酒会变得一根筋,只能想一件事,可她却忘了,申屠川除了想她之外,还能想别人。
季听看着懵着脸的李壮,突然生出一分同情。
第49章
时至午后,放了冰鉴的梓轩阁透着丝丝凉意,酒过三巡,大部分官员都有了醉意,举止相较之前要松散不少,只有李壮一脸严肃,甚至有些头大。
从敬了申屠川第一杯酒起,他走一步申屠川便跟一步,像只跟屁虫一般寸步不离,简直甩都甩不掉。
“申屠公子,你到底想干什么?”李壮有些暴躁道,这人一直跟着他,害得他连找人喝酒都不自在了。
李壮一开口,早就偷偷看热闹的大臣们都静了静,想知道申屠川会作何回应。只见申屠川目光沉沉的看着李壮,声音毫无起伏的回答:“和李大人喝酒。”
“……我们方才不是已经喝过了?!”李壮恼怒。
申屠川表情丝毫不变,甚至对他举起酒杯:“请。”
李壮:“……”
两个人面面相觑片刻,李壮确定这人脑子有病,于是求助的看向季听:“殿下,您能不能把他带走?”
“早就同你说了,他是不能喝酒的,你非要跟他喝,现在知道后悔了?”季听慵懒的坐在席上看戏。
李壮叫苦不迭:“卑职哪知道他喝完酒这么黏人,”他说完顿了顿,恶狠狠的警告申屠川,“申屠公子,我可不管你有没有喝醉,你再跟着我,仔细我对你不客气。”
申屠川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威胁对他来说似乎并没有用。李壮也不可能真的揍他一顿,只能再次求助季听:“殿下,卑职知道错了,求求殿下把他带走吧。”
“本宫可没那个本事,他喝完酒只剩下一根筋,只会从头犟到尾,如今只犟着同你喝酒,本宫就算要带他走,他也是不会听的。”季听随口道。
李壮瞪眼:“那殿下不试试又怎么知道?”
季听见他不死心,啧了一声看向申屠川:“过来。”
申屠川闻言连头都没动一下,依然认真盯着李壮。季听扬起唇角:“本宫早就说了吧,他是不会……”
话没说完,申屠川便已经放下了酒杯,面无表情的走到她身边,坐下时还不忘伸手握住她的衣袖,将好好的衣服握出一层褶皱。一直往这边偷瞄的大臣们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没想到申屠川会这么听话。
何止他们没想到,季听也没想到,看着坐在身侧的申屠川,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殿下,回家。”申屠川的一句话将她的神智拉回来。
季听试探:“你的酒醒了?”
申屠川安静的看着她,季听无语一瞬,确定他还没醒。
“殿下,你不是说他不听话吗?卑职怎么觉着挺听话的?”李壮没了跟屁虫,立刻放松下来,“殿下方才不会是为了看卑职笑话,所以故意不肯叫他走的吧?”
季听闲闲的扫他一眼:“本宫方才倒是没这般想,但你既然提出来了,若是本宫不做,岂不是白受你冤枉了?”
“……卑职小人之心,还望殿下恕罪,”李壮说完瞄了申屠川一眼,立刻接了句,“卑职突然想起家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说完就对着几个平日交好的武将使了使眼色,一行人呼呼啦啦的便离开了。申屠川看到李壮走了,下意识的要起身跟过去,只是身形刚一动,季听的手便覆了上来,他顿了一下后回头。
“殿下,他走了。”申屠川认真道。
季听无言一瞬,总觉着从他脸上似乎看到了委屈,如今虽然李壮带走了一群人,可阁中还是有不少人的,这会儿视线都往这边飘,似乎在打量什么。季听可不想在众人面前丢脸,沉默片刻后哄道:“既然他走了,那咱们也走吧。”
“回家吗?”申屠川问。
季听微微颔首:“嗯,回家。”
“好。”申屠川应了一声起身,朝季听伸出了手,季听借着他的力量起身,两人一同朝外走去。
他们两个一离开,梓轩阁便静了下来,好一会儿才有人打破平静:“这、这申屠川似乎也不像传闻中那般不喜殿下啊。”
“或许是无奈之举呢?”有看不惯季听的人道。
他话音刚落,便有人反驳了:“平日是无奈之举也就罢了,都醉得神志不清了,怎么也不该是无奈之举吧?”
梓轩阁内开始就申屠川到底是不是自愿的讨论起来,而被他们讨论的对象,一上了马车便在软榻上睡着了,季听被挤到边角里坐着,看到他睡得香甜后简直想揍他一顿。
不过她到底还是没打扰,见他一直没有醒来的意思,便叫车夫先将自己送回长公主府,等她下了马车后再去送申屠川。
“待会儿他若是一直没醒,也不用叫他,只消将马车停在阴凉地儿,车帘都撩起来,让他只管睡就是。”季听叮嘱车夫。
前来迎接的扶云闻言,立刻酸溜溜的说:“殿下对申屠川可真够上心的。”
季听等马车走远才撩了扶云一眼:“若非如此,又怎么让他放松警惕,安心入我长公主府做驸马?”
“……什么意思?”扶云不太懂。
季听浅笑一声:“你不必懂,只消知道在他没入府之前,要仔细待他就行。”
扶云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问:“殿下的意思是,这几日待他的好都是假的?”
“随你怎么理解吧。”季听说完便往庭院中走。
扶云急忙跟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可是殿下,若对他的好只是假的,您为何一连两日都在别院留宿?”
季听脚下一磕,险些绊倒,扶云急忙搀扶住她。
“……你一个小孩子,问这些做什么?”季听板起脸。
扶云蹙眉:“我只是不懂嘛,觉得殿下若只是想敷衍他,那有的是法子,为何一定要留宿呢?”
季听无言的看他一眼,心想总不能说自己是被设计了吧,而且申屠川伺候人的功力……嗯,她虽然未曾试过别的,可单就他而言,还是舒服的,她自幼就不受世俗规矩桎梏,活得肆意洒脱,既然这滋味不讨厌,也实在没必要勉强自己拒绝。
但这也只是在大婚之前,至于婚后……还是少来往,免得他认不清自己的处境,总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殿下怎么不说话?”扶云见季听不语,便忍不住又问一句。
季听敲了一下他的脑袋:“我若事事都跟你说还得了?”说罢便径直往自己寝房去了,“这几日若是申屠川再来请,就说大婚事忙,我没空去见他,让他耐心等着。”
“是。”扶云应了一声。
当晚,申屠川果然派人来了,扶云按照季听的说法将人遣走,且之后每一日都是这样的理由。
不知不觉过去了四五日,褚宴总算熬过了闭门思过的时间。
“恭喜啊褚侍卫。”是夜,扶云贱兮兮的来别院门口迎他。
褚宴面无表情的看他一眼,抬脚便往外走,扶云忙跟上去:“这大晚上的,你要去哪?”
“别院。”褚宴淡淡道。
扶云愣了愣:“你又要去招惹申屠川?”
“别告诉殿下。”褚宴扫了他一眼。
扶云皱眉:“就算我不跟殿下说,别院那边的奴才也会来通风报信,到时候受罚的还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