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山有青木
时间:2020-09-13 09:58:34

  “那倒不是,但十盘中赢上四盘还是没问题的,剩余六盘虽然输了,但也顶多输上五六子,再多的便宜他可是讨不到的。”季听提起此事颇为得意。
  申屠川含笑:“那看来殿下确有执白子的从容。”
  “废话少说,下棋。”季听催促。
  申屠川应了一声,执起黑子落于棋盘上。
  一刻钟后,申屠川看着满盘皆输的白子,沉默片刻后问:“殿下真的能赢牧与之四盘?”
  “自然,本宫还能骗你?”季听气恼的收棋子,“再来一次,本宫这次要执黑子。”
  申屠川默默应了一声。
  又是一刻钟,申屠川重新问了一遍:“牧与之真的输给殿下了?”
  “你什么意思,怀疑本宫?”季听气恼。
  申屠川干巴巴的看着棋盘:“倒不是怀疑,只是……”就这样的水平,怎么可能会赢牧与之?
  季听也听出了他的意思,不由得冷笑一声:“本宫今日不过是略微轻敌,若是换了其他时候,定能杀你个片甲不留!”
  “殿下说得是。”申屠川立刻应道。
  因为连输两盘,季听听他应声,都觉得是在嘲讽自己,当即更加不满:“本宫不止赢了牧与之,连周老将军都是本宫的手下败将。”
  申屠川:“……”周老将军,京都最出名的臭棋篓子。
  “再来一局!本宫这回定然能赢!”季听怒道。
  申屠川只好重新摆棋盘。
  又一刻钟后,季听气哄哄的走了,连饭都没有吃。申屠川看着惨不忍睹的棋盘,突然想起自己找她下棋的最初目的。
  ……他本来是想输她两盘,叫她高兴的啊。
 
 
第47章 
  季听气哼哼的回了家,一连三日都没往别院去,期间申屠川叫人来请了几次,她也直接当不知道。
  只是能避而不见一时,却不能避而不见一世,还没等她消气,两个人便要一同进宫面圣了。
  季听如平时一样换上正红宫装,坐进了长公主府的马车,看到扶云也要跟着上马车,便开口制止了:“今日在宫中要见不少人,许多官员也在,少不得要一阵寒暄,你若是跟去,恐怕得等上一整天,还是不要去了。”
  “没事的殿下,马车里有吃的,扶云能等。”扶云忙道。
  季听扬起唇角:“你确定?褚宴可还在思过呢,你到时候连个可以拌嘴的人都没有,真的不会无聊?”
  扶云一听顿时犹豫了,纠结片刻后讪讪一笑:“那、那扶云还是留在府中吧,正好可以盯着新来的工匠做事。”
  季听微微颔首,便将帘子阖上了。马车一路无阻的到了城南的别院门前,早已经开始等候的申屠川上前,对着马车行了一礼:“殿下。”
  季听一听到他的声音,便想到那日他杀自己个落花流水的事,不由得冷嗤一声,并未搭理他。
  申屠川迟迟等不到她的应声,便主动掀开车帘进了马车,季听木着脸扫了他一眼,看到他今日穿着后顿了一下。
  今日的申屠川着一件深色袍子,愈发衬得面如冠玉眉眼深邃,颇有几分世家公子的风范,只是……他怎么又开始穿金戴银了?
  季听看着他腰间镶金的腰带、银线为扣的玉佩,以及缀满了金珠的玉冠,不由得一阵无言。也就是他气质出尘,才会压得住这些金玉俗物,若是换了旁人,怕是要难看死了。
  “殿下。”申屠川见她一直盯着自己,耳尖渐渐的红了。
  季听沉默片刻:“你为何总喜欢这种打扮?”
  “因为殿下喜欢。”申屠川回答。
  季听气笑了:“本宫何时说过喜欢了?你穿成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故意给本宫丢脸去了。”
  申屠川顿了一下,眉头微蹙:“殿下又不喜欢了?”
  “……本宫就从未喜欢过。”季听无语。分明是他自己喜欢这种打扮,偏偏要赖在她身上,简直比棋盘上杀她还气人。
  申屠川沉默片刻,神色略微淡了下来:“殿下当初跟张侍郎可不是这样说的。”
  “哪个张侍郎?”季听刚问完便想起来了,原来是那位寒门贵子,被她夸了一句好看就生生把自己吃成胖子的张成张侍郎。他家中贫苦,母亲怕他入朝为官后会叫人看不起,便将自己积攒了半辈子的金银都溶了,做了配饰给张成戴上,希望能添些气势。
  其实那些配饰实在粗糙,稍有些家底的,连府中丫鬟都不屑于佩戴,但张成孝顺,便日日戴在身上,也因此受到了更多的嘲笑。她当初也是因为实在看不过去,便多夸了他两句,以堵住那些损人的嘴。
  她倒是没想到,此事竟被申屠川记在心里了,如今还拿出来当做他穿金戴银的理由……真是笑话,他前世就开始穿金戴银了,难不成那个时候便心悦她了,所以故意这么穿的?
  季听扫了一眼他身上的金银配饰,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屑:“本宫只是说张侍郎佩戴金银好看,又没说你也好看。”
  申屠川静了静:“我似乎比那位张侍郎要好看些。”
  “他如果是个胖子,你跟他有什么可比的。”季听无语。
  申屠川眉头蹙起:“殿下的意思是,他若是瘦一些,便比我好看了?”
  “是啊。”季听心想张侍郎入朝两个月便开始发胖,鬼还记得他长什么模样。
  申屠川眼眸微微眯了一瞬,接着冷淡道:“没想到殿下除了棋艺不怎么样,连眼光也是如此。”
  季听:“……”
  这话就有点杀人诛心了,季听原本就还在气头上,只是暂时因为闲聊把这事给忘了,没想到他又突然提起。不仅突然提起,还故意羞辱她,这可真是……呵。
  季听冷着脸不同他说话了,申屠川也沉默不语,只是绷着脸将玉佩摘了、腰带上的配饰抠掉,就连玉冠也取了下来,本就剪裁妥帖的袍子去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瞬间高贵了不少。
  季听瞄了他一眼,不由得轻哼一声,以示自己的不屑。
  二人一路无言的到了宫门口,申屠川先一步下了马车,然后当着禁卫军的面朝她伸出手。
  季听倒是想直接无视,但想到这里是皇宫,里头处处都是皇上的眼线,便还是给面子的将手递了过去。
  申屠川的唇角微微扬起一点弧度,将她扶下马车后便同她一起往宫里走。方才沉默了一路,他的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了,再看季听表情冷冰冰的,便压低了声音道:“方才是申屠失言,申屠向殿下道歉,殿下别生气了。”
  季听冷笑一声,并不愿搭理他。
  申屠川只能再劝:“等从宫里回去,殿下想怎么罚我都行,在宫里还是收敛些,免得被有心人看到了,会平白编排我们。”
  季听斜了他一眼:“这时候知道怕了?”
  “殿下笑一笑,别总绷着脸了。”申屠川说着,接了宽袖的遮掩,偷偷挠了她的手心一下。
  他的指甲修剪整齐,刻意划过时激得季听手心下意识一缩,身子就像过电了一般,麻得步伐都险些乱了。季听绷起脸故意走得快些,和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殿下,等等我。”他抬高了声音,周围人立刻看了过来。
  季听深吸一口气,咬牙等着他走到身侧,这才压低了声音:“你待会儿给本宫安分点,若是再这般胡闹,本宫回去就扒了你的皮。”
  “只要殿下不生气,申屠的一身皮又算什么。”申屠川眸色沉沉。
  季听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眼睛,沉默一瞬后恼道:“日后不准再跟风月楼那些人往来,都学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申屠字字肺腑。”
  “呵……”
  两个人说着话,便到了乾清宫中,季闻和张贵妃已经等着了,还有几位太妃也在。季听看到众人后挂上笑容,温婉的上前行礼,几位太妃忙将她扶起来,亲亲热热的仿佛待自己亲女儿一般。
  申屠川静静的看着季听被长辈围在中间,眼底流露出一丝温情,只是回头对上季闻淡漠的眼睛后,这一点温情也迅速收起。
  “太妃们如今见了皇姐,倒是连朕都冷落了。”季闻半真不假道。
  太妃之首徐太妃笑了笑:“皇上说笑了,我等岂能冷落了皇上,前些日子李太妃听闻皇上休息不好,还特意缝了荞麦枕头,只是还未来得及献给皇上。”
  季闻听了脸色好了不少:“按照规矩,本该婚后再让太妃们见新婿,但朕知道各位太妃颇疼皇姐,便想着提前让你们见见。”
  “还是皇上体贴,”徐太妃说了一句,接着看向申屠川,打量半晌后满意道,“身姿挺拔,模样俊俏,倒是个可人的,早先不少听先皇称赞,人品自是没话说,虽然身份低了些……但也不算什么。”
  “是申屠高攀。”申屠川垂眸道。
  一直安静的张贵妃撇了撇嘴,用‘你也知道啊’的眼神扫了申屠川一眼。
  季闻扫了他一眼,见他无悲无喜的,听到说起自己的家世也没有流露丝毫不满,不由得觉着满意。
  徐太妃清浅一笑:“这倒没什么,这世上的人身份再高,也高不过皇室去,不论是谁同咱们凛庆成亲,都是高攀了。”
  “太妃,瞧您说的。”季听好笑的挽住她的胳膊。
  申屠川唇角微微翘起:“太妃说得是。”
  “太妃偏心皇姐,自然觉得谁都配不上,朕可不想听这些酸话了,”季闻说着看向申屠川,“她们许久未见,定是有许多话要说,咱们就先去偏殿等着吧。”
  “是。”申屠川应了一声,便跟着季闻离开了。
  季听闻言不动声色的扫了申屠川的背影一眼,继续含笑同太妃们话家长,等众人落座时,季听走到张贵妃身边,压低声音问一句:“你今日为何如此安静?”
  “臣妾若是开口了,话可不会好听,”张贵妃轻嗤一声,“殿下先前送了臣妾一根光秃秃的玉簪,不就是想让臣妾闭嘴吗?”
  “那是上好的和田玉,触手生温,平日佩着最是养身,我府中就这么一支,平日连我自己都舍不得戴,到了你这儿就成光秃秃的玉簪了?”季听扬眉。
  张贵妃顿了顿,唇角微微扬了起来,言语中却还是诸多不屑:“殿下别是觉着臣妾没见过世面,所以故意诓骗臣妾的吧?”
  “你再给我不识好人心,”季听气笑了,“既然不想要,就还给我,我再送别人。”
  一听她要送别人,张贵妃顿时一脸警惕:“送谁?申屠川那个狐狸精?”
  “……你说申屠川是什么?”季听有一瞬间觉着是自己听错了。
  张贵妃冷笑一声:“狐狸精!”
  季听:“……”嗯,没听错。
 
 
第48章 
  偏殿之中,季闻放下手中茶盏,看向已经站了有一刻钟的申屠川:“赐座。”
  “谢皇上恩典。”申屠川应了一声,待宫人将凳子搬来后,便身姿挺拔的坐了下来,表情虽然淡了些,却也不失庄重,叫人挑不出什么错处。
  季闻扫了他一眼:“先前当着太妃们的面没有问你,你这脸是怎么了,可是受了什么伤?”
  申屠川抚了一下脸上薄薄的纱布,恭敬回答:“回皇上的话,先前不小心被树枝划了脸,划了一道口子。”
  “严重吗?”季闻问。
  申屠川摇头:“不严重,只是怕大婚当时破相不好,所以这几日用药仔细养着,希望到时能淡下来。”
  季闻听他说完,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比起上次,你倒是沉稳了不少。”
  上次见面时,申屠川私下勾结朝廷命官翻供被抓,季闻召见他时被言语冲撞数次,恼得季闻直接把人送去了风月楼,扬言要他好好学学规矩。
  申屠川听到他提起上次,表情没什么波动:“草民在风月楼中确实学了不少东西,也意识到当初身为宰相嫡子,确实骄纵过多,也难怪皇上生气。”
  “当初朕也是怒极,才会将你送去那种地方,好在皇姐知朕的本意并非如此,这么久以来也未让你受什么羞辱。”季闻理所当然的将季听的功劳记在自己身上。
  申屠川起身行礼:“多谢皇上照拂。”
  “罢了,朕当时也冲动,此事就不提了,”季闻摆摆手,等他重新坐下后才道,“日后成了一家人,不要生出嫌隙便好。”
  “皇上是君,是天子,申屠不敢有半分不敬。”申屠川缓缓道。
  季闻知道他的性子很淡,也知道他为人君子言出必践,便逐渐放缓了表情:“如此便好。”说完便重新端起茶盏,不紧不慢的喝着。
  申屠川静静的坐在位置上等候,仿佛早已经习惯了这一幕。偏殿中静了片刻,李全便躬身走了进来:“皇上,各位太妃娘娘已经回去了,贵妃娘娘请您过去。”
  “知道了。”季闻淡淡的应了一声。
  李全恭敬的往后退,退出偏殿时看了申屠川一眼,见对方看过来,忙善意的笑了笑。申屠川垂下眼眸站了起来:“皇上请。”
  “嗯。”季闻不紧不慢的起身,朝着偏殿之外去了。
  申屠川跟在他身后往外走,快走到殿门口时季闻突然停下,他也立刻跟着停下了。
  “朕一直知晓申屠山的为人,只是谋逆一事证据确凿,朕也不能保他,所以思来想去判了流放,留得青山在,倒也不愁没柴烧。”季闻突然道。
  申屠川沉默一瞬:“皇上愿意相信家父?”
  “朕如今既然这般同你说了,自然是相信的,只是朕如今根基不稳,满朝的武将都不怎么服朕,若是再坚持保文臣之首,怕是朝堂都要动荡了,”季闻说着看向申屠川,轻笑一声道,“你且好好同皇姐过日子,待朕有朝一日稳了根基,便想法重审此案,也好还你申屠一家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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