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姐不留下用午膳?”季闻挽留。
季听笑笑:“还有不到一月便要成亲了,臣府中早已经忙成一团,实在不宜再耽搁了。”
“如此,那朕就不挽留了。”季闻缓缓道。
季听垂首福了福身:“臣告退。”说罢,便转身离了乾清宫。
她一走,张贵妃便没骨头一般倚在了季闻身上:“皇上,殿下这门婚事是不是不会再有变动了?”
“君无戏言,还能有什么变动?”季闻回答。
张贵妃抿了抿唇,随即娇滴滴道:“既然没有变动了,那该行的规矩可一样都不能省,如今还有不到一月便大婚了,皇上得赶紧派个教养嬷嬷去教申屠川规矩才行。”
“这倒也是,那等朕昭告了天下,便派人过去。”季闻缓缓道。
张贵妃笑笑:“这门婚事怕是许多人都不满意,皇上到时候定然要费神应付那些人,说不定会将此事忘了,不如交给臣妾如何,不过是派个教养嬷嬷,再按照皇家规矩做些别的事,臣妾还是能应付得来的。”
“如此,那就辛苦贵妃了。”季闻欣然同意。
张贵妃轻笑一声,眼睛微微眯了眯。
第44章
回去的路上,季听踢了踢脚下木板:“出来用点心。”
“殿下不必叫他了,褚宴不在。”扶云乖乖道。
季听顿了一下:“为何不在?”
“方才殿下入宫后,褚宴说如今别院住的好歹也是未来驸马,要多派些人马将别院保护起来,免得被什么宵小钻了空子,对咱们驸马爷不利。”扶云将褚宴方才说过的话复述一遍。
季听:“……我怎么觉着,对驸马最不利的就是他呢。”
“那就不知道了,但殿下先前警告牧哥哥的时候,他也是在的,想来会有分寸。”扶云宽慰道。
季听一想也是,而且以申屠川的身手,怕也是吃不了亏的,于是便不再纠结了,而是吩咐车夫:“不着急回府,先去周老将军府上一趟。”
“都这个时辰了,周老将军许是已经吃上了,殿下不如改日再去蹭饭。”扶云蹙眉劝说。
季听叹了声气:“我哪是去蹭饭的。”
“那是去做什么?”扶云好奇的看着她。
季听沉默一瞬,下一刻撩开车帘,惆怅的看向远方:“去挨揍。”
自打赐婚的旨意下了,老爷子便一直没有响动,想来就是在等她亲自去告知,而她这么久都没去,估计他也猜到了驸马是谁了,只是还在等她给个交代……只希望这个时辰周家人都在,一家老小看到老爷子动手,能帮着拦一下。
季听往周府去的时候,同一时间的南城别院中。
申屠川面无表情的站在院中,看着对面同样面无表情的褚宴。
“你想软禁我。”申屠川淡漠陈述,并非疑问。
褚宴酷嗖嗖的看着他:“申屠公子误会了,我是派人来保护你。”
“不过一个小小的庭院,要用这么多人,褚侍卫当真如此废物?”申屠川看了一眼庭院内五步一岗的阵势,眼底一片冷意。
褚宴的脸也冷了:“申屠公子是未来驸马,多派些人是应该的。”
“殿下知道你这么做吗?”申屠川目光沉沉。
褚宴微昂下颌:“申屠公子还未进府,所以不知道,派人保护你这种小事,我还是能做主的。”
申屠川眼神极冷的看着他,一时间没有说话,褚宴也静静的站着,丝毫未被他的气场压迫,两个人一副随时会打起来的样子,却谁都没有动。今日刚来的奴才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出了一身的汗,犹豫要不要回长公主府说一声。
庭院里静得只剩下风声,两个人各有各的威势,谁也没有退让,气氛一时间紧绷到了极点。
片刻之后,申屠川突然冷静下来:“褚侍卫,用这样的手段,是不是有些卑鄙了。”
“申屠公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褚宴不为所动。
申屠川眼神镇定:“你心里明白我在说什么,”他说着往前一步,压低了声音道,“明明心里恨极了我,却只能用这种下三滥的方式恶心人,看来褚侍卫不过如此。”
“若是用旁的方式,我怕申屠公子会承受不住。”褚宴眯起眼睛。
申屠川勾起唇角,在褚宴能看到的角度露出一个极具挑衅的笑:“你确定承受不住的那个人是我?上次在长公主府,我不过是为了让殿下消气,才站着任由你动手,你不会真的觉得,自己的身手比我好吧?”
“你在激将我?”褚宴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可惜了,不够高明。”
他说完就要往后退一步,却清晰的看到申屠川的唇无声说出‘懦夫’二字。他眼神一冷,化拳为掌朝申屠川袭去,申屠川猛地往后退了两步,一侧身便躲开了他的袭击,然后动作极快的朝褚宴后衣领抓去,褚宴往下一俯也跟着躲开了。
二人突然就打了起来,周围的侍卫面面相觑,却无人敢上前帮褚宴。今非昔比,申屠川再过二十几天便是长公主殿下的夫婿了,于他们而言就是半个主子,他们不敢也不能以下犯上。
自然,褚宴也不需要他们帮,动作凌厉的跟申屠川过招,申屠川目光沉静见招拆招,在二人陷入胶着时突然夺过一旁侍卫的剑。褚宴一见他拔剑,便立刻从刀鞘中将刀抽出,先前拳脚相击的声音瞬间变成了刀剑相击。
这二人的动作都有些狠厉,叫人看得胆战心惊,眼看着要收不住场了,一方才在旁边偷看的奴才终于绷不住了,跑到后院牵了马匹,便快马加鞭回府报信去了。
这边季听将成亲的事告知了周老将军,周老将军果不其然爆发了,抄起扫帚就要揍人,季听在周家其余人的帮助下慌乱地跑了出来,从头到尾都没在里头待上一刻钟。
“殿下真的挨打了?”扶云着急的问。
季听捧着杯子喝了几口水,这才缓过劲:“挨了一下,不严重。”说完便撩起袖子,露出上头的红痕。
是不怎么严重,只是红了,连肿都没肿,怕是小半个时辰就能消退。可扶云还是生气了:“周老将军怎么能这样?就算他是您的师父,也不该如此大不敬啊!”
“他一直以为我会将申屠川纳为侍夫,却不曾想直接变成了驸马,心里生气也是应该的,”季听说着放下杯子,轻轻呼了一口气道,“再说师父也是疼我的,方才出过气之后,想来等明日皇上昭告天下时,会帮我摆平一众武将,至于文臣那边,反对的声音应该就寥寥了。”
“如今的申屠川又不是昔日宰相嫡子那般的风光身份了,那些文臣有什么资格反对,扶云还觉得他都不配给殿下提鞋呢。”扶云愤愤道。
季听好笑的看他一眼,没有再跟他解释其中缘由。
如今搞定了周老将军,便只安稳等着成亲就好了,季听神色放松的躺在软榻上,懒洋洋的闭上眼睛:“困了。”
“殿下睡吧。”扶云边说边为她打扇。
季听应了一声,只是还没等睡着,马车就已经到了长公主府门前,一个奴仆突然冲了过来:“殿下!别院打起来了!”
季听一惊,瞬间什么睡意都没了:“怎么回事?!”
“殿下别急,我去问。”扶云说完忙撩开车帘询问。
那人仔仔细细将方才的事说了,当听到二人已经动上兵器时,季听再顾不上别的,只叫车夫快马加鞭,朝着别院去了。
一踏入别院的门,她便听到了霹雳乓啷的短兵相接声,顿时皱起眉头快步往里走。
和褚宴胶着很长一段时间的申屠川,当余光扫到一席艳丽红裙之后,刺向褚宴的剑立刻猛地一收,褚宴微微一愣,申屠川便趁这个功夫往前倾,褚宴的刀便在他脸上留下了一条细长的伤口。
季听进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幕,顿时大为光火:“都给本宫住手!”
褚宴和申屠川同时停下看向她,季听看到申屠川脸上的刀口不断往外渗血,脸色都沉了下来:“一个是驸马,一个是本宫的贴身侍卫,你们两个这样胡闹,是要全京都都看本宫的笑话不成?!”
“卑职不敢。”褚宴垂眸。
申屠川也丢掉手中剑:“申屠不敢。”
“不敢?本宫看你们倒是敢得很,”季听真是要气死了,在二人中焦躁踱步,“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说不清楚,今日一个都别想好过!”
“是申屠川挑衅在先,卑职才跟他打起来。”褚宴立刻道。
申屠川眼神凉了一分:“若不是褚侍卫带这么多人来监视软禁我,我又怎么会挑衅?”
“我是派人保护你,是你非要扭曲成监视。”褚宴面无表情。
申屠川冷笑一声:“派这么多人前来寸步不离的守着,还不准我轻易离开别院,不是监视软禁又是什么?”
“我何时说过不准你离开别院?”褚宴声音像冰冻了一样。
申屠川:“你是没说,可你却这般做了,特意在大门安置十余个侍卫,不是……”
“都给本宫闭嘴!”季听忍无可忍的打断,两个人瞬间老实下来,她看着不省心的二人,非常有打人的冲动,但也只是对着他们指了几下,恨恨道,“你们让我说什么好!”
“殿下别生气。”申屠川立刻道。
褚宴看了他一眼,默默释放冷气。季听冷哼一声,冷淡的看着二人。
庭院里再次只剩下风的声音,扶云偷偷挪到褚宴身旁,小小声的问:“你受伤了吗?”
褚宴绷着脸微微摇头,扶云松一口气,接着对申屠川怒目而视。申屠川淡漠的扫了他一眼,并不在乎他的想法,只是低头看向季听。
“褚宴以下犯上,今日起闭门思过,十日不得离开卧房!”季听冷声道。
褚宴绷着脸跪下:“卑职遵命。”
“殿下,那申屠川呢?他也打架了!”扶云忙道。
季听抿了抿唇,还未开口说话,就看到申屠川走到她面前,拿起她的手虚放在自己受伤的那一侧脸上,声音微微低了下去:“殿下,疼。”
季听:“……”
褚宴等人:“……”刚才不是还挺嚣张吗?这会儿突然装什么装!
第45章
申屠川脸上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细密的血珠,季听的手指无意间擦过还未干涸的血迹,指尖上立刻红了一片。
她糟心的收回手:“扶云去传太医。”
“就这点小伤,应该不至于……”
“快去!”季听沉下脸。
扶云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最后看了眼褚宴便转身离开了。季听蹙眉看向跪在地上的褚宴:“你回去闭门思过吧,将他们也带走,留两个护院便可。”
“是。”褚宴应了一声起身,院子里的人也跟着他呼呼啦啦离开,很快就只剩下季听和申屠川两个人。
庭院再次清净下来,申屠川眉眼舒缓:“还是这样安静些好。”
“本宫知道你的身手,即便不能赢了褚宴,也不该被他伤到。”季听平静的看着他,眼底透着些许审视。
“方才殿下进来时,我余光扫到了,”申屠川即便被这样质问,表情也没有变动,“所以分了心。”
季听神情微动,半晌轻嗤一声:“少拿风月楼那套对付本宫。”
“句句属实。”申屠川缓声道。
季听又扫了他一眼,一看到他被鲜血染红的脸就有些糟心,便将他推到石桌前坐下:“等着。”
说罢,便去寝房中绞了手帕,出来递给他:“先把脸上血擦了。”
“殿下,我看不到。”申屠川看着她。
季听抿了抿唇,到底还是在他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了:“靠过来点。”
申屠川顺从的靠近,将脸凑到她面前。季听看着突然放大的脸,无语一瞬后用手帕覆上了血迹。
刚擦一下,申屠川便蹙起眉头:“嘶。”
“……少装啊,本宫就没碰到你的伤口。”季听不悦。
申屠川定定的看着她,漆黑如夜的眼眸中清晰的倒映她的脸:“真的疼。”
季听被他这样近距离的看着,睫毛不受控的轻颤两下,她沉默一瞬,忽略心中奇怪的感觉,皱着眉头继续帮他擦血迹,这一次动作相较之前要温柔许多。
申屠川只安静的看着她,仿佛世间万物都同他无关了,哪怕季听心里默念他都是装的,可也总不受控制的被影响,好几次都险些戳到他的伤口。
出现几次这样的事后,季听终于恼羞成怒了:“……你给本宫把眼睛闭上!”
申屠川顺从的将眼睛闭上,季听的肩膀这才放松些,仔仔细细将他伤口旁边的血都擦掉,露出他原本光洁的肤色。
“这两日皇上会将婚事昭告天下,到时候我们要一同入宫谢恩,你这伤……”季听略为迟疑的看着他。
申屠川静了静:“殿下放心,我会说是自己不小心划破的。”
“嗯,那就好。”季听放松下来。他这伤在脸上,季闻若是看到了肯定要问,若他说是褚宴伤的,恐怕就算她求情,褚宴也要吃些苦头,现下听到申屠川不会追究,她也就放心了。
庭院里再次静了下来,片刻之后季听将沾了血迹的手帕放下:“好了,你且等着吧,太医来了就会帮你包扎。”
说着话,她便起身要走。
申屠川一把将她拉住了:“殿下去哪?”
“回府,”季听说完扫了他一眼,“不必留了,本宫今日心情不好,不想留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