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山有青木
时间:2020-09-13 09:58:34

  钱德还想说什么,再看季听已经双眼紧闭,似乎已经昏厥,只得咬咬牙道:“好,是驸马爷执意要为殿下疗伤的,在场的都算见证,若是殿下出了什么闪失,还请驸马爷一人承担。”
  “滚远点,若是谁敢看了殿下的身子,我要他的命。”申屠川面无表情。
  钱德的拳头紧了紧,带着所有禁卫军到前头等着去了,他们一远离,申屠川便捏了捏季听的手心,季听立刻睁开眼睛跳起来,全然没有受伤的样子:“快走快走。”
  “殿下摔疼了吗?”申屠川起身时还不忘问。
  季听急匆匆爬上马:“本宫方才特意选的泥泞地摔的,又怎么会疼呢,别废话了,赶紧走。”
  她说着就勒紧了缰绳准备离开,谁知申屠川突然翻身上了她的马,在背后将她抱住。季听顿了一下:“你这是做什么?”
  “钱德虽然是十足的小人,可能坐到禁卫军统领的职位,还是有些小聪明的,恐怕很快就反应过来,”申屠川一边说,一边调转马头朝着小路走,“到时候来追时,万一恼羞成怒要用强的,殿下一个人骑马我不放心。”
  季听闻言轻嗤一声:“怎么,他还打算强行抓本宫回去?”
  “不是没有可能,”申屠川神色平静,“若不是皇上对他下了死命令,以他那等见风使舵的性子,怎么可能宁愿冒着得罪殿下的危险,也不准殿下去郊县游玩?”
  季听蹙了蹙眉头,一时间也不说话了,申屠川的手从她双臂下穿过,在她小腹前握紧了缰绳:“殿下坐稳了,我们要快些走了。”
  季听乖顺的扶住他的胳膊,身子也倚在了他的怀里,以免自己离申屠川太远而不小心掉下去,申屠川唇角微扬,猛地甩动一下缰绳,在夜色中往山下冲去。
  另一边钱德带人等在回行宫的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再看身侧的副将,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有什么话你就说。”钱德沉声道。
  副将犹豫一下开口:“方才殿下跌下的位置,分明是一片泥泞,周遭也不见有碎石枯枝之类的东西,怎么殿下一摔便被树枝扎伤了?”
  “你的意思是,殿下是装的?”钱德皱起眉头。
  副将忙道:“卑职不敢,卑职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而已,不敢质疑殿下。”
  钱德一时间没有说话,连副将都发现的事,他自然也发现了,只是方才看到季听摔倒,一时间太过慌乱,所以才暂时没想起来,这会儿越想越觉着不对劲。
  副将见钱德没有怪罪,又忍不住道:“殿下平白无故的,非要在这个时候狩猎,大人不觉得很不对劲吗?”
  他说的这些钱德自然也已经想到了,再听副将提及,他的脸色阴沉得像今夜的天儿一般,静了片刻后下令:“你过去看看,看他们在玩什么把戏。”
  “卑职不敢!”副将扑通一声跪下,“卑职也只是推测,做不得数的,万一这会儿驸马爷正为殿下疗伤,卑职看了什么不该看的,这条贱命怕是都保不住了!”
  “废物!”钱德暴躁的骂了一句,转身大步朝季听摔倒的地方走去,走到一半时还是停了下来,抬高了声音问,“驸马爷,殿下伤势如何了?”
  那边无一人应声。
  钱德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又高声问了两句,确定还是无人回应后便冲了过去,只见原本在泥泞之中的两个人已经不见了,跟着消失的还有季听那匹马。
  钱德脑子里轰隆一声,回过神后厉声叫人:“都给老子滚过来,赶紧去追!若是追不回来,你们都给老子去死!”
  雨越下越大,大到人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山里的雨又冰又凉,砸在身上时仿佛针扎一般,尤其是季听坐在前头,赶路时所有雨都往她身上打,起初还不觉得,慢慢的开始冻得直哆嗦,仅有的一点热是从申屠川的胸膛传来的。
  她不受控制的往申屠川怀里钻,然而也没暖和多少,只能咬着牙强忍。
  申屠川看到她在身前缩成一小团,眼底闪过一丝心疼,然而她只有坐在自己前头,他才能在背后护住她,所以只能一边快马加鞭一边安慰:“殿下再忍忍,待会儿到了山下,先找个村落歇息。”
  “不、不行……”季听哆嗦道,“村落房屋稀少人口也不多,乍一过去必然会引起注意,去郊县,若他们敢冲进县里抓人,必然会惊动官兵,到时候随他如何狡辩,只要本宫认定他图谋不轨,便无人敢信他。”
  申屠川知道她说的有道理,只是看到她瑟瑟发抖,脸色便有些不好。
  季听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颤抖着看了他一眼,如哄小孩一般哄了他一句:“听话。”
  “……嗯。”
  申屠川说不出什么滋味,片刻之后将自己的外衣脱了,兜头便将她罩住。季听愣了一下,随即便要脱下,只是还未动便听到他在耳边说:“殿下别动,路上湿滑,若是失了平衡就不好了。”
  “……你衣衫本就单薄,怎能再将外衣给我?”季听皱眉。
  申屠川在她耳边轻笑一声:“殿下也终于不在我面前自称‘本宫’了。”
  季听顿了顿,不悦的开口:“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想这些。”
  “殿下就盖着吧,虽然衣裳已经湿了,可还是能挡些风雨的。”申屠川温声道。
  季听沉默许久,最终没有再拒绝。申屠川这件外衣为她挡去了大半风雨,她缩在申屠川的胸膛前,再没有像方才那般冷得发颤。
  雨一直下,似乎没有尽头,两个人马不停蹄的往郊县赶,企图在钱德发现之前尽快找到藏身之处。
  然而两人乘一匹马到底是慢了些,在快到郊县时,雨终于小了下来,也因此暴露了身后追赶的马蹄声。
  季听眉头紧皱:“他们追来了?”
  “殿下坐稳,我们得快些了。”申屠川看着近在咫尺的郊县,运足了力道打在马匹上,随着一声嘶鸣速度更快了些。
  钱德见他们快到郊县了,知道一旦他们到了人口众多的县城,随便躲在什么地方他便不容易找到,顿时心急起来。
  一想到他们回京都后自己会面临的责罚,他便再顾不上许多,脑子一昏下令禁卫军用弓箭逼停他们。
  禁卫军们听到这个命令时一愣,但很快还是咬牙选了听从,一时间箭矢朝着前方去了。
  当听到利箭穿透空气的声响,季听一时都震惊了:“他们对我用武?”
  申屠川绷着脸,以最快的速度往郊县冲,随着他们离郊县越来越近,流矢也越来越密集,有一瞬马匹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申屠川立刻绷紧身子拉住缰绳。
  季听立刻问:“怎么了?”
  “殿下抓紧我,快到了。”申屠川哑声说完,便在马匹倒地的瞬间抱着季听摔到一旁,随着闷哼一声耳边彻底静了下来。
  季听挣扎着从外衣下钻出来,四下看一圈后松一口气:“到郊县了。”
  “嗯,他们没追来。”申屠川躺在地上,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
  季听一直皱着的眉头总算是舒展了,气哼哼的从他身上起来:“王八蛋,怎么不追来了?敢来本宫就敢弄死他!”
  “殿下威武,他应是怕了。”申屠川轻笑一声。
  季听眼底闪过一丝不屑,见他还在地上躺着,不由得皱起眉头:“你怎么还不起来?”
  申屠川闻言便要起身,然而刚一动便又跌了回去,闷哼之后自嘲:“太累了,腿软。”
  “多大点出息。”
  季听轻嗤一声,蹲下正要去扶他,一队夜巡的官兵便朝这边冲了过来:“什么人?!”
  季听看到他们后微微放松,冷着脸站了起来:“周前何在?”
  听到她直呼县丞的名字,官兵们愣了一下,再看她虽然狼狈,可气度却是贵不可言,显然不是普通人。安静对峙之后,官兵中领头的站了出来:“你是何人?”
  “本宫是凛庆长公主!”季听沉声道。
  官兵们明显一愣,她也不多说,直接从腰间拽下一块玉佩:“将此物交给周前,他自会过来。”
  领头的不敢怠慢,忙叫人去交了,不多会儿周前便率人匆匆赶来,看到她后急忙下跪:“微臣参加长公主殿下!”
  其余人见县丞都行礼了,也急忙跪了下去,季听淡淡开口:“免礼平身。”
  “殿、殿下怎么……”周前皱眉问。
  季听叹了声气:“此事说来话长,先给本宫安排住处。”
  “是是。”周前忙答应下来。
  季听这次放松下来,唇角噙笑着回头:“都歇这么久了,还不起……”
  话没说完,便看到申屠川双眼紧闭面色惨白,而他身下的泥水中,早已混入了不知多少血迹。
 
 
第77章 
  县丞府,客房中。
  已是深夜,府内却灯火通明,丫鬟小厮端着水盆在客房进进出出,每次进去时水盆中还是清水,出来便染了血色。
  季听静静站在床侧,没什么表情的看着申屠川后背上的血窟窿,而他的身边是刚取出来的弓箭头,上面还沾了破碎的血肉。
  三个大夫配合着止血,每个人都面色凝重,申屠川的伤显然比想象中更为凶险。
  “殿下,这边有几位大夫守着,您先去偏房更衣吧。”县丞夫人小心的劝说。
  季听仿佛没听到一般,只是安静的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人。
  县丞夫人看她浑身湿透满是泥泞,不由得轻叹一声:“知道殿下心里不好受,想在这里守着,可您穿着一身湿衣裳,若是病了,大夫们还要分神照顾您,岂不是更加麻烦?”
  季听神情微动,扭头看向她。
  “殿下,您就歇歇吧,”县丞夫人见她有反应了,急忙继续劝,“热水已经备好,您驱驱寒……”
  “夫人不必再劝,本宫等驸马醒了,自会去沐浴更衣。”季听垂眸打断。
  县丞夫人顿时不敢再说话,求助的看向县丞,见对方对她微微摇头后,便对着季听福了福身:“殿下既然心意已决,妾身便不再劝了,妾身在此也帮不上忙,便先行告退,若殿下有事直接着人去唤妾身就是。”
  说完见季听没有反对,便低着头离开了。
  客房里依旧忙碌,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房间里的人渐渐的少了,慢慢的只剩下几个大夫和季听还在。
  申屠川的血已经止住,两个大夫配合着上药包扎,另一位走到季听面前,拱手行礼后道:“回禀殿下,驸马爷的血已经止住,伤处只要小心看护便可,只是……”
  “只是什么?”季听看向他。
  大夫叹了声气:“只是驸马爷现下昏迷不醒,对疼痛也没有反应,若是今晚迟迟醒不过来,怕是……小则伤其神智,大则危及性命。”
  季听出离的冷静:“如何能叫他醒来?”
  “该做的草民们已经都做了,剩下的全看驸马爷造化。”大夫小心道。
  季听眉眼微怔,片刻后收敛心神:“本宫知道了。”
  说话间申屠川已经包扎好,那两位大夫也走了过来,三人朝季听再施一礼,便一同告退了。他们走了,客房里便只剩下季听和申屠川了,她一个人站了许久,才抬脚往床边走,结果稍微一动,腿就传来一阵酸麻的感觉。
  她这才发现自己先前已经站得没有知觉了,静了静后在床边的脚踏上坐下,平视他紧闭的双眼。
  片刻之后,季听不咸不淡道:“本宫限你一个时辰内醒来,否则就要你申屠一家陪葬。”
  床上的人安安稳稳的睡着,半点反应都不给她。
  季听面无表情:“申屠川,你真当本宫不敢?”
  他依然不说话,仿佛打算就这么睡一辈子了。
  季听沉默许久,最终垂眸低声道:“罢了,不威胁你了,若你愿意醒来,本宫便答应你三年之内不纳侍夫。”
  “……殿下此言当真?”
  沙哑的声音传来时,季听有一瞬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一抬头便对上一双漆黑凉薄的眼眸。
  她静了片刻,没什么表情的开口:“说杀你全家的时候你不醒,说不纳侍夫了你倒是醒得快,当真不是故意耍本宫?”
  “怎么会,只是凑巧醒了而已,”申屠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殿下还说要杀我全家了?为何?”
  “没什么,觉得你过于没用而已,”季听淡淡开口,“不过是要你护送本宫一趟,还没把本宫送回京都,自己先伤成这样,杀全家都是轻的,按道理该诛九族才是。”
  “我这伤是为殿下受的,殿下不赏我就算了,怎么还要诛九族,这是哪门子的道理?”申屠川精神不大好,却还是低声打趣她。
  季听横了他一眼:“本宫就是道理,你不服气?”
  “不敢不服,只是殿下如今是我的夫人,也在我全家和九族的范围内,难道殿下连自己都杀?”申屠川勾起唇角。
  季听眯了眯眼睛:“本宫就不能先休了你再诛你九族?”
  “不能,殿下这辈子都不要动休夫的念头。”申屠川干脆的拒绝了。
  季听轻嗤一声,倒也没有再跟他顶嘴,客房里一时间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申屠川缓缓开口:“殿下,叫人送热水进来吧。”
  “你要做什么?”季听蹙眉。
  申屠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我如今这个样子又能做什么?是想让殿下沐浴更衣而已,这边靠山夜里冷,仔细别病了。”
  “嗯,知道了。”季听抿了抿唇,这才撑着床起身。
  她身上早就没什么热乎气了,这会儿放松下来后更是四肢僵硬,连起身都有些困难,试了两次后还是放弃了,直接叫了丫鬟进来伺候。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