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见他笃定,再不敢质疑半分:“那属下先召回已经追出去的人?”
申屠川不语,似是同意了。
老鸨忙起身到窗口,对准天上放了一支烟花,这才折身回来,看到申屠川清冷的神色回过味来,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高兴了。
……合着是在怪她坏了他的好事?她沉默一瞬,再次跪了下去。
这边季听三人跑出风月楼,还在辛苦躲避追兵。褚宴要一拖二,便有些腾不出手,眼看着就要被那些人追上时,天上突然炸起一朵烟花,接着那些追兵便转身离开了。
“……就这?”季听跑得呼吸都不畅快了,扶着墙茫然的问,“怎么突然不追了?”
“殿下,你且在这里躲着,卑职去看看情况。”褚宴将季听安顿好,便从藏身处出去了。
“应该是怕事情闹大吧,若是被外人知道申屠川被人轻薄了,恐怕会卖不出好价钱。”扶云回答她方才的问题。
季听觉得有道理,便对他点了点头。
扶云缓过劲儿,便一脸好奇的问:“殿下,你出气了吗?”
季听想想方才申屠川的表情,不由得勾起唇角:“出了,我还掐了他一把。”
“还掐他了?”扶云惊呼一声,一本正经的夸奖,“殿下真厉害。”
“还行吧。”季听一口恶气出来了,心情十分愉悦。
扶云看着她明媚的脸,半晌傻笑起来:“原先殿下说不喜欢申屠川了,扶云还一直不信,可现在却是信的。”
“哦?”季听扬眉。
扶云开心的点了点头:“扶云最了解殿下,不管是喜欢的人还是喜欢的东西,殿下都是放在心尖尖上的,明知道申屠川的性子烈,今日却还舍得这般磋磨,一看就知道确实放下了。”
季听好笑的扫了他一眼,正要认可他的话,转念想起自己的计划,斟酌片刻后还是否认了:“你说得不对,我对他还是喜欢的。”
扶云脸上的笑意一僵。
“今日之后,我便更确定自己喜欢他了,”季听眼眸微眯,毫不遮掩其中的算计,“这么好的男人,我可舍不得放手。”
季闻要诬她荒淫,她偏要摆出痴情的做派,看谁更技高一筹。只是要想装得像,就必须得找个叫人心服口服的对象才行。
扶云傻愣愣的看着她,半晌才找到自己的声音:“殿下……您确定吗?”
季听扫了他一眼,笑了:“放心,我有分寸,不会再像往日那般纵着他了。”
“……您最好是。”扶云已经无力吐槽了。
两人聊着天等褚宴回来,三人汇合后便一同回府了。
翌日一早,朝会结束后季听同几个将军一起往宫外走,季闻身边伺候的李全李公公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长公主殿下请留步!”
季听停下:“李公公有事?”
“多日不曾好好说过话,皇上甚是思念您,恰逢今日十五,皇上请您到乾清宫说话,顺便留下和皇上一起同后宫众嫔妃用膳,”李全谄媚道,见季听似乎要拒绝,忙叫苦道,“您就别推拒了,皇上再见不着您,真是要生气了。”
季听失笑:“放心,今日就是看在李公公的面子上,本宫也得去。”她晾了季闻这么多天,也是时候见他了。
“殿下真是折煞奴才了。”谁都喜欢听好话,尤其是位高权重之人的好话,即便知道季听只是随口一说,李全还是笑得见牙不见眼。
季听矜贵的点了点头,随他一同往乾清宫去了。
季闻早已经等在那里,看到季听后忙迎上来:“皇姐,你可算是肯见朕了。”
“瞧皇上说的,怎么好像臣故意躲着您一般,”季听嗔怪的看他一眼,看到他眼底的黑青后微微惊讶,“这几日只在朝堂上远远同皇上相见,也看不出个什么,如今一看怎么憔悴这么多,可是出了什么事?”
“……还不是想皇姐想的,”季闻丝毫不提他如今骑虎难下的情况,只是半埋怨半委屈的说,“你几日未来宫里,外头流言传得沸沸扬扬,都说你在为了申屠川同朕闹脾气。”
啧,三句话不到又提起申屠川,还不死心想拿人换她东西呢?季听配合的叹息一声,别开脸道:“臣虽然喜欢申屠川,可也没有喜欢到要同自己亲弟弟闹别扭的地步,亲疏有别,臣这点还是清楚的。”
季闻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间竟然连反应都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季听余光扫到他的神情,垂眸讽刺一笑。
前世她将对他的疼爱放在行动上,他却视而不见,如今只不过说了两句好话,也值得他这般出神?
季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回神后咳了一声:“听到皇姐这么说,朕也就放心了。”
“只是臣一想到申屠川还在那种地方,心里便觉得难受,有时候不愿出门,还请皇上别太介意。”季听一脸愁容。
季闻安慰的扶住她的肩膀:“看来皇姐是真心喜欢那申屠川,只可惜朕如今为武将的事焦头烂额,实在想不到放他出来的理由。”
那就别放了,有能耐就一辈子不放。季听忧伤的叹了声气:“臣若是能想到帮皇上的法子就好了,这样既帮皇上解决了忧心之事,又能把申屠川放出来。”
“其实也不难,朕仔细思索了几日,觉得这些武将最大的问题,便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句话上,他们平日只认虎符不认人,难怪会不听朕的。”因为把申屠川关在风月楼,季闻这段时间快被文臣们缠死了,又不甘心就这么把人放出来,只能明示季听。
他说完便盯着季听,只见季听神情微动,接着蹙起眉头:“皇上这话有失偏颇,如今天下太平,他们没去打仗,就该听皇上的,若是敢拿这句话做筏子,臣觉得也不必再留了,该杀的杀,该贬的贬,叫他们知道皇上的厉害,不怕治不了他们。”
“……后宫嫔妃许久未见皇姐,应是想皇姐想得紧了,这会儿差不多也该用膳了,不如皇姐随朕前去?”季闻强行改变了话题。
季听浅浅一笑:“是。”
宫中规矩,每逢月中便要办宫宴,参与的一般都是皇帝同后宫妃嫔,偶尔也会召皇亲一同用膳。季听前世一直到被关押前几日,还在出席宫宴,以前的她只当季闻同她要好,如今回忆起当时的和睦场景,只是发自内心的觉得恶心。
如今的她对宫宴已经没有任何兴趣,但因为想见宫宴上会出现的人,所以还是随季闻去了。
因为季闻还没有子嗣,殿内只有众妃嫔在等候,见到姐弟俩一同出现时,便起身迎接:“参见皇上,长公主殿下安。”
“都起来吧,今日是家宴,不必拘谨。”季闻温和的牵着季听的袖子,一路将她带到上峰。
季听在台子下右侧第一个位置坐下后,就听到女人娇滴滴的声音响起:“难怪皇上这么晚才来,原来是等凛庆长公主呢,到底还是长公主的面子大,臣妾们同长公主比差远了。”
季听顺着声音看过去,一抬头便和一个貌美华贵的女人对视了,她勾起唇角:“张贵妃愈发漂亮了。”
不仅没被讥讽,还被夸奖了,张贵妃顿时一脸警惕:“不及长公主十之一二。”
季听眼中笑意更浓,看到她身侧坐着的女子,清新婉丽如清水芙蓉,不由得顿了一下:“这位是?”
“回长公主,这是我娘家侄女,名唤绿芍,”张贵妃带了些骄傲的介绍,接着看向季闻,声音顿时像没了骨头一样,“臣妾向皇上提起过的。”
“哦?原来你说的那位就是她啊,”季闻拖长了音,意味深长的看了季听一眼,“容貌是挺出挑,但是同皇姐比还是差得远了。”
季听一听他提起自己,顿时若有所思的看向这位名叫绿芍的姑娘。
张贵妃捂唇一笑:“皇上说笑了,绿芍怎么敢同长公主比呢,容貌气势哪哪都比不上,若非要说一点,恐怕也只有年轻个几岁。”
季听如今已是双十年华,比起这里的男男女女,算得上最大的,张贵妃这是讥讽她年纪呢。这话实在剑拔弩张,季闻和众妃嫔却一副习惯了的样子,显然都知道她们关系不好。
季听却不甚在意这个,只是倒了杯酒,朝张贵妃举了举。张贵妃没想到她今日改了路数,突然软硬不吃了,顿时一种难言的憋闷袭上心头,正要再嘲讽她几句,旁边一直安静的女子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话到嘴边变成了:“长公主敬酒,臣妾岂有不回之礼。”
她说完便把桌上众多物件打量一遍,最后拿着喝汤的碗倒了一大碗酒,又将自己的杯子满上,一手端一个朝季听走去:“长公主海量,臣妾怕您喝不痛快,特意给您换个大点的杯子,您可愿给臣妾这个面子?”
她想好了,要将碗送到季听脸前头,等季听不耐烦的推拒,她便借机倒下,假装是季听将自己推倒的,叫皇上狠狠说她一通。张贵妃刚想好计策,手中的碗便被季听端走了,她愣了一下,看到季听把一整碗酒都喝下时,眼睛都睁圆了。
“贵妃的酒,果然是最好的。”季听喝完,便将碗还给张贵妃,趁她接走的时候,借着宽大的衣袖,偷偷挠了挠她的手心。
张贵妃愣了一下,脸颊突然可疑的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季听:妹想到吧,本宫女的也能撩
申屠:想到是想到了,就是头上有点绿
第9章
张贵妃本来气势汹汹的来找茬了,结果被她这么一挠,直接红着脸转头走了,这模样怎么看怎么不正常,她回到位置上后,绿芍便压低了声音问:“姑母怎么了,可是殿下欺负您了?”
“……没有。”张贵妃古怪的看了季听一眼。
季听被她这么一看,险些没憋住笑出来,急忙低头喝口酒才掩饰过去。
众妃嫔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扫来扫去,都有些疑惑为什么今日长公主没教训张贵妃,她们在心里猜疑,季闻却是直接问了出来:“皇姐今日似与平日不同啊。”
“心情不大好,做什么便提不起精神来。”季听慵懒道,算是解释了一下。
季闻想到什么,笑意更深了些:“皇姐心情不好,绿芍姑娘恐怕也是一样。”
“哦?”季听再三听到他把自己和张贵妃娘家侄女相提并论,不由得看向对面的绿芍。
绿芍闻言款款站了起来,对季闻福了福身,苦涩道:“皇上就不必嘲笑绿芍了。”
“朕不过随口一说,绿芍姑娘不必介怀,”季闻说完看向季听,季听立刻表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他清浅一笑,“还未同皇姐说,这位绿芍姑娘,也是个痴心人呐,这段时日总是入宫,求朕放过申屠川,朕许多次都要心软了。”
绿芍闻言,忙对季听施了一礼:“民女只是仰慕申屠公子,并无同殿下争抢的意思,还请殿下见谅。”
季听懂了,这是给自己找了个情敌,想借此给她压力,逼迫她尽快交出虎符。她这个弟弟呐,分明和她一同学习治国之道,可不知为何,治世之学不懂多少,偏偏喜欢钻研这些内宅不入流的手段。
她配合的淡了脸色:“申屠川满腹经纶,仰慕他的人多如牛毛,实在不稀奇,倒是本宫还未说什么,你便这般做派,怎么好像本宫欺负了你似的?”
“绿芍不敢。”绿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这个时候张贵妃本该护着她的,可不知为何却没动,倒是季闻笑笑道:“这小丫头胆子倒小,这点同皇姐比差远了,长公主并未责怪你,还不赶紧起来?”
“是。”绿芍忙站了起来。
季听嗤了一声,又给自己斟了杯酒,像是有千百愁绪一般独自沉浸。
张贵妃回过神来,看到她这副模样便忍不住讥讽:“绿芍胆子是小,可说不定就有那不喜欢胆子大的男子,偏偏喜欢绿芍这种呢,说起来绿芍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自十四岁起便有不少文人书生求娶呢。”
“贵妃的侄女自然是不差的。”季闻颔首。
张贵妃娇笑一声,含情脉脉的看着季闻:“若是绿芍有了两情相悦之人,臣妾还得求皇上赐婚呢,到时候皇上可不准驳臣妾面子。”
“这是自然。”季闻欣然同意。
季听冷淡的抬起头:“怎么,若她同申屠川两情相悦,皇上也要给他们赐婚?”
“皇上已经答应臣妾了,不管是谁,皇上都得赐婚。”张贵妃忙道。
季闻看了季听一眼,这才笑着对张贵妃道:“这可得让朕好好想想,你休想现在就诓朕许诺。”
“皇上欺负人。”张贵妃立刻嗔怪的同季闻撒娇。
季听被她嗲嗲的声音闹得浑身发毛,连灌了几大口果酒才好些,好在之后便没有再提申屠川了,一屋子人还算和气的用了膳。
午膳结束,季闻便去御书房见大臣了,其余妃嫔也能退则退,一时间偌大的宫殿里,只剩下季听和张贵妃两个主子。
“长公主今日似乎喝了很多酒,莫非是在为那申屠川烦闷?”张贵妃轻慢的问。
季听懒散的站了起来:“本宫喝了多少酒,张贵妃怎么知道,莫非偷看本宫了?”
“……谁偷看你了!”张贵妃羞恼道。
季听勾起唇角,扫了一眼她身侧乖顺的绿芍,最后目光落在了她的肚子上:“张贵妃与其整日操心本宫,还不如抓紧时间,赶紧怀个孩子,皇上如今已有十九,再有一年便是弱冠,一直没有子嗣可怎么行。”
“长公主还是管好自己吧,宫里的事就不劳您担心了!”张贵妃听到她拿子嗣说事,顿时开始跳脚了,旁边的绿芍忙小声劝说,她才没有更失态。
季听轻叹一声:“张贵妃何必气恼,本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这宫里的第一个皇子,是你所生而已。”
张贵妃听到她这么‘讽刺’自己,气得都快疯掉了,一抬头便对上她认真的眼睛,顿时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