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山有青木
时间:2020-09-13 09:58:34

  正当他们思索要不要将出门在外的牧与之叫回来时,风月楼的人先找上门了。
  “找我什么事?”扶云正为季听心烦,见到来人也没好气。
  送信的小厮忙道:“花妈妈着小的来讨要贵客那日所欠资费,因为不知贵客姓甚名谁,只知她与扶云少爷相熟,便斗胆来寻少爷了,劳驾少爷告知贵客一声,请她这两日去一趟。”
  扶云皱着眉头斜了他一眼:“不过一万两银子,本少爷现在给你就是。”
  “少爷,风月楼的规矩,为免纠纷,谁欠的谁上门还,少爷切不可替还,就算您要还,小的也不敢要啊。”小厮愁眉苦脸的拒绝。
  扶云恼了:“怎么这么麻烦,一个勾栏院,也敢这么大的规矩……”他说到一半猛地停下,趾高气扬的改了话头,“知道了,这两日她便会上门还钱,你们等着吧。”
  “是是是。”小厮擦一把汗,急忙回去复命了。
  扶云看着他离开,心情不错的往回走,走了一段后遇到褚宴,看到他背着包袱,顿了一下问:“你要出门?”
  “去接牧先生回来,”褚宴看了他一眼,“写信太慢,我直接去。”
  “不用去了,我已经想到怎么劝殿下了。”扶云得意道。
  褚宴顿了一下:“你知道殿下在心烦什么了?”
  “不知道,但不重要,她肯定会开心的。”扶云笃定。
  褚宴盯着他看了片刻,背着包袱继续往外走,扶云忙拦住他:“不是跟你说了,我知道怎么哄殿下了?”
  “我不信你。”褚宴面无表情道。
  扶云冷笑一声:“那就走着瞧,今晚过后,殿下肯定会恢复正常,你大可以等到明日早上再决定要不要去找牧哥哥。”
  褚宴思索片刻,这才放弃立刻出门的想法。
  扶云将他劝下后,便跑着去找季听了,站在她寝房门口唤道:“殿下,醒着吗?”
  “无事不必来打扰。”季听恹恹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
  扶云忙道:“殿下,扶云有事找您,重要的事。”
  寝房里沉默片刻,季听的声音再次响起:“进来吧。”
  “是。”
  扶云赶紧推门进去,看到季听只着单衣趴在桌子上,一头长发瀑布一般散开,半点脂粉都没涂,虽然也是漂亮的,可比起平日总是红唇焰焰的样子,总是少了一分气色。
  扶云立刻心疼了:“殿下,您这几日到底在发愁什么啊?”
  “你不懂。”季听叹了声气,她自那日从风月楼回来,便在思索该如何让自己的名声好起来,可仔细想了几日后,却发现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之前做得太过,如今即便想翻转口碑,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如今她虽然依然兵权在握,武将也都同她交好,但文臣那边却是说不上话……何止说不上话,自打她整日缠着申屠老丞相的唯一儿子后,那些文官便看她不顺眼了,只怕季闻坐稳了皇位,开始抹黑她时,那些文臣将第一时间附和。
  若是他们联合起来逼她交出兵权,恐怕她也无可奈何。季听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越觉得严重便越找不出解决的办法,急得她这几日什么都不想做了。
  季听又是一声叹息,打起精神应对扶云:“到底有什么事?”
  “风月楼遣人来了,要您去还先前欠的资费。”扶云绕到她身后,认真的帮她捏肩。
  季听顿了一下:“你叫人送去不就好了。”
  扶云没想到她连风月楼都不想去了,愣了愣后道:“可他们说谁欠的谁去送,不能让外人转交。”
  季听心里正烦闷,哪顾得上去还钱,蹙着眉头道:“不想去,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长什么样,你叫个身形同我差不多的,戴着帷帽去吧。”
  “殿下……”扶云都要哭了。完了完了,连申屠川都不能让她出门,看来真是发生了天大的事。
  季听听到他带了哭腔的声音,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反应过来他为什么哼唧,不由得失笑道:“我只是不想出门而已。”
  “殿下,您就答应扶云吧,”扶云绕到她身前跪下,眼眶泛红道,“扶云还有很多银票,求殿下去风月楼吧。”
  季听:“……”重活一世真是什么都不同了,申屠川那个样子不说,连扶云也转了态度,若是以前,她哪敢想他会有求自己去见申屠川的时候。
  不忍看扶云哭鼻子,季听到底还是去了风月楼。
  夜幕刚刚降临,时候还早,风月楼里没多少客人,扶云没有陪季听进去,只是眼巴巴的坐在马车上,祈祷今日过后殿下能心情好一些。
  季听独自进了楼内,老鸨看到她忙迎了上来:“哎哟贵客,奴家可算是把您盼来了!”
  “喏,银票,将借据给我。”季听在门口便将银票掏了出来,一副随时准备离开的架势。
  老鸨愣了愣,一脸为难道:“借据在申屠公子手中呢,不如您去找他要?”
  “我找他要做什么,你直接去取来就是,我急着走。”这几日她光顾着思考该怎么扭转乾坤,确实忽略了扶云他们,今日既然出来了,干脆带他们去东湖吃鱼,也当是散心了。
  老鸨听她说得这么坚定,脸色变了几变,最后还是苦着脸道:“现下还不到申屠公子出来的时候,他脾气大,奴家不敢登门,还是您自个儿去吧。”
  “啧,麻烦,”季听抿了抿唇,“带路。”
  老鸨顿时又欢喜起来,连忙在前头领着走,季听随她一同到了三楼,走过七拐八折的过道,停在了一道房门前。
  “您直接敲门就成。”老鸨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季听面无表情的敲了敲门,片刻之后门打开了,申屠川衣冠不整、头发微湿的出现在她眼前。他平日总是冷冷清清的,此刻却身上冒着热气,衣领也微微敞开,露出分明的锁骨,每一寸容颜都写着‘尤物’二字。
  若是还喜欢他,应该会有点把持不住吧。
  季听扬眉打趣:“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打扰什么?”虽然整个人看起来有种热腾腾的新鲜感,但一开口说话,还是冷冷清清。
  季听扫了一眼屋内,什么都没看到,便暧昧的压低了声音:“还说什么暂时不卖身,果然只是噱头而已,这不就被我撞上私下交易了,我就说么,男子不比女人,即便提前破身恐怕也无人知晓,老鸨怎么会舍得放着你这棵摇钱树不用。”
  申屠川明白她什么意思了,脸色陡然冷了下来:“你怀疑我房里有人?”
  “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旁人的,”季听嗤了一声,将银票拿出来,“这是两张银票,一万两的是当晚资费,那张一百两的是赏你的,借据拿来,我得走了。”
  “你今晚不留下?”申屠川眸光黑沉。
  “我留下做什么?”季听不拿他当回事,“这大好的时光,自然是要陪我家小少爷,顺便去东湖吃顿好的……”
  话没说完,她便被申屠川扣住了肩膀,用力一拉拽进房内。随着一声关门声响起,季听被抵在门上,申屠川一只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穿过帷帽上的纱幔挑起她的下巴,声音冷沉道:“别陪他,陪我。”
  季听:“……”
  作者有话要说:
  季听:你在说什么屁话
  申屠:就是你想的那种
 
 
第7章 
  “风月楼汇集天下名厨,你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做。”申屠川淡淡道。
  季听无语一瞬,抬脚便要离开,却被他紧紧抵在门上,她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放肆,松手。”
  “此处有一位高姓厨子,最擅长做酱卤肘子,两个时辰方做出一锅,皮软肉烂十分入味,尝一口卤汁直流,”申屠川垂眸纠起她一捋青丝,专注的把玩着,“若你喜欢,我叫人送上来。”
  季听还未用晚膳,听他说得喉咙动了动,思索一瞬后点了点头:“叫人包上一个,我带走。”
  申屠川把玩头发的手指一顿,声音凉了下来:“你执意要走?”
  “废话,随便同你说几句话,都得上万两银子,够吃多少肘子了,当我冤大头呢?”季听已经不耐烦了,“赶紧放开我。”
  “只是因为银子?”申屠川眉眼舒展。
  季听急着走,便随口敷衍:“是是是,因为银子。”
  “今晚不收资费。”申屠川缓声道。
  季听顿了一下,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你若想留下过夜,”申屠川斟酌片刻,缓缓道,“也可。”
  季听:“……”
  厢房里因为他的一句话,彻底静了下来,申屠川的耳朵泛红,但目光依然清明,似乎不打算改变主意。
  季听盯着他看了片刻,眼眸微微眯了起来,不带任何情绪的说:“申屠川,你认出本宫了。”
  申屠川沉默一瞬,单手解开了她的帷帽,季听妍丽的容貌顿时露了出来。他定定的看了她许久,才垂眸叫一句:“殿下。”
  “放开本宫。”季听蹙眉。
  申屠川这回没有再跟她犟,直接松开了她。季听简直想转身就走,可那样一来实在没气势,便没好气的到桌前坐下,蹙着眉头问他:“什么时候认出本宫的?”
  “一直都知道。”申屠川如实回答。
  季听讽刺的看了他一眼:“申屠公子聪明啊,本宫还以为自己戏弄了你,没想到反而是被戏弄的那个。”难怪他像变了个人一样,原来是早就识破了她的身份。
  “申屠从未想过戏弄殿下。”申屠川说完顿了一下,平静的垂下眼眸。
  季听冷笑一声:“你觉得本宫会信?”
  申屠川不说话了。
  季听心里憋着一团火,但知道这事儿她也不占理,若是发了脾气,反倒显得她小家子气。她将帷帽夺了回来,冷着脸戴好,这才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本宫就不耽误申屠公子接客了。”
  说罢,她推开门便离开了。
  关门声在耳边响起,申屠川眼眸微动,却没有起身去追。片刻之后,老鸨出现在门外,一反在外人面前花枝乱颤的形象,沉稳的压低声音:“主子,殿下已经到楼下,属下可要请她回来?”
  “不必,你叫厨房打包两个酱肘子给她带上。”申屠川淡淡道。
  老鸨顿了一下:“……是。”
  申屠川看向窗外,天色彻底黑了下来。
  季听憋着火回到马车上,解开帷帽啪的一声丢在桌子上。扶云吓了一跳:“殿下,怎么了这是?”
  “申屠川早就认出我了。”季听不悦道。
  扶云一脸莫名:“什么意思?”
  季听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把方才的事说了,扶云顿时义愤填膺:“申屠川也太有心眼儿了,明明已经认出了殿下的身份,却一直不挑明,这是拿殿下当猴耍呢?!”
  “可不就是,真是气死我了。”季听气得口干舌燥,端起提前晾好的茶水一饮而尽,虽然喝得快些,举手投足却依旧优雅。
  扶云越想越生气,接着又想到一个问题:“不对啊殿下,那日你一直戴着帷帽,还刻意改了声音,为何他还能认出你?”
  他说完想到一种可能,脸色瞬间严肃起来:“莫非他在长公主府安插了眼线,所以才知道我们那晚会来?”
  季听蹙了蹙眉,正要说有道理,就听到车底下传来一道幽幽的声音:“但凡是熟悉长公主府的,谁不知道扶云是殿下最宠的近侍,不管到哪都会带着,又有谁不知道扶云少爷眼高于顶,从不正眼瞧殿下以外的人,你们二人一同出现,有点脑子也该知道殿下的身份吧?”
  季听:“……”
  扶云:“……”
  诡异的沉默之后,季听板起脸:“进车里来。”
  “是。”褚宴应了一声,接着从小窗处跳进马车。
  扶云嫌弃的拍拍他身上的尘土:“脏死了,往旁边挪挪,别弄脏了殿下的衣裳。”
  褚宴往旁边挪了挪,一本正经的看着季听:“他认出殿下没有错,但不该戏弄殿下,不如卑职去杀了他,替殿下出气如何?”
  “……那倒不至于杀了。”季听无奈。人家申屠川也没什么大错,不过是前世对她视而不见十余年,不过是亲手为她送上一碗归西的汤药,不过是在发现她身份后戏弄她……嗯,突然想杀了他。
  褚宴不知道再追问两句季听就改变主意了,只一脸遗憾的沉默了。
  车夫驾着马车往大路上走,刚要挥鞭,风月楼的老鸨便追了出来,气喘吁吁的拦在了马车前:“贵、贵客,您的酱肘子忘带了!”
  季听蹙了蹙眉头:“我没要酱肘子。”
  “怎么会呢,申屠公子说是您要的,”老鸨笑得殷勤,“这是刚出锅的,往常得提前三日预定,听说是贵客要,奴家便匀出来两只,贵客尝尝吧。”
  季听扫了褚宴一眼,褚宴撩开车帘接了进来,马车这才继续赶路。
  “殿下,您还买酱肘子了?”扶云没出息的咽了下口水。
  肘子虽然被荷叶包裹结实,但浓郁的香味还是溢了出来,整个马车内都染上了这种味道,确实叫人食指大动。
  但一想到这是申屠川给的,季听的胃口便打了个折扣:“待会儿到了东湖,验过了再吃。”
  “好!”扶云开心的点了点头,倒是只喜欢甜食的褚宴没什么反应。
  三个人到了东湖一同用膳,褚宴将两只酱肘子里里外外检查一遍,确定没事后松上了桌,季听尝了一口,发现确实好吃,不知为何更心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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