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川,最是清高的申屠川,现在竟然给他的女票客背诵文章?!
她不敢置信之时,申屠川还在背书,他所作的文章讲的是清廉之道,一字一句都充斥着浩然正气,在这被靡靡之音环绕的厢房里,季听有种在国子监听太傅讲课的感觉。
头疼。
“你真是申屠川?”季听打断他。
申屠川沉默一瞬:“是。”
“过来让我看看。”季听怀疑的看着他。
申屠川上前一步,季听立刻倾身靠过去,两只手不客气的捏住了他的脸,狠狠揉搓几下后,看着他泛红的脸啧了一声:“还真是。”
“还接着背吗?”申屠川顶着泛红的面颊,一脸平静的问。
季听嘴角抽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淡定:“狗屁不通的文章,你就算想背,我也不想听了。”
说完便等着他的反应,结果毫不意外,她又失望了,这男人境界太高,根本不为所动。
她几次羞辱不成,心情不太好了,也不想再说话,厢房里再次静了下来,只是没静多久,申屠川便打破了沉默:“你想听什么?”
“我花了一万两银子,不是为了听你背书的。”季听散漫的说。
申屠川静静的看着她,明明二人之间隔着纱幔,可季听却有种他的视线穿透纱幔、直直落在自己脸上的感觉。
“你想要什么?”申屠川问。
她静了一瞬,伸手勾住了他的衣领,借着自己的重量往后一仰,便将他拉到了软榻上,接着反身欺在他胸前,染了大红蔻丹的手指点着他的薄唇,暧昧的压低了声音:“自然是寻欢作乐,做些让你我都快乐的事。”
她虽然平日不像传言那般浪迹风月场合,可整日与军营那些糙人厮混,荤话也是学了十成十,调戏个把男人不算什么问题。
她说完这句话,便察觉到他的身子紧绷了。季听勾起红唇,手指在他衣领处画着圈圈,虽然没再做别的,可仅仅是这么个小动作,都让他的耳根红了起来。
“申屠公子如今也二十有二了吧,这个岁数还未娶妻的实在少,不过公子龙凤之姿,不想过早定终身也是情有可原,”季听的唇凑到他的耳边,呵着气轻声道,“公子家中可有通房,如今可知晓男女之事?”
“你呢?”申屠川往后退了一分,再次看向她。
季听确定脸上的纱幔没有散开,才轻笑一声道:“似乎是我先问的。”
“没有。”申屠川定定的看着她。
季听扬眉:“没有什么?”
“没有通房。”申屠川回答。
这一点季听倒不惊讶,以他的性格,若是有喜欢的,定要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若是没有,也不会随意找女人凑合。
不过话说回来,他的眼光到底有多高,才会在前世都年近三十了,还连个媳妇都没有?
“该你回答我了。”申屠川的声音将她出走的思绪又勾回来。
季听顿了一下,故意猥琐的笑了一声:“我?自然是阅男无数,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哪一种没尝过?”
她话没说完便敏锐的注意到,申屠川的脸色有些泛冷了。多新鲜,被她刻意羞辱了半天都没反应的申屠公子,竟然在此刻变了脸色,不过想想也是,他守身如玉,自然不想被房事混乱的人碰。
好不容易等到他不高兴,季听自然不会放弃,轻慢的挑起他的下颌:“就你这种文人才子,都不知道有多少拜倒在我裙下,我即便是每日换人宠幸,怕也是宠不过来的。”
申屠川眼眸泛冷双手握拳,像是在克制什么,季听心情大好,没骨头一样歪在软榻上,再下一剂重药:“不过倒没有几个相貌能及申屠公子的,若是申屠公子学会了小意奉承,恐怕我就要专宠了。”
她这话已经彻底将申屠川当做了贱籍奴婢,但凡他有一点血性,也不会再忍下去。季听说完隐隐有些后悔,倒不是心疼他,只是怕他万一失了理智,打她一顿可怎么办,她倒是不怕挨打,主要是丢不起那个人。
正当她思索要不要说两句话给彼此一个台阶时,只听到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吗?”
“嗯?”季听看向他,隔着纱幔同他对视片刻后,才意识到他在回自己上面那句专宠的话。
她无语一瞬:“你还真要学?”
申屠川垂眸,半晌才撩起眼皮看向她,虽然眼神微冷,但说出的话却不冷:“你想我学?”
季听:“……怎么,我想让你学,你便要……”
“好。”申屠川淡漠的打断她。
季听:“……”夭寿哦,申屠家嫡子在风月楼待了几日,怎么跟被妖魔附身了一样?
她正惊讶时,突然想到一件事——
自己前世以长公主的身份出现时,他对自己总是极其冷漠,整日充斥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怎么面对陌生女人,就这般没有底线的讨好……莫非他看人下菜碟、仗着她喜欢便故意摆架子?
季听被自己合理的脑补气到了,再看申屠川时便更加不顺眼,咬着牙恨恨道:“行啊,你既然想学,那我就教你,先把衣裳脱了。”
申屠川看着她。
“脱啊,怎么,又不想学了?惹恼了女票客什么后果,你该清楚的吧?”季听冷声问。
申屠川沉默一瞬后,伸手解开了腰带,一件一件的往下脱,垂下的眼眸叫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季听冷淡的看着他将外衣除去,最后只剩下淡青色里衣。他越是听话,季听便越为前世的自己不值,当看到他将上头的里衣也脱了,只剩下薄薄的一层裤子时,突然制止道:“够了!”
“喜欢吗?”他平静的问。
季听轻嗤一声,刚想说你这种瘦鸡子读书人的身板有什么可喜欢的,但话还没说出口,她便看到了他紧实的臂膀和线条分明的腹肌。
季听:“……”
“喜欢?”申屠川又靠近一步,季听下意识往后仰,却被他一把托住了腰。
明明性子那么冷清,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上却是热的,尤其是一双手,梏住她的腰时,仿佛两块烙铁,温度直接穿透了衣衫传递到她身上,搞得她身上也跟着热了起来。
季听手心出汗了,但为了不露怯,便不动声色的在身上拭去细汗,接着伸手向下勾住了他的腰带,声音充满暗示的问一句:“喜欢,怎么,想伺候我了?”
“恐怕不行。”申屠川松开她,淡漠的往后退了一步。
季听松一口气,微微坐直了些,正待再调戏他两句,就听到他声音清冷的一本正经道:“今日申屠还未卖身,你若想留下过夜,便再等几日,带足了银子再来。”
季听:“……”
作者有话要说:
季听:并不是很想花钱谢谢
申屠:我借给你
第5章
想要留下过夜,便带足了银子再来。
季听简直不敢相信,这话竟是申屠川说出来的,再想想前世他待自己那态度,一股火气噌的起来了。
“申屠公子倒是挺识时务,这才几日,就已经如此适应妓子的身份了?”她出言嘲讽。
申屠川定定的看着她,半晌才别开脸:“不适应。”
“哦?”
“所以想让你尽早带我走。”申屠川静了许久,再次看向她。
季听:“……”连如此媚主的话都能说出口,她当真是小看他了。
原本来风月楼,是冲着出口恶气来的,却不曾想这人毫无底线,自己不仅没能出口恶气,还平白被气得不轻,季听顿时什么心情都没有了。
“你出去吧。”季听不耐烦道。
申屠川垂下眼眸,仿佛一块石头般站在那里不动。
季听顿了一下,眼神奇怪的问:“怎么还不走?”
“未到时辰。”申屠川简单回答。
季听仗着纱幔遮脸,肆无忌惮的翻了个白眼:“那你去门口站着,别来叨扰我。”
“是。”
申屠川回答完,便转身去了门口,只是一双眼睛始终看着季听的方向。他的眼眸生得薄凉,一般人被他这么盯着,总是会感到心虚,季听却没什么反应,只是头上的帷帽有些重,压得她脖子疼。
说起来,自从前世他们第一次见面,她抢了先皇赐给他的金摆件后,他便总喜欢用这种目光盯着她,起初她还以为他是喜欢自己,后来发现他看大理寺那些犯人也是这般眼神,顿时就死了那条心。
如今他又用这样的眼神,盯着她伪装出的身份,说明他也是不喜欢这个所谓的陌生女人……既然不喜欢,还要媚主讨好,简直可恶!
季听沉下脸,不悦的开口:“背过身去。”
申屠川深深的看她一眼,顺从的背过身面朝门板。季听心情这才好起来,拿了酒杯自斟自酌,刚清醒不久的脑子很快又昏沉起来。
酒气上头,浑身都燥得慌,季听见申屠川老实待着,索性解了帷帽,四肢绵软的倚在软榻上。到底是京都最好的风流地,这软榻的舒适度不比公主府的差,季听躺在上头,很快晕乎乎的睡了过去。
说是睡了,其实也没睡太死,隐隐觉得有一道身影走了过来,站在软榻前盯着她看。对方的视线仿佛火焰,想将她彻底烧灼成灰,季听极不喜欢这种被盯着的感觉,不由得轻哼一声。
之后那种灼热的感觉便消失了,她眉间的痕迹也终于抚平,踏踏实实的睡了一阵。
“贵客,贵客?”
耳边传来小心的女人声,季听不耐的皱了皱眉头,最后不甘愿的睁开了眼睛。
入眼便是一层纱幔,再之后便是老鸨隔着纱幔的脸,她微微一怔,蹙眉坐了起来:“帷帽是你为我戴的?”
“回贵客,是奴家为您戴的,”老鸨殷勤道,“奴家进来时,见申屠公子在门口站着,您又在睡觉,便想着您或许不愿被人目睹尊颜,才让申屠公子面壁的,便擅作主张帮您戴上了。”
季听扫了一眼她身后的申屠川,眉眼放松下来:“你做得很好,有赏。”
“多谢贵客。”老鸨忙欢天喜地的伸手。
季听平日说完这句话,身边人都会替她直接打赏,就算没有,一般也没人敢直接同她讨要,所以老鸨伸手时,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而老鸨还在眼巴巴的等着。
季听:“?”
老鸨:“?”
正当两人要陷入僵持时,申屠川走上前来,掏出一锭银子交到老鸨手上。老鸨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又堆出一脸欢喜,对着季听道谢:“多谢贵客,多谢贵客!那……那叫申屠公子再多陪您一刻钟,您二位说说体己话,奴家待会儿再来。”
说罢便欢天喜地的离开了。
“……哦,”季听这才明白,刚才老鸨在等什么,不由得有些尴尬,抬头问申屠川,“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抽成。”申屠川只有两个字。
想到他这银子抽成是哪来的,季听无言一瞬:“……你倒是有眼色,待会儿双倍给你。”
“不必了,要宵禁了,你将今晚的资费留下,尽早回去吧,”申屠川说完停顿一瞬,“若真想给我,便改日再来。”
“不必改日,这风月楼不过如此,来这一次就够了。”季听没能如愿出气,顿时对这里失了兴致。
申屠川直直地看向她:“你不来了?”
“不来了,无趣,”季听说完扫了他一眼,临了也不忘刺他一下,“风月楼无趣,你也无趣。”
申屠川脸色沉了下来,眼底仿佛有寒霜凝结。
季听看了他一眼,觉得换个身份看他,他也是个挺奇怪的人。方才她把他从里到外抨击一遍,也没见他有什么情绪,反倒现在说一句不来了,他倒开始不高兴了……不会是做这行做上瘾了,觉得她质疑了他的能力吧?
季听被自己脑补的理由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摇了摇头,把乱七八糟的想法驱逐,接着伸手掏腰包,掏腰包——
她腰包呢?
季听想起出去玩的扶云,懵了。
申屠川原本脸色还是冷的,看到她僵了半天都没动后,眉眼突然舒展不少。他伸出手,一本正经道:“既然你坚持要还,那还吧。”
季听:“……”
“记得还有今晚的一万两资费。”申屠川补充一句。
季听有种心口连中两箭的感觉,第一次体会到没钱的窘迫。
申屠川唇角浮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但又很快放了下去,神色淡淡的将手又往前伸了伸:“可是忘了带银钱了?”
季听拍了他的手一巴掌:“笑话,我堂堂……怎么会忘带女票资!”
“那给钱。”申屠川板着脸。
季听:“……急什么,我现在又不走,你们这儿还半路收钱的?”
“半路倒是不收钱,只是我今日就到这儿,该收钱了。”申屠川不紧不慢的开口,那只讨人嫌的手始终摆在她眼前。
季听无语的看着他的手,思索该如何体面的解决这件事。扶云那小混蛋不知道跑哪里疯去了,她之前没有给他定回来的时辰,所以也不好推测,但不管怎么说,天亮之前必然是会来接她的。
季听思索时,申屠川只盯着她看,看够了才缓缓道:“若是没钱,我这里倒是可以……”
“你出去吧,给我叫几个相貌英俊能过夜的过来,今晚我就留宿了。”季听慵懒的坐下。
申屠川顿了一下:“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就是那个意思啊,”季听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觉得他有点听不懂人话,也不知道当初自己是怎么看上他的,“记得多叫两个,最好是嘴甜会来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