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下之臣——山有青木
时间:2020-09-13 09:58:34

  季听含笑看了他一眼:“你若是不愿意,我自然就不使唤了。”
  “有个成语形容的便是殿下,”申屠川过来帮她换好了衣裳,手指在她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恃宠生娇。”
  季听斜了他一眼,便朝门口去了,当推开门的那一刻,她又成了这凛朝威严高贵的长公主。
  “这么早前来,所为何事?”季听居高临下的站在台阶之上。
  周放急忙上前:“殿下,自从昨夜做了那一场事后,今日许多百姓都愿意将染病之人送去空屋,空屋那边都快住满了,一日三餐都不知该如何处置,若是要常人去照顾,恐怕极易染病。”
  “本宫让你按病得轻重缓急分门别院,你可是做了?”季听询问。
  周放点头:“都按殿下的吩咐做了。”
  “那就还如先前一般,让病轻之人做事,每日额外多给半斤粮食,送到他们家里去。”季听缓缓道。
  周放应了一声:“这样一来,就不必让常人过多接触空屋了。”
  “还是要去的,不去的话空屋那边的人会多想,万一再出现暴乱就得不偿失了,叫人每日去的时候多穿几件衣裳,多戴两块面巾,每次去过记得用沸水煮一遍。”季听又叮嘱。
  她想了想,又叮嘱一些事宜,便要往太医的住处去,申屠川也跟了过去,两个人一直忙到天黑才回来。
  随着空屋住的人越来越多,郊县其余地方的染病之人也越来越少,所有人从一开始的闭门不出,到偶尔出门买些东西,总算是看到了一点希望,然而太医们迟迟拿不出治疗疫症的方子,只能一直这样拖着。
  季听本以为目前最要紧的便是太医的方子,然而没几日她才发现,最重要的是粮食。
  这些日子百姓们家中的存粮都吃得差不多了,越来越多人爬上屋顶求粮,她带的那些,府衙粮库存的那些,很快就见了底,再这样下去,瘟疫还未解决,饥荒就来了。
  “我已经给皇上递了折子,要他尽快送粮食过来,但最快恐怕也得四五日。”季听皱起眉头。
  申屠川淡定的抿一口茶水:“只要将这四五日熬过去就好了,殿下不必忧心。”
  “你说得容易,这时间说长不长,可说短也是不短,百姓们没了口粮,怕是会生事。”季听一想到除了瘟疫还要应对其他,不由得叹息一声,一抬头看到申屠川淡定的脸,她顿了一下,“你有法子?”
  “实不相瞒,我确实有办法,虽然不至于叫所有百姓吃饱饭,可勉强渡过这四五日还是没问题的。”申屠川回答。
  季听立刻问:“什么办法?”
  “吃大户。”申屠川一字一句道。
  季听一顿:“郊县都是普通百姓,即便是富裕些的人家,也没到大户的地步,你不会以为这里是京都吧?”
  “百姓普通,可这里的商户却不普通,我说的大户,是指商户。”申屠川看向她。
  季听沉默一瞬:“你指的是?”
  申屠川静了片刻,露出一个满意的笑:“牧与之似乎有几家米面铺子。”
  季听:“……”
 
 
第99章 
  在申屠川说完之后,空气都静了,不知过了多久,季听才眯起眼睛缓缓开口:“说吧,打了多久的主意了?”
  “听儿怎么这般说,我也是为了郊县百姓不饿肚子,才会想到这个法子。”申屠川一脸无辜。
  季听冷笑一声:“你拿我当傻子呢?”
  “……这阵子百姓闭门不出,商户也没开门,粮食自然没卖出去,想来储备还是足够应付几日的。”申屠川努力让自己真诚起来。
  季听扫了他一眼,懒得同他计较,而是继续谈正事:“既然与之那几家铺子尚能应付,那我今日就去……”
  “我去就好。”申屠川立刻道。
  季听顿了一下:“你去?”
  “府衙这边还有许多事等着殿下,这种小事交给我来做就好。”申屠川认真道。
  季听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半晌问一句:“你不会是要借着此事去找与之的茬吧?”
  “难道在殿下心中,我就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申屠川绷起脸。
  季听一想也是,这都什么时候了,他不会这么不知分寸,于是点了点头正要答应,就听到他一本正经道:“我只是不想殿下见他而已。”
  季听:“……你不是不知轻重,你是小肚鸡肠。”
  申屠川扬起唇角,倒是没有反驳她这一句,用过午膳,他便往商行去了。
  牧与之这些日子因为怕给季听添麻烦,便一直待在商行没有出去,一听到申屠川来了,顿时心里一紧,外衣都没穿便跑了出去,看到申屠川脸色如常后才松一口气,堪堪扶着大门口的石狮子站定。
  “牧先生怎么这般着急?不会是以为殿下来了吧?”申屠川一看到他,便想到他霸占季听这么多年的事,心里便十分不顺。
  牧与之扫了他一眼:“若真是殿下来了,我也不至于这般着急。”申屠川突然一个人前来,让他很难不担心殿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申屠川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顿了一下后淡淡道:“牧先生多虑了,有我在,殿下不会有事。”
  “既然你也知道如今殿下身边只你一人,为何还要离了她独自来商行?”牧与之蹙眉。
  申屠川不悦:“你在质问我?”
  “是。”牧与之回答得干脆。
  申屠川冷道:“牧先生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是驸马,你不过是个侍夫,有什么资格质问我?”
  “就凭我与殿下情谊甚笃,不止是长公主同侍夫的关系。”牧与之回得很是笃定。尽管这个申屠川对他家殿下越来越好,可他还是不喜欢这人。
  跟他想要的驸马相比,脾气太大,也不够贤惠,无奈殿下喜欢,他也只能妥协。但是妥协,不代表他对申屠川就有好感了。
  牧与之光顾着对申屠川有成见,却丝毫没有想到,自己如今完全就是恶婆婆的心态,看见自家‘儿子’对这个不够贤良淑德的‘媳妇’太好,便总忍不住找回场子。
  申屠川听到牧与之的话也十分烦躁,一张英俊的脸立刻绷紧,因为他知道牧与之说的是真的,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并非自己能轻易插得进去的。
  牧与之见他脸色不好,自己心情顿时好了,说起话来也开始不急不缓:“想来驸马爷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前来寻我,莫非是殿下遇到了什么事,让你来传话?”
  申屠川淡漠的看了他一眼:“确实有事。”
  “什么事?”牧与之问。
  申屠川沉默片刻,冷呵一声反问:“我凭什么告诉你?”
  牧与之:“……”
  申屠川说完转身便要走,牧与之急忙拦住他:“你特意来寻我,不就是为了告诉我发生何事了?”
  “原本是这样打算,可现在我不想说了。”申屠川面无表情。
  牧与之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就为了同我置气,连正事都不办了?”
  “是。”申屠川只有一个字。
  牧与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申屠川,你何时变得这般无理取闹了?你不是第一君子吗?天下大义都被你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激将法无用,要想知道我来是做什么的,那就跟我道歉,”申屠川平静的看向他,“道歉,并保证日后会时时尊敬我这个正房,不得再出言挑衅。”
  “……我不道歉,我现在就去找殿下,有什么事我与她当面说。”牧与之气笑了,说完转身便要回商行牵马。
  申屠川凉凉的开口:“如今街上戒严,若是擅自出门,会被巡逻的官兵直接关进大牢,恐怕到瘟疫结束,你也见不着殿下。”
  牧与之:“……”
  “道歉,”申屠川淡定道,“长公主府的嫡庶尊卑被搅乱得太久,也是时候拨乱反正了。”
  牧与之虽然只着一件单薄的衣衫,却在这寒冬里生生被气出一身汗。他平复一下呼吸,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才扭头走到申屠川跟前,铁青着脸色问:“你如今做的一切,待我见了殿下,定然会全都告知她。”
  “道歉。”申屠川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牧与之强行忍下火气,硬邦邦的说一句:“对不起。”
  “日后还敢挑衅我吗?”申屠川问。
  牧与之:“……不。”
  “若是再犯,就不止道歉这么简单了。”申屠川淡定的看了他一眼。
  两个人虽然都知道他这句话是虚的,等瘟疫结束回到京都,二人之间又会变回原先势均力敌的状态,可此言一出,牧与之还是被气个够呛,申屠川倒是心情愉悦,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牧与之别开脸,假装没看到他扬起的唇角,面无表情的开口:“现在可以说了吧?”
  “嗯,”申屠川这回倒是爽快了,“郊县的粮食不够了,殿下已经朝京中递了折子,但拨出的米粮到这边也得一段时间,所以要先征用你那几间粮铺,暂缓燃眉之急。”
  “……你所谓的正事,便是来跟我要粮?”牧与之又一次气笑了,早知道他是有求于自己,自己方才何必道歉!
  申屠川垂下眼眸,掩住眼底的得色:“这是殿下的吩咐,牧先生其实可以不答应。”
  “我若是不答应,你是不是就有理由强抢了?”牧与之冷笑。
  对于牧与之的聪明,申屠川表示十分遗憾:“没想到牧先生这般通透。”
  “粮铺库房的钥匙在我房中,你且在此等着,我这就去拿。”牧与之咬牙切齿的扫了他一眼,转身便往商行里头去了,这一走就仿佛再也不回来了一般。
  不知何时突然下起了大雪,凌冽的寒风一吹,雪花都随之倾斜了。申屠川静站在风雪中,肩膀上不知不觉中落满了雪花。
  牧与之在房中暖过手喝过茶出来时,就看到他头发上都是落雪,远远一看竟像是白发一般,总算有了大仇得报的畅快感。
  “钥匙藏得太久,我竟是忘了放哪,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牧与之似笑非笑的走到他跟前,将库房的钥匙递到了空中,“都这么久了,我以为驸马爷已经走了。”
  “若是走了,岂不是将把柄递到了牧先生手上?”申屠川平静的用冻得通红的手接过钥匙,“既然钥匙已经拿到,牧先生就回商行歇着吧,我还要去找殿下,就不奉陪了。”
  牧与之见他都要冻僵了还不忘跟自己示威,不由得冷笑一声。
  申屠川丝毫不让的扫了他一眼,转身便朝着空无一人的街道走去。
  雪下得厚了些,路上又没有别的行人碾乱积雪,唯有申屠川一个人留下一行整齐的脚印。牧与之看着他略微艰难的背影,突然开口了:“瘟疫肆虐,驸马爷须得仔细保全自己,方能保全殿下。”
  申屠川脚下停顿一瞬,这才继续往前走,当身后传来商行关门的声音时,街道就彻底只剩下申屠川自己了。
  雪越下越大,入眼之处都是白茫茫一片,耳边除了风声,几乎听不到别的声响,明明还是正月里,本该是最为热闹的时候,却到处都是不知名的荒凉。
  申屠川不喜欢这种荒凉,让他总想起前世季听走后、他彻底孤身一人的时候,那种细碎无声的绝望,会在不经意间将人击垮。
  正当他的眉头越皱越深时,远处突然传来了马蹄声,再接着便是车轮碾压地面的声响。他神情微动,抬头看向前方,便看到长公主府的马车从街角出现。
  他眼底的冷漠如溪水一般化开,为这寒冬增添了一分春色。
  季听撩开车帘时,便看到他傻站在外头,连眉梢上都是雪。她顿了一下,无语的问:“不过是让你跑趟腿,怎么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殿下不是去找太医们了吗,怎么会来这边?”申屠川问。
  季听咳了一声:“这不是下雪了么……”
  她这句话说得没头没脑,申屠川却是懂了,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所以殿下担心路滑我不好走,特意来接我的?”
  “赶紧上来,冷死了。”季听脸颊升起一股热气,好在有面巾挡着,一时间没被他看出来。
  申屠川应了一声走到马车前,正要抬脚上去时,突然将手伸了过去。季听斜了他一眼,到底是握住了他的手,直接把他拉到了马车上。
  “手怎么这般凉?”马车缓缓朝着住处去了,季听皱起眉头,将他的手捂在大氅里,“还未问你,不过是两三句话的事,为何耽搁了这么久?”
  “牧与之说是去找钥匙,却一去就是一个时辰,叫我一直在门口等着,所以才耽搁了。”尽管刚被牧与之关心过,申屠川还是相当狗的告状了。
  季听微讶:“你是说他故意为难你?”
  “是不是故意为难,我也不好评判,但他平日不是没有条理的人,怎么会单找个钥匙就能找上一个时辰?”申屠川垂下眼眸。
  季听:“……你倒是聪明,话说得可进可退,却处处都意指与之欺负你。”不知为何,她这会儿突然想喝杯茶,最好是绿色的。
  “反正你在我和他之间,向来都是偏向他的。”申屠川淡淡说一句。他身上的雪已经化了,只留下一片片水痕,揭示着他受过的委屈。
  季听一时心软,便握住了他的手:“过两日我亲自去问他,若他当真故意为难你,我定要好好罚他。”
  “你打算怎么罚?”申屠川立刻问。
  季听笑笑:“你想怎么罚?”
  “废了他侍夫的名号。”申屠川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还是将自己想要的说了出来。经过这么久的认真相处,他已经知道如今的季听除了他和牧与之,便没有别的男人了,只要将牧与之废了,那他和她之间就再无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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